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契约(出书版)上 BY 晓春
  发于:2012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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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显然也已经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惶恐地看向他。

卫超清楚地说:「家里放着几磅炸药还拒捕,罪名很大的,如果连累和义堂被查,捞哥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告诉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你到底是谁?」声音都有些抖了。

「自身难保还管我是谁!我现在只想知道原因。如果够合理,我可能会帮你。你也可以不讲,只要不怕死在牢里或是大街上。」

阿保这时狠命地抓了抓头发,眼睛像要冒出火来:「我小妹被福胜的混混给……糟蹋了,我要去把那两个混蛋给废了!」

卫超的脸色暗了一下,沉吟片刻,语气缓下来。

「你不会是第一天当古惑仔吧?这点规矩都不懂怎么做人?你大可以让捞哥替你去出头,福胜的马全虽然与你们捞哥不和,但表面上也不会不给面子包庇手下。你倒横哪,自己扛火枪去跳崖,很英雄吗?事情捅出来,难道还指望你老大来救你?」

「我妹她……如果知道我被抓──」他抱住头痛苦万分的样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卫超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什么都迟了,你现在需要一个好律师,社团不会再帮你,你最好同警方合作。」

「你──到底是什么人?」满腔的疑惑和惶恐令乐保拿不定主意。

「跟你一样,原本只想当个好市民。真以为黑社会很好混?有勇无谋只有死路一条。人只要走错一步,就没机会再回头。你想让那些大哥对你网开一面?」卫超摇了摇头,「将来如果有机会出来,给自己留条生路,别再混了。」

说完就走向那两名警员:「阿sir,应该不需要我回去做笔录吧?」

这时,有另一辆警车在他们旁边稳稳停下,一个年轻的警官摇下车窗露出脑袋,出示过证件之后便查问:「有什么情况?」目光猛地瞥到卫超,立刻张大了嘴,许久才惊呼出声:「卫sir!你怎么在这里?!」

「别用那个过时的称谓同我打招呼。」卫超头痛,警局的菜鸟还是那么多,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要他这退役的「前任探长」成天劳心费神,帮他们在路上抓人,还要插手这档子闲事。

随便挥了挥手,不顾警车上那几双放光的眼睛,转身潇洒离去。伍凯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地平线,眼神向往。

两名感觉莫名其妙的警员看着新上任的扫黑组副组长伍凯一脸五体投地的痴呆表情,好奇心全被调动起来:「伍sir,你认识这个怪人?是谁啊?」

伍凯这才尴尬地缓过神,接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连他都不知道?特警队的风云人物,三届体能训练的纪录保持者,是近年来CID(刑事侦缉探员)中最年轻的探长,秘密线人档案的保护神,前年突然辞职离开警队,不知道多少同仁伤怀、多少恶人称快。」

两名警员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就是『火线超』?!」

如雷贯耳久仰大名,这个花名一直被人提起,只是他本人为了办案方便,很少真身露面,也只有伍凯这样特别关注他的人,才得以在警队加密档案中认出他的脸。

「果然厉害啊,追了五条街还能逮到人……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离职呢?」

伍凯神情黯下来,不愿再多作解释,其实具体情况,他也不过是道听涂说。说来好笑,他当初拼了小命想要挤进特警队,不过是为了能接近心目中的偶像,期待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出生入死,心里的满足就无限爆棚。

结果自己的愿望还来不及完成,就听到卫超离职的消息,那一次简直就如同晴天霹雳。

伍凯甩开纷乱的念头指挥道:「你们把那家伙带回去吧,让组里问仔细点。」

正往回赶的卫超此刻眉心微拢,胸口极其郁闷,并不是因为碰上刚才那场意外,而是因为他夹在腋下的档案袋在追逐中早已不翼而飞,失去这单客户事小,但里面的资料要是外流,引起什么连销反应可就是砸招牌的事。

卫超虽然粗枝大叶,却也很少大意,可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追悔了,只得再扫一次大街找找看。

档案袋有密封过,上面有事务所的地址,但愿哪位有良知的路人投进邮箱寄回来。不过有的时候,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再找也是徒劳。

其实当时冲下车时他还差两站才到目的地,本想重新走回去等巴士,但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离原先那车站隔了几条街时,他决定放弃这个愚蠢的计画。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拦到计程车,最终决定,似乎用跑的更快……

卫超并没有因为不再做警察而失业,他开了一家自己的事务所,专门解决都市各行各业的疑难杂症,对社会进行有力的援助,他本人也勉强算是业内新手中的行家了,职业虽谈不上高尚,但各条道上都有若干有用的线人。

卫超一贯按时缴税,遵纪守法(当然有些越轨是属于行业行为范畴),并且也会在收到现金支票时犒劳自己一番。

卫超经营着「金钥匙侦探事务所」,从开业至今已有一年零五个月,再过一个月,房租就要到期,他正考虑把大本营搬回九龙去,至少离住处近一些,不必天天赶地铁。

湾仔比较怀旧的建筑物在轩尼斯道、庄士敦道电车路一带,很有老香港的味道。卫超的事务所就在其中一幢旧大厦的底层,门口只挂着一个极不起眼的招牌,他不需要打广告,能找上门的都是接受过几手资讯、熟门熟路的,也懂得行规和计费标准,不必多馀的说明。

跑到事务所正好赶上午餐时间。都说运动时的男人最迷人,用在卫超身上倒是再恰当不过,他的体魄从来加分。

他冲到过道口的公用水池旁,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把水。

晌午的阳光打在他男人味十足的侧面,那些晶莹的水珠顺着额角、下巴缓缓滴下,濡湿了他的领口,纷纷没入锁骨以下,接着又随手拨了下黑发用力甩了甩,那充满野味的性感活色生香……对街办公楼上正在望风景的小女生看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第二章

卫超跨进门廊,这办公地点简陋得不像话,形同一个随时准备落跑的空壳公司,房间被一堵墙隔成两间,门口那个前厅只够放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业主有铺过地板和墙纸,多少像样点。

卫超的办公室是最里面那间,大约只有二十平方米,一台电脑加一堆杂乱的文件,角落有个双层保险柜存放资料。

室内甚至没有一张真皮沙发,包括他自己也只坐一张原木方凳,他的理论是──长期坐冷板凳能使头脑保持足够理性和清醒。

而今天,当他一脚踩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就被桌子上那个熟悉的土黄色档案袋给感动了,正是他刚才丢的那个。

身后扬起一个清亮的女声:「阿超,跟你说几次了,冷气机要修!我可不想在全香港唯一没有冷气的地方傻坐着蒸三温暖!」

卫超算习惯了许嘉敏三日两头的抱怨,连眉头都不抬一下,只是仍有些不置信地回头问:「这是谁送回来的?」

「一位老太太托巡警物归原主的,听说是某位除恶惩奸的勇士掉在路上的东西。」嘉敏对他的超常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我开头还不信你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丢在大马路上,刚才拆封看了一看,哎哟,真是第三十九宗案的案卷资料,你有没有搞错?!」

「叫你别拆我的信。」

卫超面无表情地坐下来,事关面子问题,拒不承认错误。

「对,让我们把客户的隐私像保险套一样满大街发放,这样我们一定会声名大噪,然后,我也好卷铺盖回台湾嫁人。」

卫超对于女人的讽刺从来没有好办法抵制。

「看在我是你唯一的帮手,并身兼会计、打杂、公关、打手等多个职务,好歹帮帮忙,把冷气机修好。」

卫超投降:「明天!」

「好,明天,别食言。」

卫超确实只有一个帮手。

原在台北某报馆任责编的许嘉敏小姐,因为经常口无遮拦地对恶性事件做「深度报导」而遭辞退,但许小姐仍不甘寂寞,仗着家里有几个闲钱供她挥霍,不务正业一段时间以后,只身来到香港闯荡,在看到卫超贴在门口的招聘广告后一头撞了进来。

现在双方都有些后悔,不知道是谁更吃亏。

「老板,什么时候给我加薪?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替你做牛做马一年,总得给我多点寄托,比如物质食粮……」

「小姐,你听好。」卫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其事,「我没记错的话,上上周我才给你一张大额支票,而且是你自己去缴的税,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说着啪一下拉开抽屉开始查看文件夹。

「上周迪奥大减价,我出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嘉敏掐着指甲比划着,有些心虚。

「上个月十号的案子,要不是我,你差点被当皮条客抓进去,现在的保释金不便宜,我还没同你算。」

「小气!现在的男人都小气!本来我还想在香港找一个阔佬,结果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

嘉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非这样想,卫超虽是个在工作中极敏锐坚决的人,但对帐本完全没有概念,他会毫无原则地给各基金会捐款,而不去管是不是还拖欠着手下的薪水。

有时候就是卫超这种没有经济头脑不会算计人的粗糙的善良,让她觉得异常可爱。卫超在生活上是出了名的不会自理,但他本人从来不以为忤。

「前天预约过的杨小姐,下午两点到,你不要走开。」

卫超嗯了一声,去翻档案袋:「三七案已经结了,你把资料都收起来吧。」

「行。」转身要出去。

「嘉敏。」卫超开口叫住她,「你帮我联络一下张律师,明天让他安排个时间陪我去警局。」

嘉敏已经有先见之明:「又揽了什么无头公案?」

卫超敲了敲键盘不作声,那样子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着与忧郁,许小姐很佩服自己长期以来能抵御住眼前这等鲜活的诱惑。

要是定力稍微不足,很有可能已被英俊的老板勾引,发展成为办公室畸恋,误人误己,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已经有几个委托人无力偿付律师费,一月分你把车都当了替人去养律师,还没吸收教训?本事务所财力有限,你要做好人我不反对,但你也是开门做生意的。」

「嗯。」

每次嘉敏反客为主的时候,卫超都只得含糊其词。

其实并不是卫超自己想把自己整成穷人,原本收入不菲的事务所,常常因为他的博爱而无故多出数笔开支却是不争的事实,但卫超自己知道,那样做值得,他不是为自己在做善事,是认为真的有必要。

室内的确很闷热了,他站起来去推开窗户透气,双臂撑着窗台看街面上的行人,这个世界很现实也很污浊,但至少还能偶尔停下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有的人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卫超跟恶势力打了快八年的交道,现在更是成日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穿梭,所做的一切,似乎已是出于一种本能,不知这样的进化是好是坏。

一通电话打进来,凳子都还没来得及坐热的卫超又兴冲冲赶出去,嘉敏忍无可忍,在他身后咆哮:「老大,你可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开小差!」

在各类客户中,最怕得罪富家千金、太太,要是让对方扑个空,那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人已经走到过道口的卫超扬了扬手,表示「我明白」,但嘉敏的感觉并不乐观,幸亏她已习惯独当一面,否则不知要多碰几鼻子灰。

卫超拦下计程车直奔目的地──铜锣湾皇室堡,蒋珊珊每次约他的时间地点都十分古怪,不过卫超很少有怨言,他也知道人家冒险找他一次不容易。

人一到皇室堡,卫超立即拨手机寻人,结果被对方告知上三楼商场会合。

然后,卫超找到了正在兴致勃勃挑选婴儿衣物的蒋珊珊,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令卫超莫名地紧张。

对方一见他就主动迎上来,亲热轻佻地揽住他的手臂,拉他去看两件幼儿成衣,彷佛他就是孩子的爹。

连办事一向自然随意的卫超也不禁疑惑:「干嘛要在这儿碰面?」

「今天这边搞特价售卖会。」对女人来说,这个理由足够充分,「本来想让你带我到西贡吃海鲜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等宝宝出来再说吧。」

蒋珊珊过去打扮时髦如艳星,喜欢戴夸张的手炼和耳环,现在挺着个肚子收敛了不少,今天甚至妆都没有化,像变了个人似的。

年初卫超跟她接头过一回,转眼半年过去了。

店员殷勤招待,显然已经把他们当作初为人父人母的小夫妻,搞得卫超有几分窘迫,不过他并不想为难孕妇,所以只得耐心地全程陪同。

当他发现店员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些异样时,才瞥见蒋珊珊左侧用浏海遮住的两处瘀青。

卫超接过购物袋,将她强行带到柜台后面,拨开她的头发查看,她微一推拒便往后躲闪,刚才强装的快乐已经隐去。

「我没事。」

「那混蛋又打你!」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这种牺牲精神令卫超感到不解:「不值得的,你从不依赖他。」

「如果离开他,我怎么卖情报给你?」她苦涩地自嘲了一下,「我已经不爱他了,但我不想孩子没有爸爸。」

「如果以后孩子学他爸,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以前不说,是以为这个人还有救。」卫超抢过她的手袋翻了翻。

「喂,你干嘛!」

「你戒烟了。」卫超淡淡地笑了笑,把手袋递还给她,「很好。有的事,做起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卫sir,你改行布道啦?」认识卫超的人很多沿用老称谓,改不过来,蒋珊珊恢复侠女本色后立即表明立场,「我蒋珊珊发誓,将来就是再穷再落魄,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跟他混蛋爹一样入黑社会,我要让他读大学,你看着好了。」

「最好学医,要嘛做律师。」

「我只希望他得一份政府公差,朝九晚五。」

谁能想到昔日龙城赌场的大姐大对子女的期望竟是如此平凡。

蒋珊珊拾起地下的购物袋重新出发,又要拖他去挑玩具,卫超有些抗拒:「刚出生的孩子哪里会懂得玩玩具!」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玩?也许他不玩,只是不想玩而已。人在这个世界一旦待得久了,就开始有玩的欲望了。」

其实像蒋珊珊这样的女人,也并不是没有内涵和头脑的,她们只是命运多舛。

一走进玩具城,卫超的掌心便多了一张纸条,她贴近他说道:「大麻哥最近一个礼拜会在尖沙咀这几家赌场出没,但不清楚是哪一家在协助郝氏集团洗黑钱。

「大麻是上周才从马来西亚避风头回来,上次差点被通辑,在找到垫背的之前,被迫在境外待足三个月。我看阿锋他们现在常出入一家叫『约拿』的贵族俱乐部,那正是郝氏旗下的产业。」

卫超放低声音:「郝氏部分高层人员跟广州的地下钱庄也有勾结,现在廉政公署和内地公安都在查他们。」

「看风声紧了,又回来走内陆,肯定是被逼急了。」蒋珊珊另外透露一条线索,「我只知道最近大麻会同郝氏的联络人在俱乐部接头。」

「早该把这些人端掉了。」

「我始终记着我的那三根手指是怎么没的。大麻欠我的,我一定要让他还。」她并没有义愤填膺,反而有些妩媚地朝卫超笑了笑,「卫sir,你不干警察又不是卧底,干嘛还要冒险给政府出力?」

他苦笑:「协助维护社会安定罗。」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不过你知道,我一向信不过警察。」边说边伸起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摸了摸卫超的左颊,「听说成天看着漂亮的人,胎儿也会漂亮,我应该天天见你才好。」

这下是真的窘了,卫超最受不了别人说他漂亮英俊,这会让他产生不美好的联想,并迅速将自己与电视里头那些西装笔挺的油面小生对上号。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钞票塞进蒋珊珊的手袋里:「还是多想想怎么把孩子养好吧,别跟阿锋去赌场了,那儿不适合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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