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肉记——黄桃花
黄桃花  发于:2012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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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乱不知此举何意,只道是与自己亲昵示好,那便不会轻易将人撕了来吃,略放些心,又想:莫非徐二公子抬了俺来

,真是与这对狗子作那勾当?

他半信半疑,再想那练功册子上,委实只教了如何与人双修,没写如何与狗儿修。若狗儿也修得,那说的“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岂不是说这登仙的人同家中鸡犬全双修了一遍?

那徐二公子看着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身上说是仙气却透着阴森,说是鬼气却看着尊贵,若真是个修仙的爷爷,

难不成还想带这一双狗儿上天,这才特地找了会这门功夫的自己来双修?

他想来想去,忽见那白狐似知道有人来,正在拼命挣起,不由生了些怜悯,要去抓那狐狸。

两只巨獒曾与李阿乱交尾,早已视他为伴,见他伸出手来,知道他看中了刚刚打得的猎物,立刻将那狐狸衔在他面前,

推近了,无比讨好地甩尾。

李阿乱哭笑不得,只当这两只巨獒是寻常养的家犬,在一双头颅上拍了几拍,兜起狐狸飞也似地向后退开。

双獒俱向前扑,扯得铁链叮当作响,恰在此时犬奴们抬着一盆牛肉进了院子,李阿乱忙躲到他们身后。两个犬奴将盆望

地下一放,便去打扫狗舍。双獒不甘地叫了几声,埋头吃肉,暂放下李阿乱这头,另外两个犬奴张罗着将李阿乱的饭食

摆在堂屋的明间内。

李阿乱见他们干起活来井然有序,也不向自己搭话,不一刻又退了出去,院中双獒仍在大嚼大吃,忙走到房内,将狐狸

撇在炕上细看,原来是右边腿子断了,毛被咬了不少下去,雪白的尾巴也被咬秃了几块。

那狐狸颇有灵性,似知道李阿乱在看顾它,也不挣扎,李阿乱四下找了两根小棍,将破烂的红袍下摆撕了一条,替它将

腿子裹定,便去吃喝,正吃了一半,转头见狐狸趴在炕上,可怜巴巴地睁了两只黑椒似的小眼睛看人,正巧旁边有一碗

鸡丝面,就将鸡丝拣出来,卷些面饼喂它。

那狐狸仰头瞅瞅他,低头嗅了几下搁在他掌心的面饼,磨蹭半晌,终于吃了。李阿乱看这狐狸雪白可爱,倒像富家养的

狮子猫,哈哈一笑,将余的都喂了它。那狐狸吃饱了,用未伤的腿子挪在他膝盖上,吱吱叫了几声,蜷成一只毛球。

此后一连数日,雪珠儿竟没停过,房上地上积了两寸来深的雪,两只巨獒也被锁在了狗舍里。李阿乱想着得过且过,每

日在院中转圈,双眼只在那丈余高的墙头打转。

徐二公子果然遵守承诺,犬奴们日日抬了惜福楼的上好的席面与李阿乱吃,虽然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他却觉着还是

当日在破庙中赵子胆买来的那寥寥几样儿香些。

狐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傍晚李阿乱抱着它在院中转了一圈,犬奴们照例收拾狗舍,搬了饭食进屋,忽转头对他道

:“公子吩咐,今晚请这位爷与镇唐将军,横江元帅同寝。”

李阿乱望着他们栓了院门,吐一口浓痰,回屋将狐狸丢在炕上,见此番送来的是用极大的鱼头烂炖的火锅子,下置紫铜

炭炉,白气腾腾,香气透出屋去,惹得隔着院子的双獒都狂吠不止。

李阿乱见这稀罕的火锅子,只当吃那断头饭,挟了片好的生羊肉涮了,敞开大吃,尽得一饱。

那狐狸闻了香味,用三只脚从炕上跳下来,蹲在桌下仰首看人,李阿乱自己吃四五筷子,也撇一筷喂它,一人一狐将三

大盘羊肉吃得精光。

李阿乱见时候不早,袖着狐狸走到角门,放在地上,道:“俺护不得你了,赶紧去罢,不要又被狗子叼了。”

那狐狸似能听懂人言,在雪地里跳了几跳,冲他簌簌甩了甩尾巴,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李阿乱在手上哈了两口气,看着

门上铁锁灌了铜汁子,比乔县令那院门还结实几分,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不由得骂了声娘。

当晚李阿乱被犬奴押入狗舍,镇唐将军与横江元帅见了他,喜孜孜便望上贴,犬奴们依旧备了毡毯铁笼,防犬伤人。

李阿乱豁出心去,只把与这两个牲畜交尾当作与人双修,只管教那热气护着屁股,二獒扑在李阿乱身上动作,他闭着眼

承受,倒觉得这狗子除了行动粗重,鞭带倒刺,与人也没甚么区别,只是血口尖牙近在咫尺,瘆得人心里慌。他此次没

有竭力挣扎,又有神功护体,待二獒俱泄了拔去,犬奴上前抹了膏药,抬到那边屋内歇着。

李阿乱此回并未昏迷,又喜又怕,喜的是虽然也见了红,伤得实轻,不出三日便能复原,怕的却是那狗子动作粗莽,有

几番戳到妙处,又有结发长生功相辅,比与人相交另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略一回想,便觉得心意颇荡,令人后怕。

他心中煎熬,日子却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徐二公子并未露面,饮食洗浴都是几个犬奴照料,每隔十日便押他去狗舍与那

一双獒犬相交。李阿乱依旧想着逃出徐家,每次交尾之后,只当与人双修过一回,加紧练功,又被好吃好喝供养着,自

然养得身体健硕,气旺血足。

不觉冬去春来,檐上垂下的冰棱子化了一半,白日里滴滴答答望下淌水,又有几个雀子在院外树上争窝吵闹,搅人安宁

李阿乱这日被扰了午觉,晚间吃罢饭,便想埋头大睡,忽然听得窗外有人格格怪笑,笑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如夜枭

一般凄厉难听。他忙跳起来扒着窗缝向外看,却没半个影子都不见,摸着后脑自言自语道:“阿也!这徐家有鬼不成?

忽听身后有人阴阴笑道:“鬼,这里便有。”

李阿乱满身汗毛倒竖,又觉着一阵阴风贴着头皮吹起,刮得窗棱咯噔作响,满室烛影都摇,他错眼瞅见窗纸上除了自家

影子之外,还多了条细长的黑影,唬得他不敢转身,忽念起鬼是没影子的,放才猛然回手就是一拳,口里大声叫道:“

哪个孙子敢吓你爷爷?!”

这一拳也有百把斤的力气,打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拳风只刮了尺许就煞然停了。李阿乱既知屋内凭空多了一人,又有这

番手段,定不是个好相与的,只得睁眼细觑,见一人站在数尺开外,高高瘦瘦,一身白布孝衣上打了几个补丁,装扮得

如僵尸返魂一般,比鬼怪还吓人三分,一双眼睛只见青白,空洞无神,竟已盲了。

李阿乱见是个瞎子,并不敢小觑,看他确是有影子的,忙下了地用脚踩实了那影子,那瞎子仿佛知道他举动,露齿一笑

,低声道:“你姓李?你就是李氏?”

李阿乱见来者不善,却问自己名号,正想着脱身要紧,那瞎子只一抬腿,就在他身前,手掌按住他脸,几根枯瘦的手指

在他眼皮上滑来滑去,平平道:“我问甚么,你答甚么,答得不好,就叫你同我一样,如何?”

他手掌冰冷略带些土腥之气,李阿乱只得硬着头皮道:“俺、俺实是被抓来的,并不晓得甚么!”

那瞎子森然道:“我倒听说,你是被轿子抬来的。”

李阿乱心内只叫苦也,不知自己命中犯了甚么灾星,只得将乔县令拘他在衙与徐家当日抬他来的事体,遮遮掩掩说了一

遍,与一双狗子所行之事着实可羞可怕,也略过不提,却含糊说徐二公子迫他行那不伦的勾当。

他语焉不详,脸上又被摸来摸去,自然见不到对方神情,忽然听对方冷哼一声,似有无尽的戾气,无穷的怒火,森然道

:“李新娘,好个李新娘!”

说着大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仿佛破锣一般。李阿乱听他越笑是可怖,正想逃走,被他扯住领子,如腾云驾雾一般

,从窗子里丢到院外,那瞎子抬腿也纵了出来,边笑边叫道:“我只当你天仙一样的人,却爱同这些牲畜亲近,徐二!

李阿乱见他在月光下一步步踏来,宛若疯鬼,吓得连滚带爬,向狗舍冲去。双獒听到响动,俱窜了出来,将李阿乱护在

身后,一左一右,纵身虎扑上前。那瞎子右手一转,擎着支竹杖,噗噗两声,将徐二公子两只爱獒戳得肚破肠烂。两只

獒犬落到地上挣扎了几步,终在李阿乱身前倒下,目中犹有依恋之意。

李阿乱与镇唐将军、横江元帅相处数月有余,虽然屡屡因敦伦有伤,也甚相熟,此时见二獒死相极惨,心中大骇,那瞎

子片时毙了双獒,呆立了只一瞬,又大笑道:“徐二!你好得很!你既然如此狠心,我便睡了你的男妾,也同睡过你是

一般!”

李阿乱乍然听着这话,暗骂道:呸!那见鬼的徐二公子通没沾过俺,你只管来睡,只当同两只狗子睡过是一般!没想到

他又一抬腿,真个握住自家脚腕一扯,拎了双脚掰开。他现时与数月前又一番境界,居然挣不动半分,忙用双肘撑地,

大叫道:“且慢!俺有话要讲!”

话音未落,只听嗤地一声,下面裤子已经碎成齑粉,那瞎子一条冷硬的铁棍已经抵入两股深处,将他未出口的话儿堵了

回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陷在徐家后院,这夜被一个瞎子莫名拿住要奸。那瞎子竹杖戳出,将徐二公子豢养的一对巨獒双双戳死

,李阿乱此时与数月前相较又进了一层,依旧挣扎不得,被他掐住脚踝,强挺了进去。

这瞎子通身没一丝热气,就连那物事也是冷硬如铁,硬抵进去,岂有个好受的。李阿乱通身打了个激灵,护体的热气飞

也似地从丹田窜出,如丝如絮,缕缕裹定那铁棒儿。那瞎子心神已乱,扯着李阿乱脚腕前后抽拽,便如木匠打桩一般动

作,未见情动,只见泄愤,他手劲又大,李阿乱双足如套了两个铁箍似的,连骨头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李阿乱鼻中嗅到血腥之气,抬眼见那瞎子边奸边嘴里念念有词,溅出许多白沫,眼虽是盲的,青白中已有血丝泛上来,

深夜中愈见狰狞,不禁又怒又怕,再不敢耽搁,放开喉咙大叫救命。他拧着身子欲向外爬,那瞎子依旧牢牢揪着他双脚

,却跟着大笑道:“好得很!你快叫徐二,看他来不来救你,哈哈!”

李阿乱喊了数声,徐家乌沉沉的宅院却毫无响动,那瞎子越发得意,嗬嗬大笑,抬手就要勒他脖颈。正当此要紧的关头

,只听后面围墙轰隆一声,烟尘飞散,竟塌下半边,破了老大一块,塌凹处隐约站着一人,手持不知甚么兵刃,向着瞎

子戳去。

那瞎子反应极快,身子一错,已从李阿乱体内退了出来,双手在空中乱舞,转眼与来人拆了数十招,两人滴溜溜在空中

打了个转儿,各自跃在一边墙头。

那瞎子认出来人,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护着他!”

来人哈哈一笑,大声道:“金瞎子,这桩事只该你情我愿,你大半夜弄得鬼哭狼嚎,扰人清梦,便别怪我多管闲事。”

李阿乱脱了金瞎子掌握,提着双腿爬了几步,见一双脚腕处生生被捏了两个乌圈儿,不禁乍舌,再抬头看金瞎子手持竹

杖,立在右首墙上,左首那人衣袂飘荡,手上兵刃既长且窄,似棍非棍,月光下看得分明,竟是一根老竹扁担。

李阿乱见那扁担似刷了层桐油,甚是眼熟,再看那人相貌,也吃了一吓,叫道:“老高,怎地是你?”

那人正是高屠户,装束如昔,气势却分外地不同,他听得李阿乱相唤,双眼依旧盯着金瞎子,只用扁担尖一指围墙凹处

,道:“还不快走!”

李阿乱醒过味儿来,见那凹陷的围墙只有半人多高,外面就是林子,想必走了也难寻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喜得忍着

痛扒起来,翻过围墙,一拐一拐抢入林中。

墙上二人俱不去理睬李阿乱,凝神相对,忽有行云遮了月亮,地上一暗,两人同时出招,眨眼间便分了胜负,金瞎子被

高屠户一扁担打中,如断了线的纸鸢一样飘出极远,还听得他恨恨道:“姓高的,咱们有你没我!”说着飘飘忽忽,一

跨步已在数丈之外,飞也似的走了。

高屠户立在墙头,似有所思,良久才转身道:“老二,你这是何苦?”

院内檐下露出一角青色的衣袖,檐下那人微微叹息,声音似有若无。

不提徐宅究竟如何,单讲李阿乱逃出生天,慌不择路,真个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在林中行了一个时辰有

余,觉得地势渐高,落叶渐厚,荆棘丛生,腐树挡道,想着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慢下步子,仰头看大树蔽天,竟

不能辨东西南北,不免有些慌张,忽然望见一点灯火,若隐若现,忙振作起来向那处行去。

他走不过几步,已到了一片林中空地,明月斜照,月光里站在一个白衣人,挑着盏素纸灯笼,见了他似早有所料,笑吟

吟道:“李家郎君,要去哪里?”

李阿乱听人唤出自家姓氏,极为诧异,借着月辉打量来人,见这人虽是男子,相貌却十分端正秀丽,略有几分女相,双

目狭长,朱唇如画,衬着一身白袍,宛如白衣观音亲临。

那人见李阿乱瞪着他不言语,柔声道:“在下胡莫,贱字笑之,李三郎不识我耶?”

李阿乱看他相貌,本有三分眼熟,听他自报姓名,又一阵糊涂,这人言语态度似曾相识,但细细想起来,却真个说不出

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见过。

他这里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胡笑之见他不动,又是微微一笑,道:“三郎虽不识在下,却于在下有恩,此处不好讲话

,寒舍离此不远,不如同往一宿?”

李阿乱乍脱樊笼,逃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猛可里撞见这胡笑之,着实万分蹊跷。只是这胡笑之委实面熟,

他又和往昔不同,有艺傍身,见胡笑之相邀,更不推辞,拱一拱手,道:“劳烦胡兄弟前面带路。”

胡笑之见他应下,唇角微弯,双眼眯成个月牙,也拱了拱手,当下转身引路。他一路行来,两侧荆棘枝条被他随意拨开

,露出一条极隐蔽的小径,李阿乱在后面跟着,瞥见他手中灯笼罩子上绘着一枝墨色的莲花,衬着微蓝的灯火,清冷无

比。

李阿乱虽然不懂丹青的笔致气韵,见这莲花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就像活的一般,忽然觉着肚子有些痛,再摸着又并无不

妥,也就不再介意,大踏步地跟在胡笑之身后。两人走了约有两柱香的功夫,忽见山崖边露出一角飞檐,转过去是石墙

围起的一处宅院,墙内依着山势高高低低修了不少房屋。

胡笑之引着李阿乱进了院子,将三间客室指与李阿乱,又道:“山人独居之所,粗鄙不堪,教郎君见笑了。”李阿乱尖

着眼看了一路胡笑之的举止谈吐,揣度他是个避世隐居的高人,现见了这山庄齐整雅致,颇有富贵之相,再不敢造次,

叉手道:“多谢胡兄弟收留,俺胡乱歇一晚就罢,哪里会笑。”

说着大踏步走入房中,见这屋子因地而建,竟有一半在挖空的山腹里,屋内的摆设看着都有许多年头,他也不敢乱动,

胡乱除了鞋袜上炕,展开被头就睡。他劳顿半宿,困倦已极,头刚沾枕便睡死过去,隐隐听着有人轻笑,又是叹气。

这房子一半是天然的山洞,天冷睡着倒极暖,李阿乱酣眠了整夜,次日醒得极晚,饿得肚皮咕咕有声。他虽然身无分文

,肚子又饿,却怕自己在龙阳县衙依旧有些不清不楚的官司,不敢久留,翻起身来,便去辞胡笑之,不想胡笑之已在外

面厅中摆下便饭,四个碟子内是晒的菜干,挖的新笋,风干的野兔腿,烟熏的獐子肉,中间却用个大海碗托出一只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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