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个三五天吧。”不太确定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记忆，上官善水摸摸脑袋说道：“从出嫁前的几天前开始哭，还要家人陪哭，新娘子哭到谁，谁就要陪哭，就算是哭不出来也要挤出眼泪。然后出嫁的这天上午，更是要使劲的哭，一直哭到夫家。”

说完，上官善水又八卦兮兮的继续：“听说啊，土家有专门的哭嫁歌，土家族的小姑娘，要从十二三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哭嫁，出嫁的时候，唱的哭嫁歌还是不能重复的，不哭的姑娘是不准出嫁的。”

第三十一章：美味茶汤

“那新娘子不会将嗓子哭哑吗？”上官飞尘还好，大概是听过这种事情，所以一手揽着上官善水，一手拽着马缰，笑呵呵的看自家小弟八卦。而上官丰羽和夏安歌则是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疑惑。

“笨蛋，中间又不是不能休息的。”上官善水给他们一个白眼，然后指挥自家七哥，白嫩的手指往前指：“七哥，我们赶紧进去吧，要是时间来得及，说不定我们还能看见陪十姊妹呢。”

上官飞尘一拉马缰，双脚在马腹上轻磕了一下，马儿就哒哒哒的往山里面跑去，后面上官丰羽和夏安歌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哼了一声，然后各自转头，拽拽马缰，赶紧的跟上。

土家族大都是吊脚楼，所以一进村子，展现在几个人面前的就是一片吊脚楼，木质的楼房隔音效果可不怎么样。一阵阵的哭声，还有歌声，是从一个挂着红绸红灯笼的吊楼里传出来的。

土家族的习俗就是哭得越狠，表示感情越深的。所以这会儿，那哭声，简直就是震天响。只不过，今晚上是陪十姊妹，屋子里就只有九个未婚的女孩子和新娘子十个人哭嫁，其余人是在外面等着的。新娘子的父母兄弟，一直等在外面。

这会儿也没有客人，骑着马的上官飞尘他们，就很显眼了。

“几位公子……”一个老汉听见马蹄声，走出门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很是和蔼的问道。大约是女儿嫁的比较如意，所以这老汉的脸上，倒是带着几分笑。

“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明知道这个时候说来参加婚礼有点儿不合适，但是为了能留下来看的完整版的哭嫁，上官飞尘轻咳了一声，还是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请帖，递到那老汉面前：“大叔，我们是从城里一路赶来的，今晚能不能就在这里留宿？”

“能，当然能。”老汉拿着帖子看了看，笑的一张老脸像是盛开的菊花：“你们是替管家大人过来的吗？管家大人真是好人呐，要不是他，我家闺女还说不定就要被糟蹋了，管家大人是好人啊，不知道你们和管家大人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管家的朋友。”想了想，上官飞尘还是将那个远房亲戚淹到了肚子里。

“原来是管家大人的朋友啊，来来来，快请进来。”老汉叫出自己的儿子，让他去将马匹拴起来，然后掀开厚实的门帘将上官飞尘他们让进来：“你们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啊？”也不等他们回答，就直接朝着里面喊：“他娘，来客人了，你赶紧的端些饭菜上来。”

一声应之后，上官飞尘他们连长相都没有看见，就看见一个妇人的背影匆匆忙忙的往里面走了。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客厅。客厅的一面，连着厨房，此刻四五个妇女挤在里面，正热热闹闹的准备饭菜。另一边，则是连着另外一栋小楼，哭声和歌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应该就是女孩子的闺房了。

这哭嫁，也是有区别的。要是女孩子嫁的不如意，这哭嫁就是要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了，歌声表达的大都是对生活的不满，还有的是要骂媒的。要是女孩子嫁的还差不多，或者是很满意，那哭嫁就少了几分悲意，歌声表达更多的是对父母兄弟姐妹的不舍。

石榴开花叶叶儿密，

堂屋里摆起万字席。

远来的客们上席坐，

近处的客们下席陪，

听我唱个十姊妹——

姊妹亲！姊妹亲，

拣个石榴儿平半分。

打开石榴十二格，

亲生的姊妹舍不得！

老汉将上官善水他们四个让到屋子正中间坐下：“你们赶得巧，这酒席啊，还没开始，一会儿才上菜。来来来，几位公子请上座，我老汉敬你们几杯，要不是管家大人，我家闺女还找不到这样好的亲事呢。”

“老伯，管家大人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感激他？”上官飞尘带着一串豆丁坐下，很是好奇的问道。

“哎，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老汉叹一口气，给上官飞尘满上一杯酒，上官丰羽和夏安歌也没有少，到了上官善水，上官飞尘赶紧阻止：“我家弟弟年纪尚小，自幼体弱，不能喝酒的，就让他喝点儿别的吧。”土家族好饮酒，上官飞尘要是没解释清楚，估计就会让人误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不住，是我老汉考虑不周到了。他娘，去，给小公子端一碗油茶汤，先垫垫肚子。”老汉扭头吩咐自家婆娘，然后接着唠叨：“我那小女儿啊，长的，那没话说，从小就是我们族里的一枝花，还是最漂亮的那朵山茶花。”

很快就有人给上官善水端来一碗油茶汤，顿时，一股扑鼻的香味就散发开了。旁边的夏安歌也不喝酒了，探头过来看上官善水面前的油茶汤，估计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旁边站着的妇女抿嘴笑了一声，然后进厨房又端了一碗出来，放到夏安歌和上官丰羽面前。

上官飞尘幽怨的小眼神瞥那三个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喝好喝的油茶汤，我就要在这里喝难喝的粗粮酒？

“老伯，我哥哥赶了一天路，是不是也要垫垫肚子啊？”上官善水眨巴眼睛，这一群人里面，数他年纪小，要是他开口的话，一来大家会给他个面子不劝那么多的酒，二来也不会让人以为上官飞尘不给他们面子。

“小公子说得对，他娘，再端一碗油茶汤。”说完转头看上官飞尘：“公子，一会儿才开始酒席，你们就先等一会儿行不？哎呀，不知道你们会过来，所以我们也没有提前准备，真是对不住啦。”

“老伯客气了，是我们没打招呼就过来了。”上官飞尘笑着从随身挎着的小包裹里面拽出来一个盒子递给正要说什么的老汉：“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老伯不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能来就是给老汉我面子了，怎么还带礼物呢。”老汉搓搓手，想接过来又有点儿迟疑，婚礼上的礼物，可是不能往外推的。但是，接过来又有点儿不合适，人家都帮那么大的忙了，自己还收人家的礼物，太说不过去了。

“没事，老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只管收下。”上官飞尘笑呵呵的，其实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礼物是管家准备的，他只负责送过来。看老汉有再次推脱的意思，上官飞尘赶紧的打断他的话：“对了，老伯，刚才你说的那个管家帮你忙的事情，要不，你接着说？”

“啊啊，对，我接着说。”老汉也不傻，看对方明显没有继续客套下去的意思，就将礼物接过来放到一边了，端着酒碗喝了一大口，继续讲故事：“土司有个儿子，从小就是我们族里的霸王，看见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往自个儿家里搂。那天，我家闺女上山采点儿野菜，下山的时候，就被那龟孙看见了……”

上官善水撇嘴，老俗套的故事。接下来肯定就是那土司的儿子看上了他家的闺女，他家的闺女宁死不嫁，于是就托亲戚找朋友，找上了上官家的管家。而上官家在治江州还是比较有名气的，再加上距离锦官城比较近，那时候他们全家又都在锦官城。所以，那管家大概就是东扯扯西扯扯的将那土司给蒙过去了。所以，这张请帖，其实也不是仆役给自己的上司的，而是这家人给自己的恩人的，难怪这老头这么的热情。

“哎，九儿，你会做这个吗？”夏安歌可不知道上官善水正在一边听故事一边腹诽，他一向是只注意自己想要注意的东西的，比如说，美食。

“唔，大概会。”上官善水仔细的尝了一口说道，他上辈子就算是名厨，也只是做饭好吃。但是饮食文化，可是一个最深奥的话题，所以他上辈子只能算是通，而不能算是精。这一辈子，他要做的，就是将厨艺练到精，所以，对于入口的东西，总是会仔细的加以研究的。

“土家的油茶汤可是很有名的。”上官善水一边品尝，还要一边给夏安歌进行科学普及：“就是将茶籽炒出油，然后用这茶油将茶叶炒得焦黄，并放上姜、葱、蒜、胡椒粉等天然佐料，烧干净甘甜的山泉水，等水一沸便舀入碗中，加上事先炒好（或炸好）的炒米花、玉米花、豆腐果、核桃仁、花生米、黄豆等，做得好的话，香、脆、滑、鲜，味美适口，提神解渴。做的不好的话，就很一般了。”

“恩，我觉得这个，就是做的不好的。”夏安歌很快就给出结论了，手肘捅捅上官善水：“要不然，回去你做点儿？”

上官善水斜睨他：“我有什么好处？”相处了十几天，上官善水很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个吃货，很大很大的吃货。

夏安歌苦思，抬头，眼神亮的像二十一世纪瓦数最大的灯泡：“以后我一直跟着你保护你。”卖身什么的，最划算了，既能吃到美食，还能不掏钱，只需要付出自己的武力值就行了。为了美食，很划算。

第三十二章：十摆十收

等上官善水他们喝完油茶汤，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见那个老汉到外面去了，接着，就有人来请他们几个，让他们到屋子外面去入席。上官善水他们是贵客，甚至还救过这新娘子，所以自然是坐了主座，接着就是老汉家的人，还有几个周围的邻居，都是那九个未婚女孩的家人。

另外还有两个就是专门请来的支客先生，负责唱菜，一个称为长礼生，一个称为赞礼生。支客先生不上席，只负责唱歌之类的，是要到最后拿银子的。

所有的客人坐定，就听支客先生高叫：“出菜！”接着，鼓乐齐鸣，厨房出来一个端盘子的人大声吆喝：“大盘走动。”这一盘菜，是第一碗，由厨房掌勺的人亲自端出来。因为第一道菜是贺菜，所以要放中间。大厨端着一个简直能称为盆的东西上来，盆上面，还盖着一个特大的碗，碗底放着一个萝卜和青菜做成的花。

“各位，菜弄得不好吃，还请多多包涵。”说完，大厨往后退了一步，另外一个厨师捧着一个碗往前走一步，刚好走到老汉跟前。老汉笑呵呵的掏出来一串铜钱放到碗里，那厨师就端了碗往另一边走。

上官善水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是好歹能看明白刚才那个老汉的举动，仿照着做总是没错的，于是各自从身上掏出来一点儿零钱放到碗里。因为不知道习俗，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放多少，但不好多过主人家这一点儿总算还是知道的。

等满桌子的人都掏过钱了，那个端盆上来的大厨上前将盖在盆上的碗掀开，露出里面的菜肴。接着，那支客先生也开始高声唱歌了，两个人是一唱一和，歌词的大概意思就是称赞这道菜，顺便扯到婚礼上，预示着成亲之后的姑娘生活幸福。

“也没他唱的那样好啊。九儿，这道菜是什么？怎么做的乱七八糟的。”夏安歌挑起碗中的黄花菜，仔细看了看转头对上官善水说道。

“这个是农家贺菜，都是最实惠的。”上官善水热爱厨艺，但是也不是像夏安歌那样，不好吃的东西就不想入口。这家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是很一般的，那做菜的时候自然不会去精挑细选那种特别好的材料的，更何况，他们要的是彩头。

肥瘦肉丝混合在一起，里面掺着黄花，用红薯粉打了浆糊在里面，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吃。

“顺——”两个人还在研究这第一道菜，就听见厨房里又是一声喊，接着就有人端着第二道菜出来了，支客先生也开始唱第二道菜。第二道菜也是贺菜，要和第一道放在一起的，两个平放。

“这个呢？”这次，那菜倒是没有用碗盖着，是直接端上来的。夏安歌抬眼看了看，转头问上官善水。

“这个叫做千张贺菜。”上官善水夹了一个墨鱼肉放到夏安歌碗里：“里面有墨鱼，千张，胡萝卜，肉丝，青椒和红椒，应该还算是差不多，你觉得怎么样？”

夏安歌嘴角弯弯的将墨鱼肉扒拉到自己嘴里，然后点头，还差不多。这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第二盘菜和第一盘菜的看相比起来，实在是没差多远，第一盘被他说不怎么样，第二盘就成了还差不多。

一声“顺”之后就是第三盘菜了，放在头两个菜的上方中间，也就是上官飞尘的那个方向。

上官飞尘的另一边就是上官善水，岁数小就是不占优势啊，桌子很大，盘子很大，想要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很不容易。幸好，旁边还坐着两个胳膊挺长的人，一个夹了一块肉，一个夹了一片木耳，一起放到上官善水的碗里。

上官善水低声嘟囔：“这道菜你们看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啊。”

其余两个人在一边嘴角抽了一下，我们刚才有说让你介绍吗？不就是土鸡木耳吗？还有谁看不出来？

将鸡肉扒拉到嘴里嚼嚼，上官善水很中肯的给出意见：“虽然鸡肉炖的很到时候，但是不得不说，那只鸡，它活的时间太长了啊。”鸡肉都老了，就算炖的时间很长，和嫩鸡比起来，还是有点儿差距的。

四个人一人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紧接着，又是一声“顺”，第四道菜上来了，这第四道菜，更好认，就是海带炖猪脚。海带是海带，猪脚是猪脚，夏安歌要是认不出来，就白白辜负了他的饕餮之名。

夏安歌看着那菜上面飘着的一层油花儿，龇牙咧嘴的表示自己很牙疼，上官飞尘作为一行人的带头人，嘴角挂着笑的挑了几根海带吃，说实话，这道菜其实看着卖相不怎么好，但是吃起来，也不是很差的，海带炖的很入味，猪脚也炖的很烂。

“其实，海带应该隔水干蒸半个小时，然后再用清水泡一晚上的。炖猪脚的时候，看猪脚快炖好了再放海带，这样的海带就会又脆又嫩，好吃得很。”上官善水嚼了一根海带，接着就不动筷子了。旁边还在内心盛赞这海带不错的上官飞尘嘴角抽了一下，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说出口。

第五道菜是粉蒸肉，第六道是土家扣肉，这两道都有点儿油腻，几个人从一开始就吃的很油腻，所以都是用筷子挑了一点儿尝尝味，并没有多吃。一直到第七道米辣子扣小河鱼，味道主要是鲜辣的，几个人才算是多吃了一点儿。第八道黄豆炖老鸭，还是肉类，几个人于是在盘子里扒拉了半天黄豆。

第九道是四季常青，终于出来一道蔬菜，上面盖着一层菠菜，上官善水不喜欢吃这个，但是又不能翻盘子挑菜，眼睛转转，笑眯眯的将菠菜往上官飞尘面前的碟子里挑两根，再往夏安歌碟子里挑两根。上官飞尘另一边的上官丰羽瞪眼，怎么就没有我的呢？

上官善水低头瞧瞧自己的短胳膊，很无辜的看回去，人少胳膊短，没办法啊～

第十道菜更简单，韭菜拌豆腐。

“菜圆！”随着端盘子的一声吼，锣鼓齐鸣，支客先生就换了嘴里的唱词，这次的歌声就稍微带着一点儿欢快了。众人欢欢快快的收了筷子，然后支客先生唱完，喊一声：“拆空。”这才有人过来将桌子都收了。

这一个晚上，新娘家里都是要热热闹闹的。女孩子闺阁里，哭声震天，外面客人远远的吃吃喝喝。酒席完了之后，还有四个腌菜，让客人解酒解腻的东西，吃饱喝足之后，就要为姑娘的哭嫁做出贡献了。一人一条小手帕，往眼睛一按，就开始哭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