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一个星期，穆灿恍惚觉得跟着足球队在绿茵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期中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陆轩陪着穆灿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打到天完全黑下来。

这次期中考，没有了额外的加分，陆轩压过楚羽排在了年级总分的第一名，而穆灿因为踢球花了不少的精力，年级排名比刚入校时还倒退了十名，排在了年级第三十名。

这个结果让他有点郁闷，同样是球队里的主力，陆轩甚至还花了很多时间在基金和炒股上面，可是却稳居第一，穆灿觉得倍受打击，难道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大？

打完球两人倒在了篮球架下，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后，陆轩先爬了起来，从地上拉起穆灿，揉了揉他被汗水浸湿的柔软头发，笑着说：“小呆瓜，出一身汗，是不是舒服多了？”

穆灿脸上的汗水反射着灯光，轻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呵呵，走吧，回家去洗洗这一身臭汗。”

这之后的几天，穆灿都在寻找成绩后退的原因。虽然他踢球花了不少时间，可是在学习重点上，他并没有走弯路啊，他做的题目都是陆轩也做过的，那么是什么导致他成绩后退的？

那次化学课后，穆灿从外面进来，看到班里的第三名、年级第四名的何欢欢正坐在班级第一名、年级第二名的楚羽旁边仔细地对着试卷。

这一幕，让穆灿恍惚想起来初中时候他跟陆轩同桌时的情景。

换过位置之后，楚羽就坐在了穆灿的前面，不过因为性格的缘故，穆灿与周围的人都没有多少交集，跟楚羽也一样。

其实他也很想看楚羽的卷子，但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个跟陆轩总分仅仅三分之差的人，到底强在什么地方呢？一样都是在学习，为什么自己差他们那么多？

星期六的时候，穆灿还在书房里埋头做作业，陆轩突然走进书房，让他换衣服出去。

“去哪？昨天你给我的题目我还没有完成。”

陆轩一边脱下身上的居家服，一边说：“今天我以学生会的名义组织了个学习交流会，在‘空中花园咖啡厅’包了个大包间，约了年级前十的学生交流各自的学习经验和心得，你一起过去，会对你有帮助的。”

穆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陆轩这个不用太努力都可以稳占第一的家伙，还需要跟人交流学习经验获取进步吗？还是学生会果然太无聊了？

正在他茫然间，陆轩已经换好衣服来拉他了，“小呆瓜，想什么呢？快把外套穿上，我们走了。”

“哦。”穆灿接过陆轩递过来的外套，疑惑道，“新的？”

“嗯，你那件被我放洗衣机洗坏了，我就给扔了，这件赔你。”

“哦。”

穆灿没有再多问，穿上新外套，跟着陆轩走到了玄关，蹲下来穿鞋。

除了校服之外，穆灿自己的衣服都是那个女人从地摊或者小商品市场买来的廉价货，做工和布料都十分的粗糙低劣。自从和陆轩在一起之后，他的衣服就经常会发生被洗衣机洗坏的事情──当然，这种情况穆灿自己其实一次也没亲眼见到，每次他知道的时候，都是陆轩已经把那件“被洗衣机洗坏的衣服”扔了的时候。

久而久之，翻开衣柜，穆灿能找到的衣服除了校服之外，其他几乎都是陆轩“赔”给他的名牌货了，以致于不知底细的人都以为穆灿也是来自富裕家庭的孩子。

不过穆灿本人对于这些一无所觉，在某些方面，他的反应真的非常迟钝，对于名牌不名牌，他更是没有概念。只是陆轩既然已经按着他的尺码买来了衣服，他若是不穿，也是浪费了，而浪费这件事情，他从小就不做。

第三十六章：长途旅行

空中花园咖啡厅在中信大楼的顶楼三十五楼，下午的时候，里面基本没有几个人，悠扬的音乐轻轻飘荡在厅内。

十个年级前十和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其中还有类似陆轩、楚羽这种既是年级前十又是学生会的，所以一共加起来也就十三个人，围在临窗的一个大包厢里拿着各自的试卷讨论分析，气氛十分热烈。

在两张桌子的中间放着几盆水果盘和咖啡，但几乎没有人去动它们。

以往这种无聊的讨论穆灿都没有太大兴趣。他讨厌一群人围在一起火热聊天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如斗大了，但这一次，他却很认真。

陆轩在学习上对他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但其中又有明显的差别，毕竟陆轩这家伙按穆灿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带着知识的，不能以常理度之，想要效仿难度很高。而别人的学习方法就不像陆轩那么天马行空了，较为适合交流学习。

尤其是楚羽的，穆灿在看了他的试卷之后，觉得楚羽肯定是个极其严谨认真的人，和陆轩完全是两种性格。

虽然两人都很长袖善舞，但楚羽明显是更偏向世俗的成熟，这一点从他预备党员的身份里也可以看出一二。

一番对比之后，穆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失误之处。他失分最大的地方通过十几张试卷的对比，也变得一目了然了。他的语文作文这次多扣了几分，在强项上失利是他总成绩倒退的一大因素之一。

有关于作文这一点，楚羽的话深得在场众人的赞同，那就是他认为考试中的作文其实就是一种框架，框架构建好了，再填入内容就很容易得高分。最关键的是框架一定要选准，像那种新概念作文之类的绝对不能看，即便看，也绝对不能模仿，因为这类作文不是应试作文，而他们面对的是应试作文，他们的读者不是同龄人，是有着数条代沟的阅卷老师。

穆灿的作文就是太新概念化了。

另外，关于英语，穆灿发现这里的前十几乎都是从小学开始就学习英语的，也难怪他会是里面的最低了。若非陆轩经常以美式教学方式教他英语，他的英语成绩恐怕更差。

还有一点是关于课堂笔记的问题。他发现几个理科顶尖的学生都是上课不记笔记──甚至不听讲的，大家一致认为记笔记是件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因为自己的手速永远跟不上脑子运转的速度，而且记了之后，会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不如不记。真正“温故而知新”的方法并不是靠笔记来完成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学习讨论会，每个人都有“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不知不觉，时间就走到了傍晚，咖啡店的侍应过来敲门，问是不是可以把晚餐送进来了。

陆轩从试卷中抬起头来，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众学生会的人讶异地看着陆轩，在之前的预算里，并没有准备一起用晚餐。

陆轩似乎明白大家的疑问，笑着说：“这餐我做东，大家不要客气，。”

这一天之后，虽然未必所有人之间的友谊都有所增进，但至少楚羽和陆轩两个变成了好朋友，所谓的惺惺相惜，大抵如此吧。

在元旦的文艺汇演上，两人还搭档主持，成了高一名副其实的“黄金搭档”。并且楚羽还是上高中之后，陆轩第一个邀请到家里做客的朋友，也因为此，楚羽知道了陆轩跟穆灿“同居”的事情。

这之后，在班级里，楚羽会主动和穆灿打招呼，下课的时候，偶尔也会转过身跟穆灿讲讲话。

……

……

期终考前夕，陆轩在某晚吃饭的时候，一边替穆灿剥着虾壳，一边高兴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小灿，这个学期末学校要组织一次冬令营，选每个年级的前二十名去北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呵呵，要加油！”

“免费的？”

“当然。”

“是过年的时候？”

“呵呵，怎么会，就去一个星期，过年前几天就会回来了。”

“哦。”

“怎么啦，看你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穆灿摇摇头，说：“没有。不是年级前二十才有资格去嘛，我又不一定能考得上。”

陆轩用筷子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小灿居然这么不自信，那我这个家庭教师岂非很失败？”

穆灿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成绩公布的时候，穆灿不负陆轩所望，经过半个学期的认真学习，他考了年级第十五名，比期中考的时候整整前进了十五名，进步还不小。

这一次考试后，班级里最后五名被踢出了实验班，转入了普通班里的几个尖子生。

末位淘汰，一中的实验班就是这么残酷。好在这种事情与穆灿无关。

他现在最开心的是放假可以去首都散心。倒不是他多么喜欢首都，他高兴的最大原因是这样一来，寒假里他就可以少待在那个家里一个星期。

回去后，当他和老爸以及那个女人一说，穆老爸立刻骄傲地告诉了所有的亲戚，连穆容都得意地告诉了她所有要好的同学。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穆灿恍惚间觉得有些想笑。

他不知道他们高兴的是他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为他们带来的荣耀，还是仅仅因为他而为他高兴？他真的不知道。

寒假的第一天，他们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速列车。

学校为了节省预算，订的票都是坐票。虽然长三角并不算南方，但离北京也比较远了，火车要开十多个小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火车狭小的车厢里坐上十多个小时，而且大部分时间还是晚上，这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只是大部分还没出过远门的学生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一上车个个亢奋得犹如刚下山的小猴子。

他们这一群人占据了大半的车厢，一时之间这里倒是热闹非凡，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下棋的下棋。

陆轩、穆灿、楚羽三个人坐一排，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是实验一班的何峰睿，还有两个是高一年级段小有名气的高干子弟吴俊杰和余思伟。吴、余两人虽然比不上刚开学时的那个“太子爷”，但也算得上家底深厚了。

由楚羽为大家介绍了一番后，旅途的无聊促使他们也加入打牌的大军。

因为只有靠窗的那个位置才有一张小小的台子，所以出牌的时候坐在外面的人很不方便，但幸好人不多，也不觉得难过。

陆轩延续着暑假里在穆灿外婆家的那次玩牌神话，而楚羽也不输给他，引得旁人纷纷感叹，学习尖子竟然连打牌都那么好。

到了晚上八点以后，众人的兴致渐渐减了下来，已经坐了四个小时的车了，疲乏浮了上来，虽然仍然在打着牌说着话，但明显已经没有刚上车时的那股中气了。

途中陆续又上来了许多买了站票的乘客，塞满了整节车厢，令得众人都很不舒服，每次推着小卖车的列车员经过都是对众人神经的一次摧残。

八点半的时候，又上来了一批人，其中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就靠在陆轩他们这一排的位置旁。

在长途列车上让座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陆轩把这件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他站起身，请那位抱小孩的妇女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连声道谢，与她同行的大概是她丈夫的男子也是对着陆轩一叠声的道谢。

旁边的人都用钦佩的眼光看着陆轩，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距离目的地还有近十个小时呢！

楚羽往里缩了缩身子，示意穆灿也缩一下，要陆轩一起坐过来，挤一挤，陆轩摇头谢绝了。

楚羽笑着说了一句：“你就逞强吧，待会有你受的。”

第三十七章：游园

列车继续往前开，买了站票的人大部分都席地而坐，或靠着行李箱，或靠着椅子闭目休息，只有陆轩一个人还站着。

要他这样一个人像旁人一样毫无形象地坐在走廊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中间穆灿表示和他换个位置，让他坐，自己站着，被他果断拒绝了。

穆灿这个家伙简直就是瞌睡虫投胎的，一到晚上十点就困得不行，陆轩怎么可能让他站着？

其他人则仍然还是借着打牌打发困意和倦意。

十点半的时候，穆灿从迷糊中醒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环顾周遭，发现座位旁都空着，不由有些诧异。想起还站着的陆轩，赶紧扭头去找人，却发现陆轩也不见了。

“他们去补软卧的票了。”坐在他对面的何峰睿解释说。

“哦。”穆灿点了下头。

就在这个时候，陆轩拿着票走了过来。陆轩轻拍了穆灿一下，一边把票递给他，一边道：“小灿，软卧有空出来的，我补到了两张票，你过去睡吧，楚羽他们已经睡下了。”又向何峰睿道，“你坐小灿这个位置吧，有小桌子可以靠着休息下，我们过去了。”

“好的。”何峰睿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拜拜。”

“拜拜。”

穆灿站起来后，何峰睿便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其他空出来的位置就成了买了站票的人的福利。

软卧的待遇和软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穆灿早就已经困得不行，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清晨车厢里的铃声响了起来，穆灿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陆轩已经洗漱完过来了，他笑着把刚买的牙刷毛巾递给穆灿，说：“快去洗洗吧，我们去吃早餐。”

“哦。”穆灿揉了揉眼睛，抬起手腕看看表，“还这么早。”

走到餐厅的时候，一个穿白色毛衣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笑着向陆轩招手：“这里！”

陆轩拉着穆灿走了过去，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坐着楚羽等人。

楚羽转过头，面露暧昧地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绅士风度，陆轩只是笑。

到这个时候穆灿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陆轩竟然根本没有去卧铺睡，他把自己的票让给了眼前这个叫做林若夏的女生。

“小灿，给你介绍下，我爷爷老战友的孙女皆我的同班同学和好朋友林若夏；若夏，我的哥们穆灿。”

林若夏点点头，巧笑倩兮：“你好！”

穆灿冲着她点了点头，便坐在一旁埋头吃早餐，而陆轩和林若夏两个则一边吃一边闲谈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女生和陆轩有说有笑的样子，穆灿竟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爷爷老战友的孙女？陆轩跟她的关系很好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是啊，他对陆轩了解的多吗？扪心自问，真的不多。自从分班了以后，他甚至不清楚在陆轩的班级里，他跟哪几个人关系比较好，他的朋友有哪一些……一直以来，似乎都是陆轩在单方面地进入他的生活，来了解他。

这样想的时候，穆灿觉得有些烦闷。

等他们吃完早餐之后回到车厢，发现车厢里东倒西歪地睡了好些人。

陆轩和楚羽他们打包了好多早点过来分给座位附近的学生。虽然在火车上近乎通宵了一夜，但听到有早餐吃，这些原本萎靡的少年少女便又活了过来。

火车到北京的时候差不多早上8点，大伙儿先是去了早就定好的宾馆，分了房之后就解散休息，下午各年级段分头行动。

他们高一的第一站去了颇负盛名的皇家园林颐和园。园内以杭州西湖风景为蓝本，两岸虽不见夏日绿树连荫的盛景，但仍不失风韵，若非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简直要令人错觉是来到了江南水乡了。

一路走来，园内几乎泰半的游客都下昆明湖去滑冰了，众学生见了也是蠢蠢欲动。带队老师见到一旁立着的“冰面危险”的警示牌，觉得责任重大，便坚决不肯让众学生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众学生只见一旁湖内游人“呼呼”地从自己旁边滑了过去，越发心痒难耐，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将说服带队老师的艰巨任务托付了给陆轩和楚羽这两个老师的心头宝身上。

陆轩和楚羽本身也是很想感受一下在昆明湖上行走的感觉，欣然接受了任务，围着带队老师说情。带队老师实在是拗不过两人，又看了看冰面，已经隐约见泥，说明湖水至少退到了二十公分以下，即便真的冰裂，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这才松口让众人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