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年少的王爷说：“我本来也不想跟弟弟争。”

于是同盟达成。

渐渐的两个人纠集了各自手里的势力，合力把其他皇子都打压下去，最终只剩下这对兄弟俩。

大臣们也都明白了，皇位最终肯定是在这俩兄弟之中产生，于是又各自寻了阵营准备继续宫斗。

没想到，某天王爷跑到太后那里大哭了一场之后，公开表示自己放弃皇位，让更懂得仁政治国的皇弟登基做皇帝，而他自己只是个忠心不二的臣子。

大臣们卯足了的劲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皇帝就登基了，登基当日，封了自己兄长为王。

太后觉得王爷做为兄长其实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的，所以对这个儿子也特别上心，顺带着对儿子的儿子更是疼爱有加。

王爷后来娶了正妃，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取名叫相，小的取名叫将，有人就猜，他这是说他的儿子是相也好，将也好都是皇帝的臣子，反正是对皇位绝不存半点肖想，于是都很佩服他。

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皇宫里皇后妃子一个不少，平时雨露均沾，谁也不缺，可就是没有一个肚子争气的，所以直到如今竟然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是的，一个也没有，别说皇子，连公主都没一个！所以太后对这两个孙子更是宝贝得跟心肝儿一样，更何况一来心里歉疚，二来，两个孙子一个爱笑，嘴甜，哄得老太太每每心花怒放，一个呢，乖巧可爱，自幼习武，身上时不时带点青紫的，他自己不说却惹得老太太心疼。

所以将军说他要娶个男的，老太太愣了半晌后居然就同意了。

这是为什么呢？

将军得意洋洋滴对绣花男说：“你知道不？咱们朝有条法令，男人跟男人是可以成亲的。”

绣花男说：“我不知道……”

将军叹了口气说：“平民百姓不知道的多了，这法令只在朝中颁布了一次，而且没有诏告天下，算来只能算是咱们内朝的法令。”

绣花男囧：“那就是说，你们这些贵族都能娶男人？”

将军摇摇头：“这个法令只颁过一次，是为了让两个男人以夫夫的形式下葬用的，我朝还没有活着的男性用它成过亲。”

然后将军又给绣花男讲了一个关于太爷爷辈的故事。

将军的太爷爷也就是奥奥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太祖。

太祖是奥奥国的开国之君，但是奥奥国的天下却是太祖的兄弟惜王爷和他的情人打下来的。

许多人说如果不是惜王爷死得早，那太祖就不是太祖了。但是，惜王爷在得了天下之后不久就病死了，死时还很年轻，而当时跟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位元帅也跟着一起死了，自杀，据说两人手牵着手死在一起，收敛的宫人都分不开两人，最好只好放在一个棺材里了。

当然，把两个男人放在一个棺材里下葬是件古怪的事，臣下自然议论纷纷，于是太祖颁了一道法令，说准许男子通婚，他们俩是合法夫夫，你们放再敢多说一个字就去给我兄弟陪葬。

于是朝堂上就安静了，惜王爷跟那位殉情的元帅才得以合葬在一起。

不过呢，这个法令出来之后也没有象其他的法典一样向民间颁布，毕竟多数人心目中还是觉得这种事太过稀奇，于是自那之后倒也没真的有男性提出要成亲什么的，因此这条法令在这百来年里差不多也就形同虚设了。

将军说完以后，用一种：你看我多牛逼的眼神看着绣花男：“回来的路上本将军就在想了，你这厮这么爱跑，不把你拴牢了不行，现在法令是现成的，你就安心等着太后奶奶下懿旨，给咱们俩赐婚吧。”

绣花男满脸是汗：“我没想过要嫁给你啊……而且……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嘛？”

将军皱眉：“哪里不对？”

绣花男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再指了指将军，“你……”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扭头一看，那边有面镜子，他拉着将军过去，两人在镜子前站好，他说，“你瞧着咱们俩，谁娶谁好？”

将军一看，绣花男——英武伟岸，自己——花容月貌……沉吟了一下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相貌不及我，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的，再说你的相貌也称得上英俊，不必太过自卑。”

绣花男只能扶额：“你……你赢了……”

17.

太后的懿旨没有想像中来得快，皇帝倒是决定召见凯旋而归的将士们了。

将军之前教过了绣花男一些上朝的礼仪，这回全用上了，他跟着一众将士在将军的带领下走到大殿中央，跟着大家伙一起行军人的半跪礼，跟着一起三呼万岁，完了站在武将的队列中，毫不起眼。

将军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所以由他上前述职，基本上也就是把这次战事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一下，其实这些早在之前他进宫参加家宴的时候已经说过了，现在不过是过个形式。述职中当然要有对随队出征和边关将领的各种表现做个呈报，其中对绣花男的功绩说得很详细。

皇帝似乎很感兴趣的听着，偶尔问些问题，等到述职完成，开始封赏，将军本来就是皇族，立了军功升官显得不够分量，于是皇帝给封了个佑昌侯的爵位，爵位之外自然少不了各种物质上的赏赐。

将军之后是下面的众将领，赏赐肯定是比不上将军的，不过也不少，一个个赏下来，终于到了绣花男，皇帝看了看手里的名单，抬头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程秀。”

绣花男一听皇帝叫自己，马上就站了出来。

皇帝打量一眼这年轻人，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将军，后者一脸淡定。皇帝叹了口气：“唉，朕赐你为偏安侯……往后不必再上阵了。”

绣花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边过来俩宫人，把他腰上的军牌和配剑给摘了。

绣花男莫名，也不管尊卑就叫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臣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除去军籍！”

皇帝再次皱皱眉，看了一眼将军，显然他对这个既然侄婿不甚满意。没有回答他的话，招招手，一旁过来一位女官，手里捧着太后的懿旨来了。

当众宣读，大意就是将军在杀场上遇到个很对自己胃口的男人，决定带回家做老公/婆……太后翻阅先祖律法，发现这是合理合法的，所以决定向这对新人赐婚。

这里头有个小讲究，懿旨里对绣花男从军前的身世只字未提，因为从商低三等，身为皇亲国戚的将军要娶个将领可以理解，要是娶个商人，皇家的面子就不好看了。

读完之后，绣花男闭了嘴，脸色很不好看，从一开始将军说他们要成亲那时候开始他就不爽了，现在这份不爽的情绪算是被冲到极限。

商人怎么了？商人不是人啊？不是老子的绣坊你们这帮子贵人哪里来的漂亮衣裳穿？你身上这身九凤袍还是老子的娘亲手绣的呢！

还有，什么叫偏安侯？偏你妹的安！老子在前线打打杀杀的时候，你这皇帝老子在哪呢？你才偏安，你全家……除了将军都偏安！

还除了老子军籍，凭什么？老子又不是女的，就算跟将军成了亲，难道还叫我呆在家里不出门了不成？你当我脑残呢？

脑子里想着这些，绣花男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更不要说边上一群带着奇特表情过来道贺的官员们了，越想越窝火，于是他终于没忍住，吼了一句：“老子不成亲！”

大约奥奥国有史以来这是第一回有人胆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了，全场立马静了下来，集体等看好戏。

18.

绣花男吼完这一嗓子，人也清醒点了，一看皇帝那脸色，跟锅底有得拼，就知道不好，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见皇帝一拍案：“带下去。”

上来俩人，一人一条胳膊把他拖下去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将军听到绣花男说不成亲这三个字的时候，纠结坏了，心说你为啥不成亲？凭啥不成亲？你嫌弃我啥？我都没嫌弃你呢！这可是太后赐婚，你懂不懂，搁人家那是天大的面子，做梦都想不来的事，你还不要！再说……床都上过了你敢不负责？！本将军可不是给人白吃的！

可当他憋着气准备当场痛骂这个家伙一顿的时候就见他亲爱的皇帝叔叔把绣花男给拖下去了，心叫不好，也顾不上跟他家绣花男斗气了，连忙一撩袍子跪下来叫：“陛下，程秀是个粗人，刚才……并无意冒犯陛下，请您……”

他还没说完，上头皇帝已经站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走了，等到皇帝走没了影，这边呆住了的小宫人才想起来叫了声：“退朝……”

满殿的文武官员一听这俩字，那就是“下班”的口令啊，呼啦一下子队形散开，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这可是天下第一桩男男成亲啊！还是太后赐婚，多稀罕呐！

瞧着那姓程的小将军还不乐意……

是啊是啊，将军在京城里就是个花痴，哪家美人没被他招惹过？这小子怪可怜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长得也不怎么样，也就英武些，照将军以前的品味怎么会看上他呢？

那地方的事啊，谁用谁知道呗！

于是一干高级知识分子们很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捂嘴笑了起来。

将军没理会这些，赶紧跟着皇帝的脚步追到后殿去了。

到后殿一看，果然皇帝坐在那儿等着呢，将军过去拉着他叔的袖子就晃：“皇叔，他是不懂规矩，侄儿以后好好教他，您别生气，放了他吧！奶奶说了过两月还要亲自给咱们主持婚礼呢！”

皇帝看看他，没好气：“行啊，知道拿你皇奶奶来压朕，朕要是真想杀他，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求么？”停了一下，又叹气：“你这孩子，看你从小都比你哥哥稳重，怎么突然犯起这荒唐来了呢？那人有什么好？长得不怎么样，五大三粗的，你喜欢他什么？”

将军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呗。”

皇帝定定的看着这侄子，忽然出了神，过了会儿将军又叫他才省过，哼了一声：“想进皇家的门就要懂规矩，现在不收收骨头，以后翻了天去怎么行？”

“皇叔～～”将军还要说，皇帝按住他的肩，止了他的话头。

“苦不了他，你先回去吧。”皇帝一脸正色。

将军得了这么句话稍稍定心，也知道不能多求，见好就收。施了礼，转身走了。

皇帝又发了一小阵呆，慢慢从后殿的边门出去，挥退了随侍的宫人，自己慢慢往皇宫走，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旧宫殿外，门口守着两个武将，一见皇帝立刻跪下行礼，皇帝示意他们也退下，自己进了殿。

绣花男就在这殿里坐着呢，刚刚被拖出去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要被砍脑袋了呢，心里正后悔，谁知，那俩人拖着他一路左转右转，居然带到了这间宫殿里。

正奇怪呢，皇帝来了。

绣花男没有被绑，只是坐在殿内的香木榻上。皇帝在他对面的桌边坐下，看着他，半天以后说：“朕还是看不出你哪里好。”

绣花男闭着眼，心想，又不要跟你成亲，哪里好用得着给你看么？

皇帝见他不答话，居然也没恼，接着说：“朕跟你这么说吧，男人结婚本就离奇，虽说有祖上的律法，但那也只是为了给先惜王安葬不得已颁下的法令，太后年纪大了，又宠小将，事事依他也是没办法，可朕却由不得他胡闹。”他沉着脸，道，“小将现在是铁了心要跟你成亲，但从朕这里是不会同意的，他父王跟王妃那儿也是一样，现在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意走而已，没办法这孩子打小被太后宠坏了。”

绣花男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竟还点了点头：“宠坏了这一点倒是千真万确。”说完又道，“陛下说的臣明白，偏安侯什么的想来也就是为了激臣，就算刚才臣不在殿上说那句，您也会找其他由头把臣带来，说这番话，是吧？”

皇帝点点头：“你能明白，自然很好。”

绣花男说：“臣自问高攀不上你们皇家贵族，陛下您放心，我这就走。”

皇帝说：“不行，你现在走了，小将肯定要发飙，你得留下，婚事咱们照样操办，但是婚礼前，你得死。”

绣花男吓了一跳。

皇帝接着说：“当然不会真的要你死，朕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昏君，婚礼上，朕自然会参加，到时候会有人行刺朕，你就替朕挡一剑吧，皮肉之苦过个场，朕给你风光下葬，你呢养好了伤，天下这么大，随你去哪里，只一条，永远别再让小将见着你。”

绣花男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果我不答应，那一剑就真的要命了，是吧？”

皇帝用“你很聪明”的眼神看着他。

绣花男点点头：“我明白了。”

于是皇帝心满意足的走了。隔天，绣花男被放回了王府，皇帝一点也不担心绣花男把这些事告诉将军，他知道，这小子不敢。

绣花男回到王府没多久，他家绣坊在京城分店的掌柜来了，哭丧着脸跟他说皇帝把他家的仓库给封了，没说理由，又说老家的绣坊被传出收留了官娼，被官府彻查中……

绣花男叹了口气，跟掌柜说：“没事，让他们查好了，过阵子就好了。”

掌柜一想，是啊，马上老板就要跟王府家的公子成亲了，往后咱们就是皇亲国戚了，还有什么好不了的？于是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19.

回到王府，绣花男做为即将进门的“姑爷”？“媳妇”？住哪儿成了问题，按规矩，如果是媳妇，那是肯定得回娘家去住，到了婚期再去迎亲，若是姑父，那也得住出去，到了婚期再来接亲，可是绣花男的老家离京城，说远不远，可是没个一两天还真到不了，往来总是不方便。

绣花男就跟将军说：“我还是回我家绣坊的分店里去住吧，那儿有个院子，环境也不错。”

将军不乐意，硬是让他跟自己住一个院里，王爷王妃心里不爽，但是对这宝贝小儿子也不舍得说什么，只好由他们去。

然后朝中礼部的那帮大臣们可就苦得掉渣了，历史上第一对男男婚礼，还是皇家级别的，整个礼仪过程肯定不能跟男女的婚礼一样，得重新定制一套专门适合男人结婚的礼仪过程。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大到两位新！各用什么样的排场，小到用什么样的筷子都要严格设计。

这整个过程中，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两位新郎怎么称呼……以往很简单啊，新婚就叫新郎，新娘，完了，是相公，夫人，可是如今这二位，怎么叫？

想来想去，大臣都快哭了，皇帝来了一句：既然相公的配偶是夫人，那再娶个男夫人就重了，就叫重人，行礼的时候就是新郎和重郎。

于是这就定了。

再来是结婚仪式，民间娶妻有家出和天出两种，家出么从家里出嫁，拜托天拜托地拜父母，完了祭祖啊什么的，天出呢通常是给家里没有长辈了的姑娘，而且夫家又特别疼爱的，这就只拜一位，就是管婚姻生育的神母娘娘，拜完就算成亲，简单，不过天出之妻有个讲究，就是娶进门以后就不能休。

照这么看，绣花男的家世只合为天出，可是神母娘娘管不管男男婚姻咧？而且，不能休这句话，放在哪家哪户，管他是真是假都可以说，可是放在皇家，那可不行，别说皇帝，连太后都不接受——娶男媳妇我也认了，可是女妻也得娶，不然难道叫我们小将以后绝后么？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