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下——大雅不作
大雅不作  发于:2012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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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住,把婚事也一起办了。”

霍去病拧起眉毛“去病觉得现在就满好,不想搬家。”

刘彻用自己手中的奏疏“啪”地敲在霍去病头上“你这臭小子,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美事,你到推来拒去,怎么,给朕做

女婿丢脸么?”

霍去病摸摸脑袋,扬起下巴道瞄着刘彻“陛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去病今生以荡平匈奴为愿,匈奴一日不灭,去病

便一日不成家。”

听霍去病这样一说,本来有些愠怒的刘彻顿时满心欢喜,不愧是天子门生,朕可真没白疼你“傻话,那匈奴十年不灭,

你就十年不成家,二十年不灭你就二十年不成家?”

霍去病笃定地点头“是啊,所以陛下可不要耽误了表妹的青春,早点给她找个好归宿正经。”

“倒叫你操心,放心,朕的女儿不是非要嫁给你的。”

“那臣就放心了。”霍去病摸了摸胸口,夸张地做了个放心的动作。

“不过府已经快建好了,你还是去看看吧。这么大的人,也是个侯爷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舅舅家。这些年,你舅舅可为

你操了不少心,你也懂事点啊。”

“陛下,你这是在替舅舅为去病操心那?”明白了今天刘彻怪异的举动是为了讨好卫青,霍去病暗自摇头。早知今日何

必当初,现在再来这一套有什么意思?

刘彻支支吾吾,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面上青白交错,神色也渐渐诡异起来。

“唔,你舅舅跟你说什么了没?他怎么样?”

霍去病抬眼盯着刘彻,一双酷似卫青的眸子一眨不眨。

刘彻跟霍去病对视片刻,忽觉得象是卫青在审视着自己般,被盯得阵阵发虚。

“陛下放心,舅舅是大将军,血雨腥风刀山火海都经历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困难会让他垮掉,倒是陛下神情恍惚,面

色不佳,情形颇为令人担心啊!”霍去病终于开了口,话中的讽刺之意让刘彻狼狈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刘彻居然会羞愧,这种情形大出霍去病意料之外。

在霍去病看来,刘彻的脸皮纵然没有城墙厚,差距也不会太大。

看他渐渐要挂不住了,霍去病放下笔站起身来“那宅子先放着,什么时候臣有空了就去看。陛下,臣既然是陛下的侍中

,就请陛下吩咐臣该干些什么吧。”虽然早就是侍中,但平日要么是读书,要么是抱着膀子东瞧西看,这些琐碎的事情

却从来都是支使他人,自己从未动手,现在想认真履行一次职责,竟然不知如何下手。

第109章:伤别

萧瑟秋风吹彻十里长亭,枝条上刀裁般的柳叶已绿得透出墨色,几匹骏马在柳树下悠闲啃着草,不住摩颈擦肩,模样煞

是亲密。

一对车马停在不远处的官道旁,车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看上去像是一大家人。

阿旺看了看长亭的方向,亭中的三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空酒坛子却已经倒在一边了好几只。

“刘大人,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今天无论怎样也会喝个够的,说不定以后再难见面,要说的话多了去了。要不你也喝

点?”苏建的亲兵递过一只酒囊。

阿旺摆了摆手“我就不喝了,一会大将军若是喝醉了我还得送他回府。”

苏建的亲兵点点头“有道理,看来我也不要喝了。哎,只是这样看着真叫人难受,奶奶的。”说罢一脚踢在旁边的柳树

上,将柳树踢得前后摇摆,本就不胜气力的树叶纷纷落下。

阿旺默默注视着亭中,不禁一声长叹。

“张将军,再满饮此杯,此去关山路远,愿君多多保重。”卫青端起酒樽,樽中美酒荡起琥珀色的光晕,清澈见底。

张次公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大将军,张次公已经不再是什么将军了。”说罢擦擦嘴,豪迈一笑“不过也好,张次公本来

就是山野粗人,萝卜咸菜不是没有吃过,打家劫舍不是没有干过,这些年身在朝堂,虽说富贵却也拘束。现在这样啊,

反倒好。哈哈哈哈!”

卫青也不说话,给自己也斟上了一樽酒。

苏建但觉一片悲凉。从龙城到漠南,除了最近一次张次公没能参加以外,几乎每一次战斗这三人都并肩作战,多少的刀

光剑影、血雨腥风,多少的胜利与骄傲、光荣与梦想都已融进了他们共同的岁月,刻进了时光的记忆。本以为可以这样

一起纵马疆场,直到荡平匈奴,如今却是这样黯然分离。

当日苏建得知张次公因为一点小过失而被天子夺爵削职时,虽知卫青处境尴尬,还是忍不住跑到长平侯府,请他帮忙说

情。

不料卫青听了苏建的讲述后垂头不语,良久才问“只是夺爵削职发回原籍么?”

苏建焦急地点头道“这么点事情,陛下斥责几句也就是了,何必要小题大做?”

卫青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苏建,你还记得郭解么?”

苏建呆了呆,不明白卫青话里的含义。

卫青见他不明白,索性笑了笑“苏建,是我连累了张将军。现在只是夺爵削职,陛下已经手下留情,若我再不识好歹前

去说情,只怕结果会更加糟糕。”

苏建心中一寒“陛下为何如此。”

卫青淡淡笑道“这……其实是必然的。”话到此便嗖然停住,苏建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无奈与悲伤。

张次公见苏建发呆,一拍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来,咱们也再喝一杯。现在我先走了,你去代郡也没法送你,边关苦

寒,你可要自己注意点。”说着在苏建的酒樽上大力碰了一下,碰得酒花四处飞溅。

苏建这才想起自己也被天子遣去戍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由暗自苦笑。

三人都已喝得不少,张次公喝得最多,此时已经满脸通红。卫青按住张次公想去抱酒坛子的手“张兄,前路漫漫,你还

是少喝点吧。”

张次公推开卫青“不就是回个原籍么,官道畅通无阻,一路有吃有喝,有什么前路漫漫的?要说前路漫漫,我们当年奔

袭龙城那才叫前路漫漫。不知道匈奴人的方位,也不知道怎么防备他们的偷袭,不知道粮秣支不支持得住,不知道该怎

么样在草原上求生存,偏偏还遇上个该死的向导,差点把咱们带到匈奴的老窝里去,说真的,别看我杀人如麻,那时候

心里还真的有些害怕。看大将军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家才放了心,要早知道大将军也是在摸着往前走,不知道当

兵的要吓成什么样。”张次公自顾自地说着,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还好,自那次以后,越打越顺,你们还记不记得

奔袭河套那次,哈哈,找不到方向的可就不是我们了,哈哈……”

张次公便说边喝酒,声音越来越低,卫青和苏建却清清楚楚听见他把一次次战役都反反复复地复述着,直到鼾声大作。

“阿旺,张将军睡着了,请他的家人们过来,把他扶上车吧!”

车轮滚滚,扬起一地烟尘,卫青心中明白,刘彻将张次公遣回原籍,已经是打定主意不再用他,那并肩快意驰骋的日子

,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张次公和苏建,两个人都是从自己领兵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兄弟,也是最先跟着自己封侯的部下,张次公勇猛,苏建稳重

,都是难得的将才,现在却在一个月内双双失侯。

“毕竟还是我连累了他们。”所说苏建失侯是因为战败,但被调离京师发去边塞,却多少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次大

战,刘彻没有派张次公出战,卫青心里便一直有些不安。现在看来,早在当初,刘彻就已经有了想法,倒是自己太迟钝

了,没有想到。

又怎么会想到呢?就算想到了千般,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苏将军,张将军说得对,边关苦寒,你也要多保重才是。”

苏建点点头“末将……明白。”

伤别最是霸陵原,西风古道,战马萧萧,多少音尘,皆随云烟。

“大将军,宫里来人了。”阿旺干巴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卫青转过身,见一名内侍正满脸赔笑地站在阿旺身边,见他转过身,赶紧躬下腰“奴才见过大将军,大将军,陛下宣您

即刻前往上林苑,说有要事相商。”谄媚的笑几乎将脸上的肉挤做了一团。

听到这话,苏建别过脸去,阿旺则狠狠瞪着那内侍,似乎想将他吃下去。

“卫青知道了,有劳公公。”卫青面无表情地向着那内侍点了点头。

“大将军折杀奴才了,这子是奴才们的本分,跑腿是应该的。”那内侍的腰躬成了虾米,头也不敢抬。

卫青脸上难掩的倦怠,从阿旺手中接过马缰,回头对苏建道“苏将军,卫青先走一步了。”

第110章:断情

上林苑的葡萄成熟了,盛在白玉盘中,泛着透明的紫色,颗颗晶莹欲滴。

刘彻今天无聊,带了韩说到上林苑品尝葡萄,听说卫青去送张次公,便鬼使神差地着人将他叫来,说是有要事,其实却

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干坐着吃起葡萄。

气氛有些尴尬,刘彻摘下一颗,剥去紫色的皮,露出绿水晶般的果肉送到韩说唇边“来,朕喂说儿。”韩说战战兢兢看

了一旁的卫青一眼,僵硬地张开嘴。

察觉到韩说的不安,刘彻不满地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胳膊,韩说赶紧挤出笑脸,假作专心品尝。

刘彻抬起下巴,看了看下手的卫青,那人依旧半低着头,一颗接一颗认真剥着葡萄,周边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刘彻

一阵火起,合着自己白表演了,还没有葡萄好看。

“把张次公送走了?”

听刘彻询问自己,卫青放下葡萄转过身“是,陛下。”

“送了大半天,都说了些什么呢?

“都是些话别的话。”

“哦?话别的话能说这么久?除了这些只怕还在骂人吧!比如……咒骂天子?”刘彻脑海里忽然跳出卫青和张次公、苏

建竞相咒骂自己的情状,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卫青知他多疑,立刻伏拜在地“臣等万死不敢咒骂陛下,臣等只是回想起过去的日子,多喝了几杯,时间才久了些。”

“过去的日子?”在上林苑里那么多的过去日子,你都是属于朕的,可为什么离开了这里,你的心也变了?

刘彻一阵唏嘘,忽然觉得今天自己的这番举动实在幼稚无趣。

环视四周,建章宫风貌依旧,上林苑景色如昨,昔日的欢笑依稀还流溢在林间山头。

刘彻站起身来“朕想出去溜溜。”

骏马疾驰如飞。

“陛下,天色将晚,再往前走怕天黑前就回不了建章宫了。”卫青挥鞭在马臀上一催,跟上刘彻。

刘彻没有答话,依旧纵马飞驰,侍卫们已经被甩得无影无踪,见他如此,卫青只好随着他继续向前奔去。

野果挂满枝头,觅食的鸟儿在树梢上跳来跳去。随着林木变得越来越茂盛,山路也渐渐难行起来,两人只好下马牵着马

缰前行。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景致,卫青意识到刘彻想去哪里,脑中不禁“轰”的一声。刘彻见他忽然止步,转身走过来拉住他

的手腕“走,跟朕去个地方。”

卫青纵然百般不愿,也只能被他拉着向密林深处走去。

地毯般的绿草依旧,海棠的树干又粗大了一圈,秋风袭来,时有木叶萧萧而下,不远处,流水潺潺。

刘彻丢下马缰,拉着卫青坐在海棠树下,任纷纷而下的树叶落上肩头“仲卿,你还记得这里么?”

记得,当然记得,这刻入骨血的地方怎么会忘记?

“臣启陛下,臣记得这个地方。”

“仲卿记得?”刘彻的语气中透出欣喜。

“当年臣为建章监时,上林苑的山山水水虽不能说是都走遍了,建章宫附近却大多都是到过的。”眸子低垂着,目光落

在碧草上。秋风的痕迹已经无法掩饰,草叶的边缘隐约透出些金黄,像是镶嵌了一道金线。

刘彻眼神中的欣喜渐渐退去,是真得不记得还是不愿记得?

强忍了一口气赔笑道“朕知道仲卿这是气话,是朕错了,朕只是气糊涂了,仲卿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朕这个小气鬼一般

见识了。”说罢伸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又大力敲着自己的脑门“叫你乱说,叫你乱想,仲卿那么辛苦在塞外征战,痛

击匈奴,大胜而还,扬我大汉天威,长我华夏志气,你不知道感谢,还得罪他,以后再敢犯就把你拧下来。”

刘彻又拿出那套哄骗的招数,若是当年,卫青早就被哄得团团乱转,就算被卖了还会傻乎乎地帮他数银子。但时过境迁

,在经历了这么多伤害之后,卫青怎会再相信他?

“陛下折杀臣了,塞外征战是臣的本分,能得胜利全耐陛下威仪,臣万万不敢居功。”

“仲卿,不要这样,朕都认错了,你还要朕怎么样呢?”刘彻蹭到卫青身边,伸手欲搂住他的肩头。

卫青侧身躲过,刘彻搂了个空,满怀希望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陛下这是何意?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么?请陛下示下,臣下次定然牢记。”

注视着恭敬地低着头的卫青,良久刘彻才移开视线“那么仲卿可还记得,十三年前你在这里对朕许下的誓言?”

秋风缕缕,拂动了垂在颊边的长发,缠缠绕绕,不肯离去。一阵悲愤秋风般袭上心头,卫青如同木雕般呆住。

“陛下恕罪,臣……确实不记得了……”说着向后缩了缩身子,想离刘彻远些。

刘彻却忽地凑了上来,猛地抓住卫青的左臂,一脸焦灼“仲卿说过要做朕的依靠,难道忘记了吗?”

没有忘,不会忘,陛下……却忘记了。可是陛下,臣已如此不堪,你这样做还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呢,难道,连那最后

一点尊严也想拿去么?

卫青想要抽回手,无奈刘彻的五指如同铁箍,情急之间竟然没能抽掉。

“仲卿!”刘彻的声音急促,脸颊微微有些颤抖。

卫青抿起唇,直直盯着地面,缓缓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左臂,沉稳坚定,毫不迟疑地

将刘彻的手指一根根剥离。

感受到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刘彻也加大力度,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抓住卫青,冠玉般的脸顿时憋得通红。无奈终敌

不过那破军灭国的力度,手指被不情愿地逐一掰开。

卫青整理衣冠,伏拜在地,脸庞和煦如春风,却又冷漠如寒冰“臣死罪,请恕臣那

时年少无知!”

这就是你给朕的回答,想忘记、否认掉一切么?那一个夜晚对你来说只有耻辱吧!看来你是豁出去了。

一阵绝望袭上心来,刘彻猛地拔出宝剑,架在卫青的脖子上,眼见卫青随着自己的剑锋抬起身体,空无一物的眼神在自

己的脸上扫过,掠向了一旁。

竟敢漠视朕,你真的当朕不敢杀你么?手中的剑紧了紧,有血珠从剑锋下渗出。

卫青闭上眼睛,冰冷的疼痛从脖子一直刺激心底,却没有恐惧,反倒开始期待着那宝剑划过喉咙的感觉。

耳畔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刺痛感渐渐加剧。刘彻猛地挥臂,宝剑重重砍在海棠树上,将树干震得瑟瑟发抖,随着刘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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