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李齐夕的头转了过来，用嘴型示意道：“看来同居就是确定关系了。”
李齐夕疑惑地看着他，却见那人又加了一句：“我们也同居了。”
这家伙听了这么久，竟完全没抓住关键，李齐夕简直无语凝噎。
“他们关系很好，表面上却要装作不是很熟，确实很锻炼演技。”
麦克那边的人轻声笑了笑，李齐夕却有些无言，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偶像，以为自己站在安全线内，熟知了他的一切，想不到眼见耳听的，却都是谎言。
“作为CV来说，没人想曝光自己的隐私，而且六弦并没有向家里人出柜，所以……你能理解吧？”
李齐夕笑得有些尴尬：“本来就没必要解释什么，作为粉丝，我只是听剧的。而且这也不算什么人品问题，再说，只是为了保护，又不是伤害，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但是，还是会难受吧？没办法，我也被他们瞒了好久。”
“那……他们怎么会分手？”
“你也知道，黑桃K这人比较世道，虽然他比六弦小一些，不过权衡利弊这种事他比谁都做得要好。”
“……而且，最近六弦有了好几个相亲对象，他们感情也开始进入倦怠期……他自己也生病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剧情很狗血吧？”
“……”
“不过这是生活不是小说，狗血之后，就是现实。”乘奔御风笑了笑，“声带上的毛病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只不过，我们都是CV，应该比谁都清楚，声音于我们的意义吧？”
“嗯。”他曾经听黑桃K在歌会里说过，他说，对于网配CV来说，声音不是赚钱的工具，却是他们立足于那个虚幻世界的唯一密钥。
只是……
“如果游戏结束，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
第四十四章：短发
李齐夕眼神放空了一阵：“我想我能够理解。”
生活不是童话，不是单凭坚持和执着就能达到HappyEnding的世界，与其顽强抵抗，不如放弃。
“所以这次做的纪念音频也许真的只能纪念而已。就当做给他的礼物吧，毕竟也同在一个圈子那么多年了。”
“六弦知道黑桃K生病的事吗？”
“既然黑桃K选择向他隐瞒，我们也不好拆穿。”
“……”
“不过事情会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
又是片刻的沉默，久到乘奔御风准备下麦告别时，李齐夕才回过神来。
“我还想问一下……”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明是保密得这么好的事，怎么……”
“你我都是CV，我想我们都能够分辨出哪种声音才是善意无害的？”
“……”李齐夕有些哑然。
“而且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就当给你的礼物。”
“……谢谢。”
“时光，我听说你面试的社团退了你的申请？”
李齐夕有些尴尬，嘴上正想回答，乘奔御风却又接着问道：“我朋友最近有个新剧，我可以推荐你……”
“不用了。”李齐夕下意识的说道。
猫又侧头看了他一眼，李齐夕愣了一下，却笑了起来：“最近有点忙，想先赚钱养家。录音的事想先放放。”
乘奔御风似乎也没预料到这个回答，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声低叹：“好，我知道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干音，只是……算了，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催下后期……”
“御风大人……”
“嗯？”
“麻烦你跟黑桃K说一下，还有好多人在等他回来……”
那边停顿了一阵，才轻轻应了一声“好。”
说完，李齐夕就退出了房间，之后，那个房间号就被注销了。
猫又在一旁听得有些感慨，最后还是调整好心情，站起来，边走边嚷着让李齐夕快去吃饭。
屋里的人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将麦克的连接线拔下来。
“我再拿去热一下，菜都冷了。”
“嗯。”李齐夕笑着应道，边说着，边把电脑前的麦克风装进一旁的黑盒子里。
房间外面的人又催了几声，那只放在盒子上轻轻摩挲着的手，才终于扣下了盒上的银扣。
第二天一大早，李齐夕就出了门。
出门前接到林少西的电话，说是那边有了点麻烦。李齐夕问他详情，那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看西少那样子似乎是好几天没睡上觉，整个人都呈恍惚状了。
虽然沦落到这副鬼样子，他还是不忘给李齐夕打电话。说是保平安，其实是拐着弯儿地问他的近况，尤其是关于猫又的举动。李齐夕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勾当”，却也随意说了，只是刻意避开了自己打算退圈这件事。
倒也不是因为说起来自己难受，只是这么一说，那人必定又要大惊小怪一番，然后隔着一条太平洋，教导他“凡事不要放弃”。
只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能安慰人的话语。只要一个人心里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旁人的话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罢了。
林少西在电话里唠叨了一大阵，他倒也不心疼电话费，滔滔不绝地乱侃着。毕竟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没分开过这么久，虽说也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但是总该有些想念。
李齐夕本想问他到底在那边做些什么，但听林少西一抱怨起来就如江水般连绵不绝：睡马路，彪快车，还要跟洋旺财比赛一千米……李齐夕听得莫名其妙，正想插口，却听那边的人急忙挂断了电话，说是他哥让他准备好快些上路了。
听西少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听筒前的李齐夕硬是愣了好大半天。他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去了美利坚还是穿越进西游记里去了？
折腾了一阵，他终于放下手机，回头看了看还在房里熟睡的猫又，着实松了口气。刚才他就一直压低声音，就算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也捂着嘴，尽量不要太激动。
还好那人没被弄醒，李齐夕长舒了口气，然后便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拿起自己昨晚上藏好的黑盒子。猫又睡得很熟，黑色的长发落在胸前，恬静安适的样子。李齐夕看着他，莫名停留了一下，然后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急忙揣着盒子退到了门外，他最后看了一眼，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之后他在桌上写了便利条，说是有事出门，冰箱里留了菜，让猫又自己热了吃。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他就抱着盒子，提着一大袋的衣服出了家门。
只是，屋外的关门声一响起，屋里的人便睁开了眼。
李齐夕先把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装拿到干洗店下单。话说那是他毕业时攒了好久的钱买的，毕竟想着面试实习什么的，只是那时候恰好遇到几个能说上话的策划找他帮忙，李齐夕本来就是个热心肠，路见不平，绝对会拔刀相助。
于是，熬夜配了好几个龙套，早上愣是在车上睡过了站，生生给误了面试时间。
这时代的小青年都热血到不行，都这田地了，他还能倔着性子说自己“当真不悔”，只是那阵子没少被他妈打着长途“问候”。不过事情也过了大半年，当初说着“不悔”“不改”的愣头青，总算能看清自己当初是有多天真。
下完单，李齐夕便在路边停下打起了电话。
他在一个二手网上留了点信息，没想到那边速度也快，同城求购的人说是今天就能拿货。李齐夕有些诧异，却也想着自己确实也是闲人一个，便也爽快的答应下来。
电话才接通，里面就传来一个青涩的声音。说是马上就要到了，让李齐夕在那里等他两分钟。
果不其然，那人小跑着赶了过来，李齐夕看他跑得气喘吁吁，身上的校服都湿了大片。
“你还是学生？”
“啊……在上高中，怎……么了？”
“你买这个来干嘛？”
“干嘛？你……调查户口呀……你？我又……又……不是买那……啥，问这么多……干嘛？”
“我只是好奇。”李齐夕头上又挂起了黑线。
那学生喘了几口粗气，总算能完整说起话来：“我女朋友喜欢听广播剧，想做后期，找不到人，所以只有我上咯！”
“女朋友？”李齐夕笑了笑，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是学习为重。”
“我知道，不过谁叫她喜欢。”男孩抹了抹头上的汗，从兜里掏了一大把零钱出来，看来也是攒了许久。“我跟老师说回家拿书才跑出来的，没空去银行换整钱了，要不你数数……”
李齐夕看着那一大叠纸钞，接过来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那男孩看他一张一张数得认真，便急忙改了口：“咳咳，其实差了点，就一点……”
“多少？”
“五块……”
“嗯？”
“五十……”
“嗯？”
“好吧，二百五。算我求你了，昨天跟你砍了半天价那也是因为我实在没办法，这东西要得急，也就你这儿价钱便宜……当然我倒是希望更便宜点……要不这样，这钱算我欠着你的，等我凑够了，分期付款？”
李齐夕扬眉看了他一眼，却也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
那男生一下乐开了，接过盒子，便打开来“验货”。
“我昨天才用过，应该没问题。不过，要是坏了，也可以来找我。”
“好！”男生咧嘴一笑，朝李齐夕匆匆告了别，便扯起飞毛腿就往学校里跑。
李齐夕心下想着这学生还真是怕老师，可等他再数了数钱，才发现那里面少的不是二百五，而是五百二。
感慨别人天真的同时，自己也被将了一军，李齐夕顿时有些无语，不过本来卖麦就不是为了换钱，所以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剩下的钱也有上千元，李齐夕将那叠零钞揣进背包放好，然后拿出自己的钱包，哼着小曲儿朝超市走去。
只是等他优哉游哉地从超市里晃悠出来，却已经是傍晚了。
这次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每件东西认真挑选，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赶着投胎似地买完东西就往家里奔。除了买一些日用品以及平常储备的干粮，最后还不忘选了好几条大鱼和蟹虾。
磨磨蹭蹭也是好大一阵，最后终于到了公交站，却发现早已是人满为患。
无奈，又得靠着自己的11路，屁颠屁颠地往家里赶。
其实李齐夕之所以躲了猫又一天，甚至还买他喜欢的东西来“献殷勤”，是因为他心里有些内疚。
他还记得猫又第一次出现在他家的时候，他跟他说的话，只是，现在自己却先放弃了。
李齐夕这人虽说不是什么烂好人，但总归是个刚毕业的小青年，心思也单纯，只是想着负了别人的期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等他回到家，也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李齐夕开了门，却发现家里黑了一片，四下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像是根本没人一样。
他试探着叫了几声，却也毫无回应，最后他关了门，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是沙发前的案几上放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李齐夕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了过去。
盒子是他见过的包装形式，所以，他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
只是……为什么？
他怔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这时，房门吱唔一声，猫又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次那个后期不是说你的麦不好吗？”
李齐夕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卖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了过来，然后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只是他说的话，李齐夕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看着他，脸上带着诧异的表情。
猫又看他表情奇怪，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移开视线，不再看着门边那人。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伸出手，将黑色的短发轻轻压在了耳后。
第四十五章：六尾
“别看我。”
“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我会术法，不过涉及到真实世界的东西，始终没办法用‘幻觉’掩饰过去。所以，”他耸了耸肩，“只有用人类的办法了。”
见李齐夕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又补充道：“以物易物。只是不知道这头发还真值钱。”
“你把头发卖了？”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果然我现在还是不能准确评估你的智商值。”猫又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
“为什么……”
好不容易堆出来的笑容一下消失，猫又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轻轻朝那人走去。
李齐夕一直看着他，直到那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猫又稍稍弯腰，将李齐夕脚边的袋子提了起来，笑着问他都买了些什么。
见那人不回话，猫又也不生气，低头笑了笑，正欲转身，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握住了手腕。
“为什么？”
“我说过我会帮你。”
“为什么……”
“别问了。”猫又轻轻挣开那人的手，笑了笑，就往厨房走去。
可他才刚走开几步，就被人从后紧紧拥住。猫又手里提着的重物应声落地，似乎也是被吓着了。
“对不起……”
“……”
李齐夕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猫又时的样子。
他裸身站在浴室中央，惊讶地回头，黑发落了满肩。
后来，他们辗转于各种虚无与感动之间，但那人，却总是陪着他。
之后的之后，就算回到了现实，那人也总是在他身边。
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陪你吃饭，跟你抢沙发，受欺负的时候还能给你“报仇”；就算是通宵录音，还有那么一个人坐在旁边，给你对台词，甚至还会体贴的递上一杯牛奶。
空旷的屋子了多了一个黑发男人，却也总归是没那么孤单了。
只是……
为什么？
李齐夕心里本来就有些难受，这下更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我们先吃饭吧。”
“猫又，我……”
“别说了。”
“对不起。”
猫又怔愣了一下，突然笑开了来，直说他小题大做。
曾听人说过，猫是天生自恋的动物，它们天生敏感、特立独行，所以不同于其他动物，它们爱惜自己的每一寸毛发，就像坚守自己的高傲一样。李齐夕曾经听人抱怨过，自家的小猫因为被剪掉了背上的一撮毛，硬是绝食了整整一星期，愣是搞得苦大仇深的模样。
也有人说过，毛发受损会让它们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