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屋已经放弃,离去了。
呼,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
总之古屋离开了,一纱终于可以不顾忌他人,和千贺诚实以对。
只是想听一纱的声音,没有什么事情仍然特地打电话给他——千贺的确这么说了,接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
做出逾越身分的事,可能千贺自己也感到很困惑吧。虽然一不小心就跟一纱讲了真话,但千贺似乎很后悔——明明就还
有很多种说法。
「我现在过去。」
一纱紧紧握住手机,冲动的下了决定。
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的焦躁涌了上来。
『秋元先生?』
「我现在过去,听你解释。」
说完之后,一纱没有等千贺响应,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千贺好像有些慌张。他似乎作梦也没想到,将近深夜了,一纱却突然说要再回去PLANT。
一纱自己也是第一次突然做出这么胡来的事。
今晚想再和千贺见一次面,想直接听到他的声音。这份心情排山倒海而来,令一纱无法冷静。
或许,是因为刚才和古屋的对战,使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吧。
4
***************
秋元突然说现在要过来PLANT,真的是超出宽雅所预期。再怎么样宽雅也完全没想到,自己打的电话竟然会造成这种结
果。
秋元是认真的吗?宽雅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是秋元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了,依然穿着九点半离开时的
西装、领带和大衣,并没有换衣服。
虽然秋元穿的衣服都一样,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些凌乱、不整齐,宽雅皱起了眉,忍不住开口询问。宽雅也有
些懂了,秋元突如其来的举动,果然是因为背后有什么原因吧。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
「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什么都没有!」
宽雅不禁忘了自己的立场,语带责备的说着。连这种时候都还不肯坦率的秋元,他的笨拙令宽雅生气。宽雅很想跟他说
,如果真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话,就要装得毫无破绽再出现在别人面前。像他这样工夫只做一半让人很困扰,只会让
人更加担心。
秋元一对上宽雅的脸就被他追问,逼自己不要打马虎眼,而秋元似乎因为理亏,平时那股不肯服输的脾气又跑了出来。
他臭起白皙的脸,面向一旁。
「都是因为你说了会让人乱想的话。」
这个样子完全是平常的秋元,把所有过错都推回宽雅身上。
可是,今天晚上,秋元接下来的反应有点不一样。
没多久,秋元从脖子至耳朵的地方,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樱花色。
宽雅在脑中想象——再过几天就会为工厂染上温柔色彩的吉野樱,秋元美丽的侧脸令他赞叹,看得有些入迷。
秋元不论从正面或是侧面看去,都非常完美。虽然是男性却十分纤细,不知是不是因为肤色白皙的关系,时常让人觉得
他很像一尊作工精细的人偶。细细的手指,缀有长长睫毛的宽眼睛,小巧微薄的唇,直挺的鼻子,不论单看那一项,都
像是捏制出来的,细致且优美。
美得令人感到有些梦幻的男子,一开口却是令人倒退三舍的刺耳话语,个性强势,动不动就和人僵持不下。这些落差虽
然也令宽雅觉得有趣,但也时常让他觉得无法置之不理。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硬是不肯妥协吧?大家本来就不是你的敌人啊!让人觉得高傲的言行,只会更令大家疏远
你,如果态度和善一点,改掉你的好胜心,那么,对你抱持反感的人就会大幅减少——宽雅很想这么对他说。一看到秋
元完全不得要领的手腕,宽雅就非常想设法令他轻松一点。这么做对秋元来说可能只是多管闲事和添麻烦,但是以宽雅
的立场来说,却不能否认秋元是激起他保护欲的存在。
好想拥抱他。宽雅在今晚也想把红着脸,沉默不语的秋元拥入怀中。
如果不行的话,至少也要一直注视着他。虽然宽雅的确很想这么做,但是如果持续太露骨的盯着秋元,感觉最后会引起
他的反抗心理,惹他不高兴,所以宽雅只好不得已的自我约束。
虽然秋元也是随自己的感觉而来到这里,但是一有什么他就会措手不及,只会表现出笨拙的一面。
要是一直处在这个尴尬的气氛里,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让秋元跑来这里,就真的完全没有意义了。
「要不要去一下对面的休息室?」
宽雅恢复平时的语气邀请秋元。若是一直站在作业区说话,说不定等下会被别人发现。这么晚的时间,秋元还穿着西装
待在PLANT里,宽雅担心可能会因此散播出无中生有的谣言。
总是看起来毫不在意的秋元,不知是否多少也会在意面子,很顺从的跟宽雅离开。
并列的三台贩卖机对面只放着三人座的长椅,狭小的休息室里没有半个人在。
宽雅问过秋元想喝什么之后,连同自己要的咖啡一起买了乌龙茶。
先坐在长椅上等待的秋元,接过宽雅递来的热鸟龙茶后,似乎难以启齿的将道谢的话含在口中,说「谢谢」。
——实在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啊,这么想着的宽雅不禁感到有趣了起来。可是,一笑的话秋元就会变得更别扭,于是宽雅
忍耐着,一边保持平静,若无其事的在秋元旁边坐下,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
休息区附近比起平时更加寂静无声。偶尔会隐约传来远处的交谈声,或是笨重的工作鞋经过的脚步声,剩下的就只有贩
卖机运作的微小声响。大概是因为身处这么安静的环境里,秋元拿起乌龙茶咕噜咕噜灌着的声音,让宽雅觉得十分诱人
。
宽雅把喝了一口的咖啡在手中紧紧握住,很稀奇的为了要谈什么而感到迷惑,东想西想,想了一堆。
秋元的心思他大概可以隐约知道——他认为自己应该知道。
宽雅单纯的感到开心。
难得秋元都主动出现在面前了,他可不打算无意间多说了什么话,让这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的幸运机会白白泡汤。宽雅
觉得秋元是个就算想要也无法轻易得到,慢慢打动他的心,或许还有时能成功的男人。
但相反的,如果用更强势、强硬到会令对方发怒的手段来掠夺的话,像秋元这类的男子,说不定很意外的容易沦陷,宽
雅也这么想过,但是秋元看起来似乎因为刚破局的恋情而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就算他有多么渴望秋元,也决定不要
用这种手段。
就算不急性子,他也一定迟早会得到秋元——宽雅有这个信心。因为他注意到秋元非常在意自己。
令人难以置信,结果秋元竟然比宽雅所预想的还更奋不顾身的投入自己怀抱。这真是误算,令人高兴的误算。正因如此
,宽雅才更要慎重其事。接下来就该是宽雅引导秋元的局面了,如果只要求秋元一个人再坦率一点,那是很卑鄙的吧。
「说是让人乱想的话,或许的确是这样吧。」
手中依然握着咖啡罐,宽雅沉稳的慢慢开了口。
秋元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就全身一动也不动的面向前方。膝盖上握着鸟龙茶的手指,仔细一看,指尖部分已经泛
白。秋元如此紧张的使着力气。
「我非常在意你的事情。」
宽雅注视着秋元的手指,一面挑选话题内容,一面接着说。
「你回去之后,我也一直在想你的事,本来应该把啤酒放在第一顺位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的错吗?」
秋元的紧张也泄露在声音上,他用僵硬的嗓音极不自然的说着。或许秋元本来想用更好的语气说话,可是一旦像这样两
人面对面的说话时,他似乎就会无法控制而做出冷淡的响应。可以感觉得出来,秋元也对自己的笨拙感到焦躁。
如此笨拙的秋元令宽雅不住微笑。光是看着秋元,他的胸口就会渐渐温暖起来。旁人看来才貌双全、前途无限的菁英分
子,在总公司时被女职员称为高不可攀的男人,在宽雅面前竟是如些毫无防备。
秋元无法坦率的这段距离,宽雅觉得自己必须更主动的靠近。
「我可是很大胆的把实话说出来了耶。我想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还先想了一些不会让你觉得很假的借口。譬如说,在和
你谈话的地方发现有东西遗落,想问问看是不是你掉的,所以才打给你之类。」
「净想些怪事的男人。」
秋元像在抱怨似地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终于抬眼看向宽雅。
这是两人并肩坐下后,第一次四目相接。
宽雅瞅着秋元的脸一会,接着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看到这个情况的秋元,又再度羞赧的红着脸,一副很无趣的到处乱看
。口中明明说得很冷淡,但是态度却非常可爱的一句话,令人痴迷的不禁想抱怨,这是犯规吧。
啊,这样已经完全中了他的毒。宽雅再度有了自觉。秋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全部都激起了自己怜爱的心情。
「不过,我没有撒那些别脚谎言倒是对的。」
这么说的宽雅,将咖啡一饮而尽之后,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斜前方的垃圾桶,将空罐子丢了进去。宽雅感觉到此时秋
元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两手空空的宽雅并没有再度坐回长椅,他直接站到秋元的面前。
「我本来是想,就算只能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可是你却特地过来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在意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
「事到如今,不要再逃避了。」
宽雅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喝止了在紧要关头退缩的秋元。
秋元吓了一跳,张大眼抬头看向宽雅。他错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似乎被宽雅的气势给压了过去。
「虽然今天晚上很可惜,不能立刻带你走,不过我的夜班只轮到今天。明天早上八点和日班同事交班后,就有一整天的
休假。你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晚上七点左右,要不要约在哪里见面呢?」
你——被宽雅叫得这么直接,完全没时间让秋元好好思考、烦恼,类似赶鸭子上架的邀约方式,令秋元相当迷惘。
「见面……要做什么?」
「一起吃个饭吧!可以悠闲谈话的地方比较好,我有想到几个选择。」
「如果是要谈话,那现在在这里谈也可以吧?」
「我虽然也想现在谈,可是我想和你说的,并不是在短短的休息时间里,就能立刻结束的事情。」
「真是恣意妄为。」
「都是因为你没听我的回复,就把电话挂了。」
「……」
不知道是不是被宽雅踩中要害,哑口无言的秋元,气恼的瞪着宽雅。
「你今晚先回去吧,再留在这里的话就没电车了。」
宽雅用强硬的态度,不容分说的表示之后,秋元虽然不高兴的闭着嘴,但从表情看来他还是不情愿的同意了。跟之前有
点因为情势所逼,没考虑后果就激动的跑出房间时相比,他似乎也已经恢复冷静了。
这么说来,秋元一开始接电话时的态度有些奇怪。想起这件事的宽雅,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回家的话,是不是会有麻烦发生?」
秋元并没有立刻回答,稍微犹豫了一下子。可能有很多原因吧,或许是他不想表明的事情。
宽雅原本也不打算逼问,不过最后秋元有些忧郁的叹了口气,细细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回答。
「我想今晚应该没问题了。」
「该不会,古屋先生不请自来了吧?」
宽雅不过是猜测性的一问,秋元就吓一跳似地缩了一下肩,脸色变得苍白。看来正中红星了。宽雅不认为秋元会让古屋
进家里,所以应该是古屋擅自进去的吧。说不定古屋没有把备份钥匙还给秋元。
宽雅叉起手臂,在心中低吼。
原来是古屋的缘故啊!他对秋元还没死心的事,从他来视察的时候,在资料室发生的纷争就看得出来,但他似乎比宽雅
想象中还难应付。说不定,很出乎意料的,他是因为秋元提出分手后才突然觉得舍不得,独占欲因此变得更强。
看到板着一张脸的宽雅,秋元像是怕被他误解似的摇着头。
「我们没有怎么样。虽然他趁我不在的时候跑了进来,不过看到我跟你讲电话的样子,他好像觉得很无趣,一下子就离
开了。我明天会立刻拜托管理员,请他在业者换钥匙的时候过去看一下,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是啊,这样门锁应该就没问题了。」
「古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想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因为他知道你喜欢上别人了?」
「嗯……」
秋元有些声音沙哑的回答之后,就摆出一脸「关于这件事,不会再多说」的表情。
喜欢上谁了?就算现在问他一定也会被置之不理。
宽雅没有必要担心。
取而代之的是,宽雅再一次提醒秋元,确认两人的约定。
「明晚出来见面吧,秋元先生。」
「那我七点要在哪里会合?」
秋元虽然假装不太情愿,一副很麻烦似地问着宽雅,但可以从眼神看出,其实他并没有这么讨厌。
这拗脾气似乎没这么容易改善。不过这也是秋元会有的样子,宽雅觉得就算维持这样也无所谓。不管是秋元的优点还是
缺点,宽雅全都喜欢。
两人最后决定相约在浅草。从工厂最近的车站搭电车的话,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就会到浅草。浅草也有几间宽雅中意的餐
厅。
二人在休息室真正待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左右吧。
结果这段期间两人都单独在一起,没有被打扰。
「回去小心点。」
喝完乌龙茶,秋元优雅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宽雅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很干脆地对他说着。
秋元沉默的点点头。
宽雅对着秋元伸出了手,本来只是要帮他把手上空罐丢掉而已。
可是,当宽雅和秋元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无以名状的情感驱使着他,他就这样拉近与秋元的距离,紧紧抱住了那个纤
细的身体。
「千……千贺……」
秋元像是有些喘不过气的叫着宽雅。
「一纱。」
宽雅毫不迟疑的头一次喊着秋元的名字。
「可以这样叫你吗?你愿意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叫我宽雅。」
宽雅大胆的说着,秋元似乎有些犹豫的动了动身子。虽然他没有答复,但好像并不反对。
两手紧紧拥住的身子比想象中还要细瘦。
爱意越来越浓厚。
真想就这样吻上他的唇,令那卷长的睫毛颤抖。
「别这样……」
秋元用完全不像希望宽雅住手的性感声调,微弱的抵抗着。
要是被别人看到这情形,就糟糕了。
宽雅用理智努力的制住情感,才慢慢的放开了秋元。
秋元「呼」的吐了口气。然而,与其说他是安心却更让人觉得像是惋惜的模样,看来绝对不
是宽雅的错觉。
两人分开之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近。
「我要走了。」
就像把脚步声当做暗号一样,秋元目不斜视的走出休息室。
宽雅就一直站在休息室门口,目送秋元远去的背影。
「唷,千贺!」
「咦?那个穿西装的人,该不会就是秋元总监吧?」
两名男子从秋元离开的反方向过来跟千贺搭着话,他们就是刚才那阵脚步声的主人。
「他好像是回来拿忘记的东西吧。」
宽雅淡淡的说着,与二人错身离开休息室。
一想到明天的事,心中就雀跃无比。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再见面的时候要说什么好?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宽雅呢……
一整天就在公司烦恼这些事的一纱,坐立难安的等到了约定时间,但他其实只是在杞人忧天罢了。当他下了电车走出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