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楼上黄昏
楼上黄昏  发于:2012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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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和那人断了联系,尽可能地沉静在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圈子里。

有一个一直在追文的读者留言说,她很好奇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的,究竟是怎样的人。我看到不禁一笑,回复道:普通人

而已。然而刚发出那几个字之后,却又不由得想,像我这样只能活过别人四分之一生命的人,也许倒真没办法算得上是

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人”。

在家里几乎不分昼夜地耗了大概有一个星期,疯狂地写着文字,每一个字就好像一扇窗,给原本密不透风的黑暗生命里

透入了点点明光和鲜活的气息。而相比之下,身体上的恶心和嗜睡,哪怕是偶尔发作的抽搐和寒冷,仿佛在这种近乎疯

狂的偏执之下已变得有些麻木。

某一天写着写着,在意识到自己笔下的故事,这个唯一的精神寄托,似乎即将走向尾声的时候,我却忽然停了下来。

关上了笔记本电脑,裹着毛毯把身子向后仰起看向天花板。

这时候,周围的一切才慢慢地融入了意识之中。

暖气开着,但似乎依旧有点冷。肚子里明明空空如也,但却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困倦的感觉也一

下子浮上来。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肩上的毛毯一下子滑落在地。我也没管它,只是径自走到窗边。刚一拉开窗帘,从窗户的缝隙

涌入的寒冷立刻几乎要刺痛我的皮肤,我周身近乎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伸手很快地拉上窗帘。

但窗外的北风呼啸之声,却依旧不绝于耳。不知道是不是姜宇这房子在高层的缘故,这种过去只在书上看到过的描写,

最近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自己身边。风很大的时候,那声音就如同女人的呜咽一般,凄绝哀婉,仅仅是听着,身上就

会浮起一层寒意。这种寒意是无论穿多少衣服,把毛毯裹多紧也无法去除的。

阴沉大风的天气持续了几天后,突然迎来了一个始料不及的晴天。

很明媚的晴天。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就真的如同这些小时候写作文很喜欢用的,简单却真纯的形容词所描述的一般。我站在没有开灯

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觉得阳光照射过的地方几乎都蒙上了一层金色,同样只是看着,也可以有温暖的感觉。

忽然做出了出去走走的决定。

家里的食物消耗得很慢很慢,加上我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想要的事物,所以屈指算算,姜宇离开之后,我已经将近三

个星期没有出门了。

决定了之后,就套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外套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裹上衣架上的围巾。

目的地是离这里不远的小公园。很多年前和姜宇一同经过这里的时候,我从没有把这种只有老人小孩会去的地方放在心

上,但在决定出门的此时此刻,那里却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手塞在口袋,下巴缩进围巾里,沿着街边的商铺慢慢地走着。不知道是天气太晴朗,还是自己太久没有出门的缘故,只

觉得阳光格外刺眼。但冬天的气温到底是比较低的,即便是如此明媚的艳阳铺洒在周身,冷风一吹,手脚还是会感到一

阵冰凉。

经过一家店铺的时候,腿脚不自觉地就停在了橱窗门口。

那是一家模型店铺,橱窗里摆着几个木制的建筑模型。比萨斜塔,悉尼歌剧院,凯旋门……确实是制作很精细的模型,

哪怕是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有很好地表现出来。我很近地站在橱窗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仔细端详起来。

这些世界著名建筑的每一分构造,都是我学生时代所挚爱并且细心钻研过的,或多或少也曾承载过年少的梦想。即便是

后来离开了校园,这也一度也是我想要视作事业,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

可是现在呢?

我木然地看着那曾经熟悉,现在回忆起来却有些朦胧的建筑结构,突然意识到,它们离我已经太过遥远了。

现在的我是谁?想要的是什么?能做的又是什么?

隔着那模型的玻璃擦得透亮,我微微收回目光,看见了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

苍白,消瘦,憔悴,颓废。

这是我一瞬间脑海里依次闪过的四个词。

想到这些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惊讶。在家浑浑噩噩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心思去照过镜子看自己的模样。但此刻我近乎呆

滞地看着面前自己都几乎不认识的那个人,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

这样一个面黄肌瘦毫无生机的人,这样一个穿着比别人多很多的人。

而他是我,原来是那个长久以来被我忽略掉的自己。

透着玻璃的反光可以看见经过路人的微微侧目,同情或者诧异。我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病人。早

已在病痛的折磨中,一点一点地变得憔悴冰冷,瘦弱不堪。

终于明白,其实所谓的命运都在按照它原有的轨迹运行着。我注定的那些生老病死,也已经一步步地来过或者离开这个

身体。总有一天,它们会带走它们该带走的,也是真正最后必然带走的。

完完整整的生命。而不是这样一点一点无谓地蚕食着这个生命里所剩无几的生机。

我忽然笑了。这样的我,早已不配拥有任何能和理想挂钩的神圣东西。因为,它们注定无法实现,注定在我不堪的生命

中夭折断送。

盯着橱窗看了很久,我才慢慢地收回目光,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但迈出几步之后,却又顿在原地。回过头犹豫了半晌

,最终还是折了回来,走进了那家店铺。

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塑胶袋子,里面是几个原始的未曾拼装过的木板模型。

圣家族大教堂,设计者安东尼奥·高迪。

悉尼歌剧院,设计者约翰·伍重。

赫尔辛基文化宫,设计者伦佐·皮亚诺。

一些并不常见的建筑也能买到模型,这多少还是让我有些欣慰的。不过可惜的是,在这里我没有看到霍姆布洛伊美术馆

的模型。它的设计者安藤忠雄,是一位能自由运用空间和形式,设计出令人惊叹建筑外观的日本建筑设计师,也是我学

生时代推崇了很久的偶像。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没有意义,但却依旧克制不住强烈的冲动想要买这些回去。也许并不是想要挽回,而只

是希望能留住什么而已吧。

出了店铺,穿过一条马路,很快就到了小公园。

过去我从没有仔细看过这公园的样子,如今真正走进来了,才发现这里果真是个很小的地方。几乎一半的地方种上了繁

密的大树,另一部分则是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供小孩老人玩耍锻炼。

我径自找了一个没有人的长椅坐下,稍稍放松四肢,把自己全然地暴露在阳光之中。

不知是走了一段路的原因,还是下午的太阳已经比之前的温暖了很多。只觉得此刻身上的寒意已经散了大半,扯开了几

分围巾,轻轻交握一下双手,明显地感到了掌心交错的暖意。

仰起头对着天空,很清楚地感受到光线投落在脸上,即使闭着眼,眼前仍是一片略带橙红的明亮。

之后的日子,每当我回忆起这个下午久违的阳光,都会感慨,它原来已在我生命之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第 5 章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公园里坐了很久。呆呆地看着周围四处奔跑的孩子和缓慢行走的老人,过去的很多事便一点一点

如放电影般,漫无目的地打脑海中浮过。

记得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开始常常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老了。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会有些自嘲。对于总共

25年的生命来说,也许这个时候已经24岁的我而言,大概从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处在人生边缘了吧。

事实上,在回忆起学生时代许多事的时候,我都会有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哪怕这其间所隔,才不到十年而已。

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我做出的另一个选择,那么我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也会跟着走向另一条

完全不同的道路?我从不信所谓的命运或者命中注定,这些在我看来其实不过是巧合而已。这些巧合如同无规则散落的

珠子一样,在我们各种偶然或巧合的选择之下,被近乎随机的一个个串联起来,最后形成了一整串独一无二的人生轨迹

只因我们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所以巧合就很幸运地披上了一层“命运”的外衣。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多年前那个夏天午后的那个图书里,如果我没有忘记带借书证,大概就不会遇到用自己的借书

证帮我借书的姜宇。如果感情里没有残留着那个时候平淡却细水长流的真挚,大概这么多年里也不会这样反反复复,始

终无法和他真正分离。

但与此同时,生命容人选择过程,却擅自将结果都提前预定好。就好像所有的珠串最后都必将走向起点,最终重归于那

个最原始的零的开端。

也就是死亡。

人生中最不可改变的,大概也莫过于此了吧。而任何事情和死亡一比较,大概也显得不值一提了吧。

想到这里,我反倒是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才忽然发现,自己坐在这明亮温暖的阳光之中,脑海里想着的,却一直是死亡

这种阴暗的话题。

等到天近黄昏的时候,我才重新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午后天边的所有明艳光芒已经被黑暗一点点逼向远方,缩成颜色深重的一小片火烧云,反倒是比白天更加刺眼,仿佛有

意在离去之前绽放自己最后的一丝绚烂。

日薄西山之后,感觉又冷了起来。风一吹,自己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就打了几个寒战。

赶紧伸手再度紧了紧围巾,把自己缩成一团往回走。

然而在买了一些药和日用品回到家之后,才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脑袋沉重到有如灌了铅水一般,伴着一丝锯齿一般的疼痛

在四处游移。加上这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困意已经越来越无法抵抗,匆匆睡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发着高烧。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昏沉胀痛,脸烧得滚烫,手脚却是冰凉的。

抵抗力果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暗暗自嘲了一下,摸索着起身走到柜子边翻来翻去找出一些消炎药,按说明书就着白开

水吞了几颗。手脚乏力得厉害,人也昏昏沉沉的,就好像被人一直死死拽着往下坠,几乎要失掉做任何事的能力和情绪

这几天一直如此,浑浑噩噩。偶尔醒来的时候,洗个澡,吃点药,偶尔吃点东西,然后倒头继续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差,恶心感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自己坐在桌子边,会盯着碗里简单的稀粥发呆。能唤起的不是食

欲,而是恶心感,一起莫名想起的和姜宇一起吃饭的那些场景。

心里异常的平静,就如同自己碌碌无为等死的这么多年一般,没有心绪波澜,没有喜怒哀乐。有时候我觉得姜宇应该是

特别的,不同于其他让我静若死水的任何的一切,但实际上我心底又希望他是其中的一员,如此这世间就再不会有任何

让我有所牵挂的事物了。

就这样在难受的病痛中度过了不知道几天,每天什么都没有做,时间几乎全部用在睡觉和挣扎之中。文章废弛了将近两

个星期,有时候忍不住点开网页,会发现下面一长串催更或者是表示关心的留言。

其实离结局也不远了。但即便是打上了完结的标志,那些人物的生活却是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的,延伸到我的键盘我的笔

锋触及不到的远方。悲剧的结局戛然而止在最黑暗绝望的地方,喜剧的结局顺应所有人希望的完满之处。而我所选择的

结局,也只是心里所希冀的一个最为现实却又尽可能美好断点而已。

它不完满,但也不会斩断所有希望。

我看着那些语气各不相同的留言,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不由得笑了。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之后,突然又发现,自己每一次

看完读者留言的表情几乎都是如此。

还是合上了笔记本。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太差,但也慢慢地有了好转的迹象。所以陆阳的结局,还是等到自己病好了之

后再写吧。

每一天,我对着自己墙上的挂历,一笔一笔的划着日期,数着姜宇回来的日子。我潜意识里觉得这并不能代表自己多么

想念和期待见到他,或许只是由于已经习惯于踩着一个时间点去倒数计时,去一点一点地感受时间的流逝,等待着那个

期限的到来。

然而在姜宇打电话说要回来的前一天,我房间的门铃却响了。

起初我以为他手上的事已经结束,所以提前回来了。但开了门,却发现门外面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身后是一个男人。

那个女人还很年轻的样子,衣着讲究,脸上划着精致的妆容。而他身后抱手而立的男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

在看到他们对我同样敌视又鄙夷的眼光时,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无奈地笑了笑,这着实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一个场景。

那女人起初看到我,眼睛猛然睁大了些。随即恢复了常态,如同看一本小学课本一般,把我从头到尾把我看了一通,越

看目光里毫不掩饰的蔑视就越加明显。顿了顿,仰起脸盯着我的眼说:“我是姜宇的妻子。”

“姜太太。”我淡淡地回应道,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门内微微侧身让出路来,说,“请进。”

“不用。”那女人扬了扬眉,随即微微眯起眼,盯着我冷笑着嘲道,“没想到姜宇在外面养的人居然是男的,这还真是

出乎我的意料啊。”

即使是笑着,我仍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眼光丽那强抑着的怒火恨不能将我灼烧殆尽。

“你误会姜宇了。”我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只是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女人冷冷一笑,随即沉下面色,开口却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他会各种借口,三天两头不回家吃饭,

而是往你这里跑?说替同事带夜班,却是跑到你这些过夜?如果不是偶然的机会接到这里房东的电话,我根本就不知道

他还在这里租了房子。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扯理由骗我说医院派他去外地出差,

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突然有点哑口无言,即便对于现在我和姜宇的关系还足够问心无愧,但面对那女人一连串劈头盖脸的问题,却根本无

法开口作答。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愣了愣,慢慢问道:“你说……姜宇并不是被医院派出去出差?”

“如果不是遇到他同事说他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我大概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吧。”那女人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看着我凌

厉地讽道,“这一次又和你无关?”

“我不知道他去了那里,”我低低叹了口气,能说的只有这些,“我只知道姜宇没有背叛过你。”

“你他妈骗傻子呢!”女人还没开口,他身后的男人忽然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一大老爷们,吃人家

的住人家的,还当小三跟人家老婆抢人!当个什么同性恋,被个男人压在底下,你他妈还算是男人?”

我被他紧紧攥住衣领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听到这话却忽然笑出了声。不得不承认,他的每个字都狠狠地戳心口,让我突

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凌厉的痛感。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种,算不上男人……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垂着眼,转头看向那女人,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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