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和煦收拾宿舍。
父母也跟着一起来,见和睦弄得井井有条,相视而笑后,便去找了齐岩谈话。
三个大人在咖啡厅里随便谈了一些。
一个多月而已,齐岩居然瘦了整整一圈,和睦这还没来得及和齐岩见上面,若是看见了,一定会心疼地摸上齐岩的脸颊
,埋怨着,“为什么不好好吃饭”或者“没有胃痛吗?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之类。
考虑了这么久,齐岩还是没有选择离开,他坚信和煦对于和睦的诡异疼惜,笃定和煦不会那么随便地告诉和睦真相。
毕竟,和睦知道后,会比任何人都震惊难过。
帮和煦整理好宿舍,还笑着向和煦同宿舍的新生们说了许多类似“请一定要和小煦好好相处”“小煦虽然看起来冷傲了
一些,但其实心地很好的”老成的话,真把自己当成了家长。
和煦冷眼看着和睦走来走去,虽然时不时厌恶地皱起来,唇边却是带着别扭的笑。
接下来便是开会,军训,和睦忙着照顾初次出门上学的和煦,居然没分出一点时间去看看齐岩,只是晚上通电话时会叮
嘱一下齐岩要好好吃饭。
秦博阳总是忙碌的,要分成精神来应付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粉丝,还要忙乐团练习,过段时间他们要参加一个
面试,如果成功,就可以到市里的一家很有名的酒吧驻唱。
他们要的不是工资,而是经验,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乐队,听他们唱歌。
练到晚上才回到宿舍,秦博阳还以为和睦已经入睡,却没想到和睦居然还在和齐岩打电话,坐在阳台上垂着夏末夜晚的
凉风,一阵阵笑声伴着风传入耳中,怎么听怎么刺耳。
“啊,博阳你回来了?”半个小时后挂上电话,走进屋里和睦才发现秦博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并且还洗完了澡。
“恩。”秦博阳擦拭着头发,沉声开口,“和睦,你和齐岩……为什么……”
“对了,博阳,还记得阿贤叔叔吗?”和睦突然笑着走到秦博阳面前,略带兴奋地,“听说他和老板在一起了。”
“哦。”秦博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和睦近在咫尺欢快地说着,浅色唇瓣张张合合,明明是普通的颜色,看在眼
里却带了点诱惑。
“博阳,博阳?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肩头传来轻轻的触感,秦博阳回过神,看向和睦,“怎么了?”
和睦不满地瘪了瘪嘴,闷声说,“你都不听我说话的,我刚才说,从下星期开始,我要去书局打工了。”
“书局?”秦博阳皱了皱眉,“哪里的书局,好好地干什么要打工?”
“要给小煦做榜样啊。”和睦嘿嘿笑着,想到和煦,还颇为男子汉地挺了挺胸膛,做为兄长的自豪感和责任感由内而外
地散发着,“要自己赚钱,然后让小煦了解到其实赚钱很不容易。”
秦博阳静静看着和睦笑着诉说,羡慕着和煦,想到刚刚和和睦打电话的齐岩,又嫉妒起来。
他对和煦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要抢回和睦,虽然和煦曾经对他说过他用错了词,和睦从来都不是他的,所以,谈什么抢,谈什么回来。
但是,他不想就这样放任和睦沉沦下去。
天气炎热,军训的日子尤其艰辛,和睦照顾着每天练习到心情烦躁的和煦,熬着熬着,终于等到了军训结束。
周末,和睦带着和煦来到宿舍,为的是给和煦拿几件外套,准备好之后就到齐岩家去吃晚餐,弄些有油水的,让和煦多
吸收些营养补一补。
还没走进校园几步就收到了一个短信,上面写着说校门外有他的快递。
和睦虽然疑惑,但想到或许是父母寄来的食物,便拉着和煦一起来到校门口。
是个专门送快递的面包车,和睦签收了自己的包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找到到底是谁寄给他的。
和煦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什么,拆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和睦恍然大悟般地,拆开包裹,层层纸包装下,居然是一个普通的MP3。
和煦敏感地皱紧了眉,想拿过来仔细研究一下,却见和睦已经打开了开关,播放起列表中的唯一一个语音来。
“齐岩,有你在这里我们就放心了。”
“小睦还有小煦,请一定帮我们照顾好。”
“放心……我会的。”
播放器中传来清晰的对话,和睦“咦”了一声,有些发笑,这居然是父母和齐岩谈话的录音。
“那么,我先走了。”录音里传来齐岩拉开椅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睦疑惑地皱起眉,本想关掉,可等了一会之后,
又听见父母在说,“齐岩他是小睦父亲这件事,不告诉小睦……真的好吗?”
空气好像静止一般。
和煦猛然睁大了眼,双手紧握抢回了和睦手中的MP3,录音却还在继续,“对不起志恒,当初是我任性,才会……”
慌乱中怎么也关不掉,和煦干脆将MP3用力摔到一旁,控制不住声调地大声说,“喂,你不要听这上面乱说,其实你…
…”
“是乱说的啊……”和睦轻轻开口,打断了和煦。
夏末的傍晚依然燥热,橘色落日太大了些,照得人晕眩。
和睦手脚冰凉地立在原地,双眼茫然,虚弱地笑着,“这上面的话,还有爸爸妈妈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猝不及防地与和睦的眼对视,和煦害怕地移开了目光,待定下心神再次看去之后,却发现和睦的眼中已然蒙上了荒凉。
“喂,笨蛋,你、你不会是相信了吧?”和煦底气不足地哈哈大笑着,“还真是笨啊,这明显就能听出来是合成的嘛,
喂,你、你要干什么?笨蛋,和睦,你给我回来!”
和睦茫然无措地向前跑去,明明每学期测量一千米的时候都是勉强及格,这个时候却快得让和煦都追不上。
“齐岩……”和睦怔怔跑着,眼眶渐渐发烫,夕阳下,奔跑地身影上罩着一层暖暖金光,却有着初秋悲凉的味道,“他
怎么可能……是我的……”
和煦追上和睦的时候,和睦正在打电话。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颤抖着问电话那头的母亲,“齐岩他,真的是我的……”
父亲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是父亲呢?他在上大学之前,和齐岩没有一点交集,没有接触过,更没有享受过齐岩身上的亲情。
他们,明明是恋人,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告诉他,其实他们是父子。
“……小睦,你怎么……会知道?”母亲并没有正面回答,却彻底粉碎了和睦的期望。
这么说,不就是肯定了吗?这样,他该怎么办呢?
和睦愣愣放下了手臂,和煦疾步走过去接过手机,匆匆和母亲说了几句之后,便挂上电话。
“小煦,齐岩他……”和睦突然抬起了头,傻乎乎地笑着,眼角却挂着泪,“我该怎么办?”
和煦顿了顿,抬手拥住和睦,轻声说,“如果可以,真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他似乎,有一点明白齐岩的意图了。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可以独占和睦,还有,是不想和睦变得这么难过。想自己一个人承受,然后爱护和睦,用自己的方法
守护和睦。
沉默良久,和睦站直身子,推开了和煦。
天边,最后一点夕阳也沉到了山底,墨兰天际上没有一颗星辰。
“我是不是……该去和齐岩分手?”和睦仰头看着和煦,认真地说,只是嗓音微微颤抖着,“如果……如果继续这样下
去,我、我……”
和煦不再说话,恶狠狠拉着和睦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想踏平着水泥地般凶狠。
他最讨厌的,就是看见和睦难过,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一点为人兄长的可靠,所以才让他窝
火,让他难过。
到底是谁,把这种东西寄给和睦,让他知道真相……
由于最近要出版新绘本,齐岩总是要到出版公司去,在阿庆的讨好下和老板谈一些出版事宜,所以经常不在家。
齐岩还对和睦说过,等这次工作结束了,他就要任性地带着和睦坐上火车,随便去哪里都好,看看风景,写生游玩,总
之不会再让阿庆那个混蛋钻了空子给他安排工作。
和睦一下一下地按着齐岩家的门铃,机械而神经质,直到对面屋子里的人不耐烦地出来抗议,和睦才茫然松开了手。
和煦瞪了那人一眼,牵着和睦走出了楼道,在一处路灯下等齐岩回来。
齐岩给和睦勾画了很多未来,甜蜜的,温馨的,懒散随意的,唯独没有阴暗的,所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之间
会变成这样。
更想不到,最后,要由自己说出分手。
等了好久,和睦才看见齐岩骂骂咧咧地从远处走来。
不耐烦地扯着领口,手臂上搭着西装,性子烦躁,可是更多时候,齐岩却是那样温柔。
邋遢懒散的齐岩向来不适合中规中矩的西装,可是只要是齐岩,和睦都会觉得好看。
并不是帅气的脸,魅力值却很高,人过四十的齐岩,又懒又脏,有点小坏,会捉弄他,做爱的时候故意说那些让他脸红
心跳的脏话,手指纤细,执笔画出的画是那样细腻。
齐岩懂他,明白他画中的含义,知道他想要怎样的生活,所以两个人才会走到一起。
走近了齐岩才发现和睦和和煦,唇角刚刚划出一抹笑,却在看见和煦的表情时,僵在了脸上。
顿了许久,齐岩才强笑着走近和睦。
齐岩朝和睦伸出手,手掌宽大,有暖暖的可靠的味道,“来,小睦,跟我回家。”
眼泪突然狼狈地跌落眼角,和睦慌乱擦去,抿着唇,缓缓抬手,搭在了齐岩掌心。
和煦在路灯下,侧脸冷峻,看着和睦和齐岩携手走进楼道,大门“啪嗒”一声关上,响在夜里居然那样清冷。
僵硬的指尖,在掌心微微颤动。
齐岩牵着和睦走进家中,白炽灯打开,客厅里只有时钟滴滴答答地声响,却如擂鼓一般。
一直垂着脑袋地和睦抬起头,凝视着齐岩的侧脸,喉头像是被堵住一样,酸涩难受。
“小睦……”突然,齐岩俯身吻住了和睦,有种感情透过唇瓣传递到彼此心中,决绝而沉重。
“我爱你。”暗哑的音调中,隐藏着男人压抑的苦楚,“你明白吗?”
和睦的额静静抵在齐岩胸口,聆听着那一下下心跳,眼泪肆无忌惮地流。
心中的情感无处宣泄,他不敢说话泄露哽咽,所以,只能选择怯懦地默默流泪。
他的世界好像突然飘起了大片雪花,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落在他的手心,刺骨的寒。
为什么,他靠着的这个男人,会是他的父亲?
“齐岩……”夏日夜晚的风猛烈起来,灌进屋内,打乱了和睦的发,“我们……分手吧。”
和睦哽咽着,“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第二十九章:Father 消失
由于秋老虎的缘故,天气依旧燥热得让人厌烦。
和睦端着一壶花茶送到客人桌边,化掉点餐单上的记录,点点头后,便走了开去。
之前,在街头偶然遇见乔希并看见书局外贴有的招聘启事之后,和睦就开始在书局里做临时工,不用上课的下午或是周
末都可以来,时间很随意,一同工作的同事也容易相处,连怕生的他都很快便和众人活络起来。
愿意带他专业课的老师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每天上课、打工、回宿舍,两个星期以来,他居然连一次面都没有和齐岩
碰过。
原来说了分手,便是真的分手了,生命中所有关于齐岩的记忆都像是自己虚幻出来的,有的时候和睦甚至在想,这个世
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齐岩这个人。
秦博阳最近心情很好,虽然在和齐岩说了分手,被和煦送回宿舍的那天晚上,和和煦在宿舍楼道里就大吵了一架,但隔
天,和睦看见的居然是扬着唇角的秦博阳。
很少会有这种平和的时候,和睦却没有心情和秦博阳交谈,只是问了声好,便背着包走向教室。
乐团活动顺利进行,连难度颇高的面试也通过了,大概下个月就能够在酒吧里驻唱,许益等人开心得不行,当天晚上就
拖上了和睦一起到学校后门的烧烤店里大吃了一顿。
当然,还是可怜的许益被宰。
一群年轻人在一起都喝了酒,说话声越来越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最后散席的时候,许益居然按耐不住,抱着微
醺的林念亲了起来,结果当然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可过了几天,却传出两人正在交往的消息。
莫良抱着架子鼓哭号了老半天,和睦还以为他是喜欢林念的,哪想到莫良哭完了,居然庆幸地说,“那个魔女终于被人
接手了,谢天谢地。”
为了演出,乐团里每人所负责的乐器做了调整,专修钢琴的秦博阳不再是主吉他手,转而到了后方,成为键盘手。
乐团一如既往地张扬活力,见那几个人成天挥洒汗水努力练习的样子,连和睦都不禁向往起乐团正式在酒吧里驻唱的那
一天。
和煦时常回来书局看书,每次见到和睦在工作间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会故意发火找茬,让和睦做这做那,以此来打乱和
睦的胡思乱想。
而后,和煦对秦博阳的脸色越发不好,总是当着和睦的面便和秦博阳大吵起来,每次秦博阳冷冷闭上嘴不和他一般见识
,和煦便不阴不阳地冷哼着“怎么,敢做不敢当吗”这种挑衅的话。
脾气称不上好的秦博阳居然也全都忍耐住了,连和睦都察觉出了奇怪之处,却问不出口。
周末,书局的客人比平时多了一些,不少都是放假的高中生,在小说区逗留许久,然后拿着畅销小说三三两两地走回桌
边,一边和奶茶一边低声谈笑。
乔希趴在老板专座上,没精打采地将脸贴在桌面,很没干劲的样子,“小睦,石头,快点给我倒一杯茉莉茶来啊……”
最近老板娘总是不在书局,和睦曾在路上偶然看见过老板娘温念似乎和一个陌生男子走得很近。
远远的并不真切,但和睦还是隐约看到了男子的轮廓,和乔希……居然有七分相似。
也曾想过老板娘是不是在出轨之类的,但老板娘在面对乔希时,却依然体贴,而且……老板娘是怀了乔希的孩子的,再
过一个多月就是预产期。
石头脸色不好地替乔希倒了一杯茶,嘴里骂着,“没见过你这么没干劲的老板,成天吃完了睡,不知道站起来运动一下
吗?”
和睦忍不住笑出声来,端着奶茶走到几个高中生的桌子前,弯腰放下奶茶,一切做得都十分自然到位,却在起身时,看
到其中一个女高中生看的读物时僵住。
齐岩的新绘本,已经出了。
木头有了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脏脏盐。
和之前齐岩给他看过的画稿一样,那个脏脏的小孩每次出场都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衬衣上满是泥土,裤子卷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