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堂案子,在没有用刑,却是一阵单方面的唇枪舌战中,被太子等皇子,硬是逼成了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钱乐自始至终,只回答了姓名、性别、籍贯、年龄,这四个问题,之后没有机会说半个字,就被定罪。
大皇子说:“你一乡下人,一入都城,便被锦绣迷花了眼,听闻有诺大好处,让你杀皇帝你也干!”
太子说:“你为取悦我父皇,特意穿白色里衣,其实是为了藏毒香!”
三皇子说:“仗着是个菊,谁都敢迷?竟然把主意打到父皇头上!父皇前几日见你,又是聊天又是封赏,待你不薄,你怎能如
此忘恩负义?”
四皇子刚张口,大皇子不满道:“三弟,父皇当钱乐是战场英雄,谈话、封赏,都是皇恩,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待他不薄
?!”
是啊,送礼是为了勾搭小情人吗?那是私人行为,皇帝明明是论功行赏,在做公家事。
三皇子冷笑:“大哥,你想多了。我可没别的意思。还是,你自己动了什么心思?那天晚上你那眼神,大家可都看得清楚!”
那天晚上?哦,钱乐的裸背,可不止吸引了太子一个人的目光……
很多皇子异口同声斥三皇子:“你闭嘴!”家丑都被你说出去了。
监察御史恨不得自己这时天生没长耳朵,只能狼狈的一个劲儿擦汗。
足足磨了两个多时辰的嘴皮子,皇子们把钱乐的罪定了,还定了刑,定了执刑时间。
司徒父子阻拦不及,一脸黯然,陪着钱乐回牢房。
这些问审中的细节,花当家等江湖人自然不知,他们只当钱乐真的行刺却失手。虽然不明钱乐刺皇的缘由,且刺皇是大罪,而
劫法场救这样的犯人更是死上加死的重罪,花当家等江湖人还是信念坚定,决心劫法场,救钱乐!
第90章
江湖人大量涌入都城,很快引起都城城防的注意。包括六扇门,也对这些江湖人盯紧,仔细观察。
不过,能够在见到这些江湖人后,就立刻联系到关键的石老烟,却忙着别的事,没有注意到都城的异常情况。
行刑前一晚,石老烟到狱中探视钱乐。
有司徒父子的打点和照顾,钱乐在狱中,过的悠然自得,并不比在外面差。
只是这一次入狱,钱乐精神不如上一次。
如果皇帝没有中毒,如果靳禹还在他身边,如果定罪没有这么糊涂,行刑没有这么快……钱乐精神也许还能好点。
石老烟站在铁栏外,看钱乐靠着墙,眼神黯淡的望向牢房小窗,似乎在看夜空,不禁有些伤感,低声唤道:“钱乐,别看了,
窗子小,看不到月亮。”
两人坐到一处,钱乐打量石老烟:“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最近怎样?能来看我,案子不多?”
石老烟摇头笑笑:“案子不少,新接个活,就都扔着不管了。钱乐,”石老烟压低声:“你帮过我大忙,我来,是回报你的。
”
钱乐一惊:“捕头,你别吓我!”
石老烟飞快道:“我给狱卒带了酒,等下你换我衣服出去,他们应该已经醉倒,不会有人拦你……”
钱乐急忙叫停:“别别,你自己来换我?你疯了!捕头就该在外面抓凶犯,不是在这里陪闲人吹牛,你快走罢!”
石老烟瞪大眼睛:“你不信我?!”说着就站起来脱衣服。
钱乐扎着手阻止石老烟脱衣:“我信你,但是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啊,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是,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嗯,我是帮过你,可那不算什么,举手之劳……”
两个人扯在一起,石老烟被自己的衣服缚住双手,看着终于能制服他而略松口气的钱乐,沮丧道:“你这娃娃,年龄不大,性
子可倔得很!哎,苦大的孩子,我只是不忍心啊……”
石老烟终于犟不过钱乐,老老实实坐下来,陪钱乐聊天。
“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就你来看我。你迟些走,陪我说说话吧,反正我睡不着。”钱乐拢着手炉,没精打采。
石老烟看着钱乐,本想讲些自己熟悉的案子,可想到钱乐第二天行刑,并非他经手的那些案子,是那种罪有应得的结果,不禁
难过得皱起眉。
石老烟想了很久,才慢慢道:“我去看过欢喜王,他现在不能说话,人更加胖。我走之前,把欢喜王府里的宝物位置、行进路
线和换防时间写出来,扔进当地的贼窝……”
钱乐呵呵笑:“帮我报仇啊?捕头找贼帮忙,你让我多过意不去……哈哈……”
石老烟会讲故事,都是审犯人、套情报的时候练出来的。有了这个开头,石老烟开始讲些不知情的六扇门人把卧底的同行给抓
了告了、抓贼讨赃物结果抓错讨错被当贼送进县衙、凶犯行凶后被追捕跑到口吐白沫直接蹬腿,等等闲野趣事,讲的钱乐抱着
肚子笑。
笑着笑着,少年慢慢睡着了。
石老烟守着睡着的钱乐,守了大半夜。
不能报恩,对知恩图报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甚至可以说是沉重的心理负担。
后半夜,石老烟离开监牢,匆忙回六扇门召集自己的师父、师叔、师兄等等同门,连夜潜入尚理寺,找当日给钱乐定罪的证据
……
******
当罕见的、四下遮掩的囚车被推过街面时,民众困惑了。
“这时节斩人,可是新鲜。囚车还遮掩着,更新鲜!”
“难不成待会问斩时,也遮掩着?”
“里面什么人?为何这般……”
“听说是刺杀皇上的……”
“听说是司徒世家给打点的囚车……”
一提司徒世家,民众静了。
他们再看囚车,便有了惊人的发现。
囚车是没有丁点污渍的新车,车轮外覆了均匀的牛筋,以保证车子行走稳当。车子遮布的缝隙下端,露出车底铺的上好面料的
软垫……
“车里的,不会是……什么菊吧?”
民众心中惊疑。之前按老习惯想要给车子丢菜叶、臭鸡蛋的,都自觉放下手里东西,和其他人一起,默默地跟着车走。
钱乐被人带上行刑台,民众一片哗然。
“还只是个孩子啊!”
“是啊,还不到十七呢!”
旁人扭头看搭话的,诧异道:“你……看着很面生啊!外地来的?”
那人笑而不答。
一些民众先后发现自己左右的,都是陌生面孔。
有些有见识的,开始拉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慢慢退出围观圈:“这回,怕是要闹大事,可要躲远些,再看……”
钱乐在台上还没站稳,马蹄得得声急,远远就有呼声:“刀下留人!”
黑色神骏一马当先,背上的武将更是英姿非凡。
“九王爷?!”
有眼尖的人认出,大声惊呼。
九王爷纵马一跳,直接上了行刑台,连人带马挡在钱乐身前,长矛一指监斩官:“你老老实实坐着,我派人去要圣旨。圣旨到
前,这人我保,看谁敢动他!”
监斩官被矛尖的寒气激的筛糠样抖,牙齿舌头打架道:“下官……啊……只是奉……啊命……行事。”
矛尖一递,监斩官几乎站不住:“九王爷说什么……啊……就是什么!”
矛尖微微缩回。
钱乐站在马后,低声向九王爷道谢。
九王爷冷脸一哼:“本王只是不想儿子以后饿着!”
眼看行刑时辰将至,监斩官有些心急:“九王爷,您看……”
矛尖一递,监斩官噤声。
有皇子派人来观刑,见九王爷出现,立刻回去通风报信,没过多久,太子的人来了。
“监斩官,时辰已过,为何还不行刑?”
监斩官眼睛一扫九王爷:“九王爷去请圣旨……”
“时辰已到,圣旨未到,应当行刑!”
寒冬时节,监斩官擦着满脑门的汗,衣服后心都被湿透,试探的看向九王爷:“九王爷,您看……”
矛尖一闪,太子的人脑袋被穿个洞,矛尖一缩,回到监斩官面前。
监斩官咬紧牙,嘴巴闭得刀都撬不开。
大皇子的人来询问、催促。
还没等到监斩官的回答,单骑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刀下留人!”
第91章
白苍掌拍马背,凌空一跃,落在行刑台上,与九王爷相背,将钱乐护在身后。白苍对监斩官道:“本官已传信陛下,稍后会有
圣旨到,此人不可斩!等!”
“白,白大人!”监斩官看九王爷不拦,便小心向白苍行礼。
大皇子的人看情况有变,急忙回去报信。
人群中起了小小骚动。
有人又是帽子又是面巾,藏头藏脑的与周围人低声商量:“怎么办?上面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动手合不合适……”
九王爷和白苍白大人亲临刑场,阻拦行刑的消息,长上翅膀,快速从刑场,扩散到附近的千家万户,来观刑的民众多了。
人群开始有些拥挤。
“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还是压住了喧哗的人声。
人们纷纷低头,有人对旁人指着地面道:“喂,你的刀掉……”
“是江湖人!”
一句话没说完,引起其他人的惊叫!
落刀的地方,立刻出现小片真空地带。
刀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然后被它主人布满硬茧的手拾起,紧紧攥着。
沉静。
一声长长的口哨,忽然划破沉静,在刑场四下里传播了一圈。
“动手!”
有人一声高呼,人群中立刻跳出数条人影,直扑向行刑台。
“钱乐,我们来救你!”
道姑急喝一声,想从九王爷身旁突入。
钱乐夹在白苍和九王爷之间,听到道姑声音,动容道:“道姑?你怎么来了?”
白苍知道钱乐这些江湖朋友,立刻拦住要阻挡的九王爷:“是来劫法场,救钱乐的!”
九王爷目光闪动,深觉意外的看眼钱乐。
钱乐眼见花当家等人一一现身,焦虑的直喊:“你们快走啊!别管我,别因为我连累你们!”
没有人听钱乐的。
守卫行刑现场的官兵见到九王爷闯刑场,就已经有些懵,白苍来了,他们还在发呆。等江湖人都冲上来,他们起初凭着受训本
能阻挡,后来反应过来,再加功夫不济,很快就溃败散乱,由着江湖人冲上行刑台,去拉钱乐。
“……我不能跟你们走,你们都会被我连累!劫法场是大罪!”钱乐又感动又难过,抗拒着花当家等人带他走。
道长笑道:“钱乐小友只管随我去我那山顶,除非大罗神仙来了,寻常人,肯定没办法找我们麻烦。大不了,我做东,把大家
都请上去,也没什么。”
说着话功夫,整齐的步伐从不同方向传来,竟是城防被惊动,纷纷从不同方向赶来。
几个皇子的人,分别跟着不同方向的城防军,围向行刑台。
尚理寺的监察御史颤颤悠悠的向九王爷、白苍行礼,又与监斩官寒暄几句,才小心翼翼道:“两位大人,这行刑令已下,行刑
时间已过,两位说的圣旨却一直未到……”
白苍不耐道:“等!”
九王爷矛尖一转:“你说什么?”
监察御史擦擦汗,后退。
“用箭!”
一队城防军的队长下令道。
“阿弥陀佛!”
老方丈抬手合掌,双袖一鼓一荡,隔空震断弓弦!
“用箭!”
其他方向的城防军也开始举弓搭箭。
钱乐皱眉:“你们快走!”此时他终于看清,背后有人操纵这一切。且如此急切想要他的命,应是他的存在影响了那人的利益
,或者是通倭贼的,或者是想拉拢江湖人却被他破坏的……那人或许是魏姓男子背后的黑手,会同样想杀了知情的江湖人……
皇子家养的武人接近行刑台,向劫法场的江湖人发起挑战。
“刀下留人!不能杀!”
轿夫脚下如踏飞轮,转眼将两顶软轿抬到行刑台下。
小司徒跳出轿子,冲上行刑台:“玉菊令在此!”
司徒老爹颤颤巍巍走出轿子,急道:“得玉菊者得天下!玉菊不可杀!”
钱乐大怒:“司徒,你们俩又在干什么?不玩死我不甘心吗?!”他的玉菊令,被刑海带着,并不在他身上,小司徒从哪里弄
个玉菊令?再说,生死大事,拿个小小的玉菊令,什么用处都没有,就是给人看个笑话罢了?!
但,出乎钱乐意料,司徒父子的话一出,全场一片安静!
刀枪棍棒,一概锋口落低,朝向地面,避开钱乐。
“玉菊?”
有人低呼!
更多的人,目不转睛的看向钱乐。
目光中,有好奇,有热切……
“是天降祥瑞啊!”
皇子的人迅速抽身,疾回自己主子身边,去送重要情报。
钱乐听司徒父子说过玉菊在这个国家的形象地位,一直以为两人夸大,却没想到真有震撼性的效果。他正想着,忽觉下身有异
,旋即,一声奇异的清脆铃声,从他腰下位置传出。
钱乐心里一颤,那是刑海给他的玄金铃在响!
寒风刹那吹过半个刑场,冻僵数队城防兵。
妖异的红色刀光划开正午晴空,如一道霹雳,降在另一队官兵的头上!
“是……老海?”钱乐大惊,又怕又喜:“老海!”
金色面具映过灿烂阳光,男人一手执红刀,一手横掌,慢慢走向行刑台:“乐儿,是我!我来了!”
钱乐忽的仰头:“呵呵,沙子进眼睛里……”
刑海跃上行刑台,走到钱乐身边:“乐儿,莫怕,有我!”
钱乐终于忍不住,揪着刑海衣领,去蹭鼻涕眼泪:“你一直没醒,我想和你说说话……我以为再见不到你……”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
一连串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钱乐等人诧异望去。
行刑的,都或倒或跑,连行刑的刀,也已不见踪影,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喊的!
或扮得鲜艳亮丽,或金戈铁甲,或执扇翩翩……
一众皇子,还有两三公主,带着各自的家仆、卫队,向行刑台急奔而来!
皇子、公主见了彼此,再戴不住往日面具,没有客套的问候,只是凶狠的指挥自己的队伍,去攻击自己的手足。他们自己脚下
不停,竭力奔向钱乐,只盼着别人比自己慢一些、再慢些……
九王爷一提马缰,上下打量钱乐,话却是问向司徒老爹:“玉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