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可抑制地，苏修缅吃痛地叫了出来。

担心楚千不舒服，苏修缅极力放松自己的身体，接着咬唇，不让一丝痛呼再次流窜出来。

木樨花树下，红色与白色的碎步交织在一起，墨色的长发与白皙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楚千在苏修缅体内肆意地驰骋，而苏修缅的手扣入地面，克制住自己想抓伤楚千的念头，沉默而温顺地承受着楚千理智不清的疯狂□。

终于，楚千一声低吼，□射进苏修缅的身体，然后倒在苏修缅身上沉沉睡去。

苏修缅怕楚千着凉，顾不得拾起衣衫，就这样赤身裸体地抱起楚千，感到粘稠的液体从后面流出来，苏修缅皱了皱眉，又强自忍耐□撕裂的疼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芍药出谷了。

苏修缅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楚千送回床，找来衣服为自己披上，又为楚千盖好被子，苏修缅终于找到了为楚千搭脉的机会。

楚千的脉象已显凶恶之势，恐怕发狂的频率会逐渐增高，记忆的缺失会越来越快。怎么办？苏修缅第一次恨自己的学艺不精。

“修？”沙哑的声音。“修？！”惊恐的声音。“你……又是我弄的？”现在，则是颤抖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楚千方才强上了苏修缅。

“不用在意。”苏修缅轻轻摇头，这是自己的意愿。

“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以你的功力，会办不到？”楚千怒视苏修缅。

苏修缅叹息：“你会受伤。”

楚千怔住。因为害怕伤害到自己而宁愿自己受伤害的苏修缅。

罢了，如果自己因为中毒命不久矣，就让自己好好记住最后这几日的幸福吧。楚千轻轻抱住苏修缅：“我来帮你清洗。”

邪医谷的温泉极好，有药用之效，而且冬暖夏凉，可以自行调节温度。

苏修缅推拒无效之后，就由楚千抱到这里，一路上楚千没有说话，苏修缅也就保持沉默。沉默一直持续到楚千为苏修缅清理完身体，上了药，换上干净的衣服。

“还疼么？”楚千问着多余的问题。

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还疼，只要他说一声不疼，自己心里的疼就会缓和一分。

“不疼。”果然，苏修缅如是说。

但是楚千心里的疼却越发蔓延开去。苏修缅，你何苦总是为我着想啊。我情愿你恨我厌恶我，也不要你委屈了你自己。楚千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泣血，一滴一滴的血液的声音，像极了泪。

第 38 章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提到过关于毒的事情，仿佛是一种禁忌，如若提到就会万劫不复一样。

楚千依然挂着自己的慵懒微笑抱着苏修缅睡觉，一脸无赖地说修体温有点低，自己特地来暖苏修缅。

只是每到夜里，似乎是苏修缅早已熟睡的时间，楚千都会睁开眼，用手指极轻柔地勾勒苏修缅俊美的轮廓，一点一点，十分细致小心。

楚千觉得苏修缅真的好美，无论自己勾勒了几次那样的轮廓，都觉得不足够，不厌倦。苏修缅，我只是想要尽可能多地，多看看你，记住你，因为我不知道，是否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会遗失关于你的记忆。

月光下熟睡的苏修缅很宁静，像是圣洁的婴孩，不沾染一丝尘埃。

楚千带着某种虔诚而柔软的情绪触上苏修缅的嘴唇，温热的，略带麻痒的感觉。想要一辈子都吻这唇角，仿佛永生永世不分离。

楚千最后还是怕吵醒了苏修缅，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的嘴唇，再深深看了苏修缅一会儿，想要把苏修缅的脸庞刻进自己的心底，然后，楚千窝回苏修缅的怀抱，将他抱得紧些。

苏修缅一向是浅眠的人，楚千的动作，苏修缅感受到了，却不愿睁开眼睛，唯恐自己的了然会带走每晚轻柔的吻和指尖的触碰。

苏修缅的心情其实与楚千是有相似之处的，比如，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没有误会，没有隔阂地好好为以后的日子创造回忆。但是苏修缅觉得自己贪心一点，希望这个以后的日子是八十年之后，自己和楚千都老得白发苍苍不能动弹的时候。

每当楚千再次窝回苏修缅的怀抱，苏修缅都会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楚千，想要通过某种奇异的交流方式告诉他，我定会护你平安。然而尽管是这样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万事的峰回路转，楚千的记忆仍然一天天地模糊下去。有时醒来，他会不记得苏修缅是谁，有时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背景，虽然楚千最后都会拾回这些记忆，可是恢复记忆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苏修缅无奈，楚千怅然。

木樨花树成了楚千每日必去的地方。坐在树边，看花瓣偶然地零落，看湖水偶尔的波动，楚千像是在专注于大自然的美丽奇观，又像是在独自深思。

“修。”毒蔓延开去，而苏修缅依旧找不到合适的解毒之法，楚千知道，苏修缅心中是着急的。

“嗯？”难得地，苏修缅同楚千一起坐在木樨花树下。

楚千侧身靠在苏修缅日渐瘦削的肩头。

“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这两颗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楚千笑着说。“想当年我们两人一起种下的树，果然越长越茂盛，越长越绚烂了。”

“是啊。”苏修缅也有些感叹。楚千不在的时候，自己有时会将这两颗木樨花树当做两人共同的回忆来缅怀。

“在邪医谷的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充实美好的两年。”楚千接着说。“我认识了你，认识了一个笨笨的美人，任我伤害，还一心为我着想。”

苏修缅的脸色开始有些泛红，心里奇怪楚千突然的叙述。

“但是我偏偏喜欢这个笨笨的美人，喜欢看着他，无论是他冷漠的样子，温柔的样子，还是情动的样子，都想要好好地收藏起来，在日后好好回味。”

“我伤害了他好多次，以前的我不懂得爱，觉得离开，是人生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美人像是偶然飘落在我心间的蒲公英，逐渐扎根。等到我终于面对自己的心时，我发现，原来他已经在我心上开出无与伦比的美丽花朵，除不掉，也舍不得除掉。”

“修，人活着，就是为了积攒记忆。如今，身未死，记忆先失，我，就不再是我。”楚千仍然在说着，而苏修缅已经觉得今天的楚千有些不对。

“修，如果在我对你的记忆全部消失之前你还未找到医治我的方法，就，杀死我吧。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狂，也不想失去任何与你有关的记忆，我不想你看到一个陌生的楚千。”楚千闭上眼，强迫自己将一切该交代的都交代好。

突然，楚千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湿热的液体落下，睁开眼，看到苏修缅梨花带雨的泪颜。

“修，你……”楚千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清冷淡定如苏修缅，会哭。

“不要……说那样的话，我会保你平安。”苏修缅带着略微的哽咽，抚上楚千的脸颊，如是说。他不想听到楚千说这些话，他知道自己等这样的话等了好久，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为这一席话感到开怀，因为楚千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与自己诀别。

楚千看着苏修缅的眼泪，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简直比有人用剑将自己捅成马蜂窝还疼。楚千拥苏修缅入怀，温柔地吻去苏修缅脸上的泪水。“别流眼泪，我情愿自己流血，也不愿意看到你流眼泪。”楚千疼惜地说。

苏修缅紧紧地闭上双眼，克制住断了线的泪珠，用力回抱楚千，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苏修缅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为什么流泪呢？是因为感觉到自己与楚千已经时日无多了么……

芍药遥站在风中，担忧地看着树下相拥的两个人。公子，从上古的书籍中，你是否已经找到了毒的根治之法？回想那书桌上的一纸记录，是芍药空担心了么？

第 39 章

“公子……”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芍药极力忽略这种异样的感觉，低头等待苏修缅的吩咐。

“我找到了一种治疗楚千的方法。”苏修缅淡淡地说。“芍药，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芍药不假思索地答应。“公子，那治疗之法是……？”

“以血换血。”经过几日的仔细研究，苏修缅认为此法的可行性很高。“我的血渗透着圣丹的药性，可以保证清除楚千体内的余毒，增大换血的安全性。”

“那样，公子就会失血而死！”芍药猛地抬头叫道。

“失血会导致眩晕，到时我可能无法清醒地将自己的血换给楚千，到时，你需帮我。”苏修缅不为所动地继续交代道。

“公子！芍药绝对不会让公子一命换一命！”芍药再次强调道。

“芍药，这是本谷主的命令，你必须遵从。”苏修缅身上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他毕竟是邪医谷的谷主，被人奉为神话的苏修缅。

“……”芍药紧紧咬住下唇。

“待我死去，将我的尸体葬在木樨花树下。不要告诉楚千实情，就说我为了救他，元气大伤，已经去一个地方疗养，归期不定。”苏修缅克制着自己心里涌起的忧伤。就要分离了，千……

“然后，你就接任成为邪医谷的谷主。等到楚千身体养好了，就让他回京去吧，在瑞王府，仍然有一个等他的人。”想起君逸，苏修缅心里释然了一分，有了一个深爱他的人，楚千总有一天，会淡忘掉自己的离去，快乐地生活着。

“公子……芍药求求您，想想别的方法吧，一定会有别的解法的！”芍药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要她成为杀死公子的帮凶么？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芍药，领命。”知道再说无益，苏修缅动用了谷主的权力。

“芍药……领命。”公子知道自己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听命于谷主的命令，那么芍药又何尝不知道，公子那样顽固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呢。

“千，我已经找到了治疗你的方法。”楚千的目光有些涣散，这几日，他已经忘记了一些事情，那些记忆似乎不再恢复，而是每过一天，就持续地消失。

“是么。”楚千微笑。每天睡下，自己都要在脑海中回忆一遍同苏修缅在一起时的事情，害怕自己会忘记，如今，这样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么，他终于可以和修相守一辈子了么。

“喝下这碗药。”苏修缅递过一碗药。

楚千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芍药在一边看着，拼命忍住自己的泪意。公子知楚千甚深，知道楚千不会怀疑一切苏修缅给的东西，所以苏修缅没有掩饰，就这样给了楚千一副强力的麻沸汤。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楚千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看到苏修缅悲伤的眼神。他想要伸出双手抱住苏修缅。修，为什么要悲伤呢，我们马上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啊。但是药力使他全身无力，楚千终究是敌不过药性，神智陷入了一片黑暗。

“芍药，你来帮我，消除他对我的记忆。”苏修缅拿出日返。只有全然的遗忘，才可以带给楚千全然的幸福。自己其实也是自私的，也想要楚千可以偶尔想起自己，可以把两人的记忆牢牢锁在心底，可是那样，很难获得幸福吧。干脆，就当苏修缅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楚千的生命中吧。

知道抗议无用，芍药沉默地拿起银针，为楚千施针。

将日返倒入自己口中，苏修缅低头吻上楚千的唇，极尽温柔地，将药一点点喂入楚千的口中。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吻过你，这一次，就当是告别吻吧。苏修缅温柔地拂过楚千沉睡的面容，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邪魅。不要悲伤，肆意地微笑吧。苏修缅又吻了吻楚千，然后运起内功，护住楚千的几个穴道，任日返一点点侵蚀自己与楚千的记忆。

芍药含泪施针，力道仍然精准，却止不住颤抖。

“好了。”苏修缅缓缓收回真气，平了平气息。

在自己的腕上划出极深的一道伤口，又将引血的导管扎入楚千的动脉，另一面则割破楚千的碗，让毒血流出来。

催动内力，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都流向楚千，苏修缅闭目，轻轻微笑。

足够了，在人生的前二十年，自己苟延残喘，拖着病重的身体没有目的地活着。直到遇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他微笑，自己也想微笑，看到他的眼睛被笑意点亮，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看到他细细品味花瓣是脸上寥落的表情，又会觉得心疼，想要抱着他，让他收回那样的表情。他离开，只留下两颗相依的木樨花树，如果有来生，不如就让他们做两颗木樨花树，相依而立，看尽世事变幻。

千啊，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不是，我爱你，好爱你……

意识一点点模糊了，但是苏修缅知道，楚千体内的毒正在被清除，快了，就快了。苏修缅突然觉得，楚千的脸变得那么清楚，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就让我带着你的影像离去吧。苏修缅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公子！”芍药扑到在床上，楚千的血液已经盛满了一个木桶，那就代表，公子失去了这么多血。“芍药不会让你死的！”顾不得什么谷主的命令，芍药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送入苏修缅的体内。

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变凉。芍药微笑，清丽的笑容绝美，使天地都为之失色。原来，死去的感觉也不是很糟，仿佛躺在一团软软的棉花上飘荡，很舒服。

公子……你经历了那么多苦痛，应该幸福了。老谷主说，公子先天的病痛是劫，渡过了劫，就会迎来美好的生活。芍药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并深深相信着。所以，公子不可以在幸福到来之前死去。公子，好好地，同楚千生活下去吧，请原谅芍药，不能再侍奉左右，原谅芍药，没有办法看到公子幸福的笑颜……

用尽全力扯断连接在公子与楚千之间的导管，芍药慢慢地闭上眼睛。世界，好安静啊……

第 40 章

又是清晨，楚千从药性中苏醒过来。同时，苏修缅也慢慢睁开眼睛。

“修，这就是你的治疗之法么？”沙哑的声音，在看到自己的伤口和装着血的木桶后，楚千的声音染上沉痛。“芍药她……”

苏修缅霎时清醒过来，看到芍药满足的微笑凝固在脸上，顿时明白过来。芍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日返似乎没有在楚千身上发挥药用，楚千的记忆都回来了，而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无意多说，楚千和苏修缅都明白这一昼夜发生了什么，两人沉默着，将僵硬的芍药的尸体抱起，合力为她造了一个坟。

突然，木樨花树的花瓣大片大片地飘落，洒了楚千和苏修缅满身，也铺满了芍药的坟头。

是来自天国的芍药，给予他们的祝福么？

楚千抱住表情沉痛的苏修缅，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脊，“修，我允许你在心里，为芍药留一个位置。是芍药成全了我们。”楚千松手，郑重地在芍药墓前跪下：“我楚千，谢过芍药。你放心罢，我会和修幸福地生活下去。”然后磕了三个头。

苏修缅望着楚千，心里百感交集。本来已经准备好离别，却许下一生的承诺，是芍药的馈赠，是芍药的成全……

两人穿上孝衣，为芍药守灵，过了头七。

“修，陪我上京吧。”楚千温润地微笑，一个头七，楚千的性子沉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