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一眼,又躺了回去,没好气的说:“恶心你别看!死不了就行,医院哪那么好去。”
“行,你以为我想看,等到你这伤口烂了臭了招虫子了,你就知道恶心不恶心了。”阿风说的一本正经,我听得心惊肉跳。
招虫子?我这才想起后背的伤口时不时的麻麻痒痒,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我骗你干嘛?以前在这的老杨,就是让人砍了,不敢去医院,伤口烂的不能看,招来的虫子都往里面爬,我听一兄弟说,好像都生蛆了,而且……”
“行了行了!别说了!”
我赶紧忍着疼艰难的爬了起来,再也不敢躺在地上了,好像背上已经都爬满了虫子了。
“去医院,我没钱,这种伤也不敢去。”我坐在地上,侧着身子靠着墙,尽量不让伤口沾上灰尘。
阿风看了我一会,才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就是有点无赖……”
“我靠,都什么时候了,我又不是正经人,偷抢全干过,现在人都敢砍了,还不会耍无赖?!”
“嘿嘿,那就好说了,一会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阿风,他先是把我搀了起来,好不容易疼着站稳了,才走没一步就要腿软,后背火辣辣的,冷汗更是不停。
阿风搀我的手一用力,他狠声道:“小罐头,你必须忍着,不然你这伤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没看他,只是脚下更用力了,比刚才更能站的直些了。
我们两个就这么一步一步挪到了火车站的外面,耀眼的阳光像是要刺伤了我的眼睛,我精神上已经浑浑噩噩,也不知道阿风搀着我走了多远,只知道人越来越多,车子也越来越多,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还算干净的外套。
我使劲眨眨眼,让眼睛有些聚焦,才看清我们已经到了市中心,火车站本就离市中心不是太远,只是很少有人去火车站,才显得人迹罕至。
“小罐头,看到红灯那辆高级车没,一会你就自己走过去,过马路,看准时机了就冲到那车前面。”他声音顿了顿“我不敢保证你不会被撞,但是总比在火车站那等死强!快去吧,一会就要绿灯了。”
我费力的看了看阿风说的那辆车,只能模模糊糊的知道是一辆黑色的,我知道阿风是为了我好,他不忍心看着我在火车站等死,就算不是死也去了半条命,我也不是不知道,那里是没人会送你去医院的,我忽然觉得昨晚的选择没错,反正人早晚都是一死,怎么死不是死,起码我不是窝囊废。
我挪着脚步,已经走到了马路的中间,眼睛看着红灯倒数的秒数,我想走快点,再快点,可是后背的伤势却不允许我再快了,我看到红灯的秒数已经变成了绿灯,而阿风说的那辆黑色的车,已经从我面前一驶而过,可我脚下却没停,我听见了非常刺耳的刹车声,还有身后不远处阿风的叫喊。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倒霉,是被那辆黑车后面的车撞了,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我身边,他张着嘴说什么也没听清,好像还喊我是他弟弟。
我现在唯一想的居然是,不知道这个车主有没有钱送我去医院啊,别白撞了。
我转过头双眼最后一次聚焦,只记得一双深黑色冰冷的眼睛,想问他是谁,可是已经没力气了。
……
药水的味道像是要窜进鼻子里,消毒水虽然不好闻,起码会让现在的我安心。
我知道阿风的计划成功了,我也知道我后背的伤不用长虫子了,想来想去,其实还是接受不了身上满是虫子。
等我有力气睁开眼睛,入眼的全是白色,白的刺眼。
右手上还扎着点滴,浑身都被固定了,动不了,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简直是我住过的最豪华的地方了!有大的落地窗,有空调,墙壁上还有电视,床边有小桌子,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天堂,如果我身边还有刀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捅自己两刀,能够在这多住些日子。
门响了一下,从外面走进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进来见我醒了,就问道:“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愣着摇摇头。
那人又说:“你后背的伤口恶化很严重,头部又受了撞击,虽然已经做了手术处理了一些问题,但是不敢保证会进一步恶化,所以你先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至于住院和医疗手术费用一位先生已经全部缴清了。”他合上一个类似报表的东西,抬头看了看我。
我又愣着点点头。
医生看我的时候皱了皱眉,就叫进来一个护士,然后说道:“你一会把他给我清理干净,避开动过手术的地方就可以。”
那个护士点点头,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低头看了看一身病号服的自己,手上也都脏兮兮的,想必脸也不会好到哪去,头发?更不用说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护士给我洗头的时候,千万别洗出虱子来……
3.平静后没好日子
阿风来看望我的时候,张着大嘴不敢进来,手里捧着一饭盒就忙道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走错病房了。”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我刚要把人叫住,门又“砰”的开了,阿风嘴里还嘟囔一句:“没错啊,是106啊。”
我黑着脸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又演的哪一出,就说到:“阿风,你要饿死我啊!”
话音刚落,阿风就快速的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那眼光,看得我毛骨悚然,要不是我现在动不了,早就上去把饭抢过来了。
“小罐头……这才一晚上没见你,怎么换了个人,以前我那脏了吧唧的小弟洗干净了,还真跟城里人似的,哈哈。”
翻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人,要不是看在他边说边开饭盒,我绝对张嘴就开骂了。
饭盒里盛的是一些小米粥,还有咸菜,我立刻就想扇死眼前这人,生气叫道:“喂,我说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我饿了这么久,你就给我吃这个?!你丫也太会给自己省钱了,我要吃肉!”
阿风对我的叫嚷居然充耳不闻,一边就拿起手里的勺子要喂我喝粥,我把头一扭,是说什么也不喝!
“医生昨天就说了,不让你吃油腻的,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死心眼嘴馋!”阿风有点咬牙切齿。
我这回更不乐意了:“谁小孩了?阿风你这张嘴,以后绝对娶不着媳妇!”
阿风倒是笑了,边笑边说:“行,我娶不着媳妇不还有兄弟呢,你说你,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变得人模狗样了,怎么还是这死脾气,你以后还是别洗了,脏点挺好的。”
我真是被他气死了,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洗的,还有那护士,洗完了非要给我往脸上涂涂抹抹,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玩意,我一边喝着粥,嚼着咸菜,一边怀疑那护士。
阿风呆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探病房的时间就不长,他还要从火车站赶到这边,我就知道他是瞒着龙哥他们,我俩办的这丢份子的事,还真没脸往外传。
我倒是也没多想什么,就在这地方安安稳稳的住着养伤,闲的没事了看看电视,这电视可是大彩电,我也就在别的地方瞅过,还有空调,能够在夏天用上空调,简直是奢侈!以前巴不得去偷钱买个电风扇,就是不知道买了放哪,也不能天天抱着。
病房是在一层,窗子外面就是一处绿油油的大草地,大花园,很多住院的老人小孩早晨都在这里活动,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来就能看见外面总有那么几个熟悉的看得多的身影。
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小孩,每天早晨都来这里拍皮球,小孩肉肉的手使劲推着,一个不稳就摔倒了,年轻女人急忙跑上去,又是拍拍灰尘又是轻声安慰,越是这样小孩越是哭声不断。
我对这些很难以理解,我也讨厌小孩,莫名其妙的就哭,记得以前在孤儿院,被人欺负就不能哭,哭了更会被人欺负。我很想建议那个女人,把自己孩子放孤儿院去……
就这样,除了阿风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我,给我带饭,我也就过着难得的平静生活,这半个多月里,不用想着怎么偷钱,不用想着自己住哪,不用想着会不会被挨打,就记得昨天看的电视剧今天好像还有,记得吃饭的时候把肉全吃了,记得每晚睡觉都安安心心。
可惜,好景不长。
好像这种平静的小日子就轮不到我!
早晨医生巡视病房的时候,告诉我过几天就要出院了,我还在依依不舍的对着电视空调发呆,门外就进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穿的西装革履,却面带不善。
最后进来一个年岁比较大的人,已经是半头白发,小眼睛倒是犀利有神,站在门口看着我说:“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吗?你又知道你骗得是谁的钱吗?”
我顿时愣住了,好像恍惚中一双深黑色冰冷的眼睛闪过。
那人见我不说话也不急,慢慢絮叨:“邢总的车你也敢上去撞?邢陆集团的钱你也敢骗?我这老管家今天来就是教训教训你,让你懂得在这外面,什么样的人你能惹能骗,什么样的人你惹不起也骗不起!”
这话刚落,他身边的几个人就走了过来。
我知道这回完了,惹到不该惹的人身上了,我赶紧跳下了床,也顾不得背后才恢复的伤势,就往窗子的方向走。
才走没两步,身后就有人拽住了我的头发,一股大力就往后拖,直接把我拖在地上,后背撞击在硬地板上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吸了口气,知道这顿打肯定挨上了,就冲着那老头骂道:“我他妈的才不知道什么邢总!什么狗屁邢陆集团!也不知道你这死老头子是谁!”
我分明看见那老头面皮一抖,心里顿时觉得乐开了花,没白骂!
“不知道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知道。”老头给了那几个人一个眼神,那些人就把我按到在地。
拽着我头发的那双手一直就没松开过,脸上被打了好几拳,肚子上也被踹了几脚,我知道在这种挨打的时候该怎么表现,你如果疼,就要表现得更疼!你如果想叫,就要叫得惊天地泣鬼神!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你们他妈全是狗娘养的!”
“行了行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是狗娘养的,狗娘养的我!”
“我他妈贱,就是个贱种!你们全是大人物,哎呦,就别打了……”
“是是,我知道了,邢大总裁,邢陆大集团,我这小人物可算是知道了!再也不敢惹了,再也不敢骗了!”
我一顿好说歹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亏我没念过几天书,自己还能说的头头是道。身上早就被打的都要麻木了,还管他三七二十一!赶紧认错!
“哎呦!老管家啊,您、您长命百岁,您万寿无疆,您就是地藏王爷爷、观音她奶奶!哎呦……不是不是,您就是小人的祖宗!”
我趴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说完了也不过大脑,就听见那老头还笑了两声,身上的狠劲终于都停止了。
我赶紧陪笑,大喘了几口气,说道:“您可终于高抬贵手了,打我这不脏了您这些人物的手吗,我绝对以后听见邢总俩字就绕着走!看见邢陆集团就跪着拜!”
老头心情好像挺好的,让人搬了个椅子,他就坐了上去,看着我说道:“你这小子也还知道识时务,没白挨打,知错认错,能改就好。”
我边听边点头,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可是啊,你还真是知道的有点晚了,邢总虽然没说什么,这钱也没多少,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那老头边说边从怀里掏,就在他手里掏出一把枪来的时候,我是真的愣住了,我真的没想到我会这么英年早逝,果然好日子之后就是暴风雨。
看着那把枪,我现在是笑也笑不出来了,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就眼看着那把枪的枪口直对着我,心里还在想着昨天阿风带来的饭,还有两块肉没吃呢。
“在外面混,就得付出点代价。”老头说完就开了枪!
是消音枪!虽然没有声音,可是当子弹钻进肉里的疼,却不是假的!
左腿小腿挨了一枪,那比拳打脚踢的感觉要撕心裂肺,我抬头看着那老头,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我!
瞪着眼睛就开骂:“你他妈的杀了老子啊!你们他妈的全不是人!我草你个狗屁邢总!狗屁邢陆集团!你这死老头子早他妈该死了,该死不死的老狗!”
老头面色阴沉,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就是要让你想死都不能死,你有时间在这骂,不如想想天天给你送饭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小命不保了。”
我楞了,也慌了,是真的慌了,自己挨打挨枪子都没觉得什么,他们竟然还对阿风下手!
“你们、你们把他怎么样了?阿风怎么了?你们别杀他,这钱全是我骗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就给我送送饭,你们别去找他……要不你多打我几枪,别杀他……”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知道阿风的情况怎么样,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人打了,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比我伤的还重。
“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重义气,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没时间跟你耗了,你一会就收拾收拾从这滚吧。”老头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全跟着走了出去。
我看着眼前的病房,还是那一片白,白的刺眼,墙上有电视,有空调,还有张大床,有落地窗,而自己趴在这个地板上,就好像玷污了这些东西,显得那么不堪入目。
我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浑身上下就一身病号服,还不是自己的,我还在想不会要让我裸着上街吧。
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左小腿已经快要没知觉了,疼的没知觉了,我扶着床沿,忍着身上的疼,左脚不敢沾地,只能用右脚蹦着走,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张床到门口要那么远的距离,手才离开床沿,身子就猛地往前扎在了地上,疼的我直哆嗦。
我现在就想看见阿风,看见他没事,他没事了我才放心。
使了浑身的力气爬到了门口,冷汗都浸湿衣服。扶着门我又站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往外走,手扶在墙上像是要扒掉一层墙皮,过往的一些人都躲着我,护士连看都不看,就绕着我走,我真觉得恶心,这世道他妈让人觉得恶心!有钱你就是爷爷,没钱你就连一坨屎都不如!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和毅力,边蹦边爬的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我看着外面陌生的街道,我竟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到火车站,我想问路人,却看见他们指指点点的避着我,我使劲“呸”了一声,也不管什么方向了,是路就走。
这种感觉让我再熟悉不过,曾经在孤儿院,那个不大的小屋子,要挤下十多个小孩,而我就是那个经常没地方睡觉,跑到孤儿院的小院子睡,也经常没得吃,发饭发糖的时候,我的也是最先被人抢走的,不过现在想想,那会起码有个地方住,有个地方能给我避避风挡挡雨。
抬头看看眼前的路,我不知道我走到哪了,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路。
我对不起阿风。
站着立了一会,后背和腿麻木的像不是自己的了,再想往前走,就一头栽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4.真他娘的狗屎蛋
“小寄,十号桌的两瓶香槟,你拿过去吧。”
我伸手接过那两瓶酒,绕过中间的舞池和人群,向十号桌走去。
今天晚上要加班到两点多,就因为昨天请了半天假,不过幸好老板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