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华狠狠的抱住眼前的人,用力的吻了下去。不再轻柔,亦不再小心翼翼。惩罚的,掠夺的,几乎是要把眼前人拆吃入腹。苏桓修心里惊痛,奋力挣扎了起来。挣扎都被宁华轻易化解掉,迷迷糊糊的一阵天旋地转,竟然被宁华打横抱了起来。双手都被压制住无法反抗。情急之下,苏桓修一口咬上了宁华的肩膀。宁华颤了颤,随他去了。
嘴里氤氤氲氲的都是血腥气。苏桓修终于不忍心继续咬着,刚一松嘴就被扔在了他卧室的床上。还没来得及翻身,宁华就已经压在了他身上。
苏桓修颤抖着推拒着眼前这个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陛下……陛下,你……不要让我恨你……”
一刹那,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宁华没有动,苏桓修也不敢动。须臾,宁华脸上呈现出了一个极为奇怪的表情。他俯下身来,轻轻亲吻着苏桓修的脖子,低低呢喃道:“桓修,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去,还会回来么?”
怀里本来就僵硬的身躯更加僵硬。宁华嘲讽的笑笑:“你不会回来了。”
苏桓修心惊胆战:“陛下……”
“所以,”宁华的声音极为冷寂,如同宣判一般:“就算是你恨我,我现在也不会放过你。”
“桓修,我放你走。你……不许忘了我。”
“就算是恨我,也好。”
日光渐渐从地平线上走失,夜色渐渐笼罩上来,盖住了一室的风流旖旎。抛开了最初的原因,他们抵死纠缠,决口不提将要到来的明天。分离的明天。
在被宁华折腾到意识不清的时候,苏桓修觉得自己的牙关被柔软的唇舌撬开,一粒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滑了过去。
清苦的味道,似乎还掺着几滴湿润的眼泪。
究竟是谁落泪了,谁还清楚。
……
一夜纵欲,苏桓修知道,不光是因为宁华强势的强迫,更是因为自己的纵容,或者说是自己的自私。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睡在宁华的臂弯里。宁华还没有醒,修长的双眉紧紧蹙在一起,水红色的薄唇也狠狠的抿着。不由抬手要替他揉开,才刚一动,宁华就醒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无言的避开了视线。
苏桓修试着动了动,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宁华扶着他坐了起来:“时候还早,就是离早朝还得一阵子,再睡一会儿吧。”
苏桓修摇了摇头。坚持要起来。
“桓修……”身后,宁华也开始穿衣服:“今天……”他咬了咬牙:“一定要今天就走吗?”
苏桓修回过头来,宁华修长的眉又皱在了一起。叹了口气道:“陛下,臣今日刚好和凌将军司公子一起出发。”
宁华默然,并不再劝。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搭起个笑脸:“那桓修今天和我去上个早朝吧,行吗?”苏桓修原本想要拒绝的,而看着宁华那几乎是恳求的面色,终于点了点头。
宁华欣喜而意外的笑了出来,抓住苏桓修又吻了一下。
苏桓修没有躲。
既然要离开了,那么……就允许自己放纵这么一次。他低低的喟叹,目光眷眷的抚摸着眼前这个男子,在心里低声念道:“宁华,我爱你。
“宁华,对不起。”
第十七章
若说当今朝堂上谁功业最大谁离皇上最近,这个不好说。但若要问谁是当今朝堂之上皇上青眼有加的宠臣,那毫无疑问只有一位,那就是当朝帝师,苏桓修苏太傅。
苏太傅官拜左丞相,虽已自请出京却仍旧保持官位不动,赐予当年修筑在昌平的怀王府为府邸,掌昌平驻军虎符。朝臣多次上疏请皇上收回虎符以避免左丞相苏桓修拥兵自重,然皇上看见这种折子是见一个罚一个见两个罚一双。前仆后继一直折腾了小三年儿才算是肃静了。
宁华是个年轻有为的皇上,清安三年时,永羲年末及清安年初留下的烂摊子就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大臣们看着这样一个好皇上居然连个妃子都没有,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张罗张罗的要给宁华大婚。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自是一个也少不了,莺莺燕燕的画卷堆得满御书房都是。
皇上却从来没有发话,三年一度的选秀也找个理由耽搁过去了。一来二去的,竟又僵持了一年,毫无动静。
清安四年,皇上万寿节的时候,驻守昌平的凌思轩凌将军与司卿墨司公子两人奉召进京赴宴。两人在京城待了十天,再回到昌平的时候,大雍朝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个足以令人震惊的消息:皇上终于决定立后,陈家,周家等等等等的大小姐都已经是榜上有名儿的了。
昌平,丞相府。
苏桓修正在和刚刚远道儿回来的两人喝酒。夜色里凉亭里悬着一颗温温润润的夜明珠,清风浮云流转之间,美如仙境。
“啧啧,你这好东西还真多。”司卿墨看着那颗夜明珠感慨道:“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因为没有后宫,珍宝都没有地方送,全送到你这儿来了吧。”
苏桓打趣道:“我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太傅,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这……”
“诶,桓修桓修,到这儿打住。说你闲话的人可够多的了,这话说完,几天之后弹劾你的折子得把御书房淹了。”司卿墨道。
苏桓修却没有半分在意的模样,低头笑笑,灌进去满满一碗酒。
司卿墨叹了口气。
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谈吐不俗。可苏桓修就是和四年以前不一样了。
像是魂儿被抽走了似的。生无所念。
司卿墨抢下了苏桓修的酒碗:“行了桓修,你也少喝点。这就烈着,喝多了受不了。”苏桓修也没反对,任由他抢走了自己的酒碗。
“桓修,还有一个消息。”
“嗯?”
“陛下,要大婚了。”
“哦……”苏桓修平静的笑笑,道:“皇上今年已经十九,也是到了该大婚的时候了。”想了想,道:“陛下大婚是不是还要一份儿贺礼啊,我这几年俸禄倒是不少,可也挥霍的差不多了。这府里的东西也大多是陛下赐的,送不出手儿……”
苏桓修的表情仍旧平静,几乎是惊心动魄的平静。“皇后人选定了吗?八成是陈丞相家的吧,听说陈丞相家的三小姐容姿绮丽,才高八斗,正是配得上陛下……”
“够了!”
苏桓修疑惑的抬头:“思轩……怎么了?”
“苏桓修!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苏桓修更是疑惑:“我……我怎么了?”
凌思轩气的没办法:“难道你还真打算看着陛下大婚和别的女人入洞房?!”
苏桓修淡淡的笑开了。
“思轩,不看着,又能怎么办。
“要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完美无瑕,却偏偏爱上了个男人,做那红尘不伦的勾当。断子绝孙,大好江山百年之后断送他人之手?!要今后的读书人指摘千年?!”
“思轩……你不懂……”苏桓修浅笑着呢喃道:“不是男人不行,不是宁华不行,而是君王不行……”
“你!”
“好了阿轩。”司卿墨止住了凌思轩接下来的话。凌思轩转身离席。司卿墨苦笑道:“这是什么脾气……”身边,苏桓修已经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双明亮的凤目里俱是氤氲的水汽,突然给他一种如同弃犬一样的感觉。
他很想哭,又觉得不应该哭。
从九年以前,他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不能是他的诟病,因此他才舍了蛊毒每月发作,坚持要回到昌平。
他不能扰乱宁华的生活。
后来知道,宁华违背祖训解开了他身上的梦之蛊。百感交集之余,让他更加不敢回到京城。
“不懂……”他伏在桌子上低低的呢喃着。
身上猝然多了一件披风。茫然的抬头,司卿墨正在给他系披风带子:“天凉了,自己出门也多少注意点。桓修……”他叹息道:“桓修,不是我们不懂,是你,还不懂呵……”
“我?”
“对。”司卿墨击掌三声,一小队士兵匆匆忙忙的从几米外的地方跑过来。刚刚站定,司卿墨便问道:“若是有一天,你们凌将军扔了我娶了个富家小姐,怎么样啊?”说罢指着一个年轻的小士兵:“喏,就你说说好了。”
那个少年显然没有料到居然是这个问题,脸涨得通红:“若是这样,我们弟兄拼了一身剐也要找地方狠狠教训凌将军一顿。公子对将军那么好,将军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又觉得说背信弃义好像不那么恰当,挠了挠头:“哎呀,公子,我是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话,就这么回事儿吧。”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了点头。司卿墨大是满意,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回过头来和目瞪口呆的苏桓修说:“我随便找这昌平里的士兵,问到的都会是这个结果。你可有见过哪个兵营因为阿轩和我在一起而看不起阿轩或者看不起我?”
苏桓修愣愣的摇头,“但是……”
“桓修,你们的环境复杂,肯定不会像我这边这样顺理成章,但是,”司卿墨按住苏桓修的肩膀:“你认为的所谓保护对于陛下而言,真的是对他的保护吗?”
苏桓修登时如遭雷击。
宁华委屈的眼泪仿佛还在心口灼烧,他伸出手去,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司卿墨拍拍他的后背:“桓修,有些事情,由心而生,就是对的。浮生千变,莫误红尘。”
浮生千变,莫误红尘。
“我先去追阿轩了,你自己想想。”
苏桓修愣愣的点点头,看着那个潇洒俊逸的身影渐渐融进了漆黑的夜色。
良久,良久,夜晚的凉风吹透了衣襟,他狠狠的打了个寒战,脸上却溢出了一抹笑容。第二天,留书一封,牵了凌思轩给司卿墨新找的马,飞奔回京。
几乎是全力奔驰的半个月,一路上归心似箭,待到了皇城下时,却又犹豫了。苏桓修低低的笑了起来,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感觉回到这四四方方的皇城就像是回乡一般。微微一笑,自己从来孤身一人,唯一魂牵梦绕的人在的地方,不论如何冰冷可怖,都已经是自己的家。
手里有宁华留给他的九龙玉佩,一路上无人赶阻挡。他一路上匆匆的赶着,跨过半个皇宫,终于来到了宁华的寝殿前。
寝殿里跳动着微弱的烛火,窗前,一个剪影静静地映在窗纸上,熟悉的轮廓,依稀就是宁华的模样。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一直以来的思念,居然这样这样的深刻。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把掀起门口的帘子,不顾门口内侍宫女诧异的眼神,大步走到宁华身后。他突然觉得极为宁静,一直以来的悸动与不安奇异的被磨平了,只剩下满足。巨大的满足。
眼前的宁华似乎也很宁静,慢慢的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气喘吁吁的站在眼前的苏桓修。
“桓修,这次你来,又是为了什么?莫非是朝上那些人折腾出来的新招儿,让我立后?”宁华轻轻笑着:“这可是大大没必要。”
苏桓修定定的看着他,蓦然绽开了一抹微笑,上前两步,拉起了宁华的手。宁华仍旧温柔的笑着,看着苏桓修略有些紧张的握紧自己手指的模样。
“不,陛下。”苏桓修扬起头来,字字斩钉截铁。“臣,反对陛下立后。”
“哦?”宁华扬起一条眉毛:“桓修这是为何?”
“因为……”苏桓修苍白的面色突然间涨红,咬了咬嘴唇,小声而清晰的说:“因为……陛下……宁华!我爱你。”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紧紧箍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比自己离开的时候更加宽厚温暖,如天地一般。苏桓修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天旋地转。苏桓修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搂住了宁华的脖子。宁华黑色的眼睛闪现着温暖的笑意:“桓修,四年前那一口,你可是咬的我好疼。”
苏桓修刚刚平复的面色又涨得通红。暧昧而旖旎的空气在他们周围静静的蔓延开来。
“此生相伴,但风雨无惧。”苏桓修倚在宁华颈窝里低声道。宁华亲吻着他的脖颈,缓缓将他放倒在龙床上。
……
红烛金罗帐,情浓夜未央。
——正文完——
番外:春风如有渡,莫误等闲身
宁华走出御书房时,天色已经略微昏暗。下了早朝之后就被几位老臣纠缠着处理了一大堆的事情,连午膳都是草草解决。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早早散朝的原因了。
揉了揉额头,快步回到寝殿。果然如他预料一般的空空如也。
年轻的帝王轻轻叹息了一声,和秦霜打了个招呼,匆匆赶往苏王府。
在苏王府门口遇见了正要拉着齐凌出门的苏小王爷。苏小王爷才不管眼前这个是不是皇帝,一张嘴就是一声儿冷哼:“陛下大驾光临,吾等蓬荜生辉啊。回头仔细着别在苏王府挂彩了,我和我哥还想耳根子清净几天。”
说罢,扬长而去。
宁华怔怔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小风儿一阵儿一阵儿的,吹得衣摆直晃荡。
齐凌抱歉的笑笑:“陛下,长公子在卧房里。”
说罢,也匆匆的追了出去。
宁华又叹了口气。
就算是苏桓修不曾说过,今天这场不愉快的早朝想来也是传遍了苏王府上上下下。总觉得连苏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看自己不顺眼来着。
所以草草结束了早朝,看着那个穿着绛红色官袍的纤瘦身影倔强的走出大殿时,自己就想追出去了。偏生几位老臣子拉住自己纠缠不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桓修一个人不知所踪。
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进苏桓修的卧房里。转过外间,那道纤瘦的身影正侧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门,看不到表情。
宁华脱掉外衣,躺在苏桓修身侧,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怀里的人依旧安静。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
宁华轻轻靠在苏桓修的肩窝里。
“桓修……”
宁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桓修,就算你不理我,我也知道你在听。
“桓修,我立三哥的长子宁卿胥为储,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至于其后种种,你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宁华怜惜的吻上他的耳垂。
他怎么能忘了,当自己说要立宁卿胥为储君时,怀中人虽然一力劝阻,眼中却不可控制的流泻出淡淡的喜悦。
口头上说了无数次,却只有这一回,他用自己的行动向天下宣告了自己要许出的一生一世。
怀里的人不安分的动了动,想要回过身来说点什么。宁华抽出手指,点上了他的唇。
“桓修,你什么都不用说。
“也不必为了我而辞官,天下悠悠众口,任是谁,也堵不住。
“桓修,我要你位极人臣,并不是纯粹的偏爱你或者是给你一个可以自保的身份。你一身才学,我不能自私的将你禁锢于深宫。
“桓修,你不止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