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牧何归处 上——河逍吴子
河逍吴子  发于:2013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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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守在外面的太监低头走进殿内禀报道:“陛下,左相右相以及众位大臣在外求见皇上。”

“不见,让他们通通给我混回去。”大怒的看着瑟瑟缩缩的小太监,阿萨邑威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袭怒火无处发泄。

小太监跪爬在地上,不敢起身就那样退了出去。一出门他才发觉衣衫几乎已经湿透。轮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小太监走到濂福宫外哭丧着脸对众位大人道:“今日陛下事务繁忙,还请诸位大人先回去吧。”

“烦请公公转告陛下明日我们再来。”左相万重山面上无什么表情的说道。一听这话,小太监顿时盯着一张苦瓜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莫非是公公没有禀告陛下我们来此?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的,嗯?”右相梁从回笑眯眯的盯着小太监,口中却说着让那小太监寒颤的话语。此话一出,小太监立马跪地道,“诸位大人,陛下盛怒,不愿见诸位大人,奴才也实在没办法。”说着险些哭出来。

这守门的小太监是临时替换过来的,哪里守得住那么大的罪名,一听那话当下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右相觉得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隶属右相一派的一个官员问道。

梁从回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问万重山,“万相觉得如何?”

“忠君报国是我们臣子的本分,陛下现下被奸人所惑,我们自该清君侧,正国威。”万重山此话一落,梁从回便反驳道,“可那人亦是皇家血脉,虽然母亲出生卑微,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子,如今又套着那层干系,陛下恐怕不会同意。”

冷冷看了一一眼梁从回,万重山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说是陛下私事,但却会动摇我碣曦根基。若此事不了结,以后要如何服众?难道梁相想看到我碣曦以后皆是一群不顾伦常,不顾天道的无耻之徒?”

梁从回脸色不善的看着万重山,最后只得假笑道:“万相真乃我碣曦的楷模。”身后诸位大人也都随声附和,梁从回眼中不由冷光闪烁。

这么一闹,阿萨邑威却是多日不曾上朝,尽管万重山等人依然每日前去濂福宫求见,却从未见到阿萨邑威一面。

这日,诸位大人又来濂福宫,阿萨邑威已是暴怒不已。冷霄在身边安抚他都未能平复他心中的焦躁。雅部南休在府中呆了几日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众臣面前。众人一见他,顿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雅部南休面色沉郁,看着诸位大臣面有愧色道:“真是让诸位大人见笑了,父皇他……”话却是说不下去了,顿了顿,他看着左右相沉声道,“此时关系我碣曦纲常大道,南休现在便去见见父皇,请求他迷途知返。”

“二王子大仁大义,真乃我解析之福。”万重山赞许的颔首,梁从回也一扫忧虑道,“二王子与陛下毕竟是父子,或许陛下能听得进去。”

“劳烦诸位大人在外稍等。”他目光一一诚恳的扫过众人,回身对已经换了一个的守门太监道,“请公公代为禀报南休前来求见。”

那公公思虑了下还是赶紧跑了进去禀报,不久他便出来了,自是脸色却颇不自然,雅部南休面做悲痛,“莫非父皇不愿见我?”

看那守门太监点头,雅部南休目光一凝道:“今日,我必须见到父皇。”说着便闯了进去。那些小太监知他身份不敢强拦,雅部南休这一冲便到阿萨邑威休息的内殿,只见阿萨邑威坐在殿内,冷霄神色温和的陪在他身边。

看到雅部南休,冷霄淡淡一笑便掩下了所有神情,而阿萨邑威一看到雅部南休,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父皇,请您不要再错下去了。”双膝跪地,雅部南休低下头,眸中却带着冷笑。

“朕何错之有?你们一个个的来逼朕,霄儿是我的心头肉,杀了他等于要我的命。”阿萨邑威说完,冷笑的嘴角便弯起一抹残酷的笑。可惜阿萨邑威并未察觉。

“父皇与亲生血脉发生不伦之举,已是天下皆知的事,难道您还要执迷不悟,让我们碣曦被他国耻笑?”此话说得不卑不亢,听在阿萨邑威眼中更是火上浇油。他猛然转身抽出挂在墙壁上的宝剑,走向雅部南休道,“朕的事,何人赶来胡言乱语?”说着举剑便刺。

雅部南休故意不多,生生受了这一剑,剑偏心脏三分,看起来却似正中心脏一般。一件刺下去,阿萨邑威也有些怔住,看着嘴角缓缓流下鲜血的雅部南休,他的头脑也为之一清,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突然而来的喧哗声让他回过神,只见以左相右相为首的一众官员全都涌了进去,看到刺客殿内的景象,顿时心惊不已。左相走到雅部南休身边,看着那刺入心脏的宝剑,看了一眼阿萨邑威向着身边人吼道:“快去请御医来。”

“此事与父皇无关,是我言语间冒犯了父皇。”雅部南休挣扎着道,却不由又吐出一口鲜血。

“二王子,不要多言。”安抚了下雅部南休,万重山站起身失望的看着阿萨邑威道,“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能下次狠手,对我碣曦子民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悠悠众口,杀得了一个,杀不了一国。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看着万重山跪地求鉴,身后众人也都一齐跪地大声道,“望陛下三思。”

“你们……都要反了不成?”手指着重臣,阿萨邑威那张威严的脸此刻变得异常难看。他甚至没再看躺在殿内的雅部南休一眼,只是满腔怒气的怒视群臣。

“冷霄乃是这一切发生的导火索,若陛下除去冷霄,陛下便依旧是我们碣曦的陛下。”这话却已带上了一点威胁的意味,万重山看了一眼梁从回也没说什么。

众人僵持着,御医急匆匆的来到殿内,看到这么多大臣和皇上气氛诡异,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万重山看到他进来,便急言道:“快看看二王子的伤势。”闻言,呆滞的御医才赶紧小心翼翼的走到雅部南休身边。

“不许救他,这就是忤逆朕的下场。”御医手一顿,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赶快救人,本相保你无事。”万重山站起身,淡淡看着阿萨邑威,身上带着长居高位的威严。众人皆以两相为首,看到两人起身,便也纷纷起身。

“碣曦开国皇帝枭鲎说过,‘凡败坏纲常,残忍无情,不顾碣曦存亡者,可由众人废黜,另立明君。’陛下此刻已犯其三,若陛下能够迷途知返,我等仍尊陛下为君,否则,我等只能替我碣曦另择贤君。”此话一出,众人皆愕,就连雅部南休也未料到会发展道这一步。

那流言自是他有意散布出去的,他料到朝中大臣会去查询核实,但他们的速度却惊人的迅速,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冷霄故意让这些人查到的,他便释然了。冷霄这个人很奇怪,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弄不懂他有什么目的,这样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口,只能加速他的消亡罢了。雅部南休说只要冷霄真心帮他,他便会拼尽全力也要保他一条性命,但听到他此话,冷霄只是淡淡的笑笑,不发一言。

于元宵最热闹的一日散布流言,将斐源古困在府中,他则在重臣焦头烂额的几日后,大义凛然的去劝阿萨邑威。这一切都在陈牧驰的计划中,而激怒阿萨邑威更是重中之重。这一切到现在他都觉得很完满。他们原也只是想要在此事里让众臣更倾向于雅部南休,却没想到万重山竟然语出惊人。

阿萨邑威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他指着万重山骂道:“乱臣贼子,你恐是早已窥觑我碣曦江山,如今却打着开国帝君的遗言来糊弄朕吗?”

“陛下若仍旧执迷不悟,陈只能如此,但陛下放心,帝位依旧会让碣曦皇族继承,您不必担忧臣有何异心。臣自跟随陛下已近二十年了,有今天这步,也是逼不得已。”躬身一礼,万重山目光灼灼的盯着阿萨邑威,等待他的决定。

“万相,父皇虽有错,但这些年却一直都以碣曦子民为要,不能因为此事便抹却父皇的所有功绩。”在御医的医治下,雅部南休仍然挣扎着道。雅部南休其实也有担忧,万重山此刻连父皇都能废了,那么他日若他真的登上帝位,却不知是否同意会受制于此人。因而,他说此话表面是为阿萨邑威求情,实则是为了试探。

万重山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自是对我碣曦子民有无数功劳,但此事若不解决,将会后患无群。”

“你们不必担心,你担心的这些都不会发生的。”安静的殿内蓦然响起冷霄的声音。阿萨邑威忍不住回头看他,却见冷霄一步步走到阿萨邑威身边紧紧抱住他。

“真是不知廉耻,你即与陛下有血缘关系,为何不知自律,竟让陛下泥足深陷”梁从回声色俱厉的看着冷霄,语气毫不客气。

“那又如何?”冷冷一笑,那张温雅的面容顿时泛起一丝惑人的色彩,他紧紧搂着阿萨邑威的身体,嘴角微翘,“你们大义凛然的将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有何意义?”言罢,只听一声闷哼,阿萨邑威不敢置信的看着冷霄,“霄儿,你做什么?”

“你毁了我的一生,我自然要让你痛苦加倍。”嘴角的笑意仍在,却带着一丝血痕。

阿萨邑威听到此话,一口血喷出,便没了声息。

第二十七章:南休登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不及反应,看到面前的情景,雅部南休推开御医跑到阿萨邑威面前一掌挥开冷霄,着急的喊御医。那满身冷汗的御医又赶紧爬到阿萨邑威身边诊治,良久,他满脸大骇的俯首道:“臣无能,陛下他……陛下……”

“到底怎么样?”雅部南休揪着御医的衣领冷厉喝道。那御医浑身都开始颤抖,结结巴巴道,“陛下他……熬不了多久了。”

脸色苍白的看了眼阿萨邑威,雅部南休跌跌撞撞的走到冷霄身边大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末了,用只有自己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你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

“只是瞬间的快意而已。”说罢,声音低了许多,只听他道,“感情的事太难捉摸,自小我便被他收留在身边,大了一点后他突然对我说喜欢,我原以为只是单纯的父爱而已,毕竟我是个无名无分的皇子。直到有一日,他喝醉酒不顾我的反抗强要了我,自此,这种肮脏的肉体关系便一直维持到现在。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许有点喜欢,但更多的却是怨恨。我想他死,却又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黄泉路上,所以,便在来此之前就服了毒。”

雅部南休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冷霄这样,就像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两人痛苦缠绵,却终是抵不住心底的恐惧。他或许只是害怕,害怕承认自己爱上了。这样决绝的感情让人忍不住悲切。

冷霄说完,一步一步的爬向阿萨邑威,雅部南休站在原地,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钝疼,一揪一揪的让他有些呼吸不畅。终于到了阿萨邑威身边,冷霄抓住那双已经变得冰冷的双手笑道:“你总说失去我就是要了你的命,既然如此,我便发发善心陪你走一遭黄泉地府。”说着,蓦然吐出一口黑血,他将头靠在阿萨邑威肩膀上,眼神迷茫的呢喃,“其实,这辈子在我身边的人,一直都只有你而已,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很怨恨你的,但是看到你死了,这狠却瞬间便消了……”他呵呵低笑起来,少顷,身体一软,趴在阿萨邑威身上便没了动静。

整个濂福宫静的吓人。雅部南休神情恍惚,只是这么一会似又触动了伤口,血止不住汩汩流下。这次那个御医倒是有点眼色,一见雅部南休的伤口裂了,便赶忙要给他止血,可惜人还没到跟前,便被雅部南休一脚踹翻在地。他跪在阿萨邑威的身体前悲呼:“父皇!”

众人皆跪地拜道:“陛下!”

濂福宫的混乱终于平息,众位大臣面有忧色,只有梁从回偶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万重山看着众人,又看看雅部南休,道:“二王子还是先将伤势养好再说,陛下不在了,您与大王子便要身负我碣曦的重责。”

因为雅部南休的确受伤不轻,因而御医跟随着将他送回了王府。至于为皇上办理丧事却是有万重山等人操手打理。

雅部南休刚被送回府,便是一阵鸡飞狗跳。而知道内情的陈牧驰在看了雅部南休的伤势时只淡淡道:“你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若这剑再偏几分,你可就没命回来了。”

“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何况我修习武功多年,不会连避开要害都做不到。”语落,他又沉声道,“父皇和冷霄都死了。”

“死了?”陈牧驰反问,没有太多的惊讶。

雅部南休脸色蓦然一变,“难道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错,是我让冷霄这么做的,不过没想到他自己也会死,我以为你会保他。”陈牧驰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神情。

“这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雅部南休感觉有些被欺骗的愤怒,但这怒火却生生被压着,没有发泄出来。

淡淡看了他一眼,陈牧驰道:“若你早知道,今日的表现或许便不会那般逼真了。”

雅部南休突然发现原来他对陈牧驰一点都不了解,他总看到他风轻云淡的笑容,却没想过,他亦有如此狠辣的一面。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陈牧驰突然笑道:“其实有时候死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如果没有希望,死倒是解脱。”

“这辈子,你能忘得了唐以青吗?”雅部南休闭上眼,不再看陈牧驰。

“不知道。”没有否定,没有肯定,只是如此却也让他明白了。他不是用誓言约束自己,因为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

这段日子注定是个混乱时期,碣曦的皇帝突然辞世,朝廷对外宣布说是突发旧疾。百姓们并不全都是那种没有头脑的野蛮人,因而很多人都猜想,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但是有什么隐情,却又不是他们所能知晓的。百姓不关心坐在那龙椅上的人是谁,他们只关心接下来的新帝会是谁,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在整个朝堂都混乱不堪的时候,雅部南休顶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主持着朝中各项事务。

守在斐源古府上的人已经撤了,他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听到的便是皇上驾崩的消息。他只愣了愣,便换了朝服赶往宫中。去时看到只有冰冷的棺木,和一地穿白哀戚的大臣。斐源古抓起身边一个大臣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是几日时间父皇便不在了。”

被他抓住的大臣瑟瑟缩缩,不敢答话。还是雅部南休走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神色哀戚道:“父皇不在了,冷霄也死了。”

之前的流言斐源古也听到过,只是后来突然被困府中,因而错过了那日整个事件的始末。皇家亲情本就淡漠,斐源古知道时心里并不如何难受,只是表面文章却还是要做的。阿萨邑威一生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并无其他子嗣,因而这皇位注定是要落在他们兄弟一人头上。

丧事按照皇家的排场,办的很气派,出丧那一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占据了皇城大半圈。众人只看到那一顶棺木华贵宽敞,却不知其中躺着的有两人。部南休看一眼那被抬入早已修葺好的皇墓内,目光有些清远。这样,也算是让你们死而相守,他能做的便只有此事。他不明白对生死看淡的自己为何会突然大发慈悲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不这么做,似乎便无法心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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