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完了，什么都完了，原来，楚他都猜到了。

“君，抱歉，我真的想要跟你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可是如今，我良心不安，我无法再面对你。”楚千沉痛地看着君逸，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不，不可以，不可以！”君逸的声音由轻转响，最后隐隐有些疯狂：“楚，你是我的！你答应过我会待我好！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苏修缅重归于好了？那我怎么办？我问你，那我怎么办？你要我君逸成为举国上下最大的笑柄么？！”

“君……”楚千对于突然疯狂的君逸显得手足无措。

“你不可以走，不！我不允许你走！”君逸拔出随身的匕首，以此为威胁逼近楚千。“除非你死了，不然我决不允许你踏出这里！”

“誓言的破灭，就用鲜血来偿还吧。”楚千依言将自己的胸膛对上君逸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割开楚千的红衣，刺破楚千的皮肉，血涌了出来，竟比楚千的衣服还要红上一分。君逸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他看到自己的匕首逐渐没入楚千的体内，他听到楚千宁可死也要去见苏修缅，他的意识更加浑浊，他看到楚千的红衣，好像全是被楚千的鲜血染红的。

“啊啊啊——！！”君逸扔下手中的匕首，掩面哭泣。“楚，楚，你竟然宁死也不要我。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

“对不起。”楚千抓住空挡点了君逸的睡穴，将他放在书桌后的榻上，然后离开。“我必须去找修，真的，必须去。”楚千的声音静静地流淌在空荡的书房内，像是一声叹息，悠远而绵长，像是挂在君逸眼角的一滴泪，疼痛却晶莹。

“何苦呢……”许久，书房里传来了另一阵叹息。

第 29 章

楚千一路策马奔驰，无暇顾及其他，楚千低声对自己的坐骑道：“小白云，再快些。”许是感觉到主人的焦急，小白云嘶鸣一声，再度加快步伐。

楚千的血仍不停地流下，沿路飘洒出一道痕迹。楚千没有觉察，尽管觉得有些眩晕，但是现在的楚千满脑子都是早点找到苏修缅，自己的伤早就抛到了脑后，连止血，都忘记了。

总算，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楚千赶到了邪医谷。

庆幸自己仍记着入谷的路线图，楚千牵着小白云一路小跑，进入了邪医谷。

“芍药，修在哪里？”施展轻功到达苏修缅的药庐，楚千见到芍药，惊喜地问。

但是，楚千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形一晃，就倒了下去。

芍药惊讶地看着这突然的闯入者，皱眉，将公子害得那么惨，居然还有脸来邪医谷么？这一次，他又想怎么折磨公子了呢？

但是质问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楚千就晕了过去。芍药仔细一看，只见楚千胸口大滩的血迹，因为被红衣掩饰，自己一时也没有发觉。感叹着自己医者父母心的仁慈，芍药赶紧将楚千扶回药庐疗伤。

“修！”楚千从昏迷中惊醒。转头，发现芍药正端着药进来。

“芍药，修在哪里？我有事找他。”楚千急道。

“喝药。”芍药只是这样说。

楚千顾不得烫口，将药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吗？”

“公子云游去了。你不必找他。”芍药淡淡地回答。

“云游？！”楚千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芍药的话。“为什么？”

“哼！公子被你伤透了心，云游又有什么奇怪？”芍药语气不善，把自己以往对楚千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

“我……”楚千语塞，心下顿时绞痛。是啊，自己究竟伤了修多少呢。“那修是几时去的？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楚千不放弃地追问。既然自己伤了修，就得跟他当面说个明白。

“我这小婢那有资格问？半个月前，公子只说去云游，便去了。”芍药冷冷地说，但隐隐希望楚千可以找到公子，虽然公子吃了那黑衣人给的圣丹后病痛完全恢复，可是偌大一个邪医谷只自己一人打理，终究是寂寞的。楚千今日寻来，想来是发现自己误会了公子，如若能找到他，误会冰释，公子一定不会露出和说起云游时那样忧伤的表情来了。芍药暗生希望，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告知楚千。楚千啊，你可千万不能再让我失望了。

“我想我知道修会去哪里了，芍药，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沉思了一会儿，楚千似乎得到了些灵感，不欲多作停留，楚千起身准备离开。

“你昏迷了一夜，我用了最好的疗伤药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使你的伤口无碍，若是你着急，就带上这瓶药上路吧。”芍药将一瓶世上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交给了楚千。

“多谢。”楚千接过药。

“一日一粒，切记不可多吃，是药总有三分毒。”芍药叮嘱。

“好。”楚千说着，翻身上马，小白云亲昵地用鼻子拱了拱楚千。看着小白云精神抖擞的样子，楚千知道小白云被芍药照顾得很好，自己当时一路飞奔，也没有多分些心神在小白云身上。楚千歉意地摸了摸马头，转头对芍药说：“告辞。”

“楚千！”芍药突然叫道。

楚千勒住马缰，看着芍药。

“请务必将公子带回来。”芍药信任地凝视着楚千。如果是这个男人，应该是可以的吧。

“定不负所望！”楚千听罢，微笑，坚定地回视着芍药，楚千一字一句地保证。“如果修回来了，记得通知我。”

“我明白。”芍药点头。

苏修缅，你在天涯，我便寻去天涯，你往海角，我便跟去海角，世间总有一个角落停留着一个你，而那里，就是我最终的归宿。在君逸将剑刺入我的胸膛的时候我发现，爱一个人，并不只是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单纯地想要见他，并且可以为了见他付出一切的代价。上穷碧落下黄泉，想要找到你，邪医谷是你长大生活的地方，我想告诉你不必离散在外、独自一人，如果你仍然对我心怀芥蒂，我会离开，但是这一次，我想要对你说，修，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了？

清晨的朝霞洒落在一人一马的身上，温暖、饱含希望。修，你是否也看到过这样的美景？又或者，你正在与我同看此时的美景？修，我不喜欢夸父逐日的故事，因为到最后，夸父仍旧没有追到太阳，但是我突然发现，如今的我跟夸父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只希望不要像夸父一样，永远都追不上你的脚步。我始终相信在某一天，我们会不经意地相遇，然后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歉意，我的爱意，就算你不要听，我也要说，一遍一遍，直到你听到为止。

第 30 章

“听说在极北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族群，那里的人睡在无垠的雪地上，不会觉得寒冷。而他们，守护着一种常开不败的花朵叫作雪散，就是雪止天晴的意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要去看看那朵花，看看能够被称为雪止天晴的花朵，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吧。”

楚千记得苏修缅这样对自己说过，那时的苏修缅的眼中少了许多冷意，带着憧憬与向往的神色，任阳光扑洒在自己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很美很美。

于是楚千决定北上，他相信，苏修缅会去寻找雪散。

快马加鞭地走了小半个月，楚千已经来到了靠近大漠的北边国境，沿途听到了很多，有关于武林大会的，也有关于名人的风流韵事的。想起武林大会，楚千在心里微微苦笑，当时苏修缅曾经承诺与自己一同去看武林大会，可是到最后，这约定就这么轻易地飘在风里，被人遗忘了。

走进客栈，小儿连忙过来招呼：“客观，打尖还是住店呐？”

“打尖。”楚千回答。“小二哥，也帮我喂喂我的马，我很快就要上路了。”

“好嘞，客观里边请。”小儿朗声应道，同时将楚千迎进客栈。

客栈里人不多，只有角落里，一个红衣公子在吃饭，脸被阴影挡住，看不真切。

楚千落座：“来一碗稀粥，外加一碟青菜，一壶烧酒。”

菜很快就上了桌。

正当楚千吃的津津有味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闯进了客栈。

“爷，可怜可怜小的吧！”刚一进门，那个乞丐便这样大声地喊道。楚千闻声抬头，见是个年纪尚轻的孩子，当下心生同情。

“过来，爷打赏你。”小儿本来准备将乞丐轰走，但听到坐在角落里的红衣男子这么一说，只好停住了动作。

“谢谢爷！”小乞丐如临大恩，连滚带爬地跑向红衣男子的桌子。

楚千顺势看向红衣男子的所在，见到一张妖媚入骨的脸。

“传说陌印喜穿红衣，容貌邪魅，亦正亦邪。”苏修缅的话适时地在楚千脑海中响起。莫非，自己遇上了神秘的漓宫宫主陌印了么？兴趣被勾起，楚千继续观察着陌印的动态。

小乞丐此时已跑到陌印的位置边，陌印丢给他一锭银子，高兴得小乞丐扯着陌印的衣服一个劲地道谢，却没有察觉到陌印猛地转变的脸色。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真是讨人厌。”陌印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冷漠，他伸手摸了摸小乞丐的头。

“住手！”楚千知道不对，连忙阻止，可惜晚了一步，陌印掌上一个使力，小乞丐的身体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楚千不再说话，只是愤怒地看着陌印。

陌印似乎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觉得极有意思，便将楚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一处。“如果把这块玉佩交给苏，他会不会原谅我呢？”陌印喃喃地说。

楚千直觉陌印口中的“苏”就是苏修缅，但是不能妄下定论，于是楚千试探地问：“玉佩？你认得我的玉佩？”

“不错。”心情又变得很好的陌印笑盈盈地回答。“这玉佩是我一个朋友一直在寻找的人身上佩戴的，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大名？”

“问别人姓名时，应该先报出自己的名号才对。”楚千悠然回答道。

“陌印，不知仁兄是？”陌印从善如流。

“楚千。”楚千也不扭捏。

“楚……楚么，原来如此。”陌印听罢，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请你跟我走一趟吧。”陌印无理地要求道。

“抱歉，在下有要事在身，恕我不能奉陪。”楚千有礼地拒绝。

“你的要事与我无关，我只要你跟我走一趟！”陌印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就打。“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把你打晕了带走吧。”

小儿与掌柜在一旁瑟瑟发抖，明明想要制止两人在店内打斗，又不敢惹恼了边城著名的杀人不眨眼，陌印，只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很快，楚千就和陌印交上了手。陌印的武功不弱，却不如楚千，陌印倒也不急，似乎胸有成竹，知道如何生擒了楚千。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从屋内打到了屋外，黄沙被内力搅得到处飞扬，迷住了人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陌印出掌，逼楚千与自己对掌，又在楚千碰到自己之后迅速收回掌势。楚千的动作顿了顿，不明白陌印的意图。

“武功我是比不过你，可是我会下毒，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不用再挣扎了。”陌印气定神闲地笑了，他等待着看楚千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是他失望了，楚千仍旧镇定。

“什么毒？”楚千只是这样问道。

“不知道啊，反正是很厉害的毒。”陌印随口答道。

“你不知道自己下的是什么毒？”楚千皱眉。

“那有什么奇怪。我使得毒都是一时心血来潮做出来的，没怎么在活人身上试验过，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毒啦。具体情况，要等到毒发以后我才知道。”陌印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总之你中毒了，不想死就随我去见一个人，我可以让那个人为你制解药。”

“谁？”楚千心里闪现着一个答案，等待着他去确认。

“邪医谷谷主，苏修缅。”再一次，楚千的猜测正确。

“看来你我同路了。”楚千轻松地耸耸肩。接收到陌印不解的目光，楚千解释道：“修云游去了，我此番正是来寻他。”

“修？”陌印敏感地察觉出了眼前这个人与苏修缅的关系，随即想起了那块玉佩。“你可让苏看过这玉佩？”

“他应该是看过的。”楚千对玉佩之事有一些不解。“这玉佩有什么不对？”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大致情况我也不想告诉你！”陌印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总之，最后的最后，陌印与楚千达成了共识，决定一起北上寻找苏修缅。小乞丐的尸体、躲在角落的掌柜和小儿，被彻底遗忘在风沙中，楚、陌二人分别上马，准备赶往极北地区去。

第 31 章

京城。

楚千离开了，为了不引人怀疑，君逸对外宣称楚千得了怪病，闭门谢客，而自己则以照顾夫君为由告假，不再出席早朝。

“唉，瑞王爷不知究竟得了什么病，竟到现在也不见好转。”客栈里，两个人聊到了楚千。

“可不是嘛，每天都看到有大夫进府，但是没一个人带出来过好消息，实在是令人担心呐。”

……

两人的一席话完整地被坐在另一桌的戴斗笠的白衣男子听了去。白衣男子斗笠下的秀眉皱了皱，眼中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来。

“小儿，结账。”将银子放在桌上，白衣男子起身离开。

那白衣男子正是楚千满世界找的苏修缅。

入夜，苏修缅依旧是身着白衣，偷偷潜入了瑞王府。

可是楚千并不在房里。苏修缅只看到君逸出神地抚摸着楚千盖过的锦被，满脸哀怨。

“千在哪里？”苏修缅干脆现身问个明白。

君逸惊讶地看着屋里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待认出是苏修缅之后，眼神又变得狂乱：“你少给我假惺惺，楚不是找你去了吗？你会不知道他在哪里？你现在算什么？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吗？好！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仔细辨别着其中的可用信息，苏修缅抬头望向君逸：“千去找我？”一句简单的问句引来了楚千更大的疯狂。

“是啊！为了见你他宁愿抵上我的匕首！即使他死了也想要见你！他有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我才是他答应要明媒正娶的妻子！哦，我忘记了，妻子的身份都是我以圣丹为条件要挟来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向着你的！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我怎么忘了，怎么能忘了呢……”君逸的声音逐渐地低下去。最终，君逸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没有想到楚千居然做了这一系列事情的苏修缅有些怔然，原来他成亲，他离开，全部是因为自己，可笑的是一切前因后果，到最后却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听来。

决定即刻返回邪医谷的苏修缅点了君逸的昏睡穴，将他放在楚千的床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芍药。”刚刚睡醒没多久，芍药就看到苏修缅缓缓走进邪医谷。

“公子，你回来了！”芍药惊喜地说。“咦？楚千没有跟您一块儿么？”

“千在哪里？”苏修缅觉得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