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朕……真的是要送人的,总不好让你出钱。”我淡淡笑着道。
薛寻听了我的话,愣了下,随后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他把钱接了过去,放在口袋里。
“黄公子这是要回宫……回去了吗?”薛寻看着我低声道。
我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薛寻松了口气,道:“那……我送黄公子回去吧。”
我想了下道:“走回去便是了。”言下之意是不愿惊动他人了,这个他人自然是包括他的父亲薛清的。
薛寻了然的应了声,正当我们转身离去时,一人从远处急匆匆的跑来,看到我手中的剑时猛然停住脚步,满目不可置信,然后他指着我道:“你这剑从哪里来的?”
此人年约十八九,长得英气勃勃,身上穿戴虽说只是一袭青衫,可是却是极好的布料,看样子像是哪个达官贵人家中的子嗣,只是为何我没有多大印象?
我愣怔之间,听到薛寻讶异的声音道:“小侯爷,你怎会在此?”
小侯爷?我愣了下,本朝封侯拜相的人并不多,丞相乃是卓仑,侯爷的话,就是言之章了。
言之章乃是武将,镇守边关数年,被封为镇远大将军。父皇临终前把他召回京城,镇守京师,说来他和卓文静还一同杀过敌的。以前因为我一向不大喜欢武官,所以对他也就没有多加关注,不曾想此刻碰到他的儿子,倒也算是天意了,正好可以趁机看看言之章的品行。
不过据说我所知,言之章私下是不大喜欢薛清之辈的,不知这个小侯爷为何与薛寻这般熟悉。
这边我想着,那边的两人则正在相互说道挂念着,彼此的关系很是不错样子。
两人念叨罢,薛寻看着我道:“此乃……黄公子,黄公子,这是小侯爷,言一。”
我听笑了下道:“在下黄四。”
言一看着我,眉毛不悦的皱到一起道:“薛云,你认识他?”
薛寻笑了笑,很是风流,道:“言一,我的名字已经改了寻字,那个云字日后莫用了,黄公子我自然是认得的。”
言一看着我,许久后冷声道了一个字:“这种贼人你怎么会认识?”
贼人?我?( ⊙ o ⊙)啊!
33.夺人所爱
从开始被人叫做贼人的错愕中,我慢慢的回过神,在抬眼看向薛寻的时候,他正看着言一,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震惊的模样,言一自然是怒视着我,许久后,薛寻缓缓转头看向我,在看向我时,他脸色变了变,然后拉了言一一把道:“小侯爷和黄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他拿的剑明明是我刚才买的,现在剑不在我手上,在他手上,那他不是贼是什么。”言一怒发冲冠的说道。
薛寻看着他,俊雅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道:“言一,话虽如此,可是此剑乃是黄公子掏钱所买,并非是窃你之物,你何来贼这个字,是不是太过于严重了?”
言一听了脸上怒气更重,整张脸都有些通红道:“我说薛云,你这话怎么说的,这剑明明是我和卖家刚刚讲好的价格,物归我,钱我回去拿,不过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拿钱回来了,剑被他买走了,他怎么可以抢人所爱?”
听到这里我明白过来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为人两世,我听过别人说我是暴君、说我昏庸,可是还没有人说我是贼呢。
于是我看着言一淡淡道:“言公子,你和那王小二约定的时刻乃是半个时辰而归,王小二等了你一个时辰却不见你前来付钱,自然以为你不买了,买卖不成,自然另寻主家。此刻我出钱,他卖剑,何来你张口闭口贼这个字?”
言一听了脸色猛然红了,然后恶狠狠的盯着我道:“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夺人所爱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简直是强词夺理。”
不知为何那句夺人所爱让我心中微微动了动,看着他我淡漠道:“言公子,你这话又是错了,所谓夺人所爱是从别人手中夺得别人心爱之物,可是此物非你所有,且是我所付钱而得,如若按你的理解,此刻你不是在夺我所爱吗?”
言一脸红了又白了,像是万花筒一样,一旁的薛寻也有些不知所措,我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道:“言公子,时不与我,下次看中的东西不要错过了,机会可是稍纵即逝。”
言一抿着嘴,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愤恨,随后冷哼一声看着薛寻道:“薛云,你是怎么认识这种口齿伶俐之人的,倒是少见的很,黄公子这种伶牙俐齿模样,倒是比着京中李庄里的李棠儿在戏台上的嘴巴都尖。”
“放肆,你……”他这话落音,元宝冷面上前一步道,我轻咳了一声,元宝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愤恨的站在那里。
说道这个李棠儿,我自然是知晓的,他乃是李庄有名的伶人,一口嗓子好听得很,这两年每逢宫中有喜庆之事总少不了请李庄的人前去唱上一出,这李棠儿自然是少不得的,母后每次听到他的戏都是赞不绝口的。
不过他戏唱的再好,也是一方伶人,言一拿我和他作对比,却是有些蔑视我了。若是以往,他这般说话,我肯定是一道圣旨下去,言之章等着给言一收尸,可是这些日子,自己的心情越发的平静了,寻做日里事也知晓些轻重缓急,而且对付言一这种人不能像是对付朝堂官员那样讲究证据确凿之类的,对付言一最好的办法是无赖对无赖,痞子对痞子,可是让我一个帝王当街做出无赖的举动,还是有些勉强了,何况,日后我还要言之章的兵权和忠心。
所以总而言之,这次算言一幸运,我不跟他多计较什么。
元宝是跟在我身边最久的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退到我身边,冷冷地看了言一一眼。
薛寻这时看着我低声道:“黄公子,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我点了点头嗯了声,心里再次觉得薛寻是个耐人捉摸的聪明人,若是言一没有在场,想必他的话就会变成:“黄公子,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此刻言一在场,又和我有些嫌隙,他的话就变了,态度当真耐人寻味的很。
元宝跟着我正准备离开时,言一上前一步挡在我们面前,横了我一眼道:“黄四是吧,这剑你是买走了,不过买的是我心爱之物,加上你和薛云又认识,那至少也该请我们吃一顿饭再回吧,总不能让我白白丢掉了这把剑。”说着还真恋恋不舍的直盯着剑瞧。
看他那模样,似乎真的喜欢这把剑。不过他喜欢,我也喜欢,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于是我道:“既然言公子开口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言一听了我的回答吓了一大跳,而后看着我道:“你是说真的。”
“既然开口,岂有假话?”我笑着道。元宝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我摇头阻止了。
薛寻看着我,神色有些忧心,不过并没有开口阻止。默默的站在一旁。
言一听了我的话顿了顿道:“坐在这京中的酒楼上吃东西没什么味道,不如我们去郊外打猎,顺便就生火。”
“这个不行。”言一的话刚落音,薛寻便上前一步开口阻止道:“小侯爷,此事行不通,不说我家家教严格,单说我还要参加殿试,今日出来已经是耽误大半天,若是回去晚了怕是要遭家父责骂,何况,何况京郊太远,如若真的想去,也该合计个时辰,今日这般鲁莽,身边都没个回去通报之人,岂不是让家人忧心?”
我忙接着道:“薛寻的话倒是不错,如若言公子真的想出城喝酒,那约个时辰,下次一同前去便好。”
听了我的话,言一看了我一眼道:“看不出你还挺有心的,那就好。”说罢上前狠狠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说实话,有点疼,怎么看言一这动作是在借机报复我买走了他的剑。
薛寻的眸子大了下,元宝则是跳出来怒视着他道:“你……你怎么可以打皇……黄公子。”
言一看着元宝莫名其妙道:“我打他一下怎么了,不可以吗?”说罢,又拍了我两下。
元宝的脸色直接变成了青紫色,薛寻的神色更是难看。
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离开言一手掌控制的范围,因为我觉得言一明显的是在为他心爱之物报仇。
最后,我们又讲了几句台面上的话,薛寻便拉着言一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我和元宝朝宫走去。
从西门进入皇宫,我则回蟠龙殿换衣服,换衣服期间,我沉默着,买回来的宝剑放在案几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可是只有看了剑鞘里剑刃的人才知道里面的剑是如何的锋利。这把剑就和卓文静那个人一样,看上去温润,骨子里却是傲然的紧。
这让我皱了皱眉,最终,我还是让人拿着剑前去交泰殿。
去的时候,卓文静正在后院看书,看到我来了忙起身行礼,我扶着他起身坐回软榻之上,然后把那把雪衣剑递给他,期间一句话没有说。
卓文静看到剑,神色立刻欣喜起来,眼眸猛然亮了几分,接过剑时,顺手抽了出来,看了一圈猛然合上,动作伶俐自然,仿佛天生就是拿剑的人一般。
做完这些,他喜气的看着我道:“皇上,这把剑乃是在江湖中流传已久的雪衣剑,您是如何得到的。”
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刚才出宫碰巧得到的。”
卓文静看着剑笑了笑,然后把剑插入剑鞘。
“你不喜欢?”看着他恍然的神色,我开口道。
“不是,微臣很喜欢,只是……只是微臣已非武将,在宫中手执利刃不大好吧。”卓文静看着我道。
“朕赏赐给你,辟邪,有何不好?”我淡淡道。
卓文静笑了笑,虽然没有说别的,不过他的手细细的抚摸着剑身,看样子十分喜爱的。
看着他的神色我想了想开口道:“文静,言家的言一,你可晓得?”
卓文静听了我的话,神色微微变了下,而后轻然一笑道:“言一小侯爷,微臣自然是晓得的,说来他还算是我的师弟呢,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可是他任性鲁莽得罪了皇上?”说到后来,卓文静脸上的神色有些惊慌,我看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抿了抿嘴,我握着他的手淡淡道:“并非如此,朕只是觉得对他有些熟悉,朕和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皇上此话何意?”卓文静看着我有些不解的道:“小侯爷同微臣一同在边关杀过敌,后来回京之后受先皇接见,皇上当时身为太子,也是在场的,不过他当时年幼,又不喜官场,所以把功劳都给了微臣等人……皇上怎么突然问起小侯爷了?”
我看着他,许久后轻然一笑道:“并非突然问起,是我们在御街上碰到了。”
说这话时,我细细的盯着卓文静,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忙问道:“可是他唐突了皇上?”
我心里有些不悦了,道:“并非如此,朕只是在御街上碰到此人,觉得有些面熟罢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了,那个言一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他对我倒是很有印象的,那几掌看来真是有来头,大多是故意的了。他对我不满。
若是这样,那句贼人和夺人所爱,看来更是古怪的紧。想到这里我抿起了嘴。
卓文静看着我,想说什么,元宝突然匆匆走来,看着我,跪下低声道:“万岁爷,有喜了。”
34.如妃有喜
元宝说,万岁爷,有喜了。
我愣了,有喜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里面深成的含义,我就不大懂了,朕有喜了?这本是一句很让人发笑的话,可是看到元宝的神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猛然慌了下,笑不出来了。我想这次麻烦大了。
“慌慌张张做什么吗?慢慢说。”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淡淡道。
元宝看了我一眼低头恭敬道:“启禀万岁爷,刚才息凤殿来报,如妃娘娘有喜了。”
如妃娘娘有喜了,如妃娘娘有喜了。
若是以往我听到这几个字会如何?我应该是立刻起身,直奔息凤殿,而后各种赏赐不断,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薛如玉,我甚至会考虑着如何废掉卓文静,把皇后的位置留给薛如玉,把皇位留给我们的孩子……其实上辈子我也这么做了,虽然没把卓文静废掉,却是打入冷宫了,可是薛如玉辜负了我。
可是现在呢,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猛然冷了。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薛如玉有孩子是在两年后的,所以重生后的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所以才没有让人送药过去,我以为自己避开两年后的那个孩子就可以了,甚至不用两年后,我就可以把薛家的势力慢慢的消除掉了,可是此刻,有人告诉我,如妃娘娘有喜了。
真是有意思,很有意思。我想着想着突兀的笑了声,然后缓缓站起身淡淡道:“是张廷玉诊治的?他人可还在?”
“在。”元宝道:“张御医正在为如妃娘娘写方子。”
我点头嗯了声,随后看着卓文静勾起一抹笑道:“朕去看看如妃,今晚就不过来了。”
卓文静随着我站起身道:“皇上,如妃有喜,在宫内,是……是一件大事,微臣身为后宫……身为后宫之主,也当去看看的。”说罢卓文静朝我笑了笑,那个笑有些迷茫也有些疏离。
我笑了笑,道:“也好,你同朕前去。”卓文静嗯了声。
他的脸色很难看,眸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有礼,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远了,我本该说些什么的,可是我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这样默然。
我和卓文静前去了息凤殿,去的时候看到母后已经到了,母后看望一个妃子,按例是说不过去的,母后这这么做明显的是在像别人宣告什么。我在心里笑了笑。
进殿的时候,张廷玉正在外殿写安胎的方子,看到我忙行礼,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和卓文静一起转身进了内殿。
进去时,母后正拉着薛如玉的手细声开口道:“玉儿,你可要保重好胎儿啊,这可是哀家和皇上盼望已久的孩子,可不能有所差池,要不然哀家可不依。”
薛如玉坐在那里羞涩的应了声,看了我一眼,准备起身行礼时,被母后拦住了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行礼,坐下。若兰,快拿些软垫来,天气这么凉,伤着了哀家的宝贝皇孙,你们受得起吗?”
若兰应了声。
说罢,母后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我冷哼了一声,我上前看着薛如玉笑道:“爱妃辛苦了。”
薛如玉看着我羞然一笑,我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然后抬头看着卓文静淡淡道:“皇后,这里没事了,回去吧。”
卓文静的脸色苍白了下,我看着心里一疼,缓缓撇开眼。在这里,在这种时刻,被人漠视到底的卓文静恍然是个外来侵略者那般,这个想法让我很难受,身为主人的他大概更加难堪吧,即便他不吭声,但人心是肉长的,也会疼。
母后听罢看了卓文静一眼道:“你虽然贵为皇后,但是身子阳气重,玉儿毕竟是女儿家,日后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看了,这孩子,哀家可是喜欢的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哀家可不管是谁都不饶的。”
“微臣明白了,微臣告退。”卓文静垂下头淡然道,随即推开两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