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咀嚼著,像是要把那味道永远记在心里一样。
凌语寒的贼目盯著两人好一段时间,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咳!煜枫啊!我知道你巴不得让小尘儿吃下这一桌的饭
菜,不过呢!我得提醒你,小尘儿的身子是寒底,他从没吃过热食,所以太补、太热、太油腻的东西先别让他吃,他的
胃会受不了,这段时间先让他吃些清淡温和的东西比较好,得让他的胃及五脏六腑慢慢暖起来。」
低头看这瘦弱的小家伙,难怪他身子除了发高烧以外,总是这般的冰凉,几乎发紫的嘴唇和瘦骨嶙峋的身子总是无法控
制地微抖著,从没吃过热食、身上又穿著单薄不能御寒的衣裳,体内传来的寒冷想必让他到入冬时更冻得难受吧?他这
十六年来是怎麽熬的?
冰冷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迅速地又扒了一口饭喂进曦尘嘴里,再一边张罗著他能吃的食物,当事人浑然无觉自己目
前的举动是多麽的….怪异!
一旁的凌语寒与风鸣好笑地看著一向冰冷无情的睿王爷,居然破天荒地亲自伺候著对众人来说不过是个”下人”的曦尘
吃饭。
知道严煜枫的人从未看过他脸上有其它的表情,不管发生天大的事好像都与他无关似的,许是因为十岁的他便已因家破
人亡而一夕之间强迫自己长大,再加上之後两年颠沛流离的日子,造就他今日既冷淡又无情的个性。
若真要看到他的另一面,也许只有在他复仇或杀人时偶会显露残佞嗜血的笑容罢了,但这都是凌语寒与风鸣所不乐意见
到的,尤其是凌语寒,他看得出来,越是加深自己的罪孽,严煜枫的内心就越封闭、越孤寂,个性也就越冷然。
凌语寒若有所思地望著两人的情景,打心底希望单纯善良的曦尘是能够进驻严煜枫内心的那人,他….不想再看到严煜
枫那孤寂冰冷的眼神。
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方情愤愤地怒瞪两人的情景,她咬牙切齿地扭著自己的手绢,想她堂堂一位江湖中名气鼎盛的毒门方
家堡中唯一的独生女,居然被人这样掠在一旁无人过问。
从她认识严煜枫的第一天开始,他从不曾对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可这个下贱的瘸子奴才,居然能让千年寒冰似的严煜枫
这般怜惜、疼宠,蛮横娇纵的她怎麽忍得下这口气,杏目恶狠狠地瞪了曦尘一眼,她重重放下手中的银箸,站起身愤然
地离去。
而厅里的其他人也不打算挽留,迳自蚕食鲸吞般地搜括桌上的美食,只有曦尘担心地开口:「王爷….方姑娘她……」
「别理她,小尘儿,我表妹就是这样,娇生惯养,太习惯呼风唤雨了,见到她的心上人对你这麽特别,当然在吃味了,
她可是盯著煜枫这个猎物盯了很久呢!」凌语寒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嘴里含著一大口饭菜,模糊不清地对曦尘解释著
。
曦尘虽听不太懂凌语寒的语意,但他大概懂得方姑娘定是很喜欢王爷,而他….一个下人….引了王爷太多注意….她想
必是很不高兴吧?坐在王爷怀里的….应该是她….而不是一个卑微的奴才….而且还是个男的….
看著严煜枫继续夹来的白玉芙蓉豆腐,他真的吃不下了,推推手,他卑微地道:「王爷….奴才….已经吃很饱了….谢
谢王爷….赏奴才饭吃….」
严煜枫不悦地睨著曦尘,才喂了五六口,他便说饱了?!这小东西的食量怎这般小?
倒是凌语寒一点也不意外,他开口解释:「小尘儿从出生就挨饿到现在了,从来没吃饱过,食量早缩得跟麻雀一样小,
你要是再喂他,只怕把他的胃给撑破了,晚些再让他喝药吧!他的身子得慢慢调养回来。」
像要验证凌语寒的话似的,严煜枫伸手探进曦尘过大的衣裳里,温厚的手掌覆在曦尘冰冷薄薄的肚皮上,探探肚里的虚
实,想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饱了。
被严煜枫这样的动作吓得脸红羞赧的曦尘,慌张地想拦住严煜枫强硬的手,结巴地道:「王、王爷….」
探了一阵子,才不甘愿地收手,太瘦了!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肚皮上头的肋骨更是清楚地凸显出来,他只要稍微用力
,便可压断这几根细小的骨头,瘦成这个样子,他居然还有力气干活儿?
第十九章
曦尘神色恍惚地端著一盘膳食缓步在长廊上移动,心里想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美梦,美好逼真到
每日夜里他都会惊醒,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从那一日起,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没有人再让他做粗重的活儿,也没再看过何大娘,没有人会因为他怠慢了工作
而打他、不给他东西吃。
现在正值寒冬,原本身上只著过大粗布衣裳的他竟穿著从未想过的轻柔而保暖、绣工精细的棉袄狐裘,不再因为寒冷而
冻得浑身难受、手脚不听使唤了,这样的好日子,他还能过多久……
原先王爷不让他做任何活儿,可已习惯了劳动的身子怎麽样也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他求了风鸣好久,才让风鸣勉为其
难地寻问王爷的意见,最後成为王爷的贴身侍仆,只要侍候王爷的生活起居,其馀的事一概不允。
一阵冷风袭来,寒冽的风抚过曦尘单薄的面颊,唤回他的思绪,连忙甩甩头,暗骂自己又怠惰了工作,赶紧颠跛地走到
书房前,敲了下门,轻轻扬声道:「王爷….奴才给您送午膳来了。」
「进来。」男人好听低沈的嗓音从书房内传了出来。
曦尘深吸了口气,稳定自己紧张的情绪,生怕面对王爷那慑人心神的眼眸而慌乱了手脚,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不意外地
看到男人身形慵懒地斜靠在案桌上,右手托著冰雕般俊美的侧脸,左手有意无意地翻看著书册。
瘸拐著走上前去,捧著膳食放到桌上,手脚麻利地张罗著饭菜,双手恭敬的递箸给严煜枫後,曦尘便像只小老鼠般在逃
避什麽似的退离案桌几步外,垂著头不语。
严煜枫冷睨了他一眼,清冷地道:「过来。」
曦尘瞄了一下严煜枫,摇了摇头,他知道王爷叫他何事,但是……
「王爷….奴才….已经吃很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突然之间让他一日吃三餐,且每餐都非要把他肚子撑得涨涨的才肯放他走,再加上一日得喝四次药,早就缩得跟麻雀般
的胃怎麽会受得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饱食也会让人这麽难受。
「要我去抓你吗?」男人无情地吐出一句冷语。
曦尘为难地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才认命地走上前去,还是自己乖乖地吃饭,起码可以自己酌量。若是被王爷逮著,没
吃完他喂的饭菜,到天黑他都出不了书房一步。
认命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这是严煜枫特地吩附让人订做的高脚椅,否则以那娇小的身子坐在一般的椅上,伸长了脖子
都不知道能看到什麽东西。
「用膳!」将银箸塞在曦尘手里,命令道。
曦尘看著一盘盘精致美味的膳食,一点胃口也没,甚至觉得还在胃里的早膳似要吐了出来,他一脸希冀地看向一旁默默
用膳的王爷,却被他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来,只好无比委屈的吃力扒著饭、不夹菜,因为光是那碗饭他就吃得很辛苦
了,那来的馀力再夹菜。
自那天被方姑娘嘲笑他不会用筷子後,风鸣花了一段时间耐心的教他,现在已经可以灵活的运用了。
严煜枫冷哼一声,动手夹了一堆菜到曦尘碗里,不容他拒绝,曦尘削瘦的小脸刹时皱得更紧……
一面用膳一面打量著曦尘,後者紧皱著细长好看的眉,活像吃了黄莲似的苦不堪言,他挑挑眉,小东西开始有脾气了是
吗?
不似之前不管给他吃什麽,他都一副受了天大的恩惠般道谢个不停,现在每天让他吃饭喝药,倒像是在逼他似的,虽然
小东西这微妙的改变是挺让他满意,但他可不会因为这样而放纵他不用膳。
硬逼著他吃这麽多膳食、补药,也不让他做粗重的活儿,每日也不过是让他做些侍候更衣、用膳、沐浴等轻松的杂事罢
了,没事便将他关在房里逼他睡觉,这种近似养猪般的调养,可也还是不见他长出什麽肉来,严煜枫不禁怀疑起凌语寒
那些劳什子补药的效用。
不一会儿,严煜枫用完膳,转头看向那还在埋头苦干的小东西,磨蹭了老半天,眼前还是有一大碗饭菜等著他。
感觉到一道目光正注视著他,曦尘不解地抬头,赫然发现王爷早已用完膳,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他连忙站起身紧张道
:「王、王爷….您用完膳了?那….奴才把膳食撤下去….」这样他就不用再把东西硬塞进肚子里了。
「坐下。」东西没吃完就想走?
发觉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曦尘一脸懊恼地坐回原位,咬著下唇、眨著水眸畏惧的眼神在食物跟严煜枫之间来回,他是
真的吃不下了,再吃下去只怕他真的要吐了出来。
严煜枫望著曦尘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扯扯嘴角,将人揽到自己腿上,大手照例探进曦尘的衣内,抚上嫩薄的肚皮上,亲
自验明事实。
曦尘一脸不知所措地任由严煜枫抚摸,小嘴轻轻开合:「王爷….奴才真的….已经吃饱了….这午膳….可不可以….留
到晚上….奴才再吃?….」
生性节俭的他还是舍不得东西没吃完就这样丢了,所以他宁可分很多餐慢慢把它吃完,即使馊了或坏了,他也不愿意浪
费。
冷然的男人心底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不再强逼他用膳,但他也绝不会再让他吃隔餐或隔夜的食物。
伸手从柜里拿出一瓶药酒,解开曦尘的衣衫,露出白晢但仍是瘦骨嶙峋的身子,将药酒倒在手心上,缓慢而有力地在那
瘦小身子推拿著,经过半个多月的推拿,小东西全身上下骨头的断裂处、包含那只让他扭断的左手都已痊愈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缺憾便是那瘸了的腿。
凌语寒说过,当初断骨时没及时看大夫,且那不懂医理的包扎让原本有希望的脚要痊愈更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这十年
下来这只脚的主人是否有让脚好好休息的机会,普天下大概唯有自己的师父才有能力医治他的腿,否则这只跛足….只
怕是一辈子跟著他了。
曦尘一脸红晕羞赧地让严煜枫厚实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推拿,即使这半个多月来都是严煜枫亲自著手这项工作,但仍是让
他这个从未看过人家好脸色的下人感到惶然不已。
药酒渗入肌肤时所带来的灼热感并不难受,反而让他觉得舒服极了,寒底的身子一辈子没这麽暖过,像被和煦阳光烘烤
般的温暖,不再因寒冷而发颤,而淡淡的药酒香充斥在鼻息间,薰得令人昏昏欲睡。
「困了?」低沈的嗓音从曦尘头顶上响起。
一句话顿时惊醒了快要打起盹的曦尘,他连忙振作起精神,语气惶恐道:「没、没有….奴才不敢….王爷….对不起….
」
严煜枫定目看了曦尘一眼,对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态度不置可否,替他著好衣裳,将桌上摆著的药打开碗盖,原本热烫的
药汁此时尚有馀温,不至於过热而烫了他的嘴,端到曦尘嘴前,示意他喝下。
曦尘乖乖地向严煜枫道了声谢,遂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地喝著,一点也不觉得那浓稠黝黑的药汁很苦,这是凌语寒精心调
配的药材,再怎麽苦他也绝不会浪费。
待曦尘喝完药,严煜枫才开口:「回房去睡一会儿。」☆油 炸☆冰 激凌☆整 理☆
一听到男人要他去睡,曦尘有些畏惧地摇了摇头,「奴才不能睡….奴才要侍候王爷….」主子都没休息了,他做下人的
又怎敢自己偷懒?
且他不想去睡还有另一个原因,若是他自己一个人睡,一定又会做恶梦,梦到自己怠慢工作而被打得遍体鳞伤,要不就
是一群人用鄙夷轻蔑的目光讥笑他。是以,即使现在的生活已跟之前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仍是惊惧於那逼真的恶梦。
但不知为何,只要是同王爷一块儿睡,嗅著他身上好闻清爽的气味,加上王爷那宽阔温暖的胸膛,他便会一夜无梦到醒
来。
严煜枫岂会不知怀里小东西的想法,但若不是皇帝要他筹划平反老是在边疆作乱的回纥人,害他这几日都没啥时间逗弄
他。
三个月後,冬雪融尽而初春来临之时,他就必须率兵远征回纥,虽说这是当初他自己请缨出战,但那时曦尘还未进府里
,好战嗜血的他怎可能放过这种可以随意杀人的机会?
他皱眉抿唇思忖著该如何在这三个月内,把怀里小东西的破病身子调养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若是能再把那自卑胆
小的个性连根拔起,给他一个调皮可人的小家伙更是再好不过了。
直到一道怯怯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他才将冷眸移向削瘦却又绝美脱俗的脸蛋。
「王爷….奴才不打扰您了….奴才将膳食撤下去。」曦尘怯然地开口,怕自己在这儿待久了,打扰到王爷。
严煜枫也不阻止他,只交代他不许做粗活儿,便又埋首於一堆批文与军事地图上。
端著用完的膳食,曦尘走近厨房时,却听到府里两名仆人的谈话。
「三宝,又要给那一家子送饭去啦?」说话的阿福打趣的问。
名叫三宝的人瞪了阿福一眼,嗤了一声,不屑地道:「你以为小爷我愿意啊?真不知王爷在打什麽主意?人都抓来这麽
多天了,既不问话、也不逼供,就这麽关在地牢养著,害得小爷我还得一日二餐侍候他们,每天听他们的求饶喊冤叫救
命的鬼吼鬼叫,真是烦死人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那姓楚的一家人欺瞒了王爷,弄了个瘸腿的狗奴才来代嫁,怎麽王爷把他们抓来了,却又对他
们不闻不问呢?我本以为又有一场刑求好戏可以看的呢!」阿福一脸惋惜地道。
「唉!算了算了,我得赶快送饭去地牢了,免得那一家子又吵得牢头大哥们不得安宁。」三宝无奈地对阿福道,随即转
身离去。
曦尘震惊地呆在原地,王爷….把老爷他们抓了来?!那….他是不是会杀了他们?他该怎麽办?他要如何救老爷他们出
来?
焦急地连忙将东西放回厨房,他迈出跛足吃力地追上三宝,喊住他。
三宝回头一看到曦尘,便鄙夷的嗤道:「我道是谁呐!原来是你这个代嫁的瘸腿奴才啊!….哟~~这张脸弄乾净了还
真够水灵的咧!还穿质料这麽好的绫罗稠缎啊!果然做男宠就是不一样,脸蛋好、技巧好,侍候得王爷舒舒坦坦,王爷
一高兴,可什麽都会赏给你了不是?请问你这位少爷,找我这个下人可有什麽事儿?」
「三宝大爷….您行行好….让奴才去看看老爷他们好吗?」曦尘卑微地开口问,故意漠视心里的酸涩,他知道不论他怎
麽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每晚都睡在王爷房里的人。
「唉呀!真是令我吃惊啊!小男宠还在念念不忘旧主子呢!难道你还嫌王爷对你不够好?」三宝恶毒的讽刺著曦尘的不
知好歹。
一听到这样的罪名,曦尘慌张的解释:「不、不是的….王爷对奴才恩重如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奴才….奴才
只是想探望一下老爷他们….求求您….行行好….让奴才去看他们….奴才什麽都不会做的….只是看一下他们….三宝大
爷….奴才求您了….好不好?」
「哼!凭你这块料,想救他们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里面几位牢头大哥可都是武功高强的能手,好吧!小爷我就遂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