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情——川井由美子
川井由美子  发于:2012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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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波贺的电报和他的信一前一后的来,想必鸨浦是到了京都之后先去拜访过他吧。

自己家里的地址应该也是跟波贺讲了目的之后问出来的。看信是今天寄到的,或许鸨浦

是从家直接打电话向波贺询问。

现在这种时代,只有大企业、公家机关、学校或是上流家庭才会装设电话。

泽良木的村子不用说,当然没有这么先进的东西,但他以前听鸨浦说过,家里因为经商

的关系早就有了电话。鸨浦他还说祖父喜欢追求流行,只要有需要便不惜投资,抢先一步就

是要比别人先有电话。

接到鸨浦的联络后,细心的波贺就预先打了电报通知泽良木。

鸨浦信上虽然说是顺便,但泽良木知道,从京都到这里来,可比从大阪到京都还要远啊

--。鸨浦不惜千里迢迢也要来探视,可见对自己多么挂心。

鸨浦和波贺的温情,为泽良木空虚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

“犀!”

泽良木吃惊地转头,养母龇牙咧嘴地站在门口恶瞪着他。

“你马上搬到里面那间房去。”

“里面……?”

“快!这是老爷的命令!”

满脸猪肝色的养母气冲冲地转身。

“总不能让特地前来的朋友睡储藏室吧?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客房,但老爷偏偏说要给你

里面那间房。你运气真好啊!”

宗吾也知道不能让客人睡储藏室。

虽然养父从以前就反对让泽良木睡在储藏室里,说那里不但狭小,对念书也不太方便,

但总是被强势的养母给压了下来了。

由于里面那间房靠近靖弘的房间,泽良木也不太有搬过去的意愿。但是既然靖弘已经不

住在这里,泽良木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是要搬过去,他也没有多少行李。把木箱、棉被、书桌及书本都搬过去,也不过花了

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目送着养母的背影,泽良木的嘴角浮现出回到村子以来第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泽良木吃惊地发现,养父派去迎接鸨浦的交通工具居然是他商用的豪华马车,比他自己

坐过来的那辆还要好。

更教人惊讶的是,养父派的不是村民,而是公司的人来迎接鸨浦。

泽良木这才重新体认到,未来学士在世间所受到的重视。

上午,他到医院复诊之后拆掉了头上的绷带,一个人缓缓向车站走去。

这个车站虽然是小镇的重心,但还是比不上有数十个月台的京都车站雄伟。只不过是座

木造的小车站,外观相当质朴。

这一天仍旧炎热,光是站着就会汗流浃背。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距离来车还有一段时间

,月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看看距离到站时间约莫还有一小时,泽良木在站前的饮水场洗着自己因为受伤而好久没

洗的头发。虽然之前也曾经用水擦拭过几次,但跟淋头的爽快感还是不能相比。

小心翼翼避免碰到自己受伤的左腕,泽良木缓慢冲洗着头发。把湿发绞了一下后拿出手

帕擦了几下,他坐在月台上听着蝉声等车进站。

脱离绷带束缚的脑袋,显得格外轻松自在。一口气把绷带解开,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感

在高温之下,泽良木的湿发很快开始干了。等听到远方传来的汽笛声时,他的头发已经

全干。

来迎接的马车也准时开到站前等待。

车站和月台仍旧没有别人。

泽良木斜戴着草帽,帽缘下的浏海稍稍遮到眼睑。他眯着眼睛眺望车来的方向。

从山间冒出的白色烟雾中,一辆火车背着阳光缓缓现身。

不用刻意寻找,光是看到那高大的身形,泽良木也能立刻知道他就是鸨浦。

穿戴着象征三高的角帽和宽裤,只提着一个小布包,鸨浦踏上了月台。虽然片刻之间不

知该说什么,但鸨浦随即绽开一抹微笑。

那是泽良木所熟悉的,沉稳又带点腼腆的笑容。

他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嗨、我来了。”

提着小布包的鸨浦窥探似地底声问:“没先问过你就来,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泽良木摇摇头。

“欢迎光临这个乡下农舍。反正我这伤也不能帮忙种田,闲得很。”

“你一点都没有晒黑,还是那么白。”

鸨浦眩目似的眯着眼睛说。

“头上的绷带拿掉了?”

“刚才才到医院去拆掉的。”

我看看。鸨浦说着,伸手摘下泽良木的草帽,凝视着伤口:多亏当初鸨浦的细心照顾,

泽良木的伤口在这么热的天气并没有化脓,已经顺利结疤了。

“真的呢,愈合的很漂亮。”

感觉鸨浦的手指不断在伤口上抚摸,泽良木垂下眼睛。

“……没有味道吗?”

“什么味道?”

“我刚才是洗了头发,之前也常用水擦拭……”

“你担心这个干嘛?”鸨浦歪头苦笑说。

“有你的味道啊。就像我有我的味道一样,我只闻到你的味道。”

鸨浦笑着补充。

“一点都不臭啦。要说体味的话,刚结束社团活动的那些人的汗丑味更恐怖吧!”

自己居然像女人一样在意体味,泽良木羞耻地压低了草帽。

“你有看到电报吧?是我请波贺先生帮我打上发车时间……。说不定我的信还没有寄到

。”

“我收到了。昨天是电报先来,之后我养父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邮差,就顺便把你的信带

回来。要是没有要送的信,邮差就可以不必过来。”

还真是体贴的制度啊。鸨浦点点头。

“就像我信上写的,我有把上次跟你去照的照片带来。我还担心万一你没有收到电报,

到了车站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不知道怎么搬才好,之前还被我大哥笑呢!

我在车里一直后悔,应该先跟你联络上在来比较好,不过要是这样来回联络时间和讯息

的话,还不如直接把照片寄给你还快一点。”

鸨浦比平常显得有点饶舌。

他虽不寡言,却也不是会说个不停的男人。

或许是好久不见的关系吧,泽良木对于自己跟鸨浦能像以前一样聊天感到高兴。

“我来拿。”

泽良木想要帮鸨浦拿手上的小布包,却被他轻柔地婉拒了。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是被这个男人保护着,而且不只是现在,从以前就开始不可思议

的是,他却没有自尊心受伤的感觉。待在鸨浦身边比在村子里郁郁终日要好得多。

发现自己忘情地凝视着鸨浦,泽良木赶紧找话说。

“到这里……满远的吧?车票一定也不便宜。是你家人出的吗?还是你拿自己存的钱?

“是啊,要得到我父亲的允许还真是不容易。我们是不做就没得吃的家庭,我是当了几

天跑腿小弟,到处拜访京都化妆品的代理商,我爸才肯帮我出车资。他还说我们家可不是开

口就有钱拿的放任主义,别看我现在轻松,前几天跑客户时手上抱了一大堆礼,真快累死了

。”

“没想到你要来之前还这么辛苦,我家接到你要来的电报时上下忙成一团呢。

我养父为了迎接你,还特地调了公司用的马车,连我都没坐过哦。现在就停在车站前面

。”

“不好意思,我真的是想到就来啊!”

鸨浦吃惊地睁大眼睛。

“还有,我的房间从储藏室一口气升格到里面那间八坪大的房间。养母虽然不太高兴,

不过都是托你的福。要是我原本睡的那个储藏室的话,根本就没法铺两套棉被,差点我们就

要在这么热的天气同盖一床被子了……”

说到这里,泽良木才发现鸨浦微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看你这么有精神真好。”

“……嗄?”

“跟你分开之后我总是往坏处想,能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所谓心脏被一把揪住,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走了几步的鸨浦,惊讶地回头看着停下来的泽良木。

“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泽良木忽然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鸨浦这时的表情。在身后山头的

绿意衬托之下,鸨浦那黑色角帽下的眼神,诚恳地凝视着泽良木。

“没有……”

泽良木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总能猜透我的心事。”

鸨浦又出现了之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仍旧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微笑而已。

养父招待鸨浦的排场,从来吃晚饭的客人就可窥知一二。

两人回到家中之时,其他的分家的代表们早就已经正装坐在黑色的膳桌前。膳桌上是只

有在过年、法事以及婚嫁时才会出现的丰盛餐点。

看到盛装出迎的宗吾,鸨浦虽然有点恐慌,但生来气质出众的他并没有慌了手脚,反而

落落大方。除了三高学生的身份之外,鸨浦出色的外貌也格外受女性佣人和其他女性客人欢

迎。

连生性刻薄的养母也有几分中意他有礼的态度。

对于每个来打招呼的分家,他都一一得体应对。众人边劝酒边纷纷询问他出身何处,以

后想当什么样的医生。

得知鸨浦是大阪老铺药商的公子之后,众人的眼光自然又格外不同。

养母则是到女人圈里宛如自己功劳般,得意地夸耀鸨浦。

酒过三巡,有人开始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不善饮酒而有些微醺的泽良木,也佩服地看着鸨浦一派悠闲气度的模样。

酒宴持续到半夜,到了十二点才放两人回房间休息。身上微汗的两人到井边随意冲了一

下澡。

在大厅的客人还清醒的就自行回去,喝醉了走不动的就直接睡在椅子上。

这天晚上比平常凉,应该不是很难入睡。身上盖着夏用薄被的泽良木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附近的田地里传来清晰的蛙鸣。

小心不要碰到伤手的泽良木,在蚊帐里不知道第几次翻身。

“……泽良木,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还以为已经睡着的鸨浦忽然开口问。

“……什么事?”

泽良木从枕上抬起头。

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目光,正确地捕捉到鸨浦浮现在月光下的俊脸。

“你不是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吧?”

没想到鸨浦会知道,泽良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鸨浦换了一个姿势,用单肘支在枕上面

向泽良木。

“对……不是我自己摔下来的。”

泽良木把受伤的左腕抱在胸前回答。

“是被人推下去的吗?”

泽良木点点头。

“大概有……三、四个人吧。一开始是有人在楼下叫我,可能还有其他同党也不一定…

…”

鸨浦叹息地换了一个趴伏的姿势。

“……我虽然不敢说是谁,不过大概猜的出来。你呢……?”

“我也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

泽良木无力地回答。

虽然光是从看着自己的视线和感觉,就可以判断得出凶手是谁,但泽良木无意再追究下

去。

就算找到凶手又怎么样?又不是抓到人就能摸消一切。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也不要跟那些人扯上关系,更不想

见到他们。他不认为自己坚强到明知对方的恶意,还能装做毫不在乎地回到宿舍。

“那些人……跟二年纪的柚木学长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在放暑假前他有到房间来找过你,他叫我转告你说那天的事他不是开玩笑的,请你原

谅他。本来应该先告诉你的,但是后来你受伤之后我就忘记了,真对不起。”

鸨浦撩着头发不住地道歉。

听他的说法,泽良木大概猜得出来,柚木一定把在书库吻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脸色在黑暗中一阵红一阵青,想了半天之后才呐呐地开口。

“……我不知道柚木学长为什么对一个一年纪新生的我那么亲切……。我不懂。”

“不懂?”

泽良木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被推下去的时候……”

鸨浦屏住呼吸。

“听到他们骂我是不要脸的家伙。”

“不要脸……?”

“他们说我不要脸,还有下流……。我真的很不要脸吗?”

“怎么会!”

鸨浦情绪激昂地坐起身。

泽良木被他的声音和动作吓了一跳,忘了自己原本的沉郁。

“我经常会被那种人盯上。我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从小就常遭到义兄的戏弄。

像柚木学长也是,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可能我也有责任吧

,才会被那些没有直接关系的人推下楼。”

“错不在你啊!”鸨浦仍旧愤慨地说。

泽良木捂住嘴,垂下眼睛。

“我无法像柚木学长对我那样……对他……”

他想到那个跟义兄和伊藤不同,总是温柔对待自己的学长。跟他借的书到现在还没有还

以为他是个热心而亲切的学长时还比较幸福。

“我想我是永远不会懂什么叫爱情……。我都已经自顾不暇,那有多余的心情去分给别

人呢?”

是吗……。鸨浦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仰望着天花板,不住地拨着头发。

正当泽良木觉得这怪异的沉默气氛有点难耐的时候,鸨浦他开了口。

“对了,日比野要我跟你问好。”

鸨浦那跟刚才完全不同,好象在闲聊似的开朗语气,让泽良木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却

也松了一口气。

“日比野……?”

泽良木想起鸨浦那个因为年纪稍长,而比其他同学都要来得成熟的好朋友。他跟日比野

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他是个可以信赖的男人。

“不只日比野,波贺先生也很担心你。是他先对你的意外有所质疑,我想他大概知道真

相吧!”

泽良木想到自己被伊藤偷袭的隔天,就立刻去找舍监商量的事。

虽然被同性偷袭是一种耻辱,但在发生那种事后还要跟他同处一室,对泽良木来说更是

无上的恐怖。

静静听完自己的遭遇后,波贺立即做出了换室友的决定。

知道波贺在品德方面一向有过人之处的泽良木,很感谢他如此挂念自己。

“你的地址也是我打电话跟波贺先生问出来的。他叫我过去一趟后,谈的就是刚才那件

事。”

说到这里,鸨浦像是想起什么似地。

“对了,你不是说想把照片拿给你父母看吗?要不要我明天陪你一起把照片拿过去?”

虽然喜于鸨浦的提议,但泽良木还是摇摇头。

“不行……”

鸨浦讶异地直起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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