主人与狗(出书版 二 真相)BY 鬼冢津谷子
  发于:2012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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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绘本里都描述着爱上人类的异族女孩的故事。虽然不管女孩是怎样地接近对方,但结局还是因为许多无法跨越的障碍使两人最终无法结合。鹤是回到自己的故乡而人鱼在大海里化成泡沫消失。平有种浅田医生是在预告自己的将来的心情。他没有思考到,其深层的含义是如果要跨越这众多的苦难,就必须要有超出故事主角决心以上的觉悟。

「两本都是悲恋的故事呢。」

上总将念完的绘本还给平,已经毫无兴趣地站起身。

「噢,我差不多该出门了。」

看了看时间的上总从衣柜里拉出成套西装,迅速地换上。他仔细的挑选饰品和手表,在镜前整理仪容的时候,平还呆坐在榻榻米上,凝视着绘本的封面。

明明化为人形是这么的开心,但自己是狗的事实并没改变。对于拟态成人一直感到愧疚。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是在欺骗着上总。

「为什么——」为何自己已经不能借由小小的喜悦感到满足呢?对现在的他来说,无法和上总白头偕老竟这么痛苦。

胸口就像是被利刃刺穿般疼痛着,喉咙刺痛地无法呼吸。变得冰凉的指尖麻痹着,心跳变得沉重,心情越来越低落。眼泪从鼻梁深处涌上,眼眶湿润。

「不管再怎么说,平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要是上总没在无意间说出这句的话,平的眼泪也许早就溃堤。

平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自己的名字,将快要溢出的泪水止住。他至少还知道那是在讲狗的姿态的自己。「如果明天再没有回家的话就去流浪中心和警局通报一下好了……唉,虽然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人会想要偷这么落魄的狗。」

上总习惯性地皱眉,声音也显得疲倦,他焦躁的情绪一表无遗。

「兽医那边应该会有走失的狗的消息,但我还真不想去问他。」

连将出浅田的名字都不愿意,上总这么说的时候又板起脸,从喉头那边传来的古龙水味道刺激着平敏感的鼻子,让平快要落泪。

平心想,如果能不要当狗的话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是狗,就算走失也不会让上总担心。如果自己是真正的人类,就可以站在跟上总对等的立场那该有多好。

他并不是在否定自己是狗,而是因为想要成为上总恋人的意念扭曲了平的内心。「那我要出门了,大概明天中午才会回家。」

「知道了……」

对准备出门的上总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平呆滞地目送上总离去的背影。「你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呐!」

关上门并锁上之后,上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见他两阶并作一阶地下楼所发出的声响后,公寓又回到一片寂静,反而让平感到一阵刺痛。

在上总外出的这一晚,已足够平思考。他翻着浅田医生借给他的书,出神地凝视着上面的鹤或是人鱼幻化成人类男子喜欢的姿态。手不知不觉在找寻着毛巾,这让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安。「太像狗的行为,这样不好。」

平下定决心,要舍弃狗的习惯。他觉着执着于那条毛巾,就是象征着身为狗的时候所遗留下来的习惯。

如果自己不下定决心舍弃狗的惯性,是不可能继续留在上总身边的。

所以平一直等到天亮,走出屋外。打开被锁上的门,手里还握着毛巾,一步一步坚决地踩下楼梯,走向垃圾场。

虽然不是同一个,但当初与上总相遇也是在垃圾场,自己一定会焕然一新的,平不断地告诉自己,鼓起勇气。

「!」

平轻轻地把毛巾放在堆满大型垃圾袋跟塑胶容器上头。他希望将狗的习性连同毛巾一起丢掉。但上头沾满上总的气息,肌肤又想起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无法立刻转身离开。

直到家庭主妇或是上班族出来倒垃圾,不断堆积到看不见毛巾为止,他都还持续站在那动也不动。当回收车停靠在一旁,清洁队员下车将夹杂着毛巾那座堆成山的垃圾给清除时,平的视线还是无法离开。「对不起请让让!」

清洁队员叮咛着,平站到一旁不远处,即使如此他还是要看着心爱的毛巾跟垃圾一起被搬送到回收车上。和其他垃圾相较,毛巾显得异常微小,瞬间就被滚轮卷入消失无踪。「再见了。」不过就是条毛巾,但不知为何道别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在那之后平垂头丧气地走回上总的房里,奇怪的是经过一晚思考他却毫无睡意还很清醒。话虽如此,他却呆坐在棉被旁茫然地看着空气,提不起劲做其他事情。

处于恍惚状态下的平,连上总回到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到门口迎接。

「门锁怎么是开的!?」上总心想平该不会又擅自乱跑出门,便慌张地进房,看见在和室跪坐的平,便松了口气。「还好还在。」

「欢迎回家……」

和平时上总回到家那副雀跃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只有抬高视线来看上总一下。「你搞什么鬼呀,别让人心烦气躁!」

叫骂着的上总身上酒气冲天,脸色也相当难看。刘海散乱地遮盖眼前,看得出他相当地疲倦。「从昨天开始你就怪里怪气地不说话,是哪里不满吗?」

不光是语气连眼神都充满怒意,看着平手边的绘本不愉快地皱着眉。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一股脑地吐出怒气的上总,与其说是对平不如说是对现况感到焦躁。他厌烦地撩起前发,啧啧抱怨。「狗不见了,浅田又让人觉得很不爽,店里头领班又一直吵死人了!」

所谓的领班是指在男公关俱乐部里像是店长一样的职位,看来上总除了平的态度之外,还另外被这些事情给扰得心烦。为了拭去这些忧郁的气氛,他把窗户打开让正午的阳光洒入屋内。「天气这么好,干脆来洗衣服晒棉被吧!」

上总脱下身上的西装,在走进浴室前,把被套拆下,收集起四周散落的T恤和厨房的毛巾,一齐丢进洗衣机里头,在按下电源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询问平。

「喂!平,毛巾到哪去啦?」

对上总突如其来的询问,平吓得心跳怦怦作响,他压根没想到上总会这么快问起毛巾的事情。「——没有了。」

「那个,就是你常抱着的那条毛巾呀。我家笨狗……咦?」

质问着毛巾下落的上总匆匆回到和室里,低头看着平重新问道。

「你说的没有是指……?」

「丢、丢掉了……」

平自知做了非常任性的举动不敢抬头。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上总平时马马虎虎的,一时之间应该不会发现毛巾不见。

「丢掉……这、你在开什么玩笑!」

对于心情本来就很糟糕的上总来说,因为平反抗的态度刺激之下让怒气加剧。他看看房里的垃圾桶推想平是外出将毛巾丢弃的。

「是谁允许你做这种事情?再说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吧!」

那条毛巾只是表面上的原因,上总早已累积许多微小的不满情绪,在剑拔弩张的情绪下,粗暴地揪起平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你只要乖乖的听我的话待在房里就够了!」

「……呃!」

这理所当然是主人的命令,也正因如此,而深深地刺伤了平的内心。即使变成人类却又还是被当成狗那样对待,那保持这副姿态一点意义也没有。

「总而言之,外面太危险了,所以你别到外头闲晃!」

上总也察觉到自己的确说得太过分,而从平的领子上放开手,感觉到自己为了这件事情乱发脾气,而失去成人该有的分寸让他别过脸,不知是在对谁辩解般地说道。

「那是平——我家笨狗很喜欢那条耶。真是的,它回来我要怎么办啦!」这些话听在耳里是开心或是悲伤,平已经分不清。如果再惹怒上总的话,自己就没有可栖身的地方,平自己也很迷惑,觉得狗的自己才更被上总需要。

第二天他勉强恢复成狗的样子迎接上总回家。他计算着上总应该快到家的时间,回到原本自己栖身的楼梯下等待着。

在那之后虽然上总并没有再更过分地对待平,但因为情绪低落的关系,平鲜少说话。吃饭、洗澡、有事情的时候彼此才会交谈,而平也只有必要的回应而不多开口。

棉被只有一组,两人只能比邻而睡,上总就在身边却感觉像隔着道墙。彼此对对方都感到很不舒坦,只能浅浅入眠。

虽然并不是变回狗就能让郁闷的心情变得开朗,但不用感受两人间快要窒息的气氛也就够了。「咦?平!」

正如平预期的那样,当上总穿过大门时看见爱犬的身影后,浮出满脸的笑意走向平。「你自己跑回来啦!」

上总丝毫不在意西装沾上狗毛,蹲下身子抱起平,从腹部到颈子,连平最舒服的耳后都不厌烦地抚摸着。

「汪!呜——」

平发出陶醉的声音,尾巴大大地摆动着,自己用头磨蹭着上总,用力吸着上总身上的味道。明明分离还不到半天,混杂着古龙水、烟草和酒精的体味就让人依恋得不得了。

「居然还记得怎么回家,你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呢!」

能够不用外出寻找迷失的平就能够解决对上总来说,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上总心情大好,用手放在平的头上夸奖着它。

「相较之下另一个平就……」

在那之后的话却刺痛了平的心。

「又笨,连打扫房间都做不好,还把你的毛巾给丢了,一点优点都没有。」与其说是抱怨还比较接近是泄气话,不知是在对谁抱怨的上总有些害羞,但现在的平是不可能察觉到这点的。认为上总是对自己说出藏在内心的真心话,无精打采地垂下耳朵。原本舞动着的尾巴也因为恐惧感而夹紧在后腿间。

「但是总有种……很在意的心情。不能放着他不管。」

就算是不懂人间世事的笨蛋也没关系。上总不小心对着平说出了真心话,但平却没发现,只想到现实中自己成为上总的绊脚石这件事而深受打击。无法正视上总的脸,低着头盯着地面。大概是厌烦了郁闷的自己,上总突然故意粗鲁地摩擦平的颈子,像是要驱赶自己的软弱般说着。「我怎么在你面前总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咧!」

上总轻轻敲着平的肚子后站起身,摆出要平等待的手势。

「我去帮你拿饭过来。之后再帮你戴上项圈去散步。」

但平却没有要听话的意思,趁着上总上楼回到家的时候,他悄悄地从一旁的空地逃脱。明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但认为自己——身为人的平已经被上总冷淡以对,待在上总身边只会痛苦。话虽如此,没有项圈的狗能够待着的地方,在市中心应该没有。如果让浅田医生收留自己的话,要是被上总发现一定会大发雷霆,脑中转呀转地思考中,自然而然地沿着以往散步的路线走着。阳光十分刺眼,公园的绿荫鲜明,如果和上总一起来的话想必会很开心,越想着就越感到寂寞。害怕自己被当成野狗通报,平躲到公园的长椅后方茂密的树丛里,从某处传来熟悉的味道,定神一看,是两个年轻人朝着这里走来。

「你不要走到哪跟到哪啦!我现在只是要去学校,下课后就直接去打工啦!」「那我送你到车站。」

看来是准备抄近路直接穿过公园的两人,其中一人是在散步时常会遇见的守。他是住在附近的大学生,那副美人胚子的五宫让讨厌男人的上总也很中意,之前听上总说他在男公关俱乐部里当服务生。另一边的不是时常在守身边的黑色大丹狗,取而代之的是身材高挑、有着小麦色肌肤的男人。漆黑的发丝跟眼珠,目中无人地紧闭着双唇,锐利眼神之下散发出别轻易靠近的气氛。「……」

明明是初次见面,但他身上的味道却令人感到熟悉,也不感到害怕。想要再多闻一下两人的气味而朝他们挺出鼻尖,发出吵吵声的瞬间,不认识的男人转头看向平。

「你是——」

正当那男人想要开口,和那深邃的黑瞳视线相交的瞬间,平明白了。在那严厉的眼神中可看见他的宽容与自信,从中传来对身边的守绝对的忠诚心,立刻明白对方的真实身分。这家伙,是竟辅——就是守所饲养的大丹狗。肯定是这样没错。

其实在平第一次变成人类的那台风夜的隔天,便和守带着出门的竟辅见过面,从彼此交错的视线,不知不觉地怀疑起两人是否有相同的体验。

平一直对竟辅抱持着亲切感,这一瞬间的视线相交,让平受到就算变成人类的样子,竟辅也不会因此改变本性的激励。身为同类的竟辅,似乎也察觉到躲在草堆的平需要帮助。「在那边等着。」

擦身而过的瞬间,竟辅为了不让守察觉,用口型传达讯息给平。那股毅然坚强让平羡慕不已,也让他安心的趴在草堆里等着。

竟辅在送守到车站后回到公园把平捡回家。

「走吧。」

无须多言,他拍着平的背,仿佛是在催促着平赶紧跟上。在竟辅催促之下总算到达守家门口。虽说是独栋房屋,但比上总家的公寓还要破旧不堪,略显脏污的外墙或窗框都是现今鲜少见到的旧式建筑,这对平来说反而感到轻松。三合板的门、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下透着黑光的地板等,都让平觉得像极了上总的房间。

「大家都出门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在意。」

竟辅居然连钥匙都有,带着平回到守家。在门口放着为了竟辅所准备的抹布,平仔细地将脚底擦拭干净后跟在后头。

守的卧房是在这间狭窄平房的最深处。竟辅领着平到那,做出叫平放轻松的动作。「嗷呜……」

平用叫声代替谢谢,竟辅沉默地点头示意。非常自然地迎入平。面无表情的他并不高傲,感觉是在对自己说帮助同类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之后竟辅在平眼前开始脱下衣服,他熟练地解开扣子拉下拉链,在他所穿着的牛仔裤上传来淡淡上总的味道。这么说来上总拿给平的衣服恰巧是守的尺寸,当平想到原来是交换衣服的同时不自觉微笑起来,让他稍稍打起了精神。

随后竟辅便恢复成大丹狗模样,纤长的四肢沉稳地踩在榻榻米上,闪着黑亮光泽的短毛覆盖在精实的身躯上头,这般教人畏惧的魄力和这间和室实在很不相衬。修长的颈子和脸庞再加上比平高了不只一倍的身高,让天花板都显得低矮。

身为大丹狗的竟辅仪表非凡地趴在榻榻米上头,像是在安慰着平般,从它的脖颈舔到脸庞。也不过问事情的经过,只是察觉到平的困境才做出安慰的举动让平万分感谢,心中缓缓涌上无限暖意。「呜……」

眼底涌出的炙热让喉咙哽咽,从鼻尖流泄出无力的呻吟,但那不仅仅只是充满感谢的声音。平别过眼,想要立刻消失般地把脸压在榻榻米上。

像竟辅这样充满自信,才能如此自由自在。能用人的姿态和守一同外出,就算被骂也不退缩,甚至让大家都安心地出门留他独自在家看家。

也许是身为主人的守,在知道竟辅的身分后,无论是狗是人都能够接纳对方的关系。「呜……」

平对竟辅产生一股强烈的羡慕,对它能够被如此友善地对待感到忌妒,却又对忌妒着的自己感到羞愧。压抑着觉得自己真是狡猾的内心,抬起头用鼻尖磨蹭竟辅,带着感谢地回舔着对方。但话说回来,随意带别人家的狗回家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问题可大着呢。

从傍晚到夜里,安斋家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回到家,但却都没进到守的房间,等守结束俱乐部的打工回到家也已经是清晨了。虽然竟辅被守的妹妹叫出房外享受一家和乐的时间,但因为平就缩着身体躲在房里头,所以也没有被发现地安然度过这晚。

发现平的是接连着上学和打工,拖着疲倦身子回到家的守。

「哇啊!你是什么!」

当家人还在安静睡着的时候,房门一被拉开,便看到在外的守岔开双脚站着并喊叫出声。被大骨架的竟辅包在怀里睡着的平倏地立起耳朵醒来,抬起脸仰望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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