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戈 上+番外——红熨斗
红熨斗  发于:2012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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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副没大用处的病弱皮囊……”

说完,付明戈发觉用这话在他人面前评价皇上似乎显得太过无理了些,只得用拳堵住嘴,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说到皇上,”穆则轩目光灼灼的盯着付明戈淡笑的脸,道,“……听说近日皇上在筹备选秀女的事儿,末将还听到有

传闻说,皇上可能会立韩太师家的小姐为皇后……”

“嗯?”付明戈果然表情一变,“这么说,皇上总算是开始考虑为皇室开枝散叶了么?……这样也好,皇上也不小了,

平常人家这个年纪,恐怕也有几个孩子了……”

“将军不觉得……”穆则轩问题问到一半又忽然顿住,自觉唐突了。而实际上他是想问:将军不觉得委屈?

“觉得什么?”付明戈道,“如今的皇室,除了几个人丁稀少的远亲,除了皇上,再没有什么其他人。要我说,皇上早

该有后宫了,多生些皇子公主什么的,也热闹些……”

“……可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穆则轩又顿住。

“岂不是什么?”付明戈笑,“则轩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他眸光一转,“难道是则

轩你嫉妒皇上可以有后宫三千?”

穆则轩脸上微微一红,“……皇上做什么,自然都是应该的,末将怎么会那样想……不过,不过末将的确是很专一的人

……”

付明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说起来,则轩的心上人我还不知道是谁呢,南边征战时,也没见你给那人写

书信之类的……你不想她?”

“……末将很用心的在想他,时时刻刻都在想,时时刻刻都想在他身边。看到他好,我也觉得好;他若是有伤病,我也

觉得难过……”

“那她可真是……”付明戈略微沉思,像是想找个什么词来形容那种感觉,终究却只是说,“——真是幸福的人,很是

有福气。”

“将军,将军也是有福之人。”穆则轩立即道。

“我?”付明戈淡然一笑,眼中划过一道光。

穆则轩极力的想看清楚那道目光所代表的意义,然而付明戈却是转过了身。

他的背影颀长,身上浅青色的长衫随秋季的凉风曳起,满园的树叶已然泛黄,蓝天日光之下,却是别有一番浓烈的秋意

又一阵风吹过,几片干枯的黄色叶片打着旋儿落下,付明戈的声音也在风中飘落,“——但愿是这样罢。”

韩泠风听到父亲说六姐即将嫁入宫中做皇上的后宫娘娘的反应,是失手打翻了手里的一盏描画精致的青瓷茶盏。

瓷盏清脆的落地破碎声伴随着滚烫的茶水泼得满身满地都是,寒冷的夜里,被淋湿的部分全都不甘寂寞的冒着热气,像

是一朵迸裂着绽放的水花。

下人们听到声响手脚利索的来收拾碎片残渣,韩太师立即把话头转变成了,“怎这样不加小心?这么大的人连碗茶都端

不住,”话虽是责备的,语气仍然十分关切,“有什么地方烫到没有?手不要碰那些碎渣,不要划破了手指。”

“谢父亲关心,泠风没事……”韩泠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刚刚只觉得全身的精气力气全都被那一句“

你六姐恐怕是要进宫做娘娘”给抽走了,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可是……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六姐为人单纯,到时候会不会……”韩泠风低着头不敢看韩老太师的双眼。官场打

磨了一辈子,父亲的双眼太犀利,他生怕一对上眼神,便被看了个透。

家中有姐姐嫁进宫里,再加上他韩太师的地位,想来日后自己的仕途也会因这些原因一路坦荡。

然而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心里那一句“不要让六姐嫁给皇上”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韩太师则并未发现异常,因为饭碗时分喝了点儿小酒而红光满面,“女子一生,嫁得荣华富贵是她的福气。能看着自己

女儿进宫做个娘娘,甚至是皇后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母仪天下,为父心里也高兴,我们韩家跟着沾的光彩可不是一

点半点啊!”

“父亲说的……极是。”韩泠风应和道。

“今天问了下礼部的孙大人,说是前日刚刚与皇上商定,大事约定在下月中旬的良辰吉日。泠风,可要记得帮为父好好

想想,该为皇上献些什么才好?”

“……这,”韩泠风道,“泠风暂时还想不出,为父容泠风思虑几日,待有了主意再来跟父亲商量。”

“好,好,好,”韩太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自己呵呵的笑了一阵,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又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脸色一紧,“哎呀泠风,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可是病了?”

韩泠风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被韩太师这样一说,倒是顺势给自己找到台阶,“泠风确实略有些头晕,想是下午

在外,风吹得久了,有些着凉罢……”

自从上次韩泠风病重,韩太师就更加紧张韩泠风病弱的体质,听到这话他立即道,“那赶紧回去罢,让下人拿两个暖炉

到你房里,我那还有个暖手炉,待会也让人给你送去。天气转凉,一定要多加些衣裳,晚上再叫人给你换床厚些的被子

。”

“多谢父亲关心,”韩泠风道,“那泠风就先下去了。”

“快去快去,自己的身子,可要多加小心啊!”

在韩老太师一叠声的嘱咐中,韩泠风回到了自己房里。

不一会儿果然有下人把韩太师专用的暖手炉拿了来,外面包着三层深红色的锦绸,热乎乎又不烫手,抱着十分舒服。

韩泠风打发下人都出去了。熄灭烛火,黑暗中,他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床榻上,闭上双眼,那一日的一幕,便十分清晰

的呈现在眼前——

大约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陪着皇上下棋,下到一半须桓之道有些饿,便让御膳房准备了上好的小菜美酒,要韩泠风

陪着一起。

皇上知道他不胜酒力,也不逼他喝,只是让他陪着说话。说到一半张公公进来禀报说南边战场有加急的折子到了,皇上

既然还未休息的话,是不是让呈上来?

须桓之听到眸光一闪,立即道,“拿上来。”

须桓之看折子的时候,并未回避韩泠风。他神情专注,韩泠风一眼就看到那上面的字迹是出自付明戈之手,龙飞凤舞十

分大气。

最主要的是,韩泠风一眼就看出,那奏折每一行第二个字组成了一句话:为尔夺江山,吾心甘情愿,吾心记承诺,尔不

必挂念。

这样一篇八百里加急的有关边境战事的奏折,居然藏着这样柔情蜜意的两个句子,二十个字……

韩泠风看着烛火之下须桓之闪动的眸光,和往日里并不常见的嘴角的魅笑,他才恍然发觉——原来无论自己是多么努力

的陪伴甚至是讨好、谄媚对方……也不过是他打发时光的陪伴而已。

这些时光里,他与他对坐棋盘两端,堪堪三尺的距离,伸长手臂就能碰得到的距离……

——却终究只能是三尺的距离,再近一分也不可得。

他的江山,是他帮他守护夺回的。

而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自己,又能为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做些什么?

须桓之显然看懂了奏折中隐藏的秘密,狭长的双眼满溢喜色,并未注意到韩泠风情绪的隐忍变动。

韩泠风不自觉的端起酒壶,辛辣醇香的酒液烧得他内里火热,愈发冷清的情绪也在那醇香之中逐渐迷离起来。

君臣二人对酒当饮,直到那日的深夜……

醉得一塌糊涂的韩泠风被刺穿身体的剧痛扯回神明,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躺在了须桓之的身下。

当时他用羞辱的姿势迎合着上面眸光同样迷离的须桓之,自我麻醉一般得在内心里对自己说:既然如此,那便放纵这一

次,沉溺就这一次罢……

——然而却在那时听到了须桓之低沉暗哑的轻声唤道,“明戈——”

……纵然如此,韩泠风也无法拒绝。他早就沉浸在了对当今圣上的崇敬之中,这一幕虽不是他时常梦见的那般美好动人

,可现实的残酷却妥协了他还年轻的幻想。

一滴还未落下便已然冰冷的水色顺着眼角慢慢流下,暗夜里,只能看得见那一道泛着银光的柔和线条。

十五章:酒醉

皇上大婚那日,下了那一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都说天子出生之时,往往天生异象——而这一日须桓之大婚的天象,居然也是十分不同寻常。

那是一场太阳雪。

鹅毛一般蓬松洁白的绵软飞絮翻卷着从天而降,斜在一边的阳光照在雪花瓣上,泛着璀璨的金色。

刺骨的寒风小刀子一样刮着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那些被刮出红色的脸蛋儿,倒是跟皇宫里的喜庆气氛十分相衬。

这是举国上下的庆典,普天之下,臣民百姓,全都在这一日同庆“天喜”。

浩大隆重且繁琐的仪式从那一日清早便开始进行。

天子大婚,容不得半点马虎。

每一道程序就算好了吉时,卡着最吉利的时刻,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原本代表皇上的执事官是要韩泠风来做的,谁成想他三天居然感染了风寒,整日高烧不退,头晕目眩,站起来连路都走

不直,喉咙肿得连话都说不出。

须桓之在叹息之余,只得临时换了另一位。

这时候,执事官已经到了太师府上,众人齐齐下跪,执事官朗声道,“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

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遣使持节,以礼采择。”

接着便是宣读礼单。

与民间的婚庆相比,皇帝的彩礼才可谓是真正的彩礼——仅仅黄金就有一万两,更不要说其他绫罗绸缎珍奇古玩。

数量数不清的绑着红绸的沉重木箱,四人一个扛着进来,体力绝好的武士们简直要被压弯了腰,太师府那样规模的大院

子,都显得小了许多,要堆不下了一般。

韩老太师在众臣的恭贺声中,一面笑得嘴角裂到耳根,一面老泪纵横,简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得好。

最后一天做韩家六小姐的韩翩纤早已经换好了大红的嫁衣。火红的衣裳彩凤描金,金色头冠压得她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

摇摇晃晃,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恐怕都要大头朝下栽倒了似的。红喜帕下面,是她涂满脂粉苍白的脸,而那胜雪的白

却衬得朱红双唇更显娇艳欲滴,纯黑杏眼中饱含着两汪莹莹泪水,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一路的热闹喜庆从太师府一直要延续到大内皇宫。

此时,下了一天的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那一列火红的迎亲队伍尤为显眼,喜庆的气氛间穿插着纯色的白,连敲锣打鼓的声音都变得悠远而

神圣。

队伍进了皇宫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挂满皇宫的大红灯笼把整个皇家园林也照得火红,灯光璀璨如星。

即便是皇上,亦免不了那些凡俗的礼节。只是在仪式上更加笼罩、规模上更加浩大、妆饰上更加豪华。

须桓之眯起狭长的双眼,闪亮的眸光中流动着金色的神采,嘴角那一抹似无还有的笑容给他增添了无上的邪魅。

他是人间的帝王,万人之上的君主;

跌宕一生,他至今依然年轻。

而那年轻之中却全然没有同龄人的浮躁轻狂,稳重如山的气势让这个万世留名的一代明君可以轻易就慑取人心……

——不论是她的心,还是他的心,……亦或是他们的。

他是帝王,普天之下,他是最有足够多的理由让所有人拜倒在他身下的天之骄子。

由人引着,越过重重代表着“吉祥如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人设屏障,脚下踩着大红地毯,韩翩纤进了

装修豪华到奢侈的洞房。

明黄朱红彩缎面的喜被、喜枕铺得整整齐齐,描金线龙凤交缠在一起,富丽堂皇。

须桓之则在外与各路大臣们喝酒摆宴,席间交杯换盏、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天子大喜,宴席上珍馐佳肴数不胜数,热乎乎的烧酒佳酿则将外面的逼人寒气驱逐体外,喜庆的气氛映衬得每个人都红

光满面。

——除了付明戈。

是的,除了付明戈。

他中规中矩的坐在席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美酒。

有人来与他说话,他便淡笑着回应,碰上醉酒话唠的,也仔仔细细的听着、耐着心思应和着,脸上神情自若,没有一星

半点儿的烦躁。

然而,即使是这样好脾气的表情,却只有付明戈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是多想冲上前去,把那个风光无限的男人抓下

来,拽到外面没有人也没有光亮的地方……再狠狠的、狠狠的……无论是打一顿也好,骂一顿也好……亲吻一顿,也好

这样的喧闹之中,他无比想念江南那处小屋后的小桃园,无比想念当时充满阳光的午后,无比想念午后过后须桓之来寻

他时贴着耳根温柔低哑的那一句,“……公子可愿随在下回到府中小饮一杯?”

付明戈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曾经以为,只要做了他的臣子、日夜在他身边、为他守护他的江山,他便知足。

如今看到他貌美如花的皇后,想到日后,永远站在他身侧的人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端庄女子……

付明戈想,他哪里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那般善于知足呢?

人都是自私的,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只属于自己?

几朝酒醒几朝醉,酒醉人难寐……

付明戈眼中含着浅浅的水汽,像是始终蒙着透亮的一层水膜,不曾掉落,却偏偏让他的笑容多了一抹让人无法抑制的心

碎感。

是的,付明戈是海量,极少有几次会喝醉。

但就是他现在这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人群之上、远远看着的须桓之还是知道,他醉了。

那个多少个日夜在他身下辗转轻吟眉眼如丝的人,是真的醉了。

须桓之随手招来张公公,低声嘱咐了几句。

张公公立即点头,叫来几个会做事儿的小太监,连哄带骗的把付明戈架了出去。

半躺在回府的马车里,付明戈半眯着眼,从帐子缝隙间看着外挂满红灯笼的街道,笑容很惨淡。

——居然差人把我赶回去……怕我坏你的好事儿么?

这样想着,胸口处猛得一窒,一时间疼得厉害,直让付明戈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不自觉的将身体蜷缩起来,摇摇晃晃的马车继续向前走,隔着厚重的帐帘,只听见马蹄踏进绵软的雪地中,发出轻闷

的有节奏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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