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下——大雅不作
大雅不作  发于:2012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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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见状,将小金棍丢在一边,伸手打开黄金鸟笼的门,那雀被困养多时,忽然看见笼门大开,立刻不顾一切扑了出去

,抖动翅膀想要飞向天空。不料湿透的羽翼沉重异常,非但没能飞到天上去,反而直直扑向了花丛。

侍卫们赶过去欲捉住它。金丝雀见状扑腾着想要逃离,却一次次从空中栽下来,最终没能逃脱侍卫们的围捕。

刘彻将被捉回的鸟捏在手中,轻轻抚弄着它湿透的羽毛“羽毛被打湿了,就飞不起来,但湿了的羽毛总有一天会干,那

个时候,朕就再也不能打开笼子让它到处乱飞了。”

刘彻没有看卫青,像是在自言自语。卫青低垂着头,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大将军,如果朕永远也不想让它再飞起来,永远陪着朕,该怎么办呢?”刘彻把鸟放回笼子,关上门,笑嘻嘻地看向

卫青。

卫青不明白天子为什么会忽然问自己这种话,立刻恭声答道“陛下只需不再打开笼子即可。”

刘彻笑了起来“是啊,一只金丝雀,如果朕不打开笼子,它就永远也飞不出去,但如果不是金丝雀而是只鹰呢?这么小

的笼子怎么关得下它?”

见卫青不再答话,刘彻也不追问,又低下头去挑逗着笼中鸟儿,蝉鸣更加急躁,笼中的鸟受到惊吓,有点无精打采。

刘彻缓缓开口,语声平稳沉厚“如果是鹰的话,便只能拔了它的羽、折了它的翼,这样它才永远也不能飞翔。”说完这

话,刘彻略低下头审视着卫青,跪在脚下的人依旧低着头,似乎是胆怯,又似乎是害怕冒犯天子无上的威严。但在刘彻

看来,所谓胆怯也罢,害怕冒犯天颜也罢,统统都是表象,这副做派,骨子里分明就是傲慢!

“大将军,听说你把朕赏赐给你的千金分了五百给王夫人的父母祝寿?”

“是。”卫青顿首道。

“笼络后宫,呵呵,这可不象你想得出来的主意。”刘彻半眯起眼睛盯着卫青“是谁给你出的这么好的主意啊?”

卫青心知瞒不过去,如实答道“是一位叫宁成的公车府待诏。”

刘彻忽地站起来大笑一声,那笑声洪亮刺耳,瞬间便嘎然而止“公车府待诏?这种人才居然还只是个公车府待诏?太可

惜了,朕看他分明就是下一个公孙弘嘛!王顺,把今天当值的侍中叫来。”

当值的侍中就在不远处侍候着,听说天子传唤,立刻小跑着来到亭前“臣见过陛下。”

刘彻笑睨着低头不语的卫青“传朕的旨意,封公车府待诏宁成为东海郡都尉,即刻赴任。”

连天子和大将军的这点微妙纠葛都看得出来的人当然是聪明人,做个东海都尉应该没什么问题。

卫青心中一怔,宁成一介布衣,只因给自己出了个主意就立刻被封为两千石的高官,天子的心思果然难测。

“人是个聪明人,主意却真是个馊主意,大将军连这种馊主意都听得进去,可见是个实在人,难怪连擅专军权这种事情

都敢做。”刘彻冷笑一声又补上一句“难怪胆敢欺君!”

卫青听他这样一说,身形一震,立刻俯身拜倒“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降罪?怎么会呢?大将军处处将功劳归于天子将士,还用了这么高明的法子告诉天下人,自己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才

得到了今天的权势,好让天下人轻视于你,让朕放心么?朕怎么还会降大将军的罪?只是,为何大将军没有按照他的意

思把千金都送给王夫人的父母呢,是怕朕觉得大将军不领朕的情么?果然是心思缜密,天生的将才啊!”语声中是毫不

掩饰的讥讽之意。“不过,大将军,你要让天下人轻视,要让朕放心,还有个更好的法子,要不要朕教你?”

卫青心知今天刘彻定不会放过自己,满心惶惑“还请陛下教诲。”

刘彻哑然轻笑,走到卫青面前蹲下身来,脸几乎碰上卫青的脸“大将军想知道的话……跟朕来吧!”

第105章:折翼

苍池之水,青苍如碧;渐台摩天,峭立池中,在池面投下一条笔直的身影,暗了半池碧水。奇花异木环护四周,微风袭

来,暗送阵阵幽香。

清凉殿飞扬的檐角倒映在水中,被粼粼波光荡漾起一片陆离。湖风穿室而过,卷起白、蓝、青三色的纱幔,顺着自然迭

起的褶皱,曳出流水般的纹理。

清凉殿因为临近水面,尤为凉爽,夏季时刘彻经常来这里居住。如今殿堂已被翻修一新,漆水光可鉴人,淡淡的木材清

香夹杂熏香淡雅的味道里,若有若无。

所有的随从都已退下,刘彻分开纱幔,临水的台榭上铺着细麻编制的坐席,刚刚丄贡来的水果滴落着晶莹的水珠,黄金

簋中盛满新酿的美酒。

刘彻侧身坐下,用手指指自己对面“仲卿,坐。”

忽听听到他如此亲密地称呼自己,卫青心中泛起隐隐的不安。

刘彻拿起勺子,从簋中舀出一勺酒先给卫青斟满,又给自己斟上。

卫青的不安渐渐增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刘彻何时给别人斟过酒?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给他斟酒、切

肉,这种反常却是为了什么?

刘彻把酒杯端在手中,却没有饮,目光在宫室中环视了一圈,才注视着卫青,柔声道“朕着人把这清凉殿重新打理了下

,所有的器物都换了新的,仲卿可喜欢?”也不等卫青回答“这香薰的是辛夷,朕记得仲卿说过这味道清淡绵长、芳馥

入脾。还有这些纱幔帷帐,都选的是仲卿最喜欢的颜色。”

柔柔的语声终于让卫青抬起头,望着刘彻的被阴影没去大半的侧面,虽竭力保持着平静,眼神却由茫然渐渐化作惊悸。

“臣,臣……”想着刘彻那可能的意思,卫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刘彻避开他的眼神,神色依旧漠然,语气依旧平静“仲卿,朕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卫青静静看着刘彻,他心中清楚,现在刘彻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有一个人,不小心拾到了一只小鸟,小鸟是那么的柔弱温顺,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它吹走。那人多么怜惜它,用最好的

琼浆玉液喂养它,把它搂在怀里、捧在手心里暖着,生怕它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伤害。小鸟终于慢慢长大了,那人这

才发现,这只鸟不是寻常的宠物,而是一只天生便该搏击长空的雄鹰,于是那人便用钢铁铸造了它的羽翼、锋锐了它的

利爪,打开黄金笼,让它去搏击蓝天。那人以为,无论什么样的鸟儿都有飞倦的时候,当它收起羽翼,就依然会回到自

己身边。”刘彻发现自己的语气越来越难以控制,便住了口,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感觉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才

又接着道“可是那个人错了,遨游过蓝天的雄鹰怎么还会愿意居于藩篱之下,它的目光已如雷电般犀利,它的雄心已如

天地般广阔,即使想要让它在自己的肩头稍事歇息,也会担心会被利爪刺伤了肌肤、穿透了筋骨,即使收起羽翼,只愿

栖息于白云之侧、高山之巅,那个它从小生活的笼子,再也留不住它了。”

说道这里,刘彻转过脸看着卫青。卫青眼中的惊悸早已不见,代之的是一贯的淡然。眼神也不再看着刘彻,而是落在摆

满鲜果美酒的案上,仿佛没有什么情绪。

刘彻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看似平静,手却略略有些颤抖,杯中酒不觉洒出几滴,濡湿了衣袖“本来,放了

它也不是不行……。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该放了它?十多年的辛苦就是为了这个结局?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刘

彻的语气渐渐变得急促,眼睛也变得赤红“所以朕刚才告诉你,要想让它老实,就只能拔了它的羽毛,折了它的翅膀,

让它连宠物也不如,也许这样……。它才会认命。”

几只水鸟从栏杆前掠过,“扑扑”振翅的声音扰乱了刘彻的情绪,刘彻出神地望着水鸟飞去的身影,良久才直直盯住垂

着脸的卫青“你不是要让天下人都觉得你没有本事,是靠姐姐的裙带才爬起来的么?朕到觉得,你不是靠你姐姐的裙带

,靠的,是你自己……的腰带……”刘彻挑起眼角,言语轻佻,又锐利得如同钢刀,将卫青的心划的血肉模糊。

卫青努力压抑着情绪,依旧端端正正地跪坐着,抿住了嘴唇,藏在广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扣在一起,几乎将自己的骨头捏

碎。

刘彻细细端详了卫青毫无表情的脸,狠狠地笑了起来“朕一直觉得世上有人是与众不同的,但朕错了,人……都一样,

都贪婪,都自私,都……欺骗……,没有人例外。所以,既然做了同样的事情,韩嫣他们背负的名声,你……也该背负

,凭什么你就要不同呢?告诉朕,凭——什——么——”

终于说出口了,终于……还是这样的结局。

卫青心中一阵惨然,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似立刻就要死去一般。自己处处隐忍、步步退让,却终也逃不脱。

池面风起,卷动了纱幔,也浮动了烟霭,水面似乎被笼上一层轻烟。

刘彻觉得脸上有些发麻,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

“你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个地方……可是朕花了不少心思给你准备的,朕——可真是宠你!”定

了定补充道“晚膳前回来,陪朕用膳,朕今天晚上要留宿清凉殿。”说这话时,刘彻嘿嘿一笑,刻意睁大了眼,想看看

卫青的反应。不需要太久,也许只是几天之后,卫青和自己的关系便会天下皆知了。

刘彻忽然有了种嗜血的快感,仿佛啃下了卫青的一块肉。被啃下一块肉,一定会很疼吧,刘彻期待地注视着卫青,却只

见卫青稳稳坐着,自始至终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果然是善于伪装!朕不信你连这都不在乎。

刘彻太了解卫青,一直以来,他最怕的就是和自己的这层暧昧关系为人所知,如今事到临头,却似乎毫不在乎,这哪里

是不在乎,根本就是在和自己硬抗。

刘彻暗自咬牙,本就附骨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

晚膳前,卫青回到了起清凉殿,什么东西也没带,只是将朝服换成了便装。刘彻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便传了膳。

过去一起用膳时,卫青总是会先给刘彻分好食物,看着他吃上几口才自己用,刘彻也习惯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温

柔,心情一派大好。而这次,刘彻坐着等了半晌,却见卫青一动不动,只拘谨地跪坐在案边,丝毫没有要来给自己切分

食物的意思。

刘彻压住怒气,横了王顺一眼,王顺立刻会意地给刘彻切分好食物。刘彻拿起筷子,发泄般自顾自大吃大嚼。

见刘彻开始用膳,卫青这才不徐不疾地拿起餐刀,切开自己面前的小牛肉,用筷子夹住,细嚼慢咽起来。

第106章:惩罚

一夜的云雨散。

刘彻悄悄睁开眼睛,身旁的人微阖双目,呼吸浅淡平稳,但刘彻心里清楚,他和自己一样,一直都没有睡着。

虽说彻夜放纵,刘彻却丝毫不觉得疲乏,反而神清气爽。不觉伸手搂住卫青的腰肢,肌肤相接的细腻触感令刘彻心神一

荡,刚刚才发泄了不久的欲望又蠢蠢欲动。

感觉到扣在腰间的力量,卫青缓缓转过身来。

“睁眼看着朕!”覆上修长优美、充满弹性和诱惑的身体,刘彻低声发号施令。

依旧目如点漆,只是曾流溢满眼的星星换成了薄雾,雾下又结了冰凌。

胸腹上几道明显的伤痕跳入刘彻的眼帘,刘彻心中一痛——这都是他为大汉纵马沙场留下的啊!旋即,那眼底的淡然又

让刘彻硬了心,管他呢!这是他活该!

“想躲开朕?”用手捏住他的下颌,故意加大力度“朕记得朕对你说过,你……永远都是朕的人,休想离开。”这句话

早就被刘彻重复得失去了威慑力,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

见身下的人习惯性地应着“诺”,也不知是否听进去自己的话,被亲吻得略有些红肿的嘴唇被自己的手指捏得微微开启

刘彻不由起了恶念,俯下身对着那诱人的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卫青本以为刘彻又想亲吻,不料嘴唇却一阵剧痛,措不及防间,竟疼得叫出声来。这声音明显刺激了刘彻,昨夜自己使

尽浑身解数,卫青也半声不吭,现在,终于出声了……

刘彻一阵激动,放开已被自己噬咬得鲜血淋淋的唇瓣,转而攻击因疼痛而紧绷的胸膛,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留下一片

牙痕和吻痕。只是这次,卫青却咬紧了牙关,任他如何啃噬,也再未发出一丝声响。

刘彻用双臂支起自己的身体,欣赏着吻痕由红变紫,齿痕结成血痂,兴奋得满面通红。

“陛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王顺的声音恭敬地在帐外响起。

刘彻坐起身来“朕知道了,把朝服拿来。”

王顺低头进帐侍立,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雪白衣物。

刘彻在另一名内侍的服侍下开始穿衣,繁复的衣结牵牵绕绕“王顺,服侍大将军着装。”

王顺低了头,看也不敢看榻上的卫青,只把衣物举高了些“请大将军着装。”

见卫青在王顺的服侍下穿好朝服,刘彻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待会大将军就跟朕一起去上朝吧!”

朝堂上的气氛少有的压抑,全不似过去的闹闹嚷嚷。

大臣们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喘气的声音听起来有何不妥之处。

大将军没有在宫门侯朝,却和天子一起来上朝,就算用膝盖也想得出来,他们昨晚一直在一起。这本来也还有情可原—

—天子和大将军彻夜商议军国大事并非不可,只是大将军唇上的齿痕、下颌的青紫却隐隐告诉了大家,事情不是那么简

单。

天子性好男色,此事天下皆知。

大将军跟在天子身边多年,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不是没人怀疑过两人的关系。但就算捕风捉影也得有点风有点影

,这么些年,两人间竟然真的没有任何不清白的迹象透出,就连猜测的人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致,不甘不愿地相信,他们

之间真的只是君臣关系。

随着卫青的军功越来越显赫,大家就更加认为,天子看中的是他的才干,而非皮相。

而今天的种种情况,却令两人的关系颇有点昭然若揭的意思。

大臣们看似小心翼翼,不敢交换眼色,却各怀心思。

有人心中惋惜“可惜一代名将,竟然是个佞幸。”

有人满心愤懑,只把这一切都当做巧合。

却也有人暗自嗤笑“什么名将功业,什么战功赫赫,说来好听,平时看来道貌岸然,却原来不过是个以色事君的男宠!

既然天子和大将军是这种关系,那么开初大家猜测的疏远冷落便肯定是不存在了。

一些人悄悄擦汗,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见风使舵,否则,今番可是要表错情。

刘彻高坐在丹墀之上,看着群臣古怪的模样,忍不住想笑,瞟眼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卫青,见他如往日般低着头,恭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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