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皱了皱眉，“都说了，让你别跟来你还来，现在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是你昨天说要带我去的。”

“可是现在才到山脚下，你就不行了，那等会你是不是还要我背你走！”

白冬儿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还没我高，根本背不动我，大家背地里都叫你小竹竿呢。”

宋林嘴角抽了一下，他不否认自己个子微微瘦小了一点，但也不待这样打击人的。

最后无法，宋林只得在田埂上拔了一篓子苦菜，白冬儿则在一旁摘了一下午野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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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多月过去，兔子肚子大了很多，食量大增，宋林更是从早忙到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最多是盯着兔子发愣，深怕自己一个疏忽小兔子就生出来了。而白勋每日回来后，依旧来宋家报道围着宋林转，直到他忙完，白勋才将学堂所学的，再认真地教他一遍。

第十一章

自从前日发现兔子开始拔毛垫窝，宋林整个人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几乎快要日不食夜不寝，除了每日准时给宋大元送饭，然后再顺路割点草，他几乎就是在家守着兔子而过。因为他记得兔子开始拔毛就是快要生了，这些经验也只是从院长妈妈那里听来，毕竟那时他也只是喂养兔子而已，也从未想过某一天要靠这个来谋生，自然很多事都不会记在心上，再加上已过去这么多年，如今能做到这样他自认已经很不错了。

而最近家里事情很多，菜籽、麦子都该收了，秧子又该栽了，虽说种的都不多，但田里地里的活儿不等人，都要靠宋大元一个人慢慢去做。先是打麦子，又是收菜籽，还要平整秧田准备栽秧子，他早已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连每日的饭他都是一顿做好，自然没有注意到宋林的反常。

待宋大元结束一天农活回到家，小宋林早已烧好热水，正坐在院子门口两手托腮发呆。宋林身子太矮够不着灶台，宋大元上个月特意把旁边的小炉子弄好，平时不烧大锅时就用小炉子闷点粥和烧点水什么的，方便许多。宋林也喜欢的紧，这样他就可以开始学做饭，多少也能替宋大元分担一点。

宋大元杠着锄头走进来，手里提着的竹篓里还装着几条鱼。

宋林忙站起来跑过去，叫道，“爷爷。”

宋大元应道，“林儿，去屋里面把木盆拿出来。”随即进院放下锄头，提着竹篓来到水井边，准备打水洗脚。

宋林连连点头，还偷偷望了眼竹篓，立即喜滋滋地进屋拿木盆去了。

待宋林拿来木盆，宋大元把竹篓倒了过来，将三条活蹦乱跳的鱼倒进了木盆中。这才洗净身上的泥巴，又回屋内拿来剪刀，一边坐院里休息一边开始杀鱼。鱼都不大，和宋大元的巴掌差不多大小，用剪刀正合适。

“爷爷，这是你去捉的吗？”宋林也搬来小矮凳坐在木盆边，看着木盆里游来游去的鱼问道。

宋大元抬头笑道，“这是我们家秧田里捉的，估计是从堰塘引水时跑进来的。最近太忙了，都没给林儿做什么好吃的，林儿都瘦了一大圈，晚上爷爷给你做鱼汤面吃，剩下的两条做成腌鱼。”

瘦？宋林抬起小胳膊瞧了瞧，又站起来转了一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也看不出胖了还是瘦了。说起瘦，宋林望了一眼宋大元，心底泛起阵阵难过酸楚，这些日子宋大元早出晚归，忙里忙外，凹陷的脸颊，黝黑的皮肤，一笑起来脸上的皱褶也更加深，只是那慈爱的眼神没变，好似宋林第一次睁眼看见那般。

宋林吸吸鼻子，慢慢走到宋大元身后，说道，“爷爷辛苦了，林儿给你捶捶背。”话毕，便抄起小拳头，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宋大元背上。

“舒服吧，爷爷。”

宋大元用胳膊蹭了蹭眼角，笑道，“林儿真乖。”

宋林嘿嘿一笑，道，“爷爷，我们家兔子今天生了四个小兔兔哦。”

“哦？”宋大元一愣，他对这些不太懂，以前看宋林弄来弄去，只当他是好玩，竟然没想到会这样。

“真的爷爷，林儿没有骗你，今天早上起床后，林儿去喂它的时候，才发现它旁边趴着四个小兔兔呢，爷爷等会儿也去看看好不好？”宋林高兴地说道，好似为了肯定他所说是真，最后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想早上看见的瞬间，他真的是惊吓大于惊喜，直到一一确认后，确定都无事，他才放心下来。四只小兔子有两只白色、一只灰色、还有一只灰白相间，因为才生下来太小了，宋林也无法分辨出公母。只是望着它们那瞬间，真真是觉得这一个月的辛苦值了赚了。原本是想先买一只回来先养着，过段时间再去买一只，谁知道竟是买一送四的呢。

“好啊，等做好饭爷爷就去看看。”

捶完背，宋林又捶起了肩膀，还时不时的轻轻捏上一捏，“恩恩，爷爷晚上我想叫白勋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当然可以，林儿高兴就好。”在宋大元心里，白勋一直是最好人选，宋林愿意和白勋一起，他自然是打心底高兴。宋大元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林儿想和白勋一辈子在一起吗？”

闻言，宋林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微微垂了下目，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当然明白宋大元所暗示的意思，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成家什么的，更别说对象还是白勋，只要想到两人要同一屋檐下，还是两个男子，同食同寝，他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宋林直接忽视掉宋大元话中的意思，鼻子哼哼说道，“为什么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呀，林儿要陪着爷爷。”随即又岔开话说道，“咿，既然要吃鱼汤面，爷爷我去扯点葱回来。”说完，小手拍拍屁股，人就跑走了。

宋大元无奈地笑笑，收拾好鱼也转身进了厨房，

宋林双手背后，慢慢悠地来到屋后自家的自留地，直直地站在地里发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偶尔传来大人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整个桃林村看上去那么地平和、宁静，只有他还是显得那般格格不入，或许不入是他的心而已吧。

片刻，在发出一声浅浅地叹息声后，才蹲了下来扯葱子，又顺手摘了点青菜，回来时正好遇到从学堂回来的白勋。

宋林蹦蹦跳跳到他面前，故意大声唤道，“嘻嘻，白勋你回来了啊。”

白勋望着对面的人一愣，微微诧异，“呃，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走了？”

宋林歪着头哼道，“我每天都有出来啊，是你没看到而已。”

白勋哦了一声，随即嘴巴张合几次，都没说出话来。其实他还是想劝宋林和他一起去学堂，这样他们两个就天天在一起，不用分开了，只是……

见他如此，宋林皱眉，“有什么事吗？”

白勋笑了笑，“没事，你快回去吧，省的爷爷担心，晚点我去找你。”

宋林用胳膊拐了拐他，道，“不要回去，直接去我家。爷爷捉了鱼，晚上我们吃鱼汤面。而且我家的兔子今日生了小兔，我想带你去看看。”

白勋顿时眼露惊喜，刚才的烦恼立即抛于脑后，拉着宋林就走，“快，我们去看看。”

“嘿嘿，我要送一只给白冬儿，等会你先选一只去。”

白勋直接拒绝道，“不要，我不喜欢。”

宋林无语，真想问一句，你不喜欢，还每天一身劲跑去看它干什么！

……

二人围着兔子一直转悠，都是宋林在说，比如要注意什么如何喂养什么，白勋就时不时地哦恩一声，直到吃晚饭宋大元去叫他们，二人才出了茅屋，一顿饭也是在院子里吵吵闹闹吃完。

一个多月后，宋林捉了一只白色小公兔送给了白冬儿，只是白冬儿喂养三天，那只兔子就死了。

那只大母兔子宋林也让宋大元拿去集市，最后以二十六文的价格卖掉了，比买来时还赚了六文，宋大元高兴不已，揣上卖鸡蛋的钱买了一块新布，找人给宋林做了一套衣服。

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么平静而简单地过着，没有什么大起大落。除了原本的三只兔子，在边养边卖的情况下，变成现在的八只，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宋林的提议下，宋大元找来木条在茅屋内扎了一个不大不小地圈，还将中间隔开来以方便喂养。宋林卖兔子的钱虽然不多，但多多少也改善了些宋家的家境，而剩下的钱宋大元则全部存了起来，是为宋林以后准备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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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眨眼间两年过去，宋林七岁了。

第十二章

七岁多的宋林，个子不算高，有点瘦，长得却白白净净，一笑起来那长长地眼睛就呈弯弯地月牙状，只是那能说会道的小嘴，总是微微抿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爱至极。

这倒不是宋林装深沉，只是在今年换牙时，竟换出了一颗小虎牙，别人长虎牙那是可爱，而他宋林却是个悲剧，只因他的虎牙不在左边，亦不在右边，而是在正下面，虎牙把相邻的两颗牙挤得凹进去了，最后变成虎牙突出，旁边的牙往里面凹。不说话还好，只是一开口说话或者笑，看着就有些好笑。

为这事白勋没少偷笑过他，从那后宋林每次笑或大声说话时都会习惯性捂住嘴巴。而在那不久后，他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然后摔掉了两个牙齿，那颗虎牙就在其中，为此宋林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他记得好像换过的牙齿不会再长了，那他以后是不是就要顶着这样过一辈子？结果没过多久掉牙的地方又冒出了一点新牙，宋林这才恢复往日的笑容。

到最后，那颗困扰他的虎牙也仅仅陪伴了他几个月。

桃林村很多人在看到宋林后，都会夸奖一番，说他长得好看又聪明、懂事、勤快，渐渐地宋林竟成了桃林村哥儿学习的对象。

对此宋林倒没在意什么，好与坏反正都是别人在说而已，只是每次看到宋大元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时，他便也面带微笑一一回应。

至于聪明？上一世他不聪明，再世为人的他也没有变成天才。而好看？那也只能说明遗传的好，话说回来他也不觉得自己好看。如果真要说好看，宋林倒不自觉地想起几年前那尚襁褓在中的漂亮婴儿，想想如今也五岁了，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宋林一直有些奇怪，桃林村虽然有点大，虽然他们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虽然中间隔了几十户人家，但为何就是再没见到过他，为何他们就没相遇过。倒是有次白勋提过，说苏家那小子年纪小小，脾气却怪得很，性格也不好，村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他玩。

听后，宋林直接甩了一个白眼给他，心道你也不过九岁，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也不见得多招人喜欢啊，至少他就不太喜欢白勋这个话痨子，一点都不可爱。

如今的宋林，家里很多活也会做了，只是地里的活宋大元从不让他帮忙，就算遇到农忙时，也是请人来帮忙，而他也只是负责看家或者送送水。后来宋林见宋大元年纪已大，便多次建议把家里的地租出去，再加上每一季卖兔子的钱，若是节约一点也足够他们过日子的了。

宋大元却笑着摇头说不种田又能干什么呢？庄稼人就靠地过日子。

宋林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心疼宋大元一把年纪还要如此辛苦。然而单单卖几只兔子也根本挣不到钱，最多是贴补家用，离他所谓的幸福生活还是差了一大截。经过一番考虑后，他决定还是先扩建兔窝，开春后才能养更多的，才会有更多地机会，想到就做，他把想法告诉宋大元后。宋大元第二日就请人来建了个新兔窝，所谓新兔窝不过是把旧兔窝扩大了而已。新兔窝共分上下两层，中间用木条隔开，木条间留有缝隙，方便兔子粪漏到下一层。两层都留着门，上层装着一扇小栅栏门，方便喂兔子和兔子出入，而下层的门是用石头垒起的，只有掏兔粪时才会打开。

只是世事难料，在他还未来得及实行这一切时，宋大元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刚刚入冬就病倒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宋大元这一病，在床上一直躺了半个月也不见好转，宋林的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

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却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给了他全部的爱，一把汗一把泪地把他拉扯大，他却还未来得及回报他的救命及养育之恩时，他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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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地屋内，宋林静静地站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一头白发，眼眶深陷，骨肉如柴，正是宋大元，只不过此时的他正虚弱地昏睡着。

宋林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痛，鼻子也开始发酸，忙撇过头不再看床上的人。

今日又请来了老医师看看，如果还是不行，宋林便打算多花点钱去县城里请大夫来了。谁知道老医师接下来的一席话，直接将他所有念头都打消掉了。

宋林苦笑一下，命运本就是如此，每一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他并没什么想不通的，只是心里有些堵得慌，有些想落泪。

宋林默默地送走李医师后，把院子里的鸡赶回圈里，又去茅屋看了兔子顺便加了些草，这才回厨房开始熬药和准备晚饭。

灶台上的小油灯发出微弱暗淡的光芒，照在宋林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印出了点点泪痕。

这时，白勋在院子外叫道，“宋林，宋林。”

宋林忙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随即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快步走了出去。不耐烦地打开门，朝来人吼道，“叫什么叫，爷爷在睡觉呢。”

白勋抱着几本书站在门口，见到宋林习惯性地傻笑一下，然后望了眼里面，立即乖乖地小声道，“我这几天不用去学堂了，可以在家好好陪陪你了。”

宋林抬了抬眼，他记得现在每年秋收后，白连奇和赵施就会带着白勋离开桃林村，开始一个村一个村地去收特产或是别的，然后再拿到城里的柳家商行贩卖掉。听说这个商行很大，不论是买主还是卖主均不对外，都是十分稳定的。商行所收物品都是直接供稳定的大户主，所以出的价十分高，自然对收购来的东西要求很高。这也是赵施当时又是托人又是送礼，走了很多关系，才弄到这个机会的，具体情况是什么，宋林也不清楚，也没去关心过。

这就好比他们家是养兔子的，至于如何养如何卖，也不会有人特意来问，最多是在背地里好奇一下而已。

“秋收刚过不久，你不陪白叔他们出去？”

白勋笑着摇头，“阿么让我留下来看家，正好我也不愿去。”

宋林哦了声，问道，“你进来坐会吗？”

“不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宋林点头，“恩，不过明日你陪我去趟城里吧，马上入冬了家里要置办些东西。”

白勋皱了皱眉，“需要什么让我爹爹他们帮你去办不就好了吗，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宋林无力地叹了口气，也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只是轻轻推了推他，“若是不愿去就算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好你别生气，我陪你去。你快进屋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留下宋林站在门口有些莫名其妙，生气？这人又是那里不对了？

宋林关好门转身慢慢摸回厨房，正准备拿碗盛药，耳边就传来宋大元的咳嗽声。宋林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碗，拿着油灯便过去了。

“爷爷，林儿来了。”宋林边说边走到床边，然后将油灯挂在墙上，才慢慢扶宋大元坐了起来。

“爷爷，好点了吗？”

宋大元点了点头，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恩，咳……林儿……咳别担心……爷爷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