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牧何归处 上——河逍吴子
河逍吴子  发于:2013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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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即败,那么下次便由我亲自攻打明毓边关,王兄只要好好坐镇后方便可。”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斐源古抽出宽刀架在雅部南休的脖子上,神色间布满愤怒,雅部南休手抓上刀刃轻轻推开,眼中带着轻蔑,“这一刀下去,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王兄想清楚了再说。”

紧握着拳头,斐源古大吼一声,挥刀劈下。走出几步,陈牧驰对守在帐外的士卒道:“去给大王子准备一座新的营帐。”

守在外面的士卒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被劈的七倒八歪的营帐一眼,低头道:“劳二王子费心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雅部南休唤人叫来了与斐源古一同前去的残部,他虽奚落了斐源古一番,但心中还是认同这个兄长的,斐源古虽然看起来是一副高大威猛的摸样,但他的心思却十分缜密。能让他吃这么大一个亏,对方倒真的有些本事。碣曦在过去那么多年一直都被压制,除了唐以青的确是员让人畏惧的统帅外,碣曦的故意示弱起了很大作用。欲要一举拿下,便要先麻痹其身心。碣曦毕竟比明毓稍弱,因而这么多年僵持下来,却对碣曦十分有利。

将兵器挂在帐内,雅部南休的视线投到这个全身伤痕累累的士卒身上,眼神中带着戏谑。“说说怎么回事。”

那人一五一十的禀告,雅部南休斜着身子视线不知投往何处,良久,他挥挥手,那个随同斐源古一同逃回的士卒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雅部南休闭上眼,脑海中思量着方才听到的话,根据叙述来看,这倒不像那位青衣大将的作风,那个男人虽然智勇,却不会在这般细枝末节的瞬间运用这种方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那位青衣大将,他可是了解甚深。

他以为唐以青会更晚些到,却不想倒是提前来了。他原不想做那些突袭之事,碣曦隐忍这么多年,既然要战,便要轰轰烈烈的战,但是他的兄长和父王却认为应该趁着唐以青不在,一举拿下边关。因而,在皇宫内,他故意与唐以青照面,让他不得不留在京都。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来了。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他躺到床上闭目养神。他有的是耐心,碰面的时间也该到了。

傍晚的时候,他差人送了封战书到唐以青手中。他雅部南休要战,便要正大光明一战。

接到战书时,唐以青随意拿起看了一眼便撇在一边不再理会。兵不厌诈,谁知这碣曦是真的约战,还是另有所图。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再如此再等下去。既然你们愿战,我便陪你们一战。想到此,他继续用饭,神情平淡。

白日一战,两军各有损伤,但相较起来,却还是碣曦的伤损更重。安尚元他们白日中的毒是软筋散混合着一些致使中者血气不畅的药物,因而当时看起来严重,却并不足以致命。安抚好伤员,唐以青便下令让金剑合与万钧集结白日未参展的将士三千,连带青风卫两百人磨亮兵器随时待命。当下三人眼睛一亮,明白唐以青是要有动作了。

晚饭后,众将领再次齐聚,无所事事的武亭轩也来凑热闹,唐以青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并未带任何情绪,武亭轩却突然有些浑身发冷。他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些胆怯,哈哈诹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唐以青看着手中的地图道:“碣曦如今驻扎在城外偏南的小山丘上,地势高而险,除了那座山丘,周围平坦,没有足以遮挡之物,想要突袭却是有些难的。”

“不若正面冲杀过去,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金剑合沉声说道,似是不满偷袭之事。

“你是不怕,但你可想过,如若正面过去,我们的胜算有几分,牺牲的士兵又将几何?”脸上一无表情,唐以青的话却沉而有力。金剑合一窒,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愚钝,将军恕罪!”

“起来吧。”唐以青眼神扫视一圈,神情冷漠,“这么些年未曾有过几次败绩,你们便以为我们便是天下无敌了?与碣曦近来几次交手,你们觉得他们还是从前的碣曦吗?”

“人不可能一下子突然转变,以如今的状况来看,他们之前的表现却是值得深思。”陈牧驰坐在唐以青身旁,眉宇间带着深沉,顿了下,他道,“战争是士兵们拿命在拼,能少一分危险,便尽力而为。”

“末将赞同。”沉默寡言的万钧突然出口,惹得众人多看了他一眼。

当夜,唐以青与金剑合、万钧、云姚兵分四路。夜风习习,寒冬时节,气候分外干燥。云姚带着一些身手矫捷的人如夜的阴影在不高的干草丛中匍匐前行。一点一点的接近,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驻守在山丘下的士兵们来回走动着巡查。

轻巧的将备好的树脂撒进草丛中,待都准备好,一声奇异的叫声过后,山丘周围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守夜的侍卫惊恐的喊道:“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啊。”只是这话却瞬间便吞入吼中,再也发不出来。火以燎原之势快速的蔓延上小山丘,碣曦的士兵一时间混乱不已。

斐源古满面怒色的看着惊慌的手下,挥刀斩杀数人,士卒们才纷纷冷静下来。斐源古看了一眼四周的火势,只能带着众人从火势稍小的一面冲下山丘。雅部南休看了眼四周,轻描淡写道:“都给我们打起精神了,一会恐怕可放松不得。”

水火无情,虽然那火没能起到太大作用,却成功逼得碣曦军队不得不快速逃脱。待他们离开山丘,到了一处平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四面八方突然射来的箭矢让他们一时猝不及防。雅部南休和斐源古早已防着,因而反应极快,但其他士卒却没那么好运。只这一番乱射,恐怕伤亡过百。

夜色是极好的掩护,这一番无辜伤亡却是让斐源古心痛不已。白日本已惨败,折损不少手下,如今再遇此景,他如何不怒。迅速恢复理智,他指挥着盾牌手在外,掩护着身后众人杀向明毓众将士。两相交接又是一番苦战,明毓以逸待劳,碣曦则是先乱了心神,再加上途遇敌手,却是反应稍钝了些。但这也只是初时,适应过来后,碣曦的将士又是异常的勇猛。

看到碣曦已渐渐恢复状态,唐以青放出事先约定的信号,明毓将士一见便毫不恋战的往回撤,碣曦紧追不舍,只是唐以青早有准备,一早备好的战马,众人一到便上马又杀了回去。一刀一枪刺入对方温热的胸膛,唐以青的眼神始终淡漠。这一番厮杀逼得碣曦节节后退。他们这一阻,明毓的将士已撤离了很远,唐以青正要招呼众将一同撤回,身后却突然掠过一阵凉风,下意识的矮身弯腰,却恰恰躲过了那致命一击,饶是他反应极快,却还是一惊。

调转马头,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男子,夜色下看不清样貌,只听他狂妄语道:“那一刀之仇,必报之。”

“雅部南休?”唐以青眯起眼,看了那模糊的身影一眼,喝道:“回城!”

烟尘飞扬,只看那身影愈来愈远。

眼神中狠意一闪,雅部南休收起兵器,走回碣曦的队伍。

斐源古脸色阴沉的可怕,周围的将士皆不敢多言。雅部南休见了,冷然道:“王兄,我们还是先找地方安营扎寨,待十日后,我便好好会会那个唐以青!”

瞥了雅部南休一眼,斐源古道:“去找处宽阔之地,暂且安营。”

找好地方,一行人便又忙碌起来。

第十五章:借花献佛

返回定城,众人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容。

“真是太解气了,这段日子被碣曦压得透不过气,方才看到那个斐源古的脸色,我心里那个痛快啊。”金剑合大笑着跟在唐以青身侧,一解多日沉闷。

“金将军说的是,今夜的确舒坦。”一群大男人,咧嘴笑的有些傻气。唐以青看了,只淡淡道,“以后日子还长,都给我盯紧了自己的职位。”众人应了一声,便回去休息,届时天已灰朦,过不多久,便该大亮了。

唐以青握紧紫龙宝剑,心底浮上一抹忧虑。今夜所见,令他有所怀疑,那日京都一遇,雅部南休恐怕是有意被他刺伤。只是……想到那狠利的一刀,他不觉摇头,那个人绝对是个狠辣无情的人,比之自己犹过之,而无不及。

向着自己的卧室行去,进了院子,却突然注意到枯树下那一袭泛着孤寂的身影,心底陡然涌起滞涩之感,他走到那人背后,轻声道:“夜深了,怎么不回去睡?”

转过身,陈牧驰盯着唐以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将军未归,牧驰如何睡得安心。”

唐以青看着那人在夜色掩映下模糊的脸,手不由伸了过去。陈牧驰的心蓦然一跳,唐以青收回手,低沉道:“你的身体很凉,快去睡吧。”

“好!”陈牧驰应了一声,快速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心有些乱,他不知该忧该喜,对于唐以青,他开始贪心,贪恋。

唐以青站在原地,看着陈牧驰的身影没入夜色,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第二日过了午时,唐以青才悠悠转醒。起来梳洗用饭后,他到安排给陈牧驰的屋子敲敲门,里面没有声响,他便推开门进去。

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却不见陈牧驰身影。唐以青在屋内看了一圈便出门去了校场,远远便听到一阵呼喝声。他视线停在校场上身材魁梧的马拓身上,慢慢踱步过去。

站在高台上,马拓声音粗犷的吼道:“都给老子狠狠的操练,下次非打的碣曦那群王八羔子屁滚尿流。”

士兵们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嘿嘿喝喝的练习,天气虽寒,却见人人满头大汗。唐以青走到马拓身边道:“怎么不再多休息休息。”

看到唐以青,马拓挥手让下属继续监督着操练,走到唐以青身边道:“那么点药量,我马拓可不在意。”

“既如此,昨日怎会那般狼狈。”唐以青负手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场上更加卖力的士兵。过了会儿,他转头看到马拓涨红的脸,声音缓了些,“人力有尽时,是人便会有失败,我们要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强大,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已。所以,凡事要戒骄戒躁,要以平常心去申时夺物。”

与马拓谈了一番后,唐以青说了一些振奋士气的话语鼓励了下士兵们,便闲了下来。出了营地,顺道又到城楼上转了一圈,一切都安然无恙,他方去定城的街道查看民情。他身着青色长袍,腰间挂着紫龙宝剑,步伐稳健的穿街走巷。

定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几年前这里不过是一个荒芜的战乱之地,自从唐以青带领士兵将敌国们死死抵御在外后,这里便慢慢的聚集了不少人,几年下来,已是一个繁荣自给的小城镇了。

正自走着,前方一阵吵闹声传来,只听一男子大声吼道:“你撞烂了我的花盆就像这么一走了之?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唐以青本没在意,但听到一个淡然雅致的声音时,脚便不由自主迈了过去。

“你自己要撞上来,与我何干?”冷冷的声音,不似平日温和。

“你得赔我钱,不然今日就别想走了。我这盆花可是急着送去军营给将军赏玩的,你这么一撞,可不是冲撞了咱们大将军一般?你说你该不该赔我?”男子一脸的得意,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个好借口而高兴。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陈牧驰只淡淡看着那男子道:“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让开。”

那手上捧着破花盆的汉子拦住陈牧驰去路,眼眸瞪得溜圆,他凑近了,一手提起陈牧驰的领子,痞子般笑了,“爷也不诓你小子,乖乖把银子给大爷我奉上也就罢了,若还如此不识抬举,一会儿少胳膊少腿的可怪不了老子。”

“无耻小人!”陈牧驰突然一拳砸向那人下巴,那人没料到陈牧驰会突然袭向他,一声痛呼便放开了陈牧驰。冷漠的看着捂着下巴的男子,陈牧驰拽走他手里的花盆道,“这盆破花你不是要送给大将军阁下吗,现在他便在你面前,我代你献上如何?”

说着,便向唐以青走去。陈牧驰早看到唐以青的身影,借着唐以青在此,他正可以好生教训那男子一顿。看他那行径已然不是第一次,因而陈牧驰才想吓他一吓。围观的众人随着陈牧驰的步子视线转向那个一身青衣,头束金冠,一把紫龙宝剑在腰,看起来器宇轩昂的男子。不由惊且喜的呼道:“大将军!”

唐以青皱眉看着手捧一个破花盆走到他面前的陈牧驰,道:“怎么回事?”

“借花献佛。”陈牧驰却不回答他的话,伸手寄给他一盆破了一角的盆栽。看着那一盆恹恹的长着几瓣叶子的植物,唐以青顿了下接了过来。那本还捂着下巴痛呼的男子瞬时呆若木鸡,他愣愣看着陈牧驰,又看了唐以青一眼,吓得撒丫子跑路了。

陈牧驰看着他跑的飞快的背影,叹道:“果然还是将军神威!”

“回去吧。”左手托着那盆花,唐以青脸色有些奇怪。但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不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军营走去。途经一个兵器铺,唐以青顿住脚步道:“进去看看。”陈牧驰只得随其而行。

这家兵器店主和唐以青颇熟,一见他进店,便笑呵呵的招呼道:“大将军又要定制什么兵器吗?”

“剑,随意挑把便可。另外,之前李老给我看过的那对‘血璧鸳鸯’可否卖给我?”唐以青言辞恳切,还深深鞠了一躬。陈牧驰有些吃惊的看着唐以青,自他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态度。老者扶起唐以青,目光转到陈牧驰身上,“这位公子是大将军的朋友吧?”

陈牧驰掩饰住惊讶,回过神答道:“陈某只是大将军的一个下属罢了。”

颔首笑笑,李老看着唐以青沉吟起来,“之前和你说过很多次了,那‘血璧鸳鸯’乃是我们祖上所传,不可变卖的。”

“我知道这事让李老为难了,只是我觉得打造这对匕首的前辈也是希望它能为人所用,而不是成为一对摆设,搁置高楼。”看了眼李老的神色,唐以青又道,“说不定哪一日这对匕首可以救得一条性命,对比死物,李老难道就真的不能忍痛割爱转让给我吗?”

招待着两人在堂内坐下,李老思考良久,回屋取了那对‘血璧鸳鸯’过来。陈牧驰早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心生好奇,如今能够见到真身,不由有些期待。紫檀木制的四方盒子,打开来,一层黄色绸缎垫底,一长一短两把赤红色匕首静静躺在其中。唐以青拿起那把长点的匕首轻轻拔开,只见一抹流光闪动,只觉阵阵寒意袭来。

将那把稍短的匕首拿起来寄给陈牧驰,李老道:“拔出来看看。”

陈牧驰依言拔开匕首,同样一抹亮银闪过,两把匕首交相辉映,唐以青的刀刃上瞬时浮现一副血色鸳鸯图,陈牧驰手中的匕首则写着“血璧鸳鸯”四个浮图般的文字。

李老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不舍,“你们能够拿着这对匕首,也算是缘分。老朽便送予你们了。不过,剑,却是要付银两的。”李老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年轻时的豪气。唐以青明白,这对匕首对李老来说是无价之宝,因而他宁愿送也不收一两银子。将这份情谊记在心上,唐以青与陈牧驰又在李老店里挑了一把简单无华的长剑,便离开了那家“李氏兵器坊”。

回到军营,唐以青将那盆植物放在房间里的窗台上,呆呆盯了许久,而后叹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脑袋,有送人破花破草的吗?”嘴上虽这么说,唐以青却还是难得耐心的取了些水给花盆里浇上,又看了一眼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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