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裴肃收回思绪,爽朗一笑,“众位大人可是想借故灌醉裴肃?恐怕此愿难成。”
御史大夫景上虞拍拍安赞的肩膀,叹道:“大人是不是不知裴相酒量啊,裴相虽不长与我等饮酒,可酒量却不是你我能及的。
”
这话一落,众人顿时起哄道:“咱们众人与裴相便来赛赛酒量如何啊?”
第四十二章:相府偶遇
一片欢声笑语中,众位大人倒也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这晚宴倒像是众位官员之间专门所设的酒宴,那
位相府的大小姐则是有些被冷落。
直到夜深,各位官员一一辞去,裴肃也稍稍空闲下来。裴肃到女儿身边道:“菡嫣,爹也没想到今晚会来这么多人,他们与爹
同朝为官,爹不能放着他们不理,却是冷落你了。”
“爹爹不必在意,菡嫣明白。”七八岁的女孩,仰着一张天真的脸,眼眸清澈如同湖中水流。
将小女孩抱起在怀里,裴肃吩咐道:“今日是大小姐生日,让府里的人都过来乐乐吧,权当是添些热闹。”
李总管躬身行了一礼,便下去通知了。
陈牧驰还在紧张之前裴肃那深不可测的一眼,便接到李总管的传话,说是让府里所有人都到前厅去一起热闹热闹。陈牧驰本不
想去,却又怕万一裴肃真的注意到他,此时不去反而引起他的戒心。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活,陈牧驰跟在金大厨他们身后一起向
着方才的厅堂走去,此时相府里没有了那些官员大臣,府里的人更放的开些,热闹不减反增。
装着一脸憨笑在众人中来去,却始终保持着他与裴肃的距离。可惜,没待他祈祷多久,过了会儿,裴肃竟然专门喊了金大厨过
去。
金大厨去了没多久便来喊他们这些呆在厨房中的人,陈牧驰低着头站在一群人身后,看起来很不起眼。裴肃扫了一眼众人道:
“在厨房的人好似有些多了。”就在陈牧驰担心厨房会不会来个大减员的时候,裴肃再次开口,“李年平日里已经很忙了,额
外的还要照顾我起居,正好我便从厨房挑几个人到我身边伺候。”
金大厨忙道:“不知大人挑谁过去呢?”
裴肃的视线越过众人,来来回回后落在小宝身上,“这孩子年级还小,不若跟在小姐身边做个书童,若你用功,也可识得几个
字。”
小宝一听,兴奋的蹦起来,大声道:“谢相国大人。”
孩子气的举动让裴肃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后他的视线再次移动,最后落在陈牧驰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陈牧驰一惊,强压下心中的疑虑道:“小人徐占喜。”
“可愿跟在本相身边?”裴肃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小人笨手笨脚的,害怕唐突了相国大人。”陈牧驰话一落,裴肃眯起眼道,“你说话倒不如你的外表看起来这般鲁莽。”
动作有些僵硬,陈牧驰继续道:“小人见到相国大人,不敢随便言语。”
“很好,今后你便跟着我,专门伺候我一人即可。”裴肃说完,金大厨赶紧拽拽陈牧驰的衣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还不快
谢相国大人。”
陈牧驰无奈,只得脸上装着一副诚慌诚恐跪拜道:“小人谢相国大人赏识。”
此事算是已成定局。陈牧驰他们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别人太多关注,毕竟宰相常常关照府中上下,今晚是大小姐的生日,
慰问厨房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切安排妥当,金大厨他们离开,陈牧驰却留在了裴肃身边。李总管在旁边交代着裴肃的日常习惯,陈牧驰一一细心听着,不
敢有丝毫怠慢。他原先只是预定在相府中慢慢观察,却不想此刻却突生变故。
听完了李总管的一大串嘱咐,陈牧驰不由有些头晕脑胀。转头看到裴肃如同一个寻常百姓般与自己的女儿玩耍,不由一怔,此
刻的他还哪有半分之前看到的锐利深沉。
裴肃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妻儿?”
“家人都在外地的,小人也是为了糊口才到京都的,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然能在相府中做事。”说着,脸上又露出傻兮兮的笑
意来。
裴肃看着不由有些疑惑,之前的那个眼神难道只是他的错觉?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面相憨厚的男人,他收回心思望向拽他衣袖的
女儿,“怎么了,菡嫣?”
“爹,菡嫣困了。”睁着无辜的眼神,小女孩嘟着嘴道。
“好,那就去睡觉。”牵着女儿的小手,裴肃起身向着裴菡嫣的房间走去。
陈牧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转头看着随着主人离开,渐渐平息的热闹氛围。李总管不满的对他道:“还站着
做什么,相国一会儿便要休息了,你去将被褥都整理好了。”
这些日子,对于相府已经颇为了解,陈牧驰听完李总管的训示,便赶紧独自赶往裴肃居住的屋子。那屋子陈牧驰早就知道,只
是却从来没有机会靠近。
推开门,屋内简单的摆设着一些桌椅和书架。经过一道屏风,到了内室,里面只有一张宽大的床,多余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和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简洁大气。
将锦被铺好,又放下床帐,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沉稳的步伐。陈牧驰对着走进门的裴肃道:“床铺已经铺好了。”
“今夜已经很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看了陈牧驰一眼,裴肃温和的道。
“那小人就先下去了。”说完,正要离开,裴肃却似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道,“明日让李总管给你安排间离这里近的屋子,
也好方便做事。”
“谢相国大人!”行毕礼,裴肃挥手示意,他便缓缓退了出去。
关好房门,陈牧驰松了口气,裴肃虽然语态皆一副易处的摸样,却无端让他感到莫大压力。
听到屋外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裴肃脸上神色才冷了下来,全当他是个死人吗。一个个的把人往相府里塞,虽然徐占喜目前
的身份并无可疑,但是想起宴会上那道灼人的目光,他便不觉蹙眉。
他府上有碣曦的人,有皇上的人,还有一些江湖势力的,头疼的叹口气,暂且便这样吧,还不是时候,如今只能忍耐。
不到寅时,陈牧驰便起身梳洗前往裴肃的住处。他既被裴肃亲点为贴身的仆人,自然要尽职尽责做一个仆人的本分。根据李总
管所言裴肃每日寅时起床,卯时上朝。
天还是一片黑沉,揉揉朦胧的睡眼,站在裴肃门前时发现里面已经点燃了蜡烛。迟疑了下,陈牧驰在外询问道:“大人,您可
起身了?”
门从内打开,裴肃穿戴整齐走出来,看着徐占喜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小人既是再宰相大人的仆从,理应比您的起的早,只是不想还是晚了。”陈牧驰说完,见裴肃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赶忙道
,“我去给您打水。”
得到裴肃的应允,陈牧驰这才出去。不一会儿便打了干净的水进来,沾湿了汗巾寄给裴肃道:“大人您先洗把脸,我去厨房给
您准备些吃的吧。”
裴肃摆手道:“不用了,早朝回来再吃便是,现在也没什么食欲。”
一切收拾妥当了,裴肃便迈着大步消失在相府的门前。陈牧驰送了口气,想着暂时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又回去补觉。等再次醒
来时,约莫已到了巳时。他拍拍脸起来赶紧去裴肃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房,只是等他一站到书房门口便有些愣了。
书房中传来静静的翻阅声,门开着,陈牧驰的视线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那人一袭绛红衣袍,头发束的整整齐齐,一双桃花眼
此刻正看着手上的书本。司暮雪!他在这里做什么?此地平日并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的,莫非他与裴肃相识?
正想着,司暮雪抬头看向他,冲着他淡淡一笑,便又低首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书本上。陈牧驰进去给他倒了杯热茶,放在一边
道:“公子先喝些茶水,大人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他说话,司暮雪抬起头,上下打量着他笑,“你的声音与我一个朋友倒是相似。”
陈牧驰生怕司暮雪看出什么,只得装作不经意道:“那真是太巧了。”
于吉说过徐占喜这个身份与他最是合适不过,他进宰相府前也问过说话这个问题,只是一来徐占喜甚少说话,再者他们的声音
虽说不上多么相似,却还是可以掩饰的过去的,因而陈牧驰便一直没有如何在意。今日突然见到司暮雪却让他险些露出破绽,
他整理了下书房中的书籍,道一声,“我先去看看宰相大人他回来没有”便慢慢退了出去。
不多久,裴肃回来了,陈牧驰见了便道有客在书房候着。裴肃那张方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陈牧驰不由疑惑,司
暮雪是江湖中人,为何却与裴肃搭上关系。他跟在裴肃身后到了书房,一见司暮雪,裴肃便大笑道:“暮雪,何时来的,怎么
不提早说声,我也好早些赶回来。”
“裴兄可是一国宰相,怎可为司暮雪一人耽误国家大事。”放下手中的书,司暮雪转身回以一笑,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暮雪此话可是见外。”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也许是嫌陈牧驰在身边碍事,裴肃和司暮雪没说多久便将他打发开了。陈牧驰一个人无所事事,想着昨晚上裴肃说要安排间离
他住处比较近的屋子,便去找李总管。李总管少不得又训示他一番,然后又给他找了间屋子。
等李总管安排好一切,陈牧驰忍不住好奇问李总管有关司暮雪的事情,李总管听了严厉的告诫他对司暮雪千万要以礼相待,他
再多问,便被李总管狠狠一瞪,说:“你一个下人管好自己的事便可,不该问的不要问。”
陈牧驰算是暂且安全在相府住了下来,裴肃并不难伺候,每日就是打理着梳洗,他在书房时便帮着研磨,端茶倒水,晚上了便
是整理床铺什么的。这样反而大多时间都是闲下来的。司暮雪他在相府就见过那么一次,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初次混入
宰相府那晚准备的晚宴便是为了司暮雪所备。他越加惊异于司暮雪与裴肃的关系来。要说裴肃好歹也是一国重臣,为何对一个
江湖草莽如此以礼相待?司暮雪的身份并不简单,他与裴肃是一直暗中交好,还是最近才有的事?这与唐以青不知又有没有关
系?
心中有诸多疑惑,却也只能慢慢观察,裴肃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待,这让陈牧驰以为那夜裴肃探究的目光或许只是偶然。
如今有近距离观察裴肃的机会,他便一点点的细心将他所有动作神情都看在眼里。
裴肃喜欢穿墨蓝色衣袍,显得整个人成熟而稳重。裴肃喜喝浓香微苦的茶水,他说这样的茶醒神最好。裴肃思考问题时总是一
副面无表情,眼珠动都不动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决定。裴肃大多时候都呆在书房,翻看的书籍主要是
些治国善民的贤治之文。裴肃说话不轻不重,大多时候带着温和的笑,但只有离得极近,注意到那双无丝毫波动的眼眸才可发
现一切皆是敷衍……陈牧驰的脑海中,视线里所看所想全是有关裴肃的,越是在这个人身边呆的久,他便越觉得他是个难得的
经世之才。这样的人若真因他陈牧驰而丧命,却是他几辈子折寿都偿还不了的。
“你在想什么?”突兀响起的声音让陈牧驰回神。他顿了下,迟疑道,“突然想起许久不见的妻儿,有些想念。”
盯着他的眼眸看了看,裴肃道:“想念家人乃人之常情。”
陈牧驰道:“谢宰相大人不责之恩。”
裴肃不语,看着摊在面前的书许久,感慨道:“如今天下看似安定,实则暗潮涌动。碣曦与明毓相邻,一直虎视眈眈,虽经帝
位动乱,却在新帝的镇压下已然平息。雅部南休果然不是好想与的,而我明毓,皇上因自身无端猜忌便将唐将军一家连根除去
,此举实在让人心寒。我虽生为宰相,可终究不敢在他面前露出锋芒,否则羽翼未丰便会惨遭折损的命运。”
陈牧驰心惊于裴肃的一番话,站在他身边只得低着头不说话。裴肃却转头问他,“你说当今皇上可是昏晕无道?”
手心沁出薄汗,陈牧驰勉强镇定道:“国家大事小人不懂,小人只想做好自己的事,维持一家生计便已满足。”
“本相失言了,今日的话我不想除你我外的第三人知道。”裴肃那双眼眸突然变得凌厉,如一把刀刃猛的刺入陈牧驰双眼。
“小人必然守口如瓶。”垂下眸,陈牧驰沉声道,额上也渐渐渗出汗水。
“下去吧。”收回那逼人的视线,裴肃淡淡道。
等陈牧驰一离开,裴肃便对从外进来的李年吩咐道:“派人盯着徐占喜,若是皇上那边派来的人,杀无赦!若是其他势力,便
先盯紧了。”
李年领命下去,裴肃冷冷道:“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方势力派来的。”
一个普通的下人,在听到那样的惊人之语竟然还能保持平静,这却如何都是不合理的,有时刻意隐藏,却恰是最易暴漏的缺陷
。
陈牧驰不知道裴肃的一次试探已对他起疑,他依旧如常在相府上下,无事也不出门,如此一来,没有什么把柄落到裴肃手上,
却在无形中将那未知的危险减了些。
在相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对裴肃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可是私心里,他并不想出府去找于吉,因为那意味着会将裴肃置于一
个危险的境地,而在他了解了裴肃之后,这却是他不愿看到的。另一方面,陈牧驰对于裴肃始终有些防备,尤其是那日裴肃无
意间所言更让他警惕,这也是他不愿轻易出府的一个原因。
又一日,裴肃有事外出,陈牧驰无事,听到几个府里的下人说出门采办些东西,顺便可以趁机出去转转,陈牧驰心思一动便跟
着他们一路出去。
一伙人有说有笑采购好东西,便商议着去哪里逛逛,陈牧驰提议说去看看杂耍,其他几人听了也甚有兴致,一伙人便一起前去
。途中经过盈奉阁,陈牧驰道:“有些口渴了,不若进去喝些茶水。”
“也好,走了大半天,是有些口干了。”其中一人应和着,于是一行几人便都进了盈奉阁。
里面的伙计热情的迎上来,给众人沏了壶茶便走开了。陈牧驰与其他一同进来的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注意着店内来往行人,却并
不见崔笑春。他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就此回去却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裴肃那一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让他不
敢放松,若不借着这个机会,他要何时才可得知唐以青的情况。
正想着,崔笑春从二楼下来,巡视着店内一圈走到小二跟前不知在说什么。陈牧驰心思一动,一边和身边人笑着道:“一会过
去看看咱们可得早点回去……”正说着,衣袖不小心拉倒茶壶,水忽的溢出浸湿了衣袖,陈牧驰惊呼一声站起身。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随同一起的一人抱怨。
陈牧驰陪着笑,不好意思的站起身道:“我去找块毛巾擦干,一会重新给大伙沏壶茶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