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猫锦
猫锦  发于:2013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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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到了。

我们十一个人分头行动,无声无息地解决了马厩旁的守卫,然后牵出十来匹马,套上装着草料的木板车。这时远处篝火边的士兵也已经被放倒,我们抽出匕首在马的臀部用力一刺,困倦的马匹受到重激,前蹄抬起,发狂般地往前冲去,越过火堆,在营地里横冲直撞,燃着的草料迎风越烧越旺,马匹也越来越暴躁,火最终点燃了贮存麦粉的木屋,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这时整个营地的人都惊醒了,在一片慌乱中开始救火。

法王的营帐里也受到爆炸声的影响骚动起来,在混乱的人群中,查尔斯一面咆哮着,咒骂他的属下,一面在护卫的簇拥下急急忙忙地穿上护甲,走出营帐,他的亲信正在力劝他撤离到安全的区域,然而却被法王一个耳光甩出去老远。

我们便趁着这个时机潜进营帐,只见火光的映照中,几个侍卫正在匆忙催促着作为人质的红衣主教跟他们走,而西泽尔则只顾着慢条斯理地整理他红袍上沉重的宝石配饰。

仿佛是故意惹得那些士兵破口大骂一样,他一颗一颗地扣上衬衣袖子上的纽扣,那几个侍卫急得几乎就要拳脚相加,正在这时,几支箭簇嗖嗖飞出,轻易地就结果了那个扬起拳头的大个士兵的生命。

另几个法国人不明所以,只见他们同伴高大的身躯轰隆一声倒下,慌张地开始哇哇大叫。

西泽尔歪着头,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具尸体,抿嘴一笑。

我挥了挥手,隐藏在周围的黑衣同伴们便一齐袭上,很快便解决了那几个草包。

“主教大人,”平定之后,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法国人很快就会发现问题,请您先骑马离开营地,我们留后清理追兵。”

说话的人是弗朗西斯,哈迪瓦人,我们在比萨的同学,也是西班牙的同乡。他是所有穿黑衣的同伴中对西泽尔最为忠心耿耿也是身手最厉害的,冷静和审时度势方面较我要更胜一筹。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钢制的锁子甲递给西泽尔。

“辛苦诸位了。”西泽尔微笑道:“弗朗西斯,多谢你们来救我。”说完西泽尔转头看向我,我和弗朗西斯相互点了个头,弗朗西斯道:“请保护好主教大人。”

西泽尔一笑:“弗朗西斯,你不用叮嘱米凯莱托,保护好你们自己。”语毕与我一同骑上帐外备好的两匹快马,我们就在一片兵荒马乱的营地里直冲而出,背后一片嚎叫怒骂声。

十分顺利地,我们一口气冲出了密林,在黑夜的掩护下往罗马奔去,骑倒哈德良水库下方时,离开边境线约有十哩,西泽尔忽然拉住缰绳,放声大笑。

“我不行了,米凯莱托……一定要停一下。”西泽尔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先笑完……”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西泽尔:“喂,我说你也分一下时间场合。”

西泽尔气喘吁吁地说:“抱歉抱歉……我只要一想到查尔斯那张滑稽的脸,以及每次咆哮时他整张脸扭曲起来的滑稽样子,就想爆笑……我已经憋了大半个月了!”

西泽尔弯着腰笑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无比地天真烂漫,我也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紧张了二十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西泽尔,你这家伙,”我抱怨道,“一点也没有当人质的自觉,我可是紧张得半个月没睡好觉!”

西泽尔笑完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澈如水,直直地看着我,“我知道,米凯莱托,可是我就是半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就在附近保护我。”

他的话好似一股清泉流过我的心头,留下无比甘甜的清香。我心里一阵激动,面上却嗤笑道,“算了吧,你有哪一次危险的时候不是靠我来救你?”

西泽尔狡黠地看着我,像只狐狸一样眯起眼:“说得好像自己是英雄一样,那你今后也要……”

说到这里,他话音忽然断了,我奇怪地看过去,只见他捂着颈部下方,睁大眼睛。

我感到浑身的血都凉了。

“西泽尔——!!!”

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跳过去接住了他从马背上坠落的身体。

是我的错。

我太高兴,一时大意了。

“西泽尔!”我将他放在地上,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脖子下方,穿透了他穿在里面的锁子甲,胸口被血浸湿,“西泽尔,你怎么样?!”

他努力地张嘴,“小心……”

我浑身一震,电光火石之间,我抽出了腰间的短剑,转身的一刹那,两剑交击,在黑夜里擦出一丛绚亮的火花。

来人被这一击挡开数步之远,在一块岩石上落脚站定。

我握着剑,浑身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奎尔菲斯!”

“哈!”白发的男人用嘶哑的声音笑道:“米凯莱托!你的进步真是令我有些吃惊!我差点就要招架不住了。”

怒气像是一座火山在我心头爆发出来,我恨声吼道:“你惹到我了!奎尔菲斯——你绝不该碰他,我要让你为今天的这一箭后悔!”

奎尔菲斯站在那岩石上,静静地看了我片刻。

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米凯莱托,你这只波吉亚的狗——”

“哼!”我冷笑,“那也比你这个孤魂野鬼强——既然是地狱里来的,我今天就让你回地狱里去吧!”

说完我抢先飞身攻了上去,奎尔菲斯那如冰珠雕琢的双眼中喷出蓝色的火焰,他纵身从岩上飞下,手中的长剑携落势一劈,几乎将我手中的短剑斩成两段。

我只得错身让开,再攻上去,快如闪电般与他近身交接十余个回合,双方一时间不分上下。

西泽尔带着胸口的箭伤,在不远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一面与奎尔菲斯械斗,一面忍不住分心往西泽尔处看了一眼,这一刹那的时间里,奎尔菲斯一剑刺中了我的手臂。

“唔……”我吃痛,连续地闪避了几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哈哈,”他骄傲自大地向我笑道,“你和我差得远了。”

一面说,他一面缓步向我和西泽尔走近,手中银色的长剑渐渐举高,“米凯莱托,你无法阻挡我,我要杀的人,即使他是上帝的儿子也一样。”

我右臂已经失去了感觉,无法有力的握住剑,更何况我未有预见到今天会有决斗的场面,一把普通的短剑在奎尔菲斯面前毫无优势。

随着奎尔菲斯慢慢走近,我心里凉了半截。

就在这时,山谷里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号角声。

那号角声好像是低沉的狮吼,在寂静的谷地中回荡。

我抬起头,看见那水库顶上,高耸的雨神残像脚下,站着一个白衣人。

奎尔菲斯看到那人,瞳孔一缩。

白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里,从他戴着的狮头恶魔的面具下,可以感受到他傲慢的目光就像是君主审视他的子民一样审视着我们。

奎尔菲斯思索片刻,发出愤恨的一声低咒。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身形一闪便往暗处藏匿不见。

我再抬头看向水库顶上,只见皎洁的圆月之下,只有残破的雨神石像在那里无声伫立,那狮头恶魔人已经消失无踪。

真宗会的使魔吗?

我没空细想,转身回去,西泽尔已经扶着石壁勉强站立起来。

“你怎么样?”我奔到他身边,“还能骑马吗?”

西泽尔咬着牙点点头:“小意思……我们回罗马。”

我就知道他是逞强,于是揽着他的腰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我用力搂着他,尽量小心减少颠簸,一路缓缓地骑回了天使堡。

西泽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闭眼靠在我的肩上。

万幸有弗朗西斯的缜密准备,西泽尔的钢制锁子甲挡住了那只弩箭大半的力道,箭头又刚好卡在锁骨间,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我们在中午之前赶回了罗马,一回天使堡就让医生把箭给拔了,西泽尔痛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我坐在他身边。

西泽尔不悦地看着我:“米凯莱托,你又来了,我讨厌看你愁眉苦脸的表情。”

我苦笑道:“都是我的错,弗朗西斯还叮嘱我要保护好你,结果却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问题。”西泽尔说,“那人用的弩很特别,连震动声都没有,而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呵,”我轻声笑笑,“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西泽尔,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到这种险境里去了。”

我们正谈着,忽然卧室的门发出轰的一声,一个哭得花容惨淡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呜呜呜呜……哥哥……你受伤了……”

我目瞪口呆。

西泽尔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扯得箭伤一阵剧痛,西泽尔咳了两声,我赶紧扶住他,顺顺他的胸口。

西泽尔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鲁克蕾西亚?你怎么回来了?”

第八章:毒计

鲁克蕾西亚一面半真半假地抽泣,一面磕磕巴巴地哭诉:“那个乔万尼……斯福扎……是个混、混蛋!”

“然后呢?”西泽尔毫无同情心地,急急追问重点:“他是个混蛋,所以你就这么逃回来了?”

“才不是的!”鲁克蕾西亚奋力辩驳道,“即使他是个比哥哥你还要混蛋的大混蛋大恶魔,我也会忍下去的!”

西泽尔冷笑了一声:“是么?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支持我们波吉亚家!”鲁克蕾西亚义愤填膺地说,“他根本就对我们阳奉阴违!我看到他跟红衣主教德拉罗维雷的信徒有来往,他甚至还说要支持法国国王废掉我们的父亲,让罗维雷当教皇!”

西泽尔听罢,手指渐渐攥紧了床单,他神色肃然地盯着前方,良久,他平静地说:“鲁克蕾西亚,我不怪你,你没有做错。”

说完他掀开被子。

我赶忙按住他的肩膀,用力瞪他。

西泽尔握住我的手:“米凯莱托,我要是还躺在这里,罗马的末日就在明天了。”

鲁克蕾西亚睁大眼睛,“哥哥你要做什么?”

西泽尔攀住我的肩膀,缓缓站起来,道:“鲁克蕾西亚,把我们兄长的那套盔甲拿来。”

鲁克蕾西亚愣在那里。

西泽尔不耐道:“还不快去。”

“天呐……”鲁克蕾西亚带着难以置信表情,提着裙子出去了。

门一关上,我就对西泽尔沉声道:“西泽尔,你疯了吧?”

“我没有。”西泽尔冷静地说,固执地推开我,想证明自己的伤只是小问题。

“你还不明白吗?”西泽尔说,“米凯莱托,这是天赐的良机,胡安去西班牙结婚了,现在只有我,才是罗马的守护者。”

“啧,你这个天真的笨蛋!”我狠狠地骂了一声,恼火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对着我,“西泽尔,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就算你为罗马,为你父亲的教皇宝座付出再多,就算你证明自己比胡安强一万倍,你父亲也不会把他给胡安的喜爱分给你一分……”

啪——

我话还没讲完,西泽尔就挣开我的手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西泽尔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哼。”我摸了摸脸颊,冷笑一声,在他还没回过神的一瞬间,便一巴掌狠狠地甩他的脸上。

那响亮的一声过后,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受了伤,手上没什么力气,那一巴掌就像给我挠痒痒一样,但是我回给他的这一下可是用下了狠劲,他半边脸颊都红了起来,显现出火烧一样的颜色,渐渐肿了起来。

西泽尔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手捂着被打的脸颊,像只被教训得蒙掉了的猫儿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哈,”我讥讽地笑道,“你可别给我哭出来啊,我不会安慰你的。”

西泽尔的嘴唇开始发抖,血色弥漫上另一边脸颊,渐渐地连眼睛也红了。

就在我优哉游哉地等着他火山爆发的时候,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哥哥,盔甲拿来了……咦——”

鲁克蕾西亚带着两个侍女端着一整套银光闪闪的战甲走进来,看见西泽尔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不知情地打量着西泽尔,好奇地问:“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西泽尔浑身都在发抖,大声吼道:“给我滚出去!”

可惜他实在是虚得够呛,那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鲁克蕾西亚完全不当一回事地继续追问道:“哥哥你没事吗?我看你好像快晕倒了唉?你真的要穿这套盔甲吗?”

我在一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无声笑起来,我想西泽尔一定快要疯掉了吧,于是很好心地对鲁克蕾西亚眨眨眼,摇摇手指示意她先出去。

鲁克蕾西亚似乎有点明白了,她也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一脸坏笑地,带着她的侍女退了出去。

“你……你完蛋了……米凯莱托……”西泽尔喘着大气,像头鬃毛倒竖的狮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我,“你绝对完蛋了……”

“得了吧。”我鄙视地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西泽尔,你吓唬人的爪子在我这儿不管用,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西泽尔咬牙切齿,那暴躁可爱的样子深切地勾起了小时候我那无穷无尽的、总想戏弄他的兴趣——

于是我出其不意地凑过去在他被我打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西泽尔吓得往后一倒。

我适时地搂住他的腰,笑道,“行了吧?亲一下就不疼了。乖,别跟我闹脾气了。”

“你……”西泽尔再次瞠目结舌,他怔怔盯着我。

盯了我许久,最终他噗地一笑。

西泽尔松下劲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米凯莱托,只有你敢对我这么做……这么荒谬的事情……我真是……”

他想了想,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轻轻地摇头,“我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我可是别无选择。”我轻轻地拨弄着他黑色的鬈发,好想再轻轻地吻他一下,“让你那暴躁的脾气平静下来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西泽尔沉默地点了下头。然后默默地走向更衣架,一件一件地穿上他繁琐的主教红袍。

“我先去跟父亲商量一下对策。气疯了查尔斯肯定会像只饿狗一样地反扑回来的,这次他不可能再简单地被几句波吉亚的花言巧语就给蒙混过去了。”

西泽尔穿戴完毕,神色略微忧郁,“万不得已,也许要使出些魔鬼才会用的手段。”

我没有说话。

西泽尔静静地凝视我:“米凯莱托,你不要对我感到失望。”

我摇了摇头:“不会的。”

西泽尔点点头,走了出去。

然他的那一句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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