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一卷——大雅不作
大雅不作  发于:2012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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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贺虽然参加了马邑之围,但实际上也是没有看到匈奴兵的人,虽说从职位上来说公孙贺和李广是平级,但李广经历

过多次战役,经验丰富,在军中声望很高,公孙贺也得敬他几分,听李广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开口。

见讨论陷入僵局,主父偃赶紧接口“韩大人和李将军的说法甚是,但卫大人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出击的困难肯定很大,

不过办法还是可以想嘛,大家说是不是?”他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他本是强硬的反战派,此时却说出这种骑墙的话,韩

安国不满地睇了他一眼,也没有答话。

殊不知主父偃自从被刘彻召见后深得器重,一年之内连升四级,由谒者迁为中大夫,纵然刘彻没有理睬卫青的举荐,主

父偃也清楚自己能够得到天子的赏识很大程度上还是靠了卫青,是以一直心怀感激,而卫青本来就对他钦佩,两人的关

系自然十分亲近。

主父偃对卫青的想法多少也明白些,在对匈奴作战的问题上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此时见卫青尴尬更是要跳出来给

他解围。

见众人又不说话了,刘彻心里很不痛快,对卫青道“卫青,你不是说有办法解决深入匈奴境内作战的难题吗,怎么不说

话了?”

卫青施礼道“陛下,臣惶恐。臣的意思是,臣对这个问题有了一些大致的想法,但这些想法确实都是纸上谈兵,绝对不

够完善,很多细节问题也还需要找出来解决。所以要想真正找出一套完善的作战方式,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实践。臣以为

可以先派出军队进行尝试性作战,其主要目的就是尝试作战策略、积累战斗经验,找出有效的出击方式。”

韩安国听卫青这样说,不禁一笑“哦?卫大人居然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安国愿闻其详。”

卫青也不客套,接口道“其实也很简单,匈奴和我大汉不同,他们军队虽然强悍国家却并不富庶,生产能力低下,且一

旦遭受打击很难恢复。卫青以为,若想打击匈奴,那么进攻对象就不仅仅是军事目标,更要摧毁他们的生产能力,这就

必然要求我们深入到匈奴境内作战才能够实现。至于作战的方式,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匈奴人以游牧为生

,基本没有什么防御工事,一旦遭到突袭,便绝无还手之力,我们可充分利用轻骑兵的灵活机动快速运动,攻其不备,

并尽可能缩短军队在匈奴境内的逗留时间,以保持攻击的突然性,还可防止军队和粮道遭到偷袭。”

韩安国听罢沉思片刻“卫大人说的看上去有一些道理,但你所谓的尽可能缩短军队在匈奴境内的逗留时间这一条怎样实

现呢?这似乎是整个战术的执行关键,但行军路上的会发生很多事,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导致泄密和整个军事行动的失

败,必然得有所保障才行,卫大人打算如何来保障?”

卫青抬头看了看刘彻,才转脸对着韩安国道“韩大夫所言极是,这正是卫青现在觉得最难解决的问题,也是建议派部队

进行尝试性作战的原因所在。”

“原来卫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却要拿大汉士兵的性命去做尝试。卫大人,那些都是人命,不是上林苑的麋鹿。”李

广冷冷地盯着卫青,语气中说不出的轻蔑。

第35章:劝说

会议最终没有议出个结果,卫青走出宫门正要上马,肩上被人猛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主父偃和东方朔。自主父偃进宫

后,与东方朔的可谓相见恨晚,两人皆才华横溢、行为乖张,不禁大起惺惺相惜之意,很快就成了知交,连带着卫青也

和东方朔亲近了很多。

“怎么一副丧气的样子?”东方朔笑道。

“丧气到是没有,不过是有点心情不好”卫青闷闷地说。

“心情不好好办,这事就交给我,包你心情大好。”主父偃对着卫青贼笑了一下,不由分说,和东方朔一起拉着卫青到

了自己的府上。

“主父兄,看不出你竟然是个风流人物,失敬失敬。”东方朔看着体态妖娆、面容妩媚的胡姬,眼神几乎盯在舞池里拔

不出来。

主父偃举杯跟他二人一碰才道“人生百年,及时行乐才是,莫要委屈了自己。”

“还是你老兄厉害,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玩最好的,什么人给你送钱你都敢收,连人都不避一下。我穷得都快揭不开

锅了,也没个财源。”东方朔不满道。

主父偃一阵轻笑“你太中大夫年秩一千石也不少了,谁叫你每年换个老婆,钱都拿去做了聘礼,不穷才怪。”

东方朔一阵惨叫“你和仲卿一个到处收礼,一个天子赏赐不断,都是有钱人,还来取笑我个穷人。”

东方朔有个怪癖,每年都会重金聘娶一位名媛淑女,第二年又将她抛弃,另娶他人。他的这个怪癖人尽皆知,是长安城

里的一大怪事。东方朔也因此时常囊中羞涩。

主父偃胆子大,因为天子对他的器重,很多重要事务都由他具体经办,为此暗地里收了不少好处。关于这一点,他也不

刻意隐瞒。不以为然地道“天子用我是觉得我有可用之处,也自然不会在乎我收点小礼贴补家用,说到仲卿嘛,嘿嘿,

看来就要有更大的用场了。”

卫青见他说到自己放下筷子问道“派什么更大用场,我怎么不知道?”

主父偃施施然喝了一口酒才道“看今天的架势,陛下对你的意见很有兴趣,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称呼你卫将军了

。”

东方朔没有参加会议,听到这话赶紧问“主父兄的意思是陛下会派仲卿会领兵出征?”

主父偃又喝了一口酒,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一边吃菜一边欣赏起歌舞来。见卫青和东方朔都眼巴巴看着自己才道“让他

带兵的可能性有,但不一定。”

“那就奇了,你明明说陛下对卫青的作战计划感兴趣,有怎么会不要他带兵?”东方朔摇了摇头。

主父偃看着卫青“其实要我来说,仲卿虽然胸藏甲兵、精于骑射,却更适合为相不适合为将。”

东方朔大笑道“主父兄啊,这个东方朔不敢苟同。你也说了仲卿然胸藏甲兵、精于骑射,怎么会说他不适合为将呢?”

主父偃正色道“仲卿现在主着内朝,位虽低权却重,这些年来把内朝打理得有声有色,深得天子信赖,最难得的是和陛

下同心同德,这是为什么我说他适合为相的原因。至于不适合为将……”主父偃凝视着卫青的脸道“仲卿可有什么缺点

么?”

卫青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卫青的缺点多得很,不知道主父兄是指什么?”

“我是指在天子眼里你有什么可以作为把柄的缺点没有?”主父偃神情极为认真。

卫青想了下,缓缓摇头“这个卫青就不知道了。”

“在主父偃和很多人眼里,仲卿德才兼备,基本上找不出什么缺点,或许天子也这么认为也未可知,此乃为将者的大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将者权柄太重,若无把柄抓在天子手上,那么你让天子如何对你放心?可惜你跟了陛下这么

多年,陛下太了解你,就算你现在想装些缺点出来,只怕也来不及了。”

东方朔一听,一把抓住主父偃的袖子制止道“主父兄,你喝多了。”

主父偃甩掉东方朔的手“我主父偃生来就不讨喜,连我的父母兄弟都厌恶我。偃以为,大丈夫不为五鼎食,便为五鼎烹

,绝不做平常之人。何况当今天子用人,只用其长,天子用偃的,就是大胆敢为。”

东方朔也是言语随意的人,却素来极有分寸,见他句句不离忌讳,大是着急。

卫青听了主父偃的话,良久不语,呆呆地把玩着酒杯。作为一个军人,驰骋疆场是他的梦想,想起刘彻曾经说过打仗的

事情不用自己管,现在主父偃又这样一说,顿时产生心灰意冷之感,不由得强笑道“将军立威需在战场,岂是说有就有

的?”

主父偃哈哈一笑“仲卿啊,我劝你千万不要去带什么兵打什么仗,即使陛下让你去,也一定要尽力推脱。你和我不一样

,你就算不建立什么不得了的功业,依照陛下对卫夫人的宠爱和对你的亲信,迟早也能位列公卿。倒是你若真的带兵打

仗,且不说不易取胜,就算胜了又如何?最多也不就是个公卿,还徒遭猜忌,与其这样到不如就待在现在的位置上,该

来的总会来。”

东方朔满头大汗,这翻话若是让刘彻知道了那还得了,只怕不止主父偃,连自己和卫青都会遭殃。好在左右无人,连侍

女们都隔了一两丈的距离,东方朔长出了一口气,赶紧给主父偃嘴里塞了只梨子。

主父偃的酒当然是最上等的好酒,卫青喝得虽多第二天起床却没有宿醉的感觉。

下了朝,卫青如过去一样先巡视了一遍期门军便进了内朝。

不一会,刘彻便着人来宣他觐见。卫青放下手中的奏折,急急赶往宣室。

到了宣室门口,正要垂首求见,忽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卫青赶紧闪到一边,馆陶公主昂首挺胸,没看见卫青般擦着他

的衣角走了过去。守卫在门口的东方朔皱了皱眉,对卫青撇嘴一笑,其意思不言自明。

进到宣室内,刘彻正坐在榻上仔细玩赏一支珊瑚,那珊瑚色泽鲜红,艳丽欲滴,一看就是稀世珍宝。刘彻看得颇为专注

,连卫青跪在面前请安也恍若未觉,卫青见他并未看自己,便只是低头跪着,不再发一言。

过来半柱香功夫,刘彻才抬起头,看到卫青还跪着,恍然道“仲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朕?”语气异常亲切。

卫青柔声道“难得陛下好兴致,臣不敢打扰。”

刘彻面上掠过一丝淡笑,目光依然落在珊瑚上“仲卿啊,朕叫你来是想听听你对昨天御前会议的看法。”

卫青早知他传唤的目的,只略略一顿“韩大夫文韬武略、沉稳持重,臣是万分佩服的。只是天下万事,皆有个开始。前

人的经验固然重要,总是亦步亦趋也不行。既然事实证明现在的法子有问题,臣以为就改尝试着改变。”

刘彻将珊瑚放在案上,两眼看了卫青“那依仲卿的意思,谁去做这个开始的人合适呢?”

卫青一听这话,立刻正了正衣冠伏拜在地“臣以为,臣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道明媚的笑容流过刘彻的面庞,如阳光般灿烂,他欠起身,凑近卫青“仲卿说什么?朕没听清,能否再说一遍?”

卫青提高了嗓音,大声道“臣愿前往。”

刘彻笑得象一只狐狸,斜着眼睛看了卫青半晌。见他长跪于前,以额触地,姿势庄重谦恭,便悄悄手足并用地从榻上爬

到卫青身边,托着他的下巴继续左右端详。卫青依然一脸正经,刘彻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腰,卫青被捏得想笑,往旁边一

缩,刘彻乘机扑了上去,将他按在地毯上,手不老实地伸进了衣领,在光洁的胸口摩挲。

王顺见状立刻退了出去,找借口遣走了宣室附近的卫士。

卫青急急握住刘彻的手腕“陛下,宣室是商议军政大计的地方……”

刘彻挣了两下没能挣脱,虎了脸眯缝起眼睛“你也知道宣室是商议军政大计的地方,莫非你想在这里抗旨?”

卫青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呆呆握住刘彻的手腕,却再也没了丝毫力气。刘彻毫不费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解开卫青的

腰带和衣结。见卫青前襟大开,目光迷离,刘彻的心如猫抓般,目光左右找了一圈,一把抱起卫青放在案上。

那案几本来就不大,卫青一坐上去便没了地方,原来放在上面的珊瑚顿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残片洒得满地都是,在窗

外透进的阳光下一闪一闪发出明澈剔透的红芒。

刘彻搂住卫青的腰,脸紧紧贴在他温暖的小腹上,良久一言不发。感觉卫青伸手抚上自己的头发,刘彻的心中一阵悸动

,缓缓跪起来,轻柔地吻上了卫青的唇“还是朕的仲卿最好,最懂朕,最可朕的心。”

卫青闭上双眼,颤动的长睫不断划过刘彻刚毅英俊的面庞。他微微抬起双臂,似要拥抱住刘彻的脊背,却又猛然滞住,

缓缓放回身侧,任天子温柔而粗暴的将自己拥在怀中,几乎揉进骨里。

第36章:蚩旗

明朗夜空繁星闪烁,将一片星辉洒在广袤的大地上,在那片明亮的星辉中,连月色也失去了光华。

夏日的夜晚鸣蝉低唱,群蛙争喧。夜已经深了,日间的暑气却还没有完全退去,晚睡的人们摇着扇子一边驱赶着蚊虫一

边坐在院中拉着家常。人间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平静而安详。

忽然,天地间闪耀出炫目的光辉,万千星辰汇集而成的彗星横亘了半个天空,那彗星光龙般疾驰于天际,巨大的慧尾卷

曲如高昂的龙首,不时有纷纷星雨洒落下来,华彩四溢夺人心魄,血腥的凛然之气铺天盖地而来。

“蚩尤之旗!蚩尤之旗!”人们奔走呼号,声音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未央宫前殿灯火通明,成百上千盏巨大的铜灯将广阔的朝堂照耀得如同白昼,大臣们虽说是被临时宣召而来,一个个却

衣饰整洁,仪容端庄。

身批重铠,手扶长剑的天子巍然傲立于朝堂,铠甲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蚩尤之旗划破了长空,东皇太乙擂响了战鼓。上天告诫我们,血流成河、伏尸成丘的时候已经到来,众位卿家,是引

颈就戮还是奋起反击,朕问你们。”天子的目光挨个扫视着阶下群臣,大臣们垂首而立,没有一个人做声。

殿内一片寂静,连灯火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也清晰可闻。

见无人答话,刘彻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多少年来,我大汉倍受匈奴欺凌,送公主和亲不说,还要赔上大量钱物

。该退的都退了,该让的都让了,但匈奴人一边娶我们的公主,一边用着我们的钱物,一边却依旧掠我边塞、杀我百姓

。而今上苍降下兵兆,与其让匈奴人杀到长安来,掠我中华疆土,戮我大汉百姓,不如让我们杀到匈奴去,让他们也尝

尝被杀戮的滋味。”

大臣们依然一言不发。天子目光炯炯,直视着带丞相、御史大夫韩安国,见他低头不语,不禁轻轻“哼”了一声,随即

把目光投向了朝堂的后方,“太中大夫、建章监卫青听旨。”声音宛若洪钟,响亮而有力。

年青的太中大夫、建章监从群臣队列的末端站起身来,玄色的铁甲发出一阵脆响,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天青

色的璎珞随着他矫健优雅的步伐左右晃动,挺拔的身姿凛凛生威。

“臣卫青听旨。”卫青单膝跪地,向这天子一抱拳。

“朕现在封你为车骑将军,全权负责出击匈奴的各项事宜,你要尽快拿出作战方案,做好战前准备,确定作战目标,为

朕踏平匈奴。”

“臣领旨。”声音洪亮果决,震得整个朝堂嗡嗡作响。

天子神威熠熠,将军风华灼灼。

御史大夫、代丞相韩安国偷眼看了宫阶上下的二人,那二人四目相对,皆目光坚定、气势夺人。

天子似笑非笑,满是睥睨天下的豪情。

将军嘴角微微向一侧勾起,将素来温润和煦的面庞描画得异常坚韧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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