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总对着放在门边的镜子整理起睡醒时弄乱的头发,在总算可以出门前又回头看着平。
好好让他穿上鞋子,如果狗回来的话就和他一起带狗去散步。
「饿了的话冰箱或是流理台下面有食物,想吃就随便吃!」
上总一说完,平便从被窝里爬出,往厨房那边探去。黑色眼珠里带着兴奋的光芒,露出满脸的好奇看着餐盒和瓦斯炉。
此时上总突然想起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平有多无知和笨拙,一边仔细叮咛对方,一边觉得自己也太过保护他了。
「千万不能开火,菜刀之类的也不能碰。嗯……家里还有面包跟火腿,看你喜欢些什么加一加随便做个三明治也好。」
「好,我会照着做的。」
平只顾着点头的样子让人更加无法相信。
「真的没问题吗……?」虽然如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上总把平一个人放在家里就出门了。「那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被平送出门,还不太习惯的感觉让上总带着有些难为情的心情下楼,在公寓附近的马路上拦下计程车。从这到歌舞伎町
大约十分钟左右,在坐车的时间里打了通电话给今天预计要伴游也是大恩客的女企业家。
「喂,是我。」
「KAZUSA?你在做什么?会不会太过分啦?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要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你是把我当做傻子耍吗?」
对方会这么生气也是无可厚非,此时就让对方任意地发泄怒意才是上策。比起随便说些理由搪塞反而会让女人气得更久
。
「对不起——」
「今天的伴游,是很早就约定好的不是吗?如果你有急事的话连打个电话给我也不行吗?我有说错话吗?」
「我无话可说。」
不知是否是平时总是高姿态的上总乖乖道歉产生了效果,那自称是女社长的语气渐渐地从严厉,转为好像在闹别扭一般
地口气。
「我啊可是很期待今天的约会耶,早早结束和客户的会议,回家后紧急换装,兴奋地前往已经预约好的法国餐厅,但一
直等着KAZUSA都没有出现。」
「对不起啦。」
「电话又不通,不知道喝了几杯餐前酒,这样等着也有个极限,服务生还来对我说『您的同伴来得真晚,需不需要先上
餐点呢?』,如此一来我不就只能一个人先用餐——」
沉闷的牢骚令人感到郁闷,但这次是自己的错所以也没有办法。再说这个客人每月花在上总身上的钱都是用百万为单位
来计算的,是无法放手的客人。
「这次真的很抱歉。下次我一定会守约的,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一边意识到司机透过后照镜传来的好奇视线,上总只
好用安慰的语气回应着。
「一定喔?要把我放优先喔!」
顺势说出的话好像让对方心里舒坦些,心情也随即很快的就恢复过来。年纪也有四十多岁的女士,语气却像小孩装可爱
一般。
「总之你赶快到店里,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喝了。我有礼物要送你。」
「再三分钟就到店里。」
在讲电话的途中计程车就已经进入靖国通,上总挂上电话后,随即吩咐司机在前面的区公所前停车。快步地穿越人群,
钻进店门时,就如同早已有所觉悟那样,领班的骂声随即传到门前。
「搞什么鬼!KAZUSA!一通电话也没有就敢迟到这么久你还真大胆呀!」
「歹势!要说教等一下再说。」
「你可别因为今天的活动跟你没有关系就这样!」
把领班的责骂先放在脑后,一踏入店内映入眼帘的是稍微被装饰过后,挂有写着「升迁祭」布帘的墙面。
今天是月底的3n5b,每家店照惯例都会举办些庆祝活动。譬如说是生日纪念、新人派对之类,这些活动的目的都是为了
藉此煽动客人,赶在月底结算前一口气增加营业额。
顺带一题,所谓的升迁祭就是庆祝店内的男公关升迁的活动,今天的主角是营业额仅次于上总的NO.2男公关——优夜,
成功从一般干部升迁到管理职位的样子。在这个业界里,职称和营业额相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对上总而言,不管
提升多少底薪,因职衔而产生的义务和责任太过麻烦,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待在基层的职位。
上总经过正在大肆庆祝的其中一个角落,来到楼层深处的VIP室寻找着女社长的身影,在看见正宗正随桌招待着对方的
同时也松了口气。再怎么说正宗都是负责协助上总的男公关中最优秀的一个,能言善道,也绝不会让上总的客人感到任
何不快。
「抱歉!帮了我大忙了!」
上总拍了拍也有很多客人指名的正宗肩膀道谢后便和他交换位置,滑进沙发,坐在女社长身边。被男公关们包围的她与
上总的对话,不用说肯定是从劈头一阵责骂开始。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是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话我可不打算轻易饶过你的喔,连店里都连络不上你……」
「呃——我睡过头了!」
这时候胡诌借口也是徒然,上总老实地说出迟到的原因。
单纯的理由让对方感到有些讶异但却没有因此而生气。
「这么说来,你的确看起来精神奕奕。」
上总的确是断断续续地睡了十个小时以上,却没有因为多余的睡眠产生沉重感。可以说是将沉淀已久的疲劳及倦怠一次
清爽地散发,上总也疑惑起那个十足像极窝囊废的平居然有如此助眠的效果。
「对了!电话里提到的礼物。」
社长拿出了闪着黑色光泽的纸袋,煞有介事地拿到上总面前。
「其实我是想在Pierre Gagnaire时拿给你的。」
故意说出原本预计要用餐的法国餐厅名。此话一出,无形之中让上总感受到压力,这种手腕,真不愧是习惯周游在男公
关间的熟女。
「我在反省了,也该原谅我了吧。」
「该~~不该原谅你呢~~呵呵呵。」
在互相嬉闹之后,上总收下了礼物,当场将精美的包装拆开。上总从皮制盒子的大小来看,大概能猜得出内容物。「手
表吗?劳力士的话我已经有十只左右了。」
「所以我选了别种款式的。」
正如社长所言,拿出来的手表是法兰克穆勒的MASTER BANKER,和以往那些送给上总那些极为奢华、看起来就像暴发户
的款式不同,细长型的表面配上黑色鳄鱼皮制表带,自动上炼机芯,可同时显示三地时区的功能相当方便。
虽然说她给得很轻松,但这只手表至少也价值上百万。
「哇!好棒喔!」
「好像很贵呢!」
跟在上总身边的男公关们也看得出这款表的价值,刻意高声赞叹来满足对方的自尊心。
「谢谢你啦。我收过各式各样的手表,还真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
收集表虽然不是上总的嗜好,但为了讨好对方,上总立即取下戴着的手表,换上刚从她那边收到的新表。
「我就喜欢KAZUSA会好好使用别人送你的礼物,刚拿下的那款也是我之前送给你的吧?」
「是呀!」
已经不太记得这事,但被对方一说,发生过这件事的记忆跟着被唤醒。
「说来说去,你和我见面总是会为我着想——」
对方如此凑巧的替自己解释,上总当然不会放过这偶然的机会。仿佛认同地点点头,尽可能地让身为上宾的她心情更好
。
「男公关都很无情呀,买名牌送给他们的话马上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去当铺不是吗?唉,我自己也知道送牛郎的
礼物就是这样——但这点是绝对不会发生在 KAZUSA身上的。」
虽然对心满意足地说着的她感到抱歉,但是上总并非是为了客人而不转卖掉收到的礼物。对其他那些男公关会典当所收
到的礼物来赚点小外快之类的事,他丝毫没有歧视的意思,也不想装好人。
他只是单纯是为了自己才不这么做。和他人无关,收到的东西全部留下,像汽车那类要保养会很麻烦的东西一开始不要
收下就好。
在有如勒索般地让对方送礼,接着再全部暗中出售的这些行为当中,要感受到对方的本性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上总不信
任女人的原因之一。他会被迫充分地体会到金钱能够使一个人的人生整个走调。
在他还涉世未深的时候,已经有过类似的体验。
「没什么——我只是有比一般人更强的独占欲。一旦到手的东西就是我的。」
此话一出的同时,不知为何在脑中浮出平天真的笑脸。一想到那时候对着自己说路上小心,并目送着他离开的平,眼神
里连丝毫怀疑也没有、单纯的模样,就让上总为之动心,心跳加速。感觉不应该放他一个人在家。
「可恶……」
上总悄悄地抑制自己骂出声,小小地咋舌。养了一年多的狗也还说得过去,但没理由对那种笨到极点的家伙这么执着!
「怎么一脸心情烦躁?」
被社长轻轻抚摸着脸颊,正当上总心里觉得对方太过靠近,也该是转台到别桌去接待其他客人的时候,守靠近了VIP室
。
「KAZUSA先生。」
守靠近上总,吵杂的店内若是要让对方听得见,只能在耳边说话。
若被其他臭男人靠这腰近的话,肯定会起满身鸡皮疙瘩,但守的话就还好,跟少女一般秀丽的脸庞让他还能忍耐。大眼
睛加上纤长睫毛、小巧直挺的鼻梁,比起店里任何一个男公关都还要来得清秀的五官,嘴唇带着仿佛楚楚可怜的樱花色
。
「在店门口有位你的客人。」
「客人?」
「欸……好像是真由小姐吧?」
听到守含糊的叙述,上总不禁皱眉,接着起身前去查看究竟。站在店门外的,是常来捧场的酒店小姐。
「怎么了?进来坐呀!」
对于上总的开口邀约,她只是摇摇头单手紧握着包包。
「今天只是来付我积欠很久的分期付款而已。」
从包包里拿出装着钞票的信封,亲手交给上总之后就打算离开,但这时候能巧妙地留下对方就要看身为男公关的技巧。
「你今天休息吧?难得休息就进来喝一杯吧?」
「不用了,钱给你我也要回去了。」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进店里,脸上的妆比平常要随便些,也没有精心打扮身上的穿着。
「别说这么寂寞的话。」
上总把手搭上顽固摇着头的女人肩膀,从背后挨近,轻轻搂住她的身体。屈身靠近到可以磨蹭脸颊的距离,在耳边低喃
着。
「你会进来坐一下吧?」
被迷惑的视线犹豫的时间不超过数秒。「那……真的只是喝一杯喔。」
非常不巧的今天是周末,加上又有活动举行的关系,店里几乎没有空桌。只好在墙边拉张桌子准备好位置让她坐下,但
位置却刚刚好在女社长的旁边。
「等等——」
虽然女社长也没有想要一人独占身为人气男公关的上总,但今天也算是他失算了,在先来的客人面前迎来别的客人,可
一点也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但站在店里经营的立场下,本来就会像这样将客入安排在附近,煽动彼此的竞争意识,为了面子而开始接三连二地点高
价的酒品——也能说这样的安排算是正确的行为。
「请给我玛歌红酒。」
女社长朝酒店小姐瞄了一眼后,耍了点心机的向守点了酒。这时酒店小姐也不甘示弱地挑起眉,像是宣告大众一般对着
上总道:「就来一瓶吧,给我拿破仑。」
「你不是说只喝一杯吗?」
当然,她此时已经听不进上总的劝告。
「没关系,帮我拿过来。」
败给了拍桌叫喊的酒店小姐的气势,上总向附近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将酒送来。对他来说既可以提高营业额,也可以喝
到好酒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幸好,女社长好像很中意守的漂亮脸蛋。把手伸向送酒过来的守,一把抬起那尖下巴笑着说。
「嘿,还满可爱的嘛,是新人吗?」
「不,几个月前才——」
守一副无法招架的模样回答着,但她问的对象并不是守,而将眼光投送到隔着狭窄通道的邻桌。
虽然酒店小姐的眼神很刺人,但又不能在这边得罪被归类在最上层客人的女社长,上总一边斜倾着斟有拿破仑的玻璃杯
,一边回答。
「这家伙——安斋他基本上只负责厨房工作,偶尔出来帮忙当服务生。」
「这不是很可惜吗?如果当男公关的话在某方面会很吃得开喔。」
「真的吗!?」
明明就是被对方当作试探用的替身一般看待,但认真地将这话听进去的守露出满面笑容,如花般的面貌和他内心贪婪的
一面完全相反。
「对想把年轻弟弟当作宠物一样的大姐姐来说的话啦。」
女社长故意开他玩笑的说着,放进名牌包包里的手,用十分做作的动作对着守伸出。将两张折成正方形的万元钞票用两
指夹着,连指尖都完美地经过专业级保养。
有谣传她做生意都是现金往来,总是带着装满现钞的包包来店里。在男公关店里多半会有赊销的款项,客人也经常以信
用卡支付消费,像她这种付现派的客人不光是上总,连店里都很欢迎。
「这是,要给我的吗?」
守还是看了看上总。恭敬地站起身,但他的眼光、身体都被小费给吸引住,完全具体表现出了「眼巴巴」这个词语。
「收下吧!」这过于直率地反应,让上总藏不住苦笑出来。对怀着感谢的心情收下小费的守单手一挥,催促着他动作要
快。
酒店小姐隔桌看着这一来一往的动作自然不会觉得开心,用力地环抱住上总的手臂,让上总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
「KAZUSA,再一杯吗?」
「不了,应该是你要多喝点吧。直接喝就好,还是要掺点冰块?」
正当上总拿过女客手上的玻璃杯时,嗅到这里有小小骚动的优夜刻意经过酒店小姐和女社长的桌子中间。
「真不亏是KAZUSA呢!」想要强调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一般,在优夜格外光滑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讽刺上总的语气有
些幼稚。「在男公关的世界里,比起靠实力,还是那些懂得好好把握住花大钱的恩客的人才是胜利者啊。」
「……难道有这种恩客还不算是有实力吗?」虽然上总没有挖苦对方的意思,只觉得优夜到底是在做啥蠢事,而厌烦地
抱怨出声,但优夜那副人工塑造出的温柔脸皮却难看地抽搐着。上总对他的纠缠不清实在感到烦躁,为了赶快赶走对方
便再补上一句痛击:「你也好好加油赚钱来修缮你那张很贵的脸吧!」
「……!」
整形在男公关界里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也鲜少会有人拿来挪揄。但优夜就像是人生的污点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
咬牙切齿地用着不服气的眼神瞪向上总,而后悻悻然离开。
优夜长期以来始终在「王将」保持NO.2的位置,但营业额却远比不上可算多他好几倍的NO.1——上总。正因为如此,郁
闷的他才会像小孩子那样没事故意找上总的碴。
「让我们呼唤今天就任管理职务的优夜专务!」
当优夜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像是故意做给上总看一样,把自己的气势给哄抬起来。
「恭喜优夜先生就任管理职务!」
「恭喜!恭喜!」
围绕在优夜身边的男公关们个个说出道贺的话,客人们也跟着拍手庆祝,一同集中到叠起金字塔酒杯的桌旁,再过不久
就要开始进行香槟塔的庆祝仪式。
「第一瓶!第一瓶!第、一、瓶!」
男人们粗声吆喝着倒下第一瓶香槟,对于那些无关的人而言,这场面实在太过吵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