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瞬间划破颈部细嫩的肌肤，孙曜齐凭着不错的反应能力，惊险躲过大动脉失血的危机，但脖子仍然渗出一些鲜红的液体。Gary趁着他起身後退的时候迅速离开沙发，用力把刀子插在沙发上。

「想插我？你作梦比较快。」

「孙曜行！」孙曜齐脸色不再和悦，态度也不再容忍，「……你真的这麽残忍？」

「不一定。」Gary挑高右眉，戏谑的说：「我能让你另一个愿望成真。」

朝阳山庄的占地范围宽广，叶轻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走到山庄的大门口，原以为会是孙曜齐企图支开他所说的谎，没想到还真看见一台轿车在那里等候。

在叶轻走近之後，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下了车，却不是他思念的对象，短时间内经历两次打击，叶轻内心的苦涩难以言喻。

「叶牙哥，好久不见。」

叶牙上下打量叶轻一遍，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叶轻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是爸爸让你很失望？」

「换做是你，接你的人不是艾先生难道不会失望？」

叶轻的反问让叶牙愣了一下，而後才道：「伶牙俐齿，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不少。」

「就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叶轻低下头，沮丧之色无法掩饰。

「真心爱上一个人，总会经历这种苦恼的过程。」

叶牙很难得去安慰一个人，叶轻忍不住笑了，「真不像叶牙哥你会说的话。」

「也是。」这下连叶牙也露出了笑容。

兄弟俩沿着附近的公园步道并肩走着，吹着凉风，话都不多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偶尔谁先开口，简单几句便结束了短暂的话题，而话题不外是彼此的生活琐事，例如叶轻这些日子做了什麽，叶牙则分享艾允杰的趣事等等，不知是默契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两人都没有提及叶檀云的名字。

绕完整个步道後，他们回到车子旁，叶牙望着眉目间明显减少青涩、添了几分惆怅感的弟弟。

「……你第一次追求人，就遇上这麽棘手的，难为你了。」

叶牙调侃似的话让叶轻羞红了脸，嘴张了半天都不知该回应什麽。

拍了拍叶轻的肩膀，叶牙又道：「追人的方法很多，最厉害的，就是让对方按捺不住，主动来追你。」

分不出叶牙是开玩笑的，还是真是以经验之谈来给予建议。叶轻似懂非懂的点头，当作吸收新知。

「对自己有信心点。」叶牙暧昧一笑，「再见。」

在叶牙打开车门前，叶轻抓住了叶牙的手臂，不安的问：「叶牙哥，你不会觉得抵触或者……恶心吗？」

叶牙明白叶轻在介意什麽，沉吟一声，才道：「怎麽说，意外也不意外。但这是你和爸爸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介入，别担心。」

没想过叶牙会这麽通融，叶轻的眼眶微微泛红，道：「……谢谢你。」

叶牙最後凝视叶轻一眼，才坐上车离开。

在与叶牙一番谈话後，叶轻原本快要放弃的心又重新凝聚起希望。他缓步走回Gary的房子，带着愉悦的心情进屋。

谁知道一打开房间，一个後背包杂重重砸在他的身上。

「原来你还没走啊？」Gary翘着脚坐在卧房里的床铺上，道：「那正好，你可以摆脱我了。」

叶轻抱着背包傻站在门口，不解的问：「……什麽意思？」

「意思是——小家伙，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突然被宣告可以离开，然而重点是他本来就能随意出入，这个消息对叶轻而言，就等於被赶出家门，顿时变得无家可归。

「为什麽？」在叶轻发问的同时，Gary正拉着他、半强迫的送人出门。

「因为一切都能结束了。」把叶轻推到门外，Gary回答道。

看着Gary爽朗、看开似的笑脸，叶轻只有满腔的不安，他挡住门板，不让Gary将门关上。叶轻急忙地问：「你打算做什麽？」

看着叶轻焦急的脸孔，Gary心情大好，笑道：「小家伙，我没资格去抓住任何东西，但有人到最後还肯死抓着我不放……我想，其实我也没那麽不幸。」

「Gary……」

「你跟我不一样，能拥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我说你幸福得令人讨厌。」

「你还没说你想做什麽！」叶轻大声质问，却被Gary用力推出门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给你十分钟，走得愈远愈好。」Gary给予叶轻最後的忠告。

「Gary！」叶轻在门关上前再次喊道，「你……我、我不知道，我没交过朋友，但我认为，你大概是我……第一个朋友。」

门遮去了Gary的身影，但在叶轻把话说出口後，隔着门板传来Gary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哦、小家伙，我一直觉得我有病，没想到你病得也不轻啊！」

听着Gary开怀的笑声，叶轻只觉得鼻酸，眼泪渐渐盈眶。

「……不过谢啦，小家伙。你最好继续幸福下去，让我嫉妒到忍不住去一枪毙了你。」Gary小声的说，关门前不忘提醒道：「十分钟。」

不知道Gary到底想做什麽，但叶轻只能捡起背包，快步远离房子，离开朝阳山庄。十分钟不长不短，以叶轻的脚程，恰好出了山庄的大门口，走到一座公车站的亭子里，喘着气，双腿虚软的坐在长木椅上。

在他好不容易喘过气後，远方传来「碰」一声，公车站的亭子微微震了一下，叶轻直觉地朝着山庄的方向看去，Gary住的那栋别墅正窜出火焰，刚才的爆炸声无疑是从那栋房子传出的。

远远地，叶轻看见周遭的住户慌忙的从自家的住屋逃出来，因为有些距离，他只能看见黑色的人影移动。叶轻紧紧抱住怀里的背包，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无神的蓝眸痴痴盯着那愈来愈猛烈的火光。

『你最好继续幸福下去，让我嫉妒到忍不住去一枪毙了你——』

『你知道这种想说又不敢说、矛盾心情是什麽吗？是爱情啊，孩子。』

『对自己有信心点。』

叶轻捂住双眼，忽然忆起多年前，在目睹黎晴永远离开自己的那一幕时，有只手以最快的速度替他遮去一切。

「叶檀云……你怎麽可以……」

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留下孤寂。

尾声

「爸爸，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叶妃轻敲书房木门，提醒道。

「嗯。」叶檀云应了一声，正在读着一张明信片，而桌上还散落着数十张明信片。

所有的明信片都有一个共通点，上头的图是手绘的，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油彩、有的是蜡笔或色铅笔，画的可能是美丽的风景、繁华的街景、单纯的人像等等，虽然只是一张图，但说明了在这趟旅程中，最令画者印象深刻的部分。

明信片上的内容多寡不定，有的是简单的见闻趣事，有的只是一句问候，有的是一句思念或爱语。太直接或大胆的言词，根本不像叶檀云印象中的那个少年会说的话，但句句在心头缭绕，魂萦梦牵。

等候明信片已成一种习惯和期待。想着少年认真做画的模样，想着少年遇到一些趣事时的反应，想着少年在异地与当地风景相容的身姿……叶檀云常会依照明信片上最後给予的提示，去猜测着少年下一个旅游的地点。他没有刻意去追踪少年的行踪，所以下一次的明信片就是解答，有时对有时错，叶檀云也会因此而感到欢喜和失落。

一年的时间，对叶轻的思念不减反增，若叶檀云再不明白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为何，那就太人神共愤了。一想到自己放任叶轻只身一人在外旅行无人照顾，想到他曾经遇上人身危险，想到他或许会发觉真爱另有他人……再想下去，哪天直接动用关系将人抓回来都有可能。

收集了二十几张明信片，最近的一张，叶轻画了一张海边的日出图，而这张图叶檀云并不陌生，因为海边别墅的主卧室里就挂着这幅原图。明信片上只写了一句：「想在海边看日出。」

这个提示再明显不过。

「爸爸，你真的确定小轻会去那里吗？」叶妃把车钥匙递给叶檀云，担心的问。

「错了，再等就是。」叶檀云看得很开，尽管内心并不如嘴巴豁达。

叶妃轻笑一声，道：「若逮到人了，记得带回来给我教训一下。」

叶檀云只是莞尔微笑，没多说什麽便出门了。

叶轻的飞机到达G市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再从机场搭车到海边别墅，又是四十分钟的车程。

晚上的海边很黑，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的路灯。叶轻循着记忆的路线走，幸好海边空旷，目标明确，他很快就看见叶檀云带他来过的别墅。只是当他站在别墅大门外，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时，内心的失望和难过让他连开门的欲望都没有。

在伸手握住门把前，叶轻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屋子的钥匙，脑袋思考着今晚大概要回市区找间旅馆窝着，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转动门把，意外地门打开了。

「没锁？还是……」

叶轻冲进屋内，屋子仍是一点光亮都没有，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外，只剩下屋外浪潮声。

依然没有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罢了。叶轻悲哀的想着这个结果，他很想哭，但这一年多来的训练，早让他能熟练的将泪水和悲伤吞回肚里。

就在叶轻打算开口自嘲解闷的时候，一双手从後将他揽入怀里，温暖的怀抱和思念已久的气息，将他好不容易逼回肚里的眼泪，再次袭上眼眶，在不预防的情况下滑落。

「绕了一大圈，你还是想回到我身边？」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温柔的低频让叶轻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嗯……」

「那麽……」叶檀云将叶轻的身体转向面对自己，黑暗中那双锐利的蓝眸狠狠攫住叶轻的视线，「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一直都准备好了。」叶轻用毫不畏惧的目光看着叶檀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无所谓，只要自己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叶檀云一手搂着叶轻的腰，把他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用思念和尽乎贪恋的眼神凝视着他。叶檀云过於热切的眼神让叶轻无所适从，他羞赧的垂下头，心脏无法控制的狂跳，没有想到他们的相见会如此令人……害怕？

「叶轻，你在发抖。」

察觉到叶檀云松开了手，叶轻不希望自己莫名的惧意破坏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他主动抓住叶檀云的衣服，说：「我、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发抖，但我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从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

亲耳听见叶轻的告白，叶檀云低低笑了几声，再次将叶轻抱入怀里。

「……你说『有机会』再问的问题，是什麽？」

叶轻没想到叶檀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意外之馀，多少还是感到开心，他答道：「我想问……你可不可以一直对我好？」

相对於以前的「不要对我好」，是怕依赖、怕沦陷；此刻的叶轻，是想把握机会，紧抓住自己想要的不放，所以他问「可不可以一直对我好」。

「可以。」叶檀云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定的说，「叶轻……这些日子，你过得很自由吧？」

不明白叶檀云为何突然这麽问，因此叶轻静默，没有回答。

「叶轻，只要你还是我的人，我就不允许你从我眼界中消失。」叶檀云双手捧住叶轻的脸，柔声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让我想通了一些事。若你想要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人……那麽，我的独占欲将会束缚你一辈子。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叶轻用双手握住贴着脸颊的大手，道：「叶檀云，我不会後悔。因为我不想在每次回头时，都找不到你的身影……所以，不要让我有想离开的念头、不要让我再次品嚐到思念和失望缠身的痛苦、不要——」

叶檀云的唇吞去了叶轻的声音，也吞去了他的寂寞和不安。温柔吸吮着柔软的唇瓣，舌头放肆入侵，却是最有礼的造访者，轻巧的滑过上颚和牙齿，勾卷起那怯生生的小舌，与之纠缠。叶轻的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夺去，逐渐瘫软的身躯让他有种连灵魂都要贡献的错觉。

叶檀云在叶轻昏厥前放开了他，紧拥住怀里的少年，嘴贴在他的耳畔，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对不起。」

叶轻没想到这个叱吒风云的男人竟然会跟自己道歉，他用力的环抱住叶檀云。埋在胸口的小脸，隐约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

绕了一圈，这次用不着回头寻找，男人已经先将自己抱入怀里了。

——正文完——

番外：沐浴-1

咚咚咚咚……

叶轻喘着气，有些慌张的跑回卧房，步伐很轻盈，小心翼翼的不碰触到任何东西。始终低着头的他拉开浴室的雾面拉门，一面肉墙挡在他的面前，「啊！」叶轻反射性的往後退一步，却被浴室外的吸水地毯绊倒。

还带有水珠的手臂反应快速，及时拉过向後仰摔的叶轻，将他整个人拉入自己的怀里。

叶轻的脸撞在散发着沐浴清香的结实胸膛上，微微发麻。他傻看着从水滴沿着颈部的线条向下滑落，双手明目张胆的放在那漂亮的身躯上，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你已经回来啦？」

「嗯。」叶檀云拉开叶轻，疑惑他刚才为何这麽慌忙，「你在……」

叶檀云看清楚叶轻狼狈的模样时，忍不住皱眉。回来时看见还好好的人，现在竟是一身颜料，像是刚从颜料桶里捞出来的一样，就连头发都逃不过此劫。

叶轻尴尬一笑，道：「抱歉，害你白洗了……」

顺着叶轻的视线，叶檀云这才注意到自己也成了受害者，胸口留着两只鲜明的蓝色手掌印，腹部往下的白色浴巾也染上了黄色和蓝色混合成的绿，刚才扶过叶轻的双手也沾上了各种颜色，颜料的黏稠感和特有的味道让他耸高右眉，看不出心情的好坏。

叹了一口气，叶檀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叶轻，问：「来洗澡的？」

「想说冲一下就好……」叶轻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小声的说：「你先洗。」

转过身叶轻想立刻离开浴室，但身体却被身後的男人拉住，动弹不得。

「你这样子走出去，会弄脏房间。」叶檀云伸手替叶轻解开工作围裙的带子，将脱下的围裙丢到浴室的角落，「反正都脏了，就一起洗吧。」

「咦？」听见叶檀云的话，叶轻先是惊讶，而後站在原地发愣。

叶檀云在洗手台把双手洗乾净，接着往浴缸里放水，发现身後的人完全没动静，他回头一看，就看到叶轻傻瞪着自己，身上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旧衬衫和牛仔裤根本还没脱。

「不脱衣服怎麽洗？难不成要我帮你？」叶檀云亲腻的捏了一下叶轻的脸颊後，真的动手替他解开扣子。

「等、等一下！」回过神的叶轻紧张的抓住胸前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快点，别着凉了。」

叶檀云扭开莲蓬头的龙头，扯掉腰间的浴巾後扔向围裙的位置；而叶轻在脱掉身上黏答答的衣物後，偷觑一眼，确认叶檀云正背对着自己淋浴，才赶紧连同角落的围裙和毛巾，把脏衣物丢到空的洗衣篮内。

叶轻刚转过身，就发觉自己的脚腾空，一条健壮的手臂定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揽起来走。叶檀云将他放在莲蓬头下一起冲热水，提醒道：「眼睛闭上。」

听话地闭上眼睛，叶轻感受到一只手正替他搓揉着头发，脸上不时有硬物滑过，他推测应该是肥皂。脸颊、耳背、脖子和双手，叶檀云用毛巾替他把沾上颜料的部位都搓洗乾净，也幸好他今天使用的都是很好清洗的水彩，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困扰。

「接下、来……我、自己……」水柱从头顶上方冲刷，叶轻一张嘴就会不小心吞进生水，害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