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想错了,中年丧子何止是锥心之痛?罗敖作恶再多,这报应也不该由他儿子来承受。”
见陆行远沉默不语,脸上无甚表情潘竹儿才反应过来是她把话说远了,当下便道:“不说那些糟心的了,我还得说说你。”
潘竹儿恢复了笑意,道:“今日这么一瞧,你若是女儿身也该是个佳人,我觉着自己也不差,我若是个男子也一定是个潇洒公
子。”
陆行远摇头一笑,道:“别,你还是做个女子吧,你若是男子,胆子还不大上天去?我若是女子,你当初该不会想认识我了。
”
“那可未必,”潘竹儿眨了眨眼,认真思考起来:“就算知道你是女子,我当初也会想方设法的结识你,就是为了看你写的话
本,我也会将你骗来潘府做我的嫂子,不过这样到是便宜我哥哥了。”
二人说说笑笑坐了近一个时辰,潘竹儿的奶娘才领着刚睡醒的小世子姗姗来迟。
小包子自己迈着短腿进了门,直接扑在了潘竹儿腿上,撒娇道:“娘~”
潘竹儿将儿子抱起来,颇为得意的看向陆行远,道:“怎么样?儒儿生的像我吧?”
小包子好奇的看着陆行远,陆行远也仔细的将他打量个遍,最后不得不承认:“嗯,确实生的像你,我竟看不出他哪里与宋敬
云相像。”
浓眉圆眼,胖嘟嘟的一张圆脸,怎么看都看不出有宋敬云影子,陆行远见潘竹儿笑的得意,不免唏嘘道:“你也不必如此高兴
吧?生的不像宋敬云,王府里可有人因这个说你闲话?”
“谁敢?!”潘竹儿亲了亲儿子的脸颊,转头道:“别说王府里头了,就是府外头若有人敢说一句儒儿的闲话,王爷都饶不了
他!再说这也不稀奇,宋敬云生的就不像王爷,反倒像已逝的王妃居多,有这个在前,谁还能说出什么?”
“娘,”小包子扯了扯潘竹儿的衣袖,眼睛却盯着陆行远,嘴里嘟囔道:“怪人。”
潘竹儿愣住,随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笑了起来。
陆行远不明所以,道:“怪人?这是说我?”
“可不就是说你,不然还有谁?”潘竹儿低头道:“儒儿说说,他哪里怪了?”
小包子皱眉道:“说话,怪。”
陆行远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赞道:“你儿子不得了,才这么点儿大就如此聪明!”
他一身女装,张口说话却是一副男声,当然怪异,可小包子才两岁多就注意到了这个,实在难得。
“嗯,儒儿自小就聪慧过人,”提起爱子,潘竹儿也落了俗套,不自觉的开始夸赞儿子:“我带他去宝珠家做客时,他口齿伶
俐的模样叫宝珠好生嫉妒,她儿子如今都四岁了,说话却赶不上两岁的儒儿利索,每每看她那副恨不得咬帕泄恨的样儿,我心
里就得意的紧,也不是非得欺负她家那个呆小子,实在是我家儒儿太聪明,比寻常孩子说话都早。”
陆行远在一边点头附和,道:“既然儒儿这么聪明,不如现在我就教他怎么玩这脚踏车?”
“也好,”潘竹儿放下儿子,指着地上的小车道:“儒儿,那是……”潘竹儿忽然顿住,转头道:“还是你跟他说吧,我都不
知该怎么说,这东西我也不懂啊!”
陆行远这才走到儒儿身边蹲了下来,笑眯眯道:“儒儿,我是……”陆行远也噎住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啊
?
其实陆行远有些想差了,按他的辈分,怎么也该是叔叔或婶婶。
“我是阿怪,儒儿可以叫我阿怪,”陆行远伸手把车子拉了过来,道:“这是给儒儿的车,不必用马儿来拉它就能走,不过需
要儒儿坐上去,再出些力气,不然它再厉害也是走不动的。”
潘竹儿就在身边,儒儿也不是胆小的孩子,当下就好奇道:“车?”随即嘟起嘴,盯着三个轮子的怪东西一副深思的样子,显
然不信眼前的东西是车,比起他时常坐的马车,这个东西也太小了,样子也怪。
“怎样?儒儿想试试吗?”陆行远继续哄诱道:“你看它有三个轮子,名字就叫三轮车,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只送给儒
儿玩。”
小孩子的好奇心从来都经不起大人的有意引诱,陆行远话音刚落,儒儿就点头同意了,还不忘对潘竹儿道:“娘,我想和阿怪
一起玩。”
潘竹儿笑着应了,牵起儿子的手跟着陆行远走到外头,陆行远把车放下后便朝着儒儿招了招手,等儒儿自己走到车边,陆行远
便将他抱到车上,又把儒儿的小短腿摆好位置,这才走到车子后方,扶着把手推着车走了几步,车子一动,儒儿便惊呼起来,
放在踏板上的脚不自觉的跟着使力,陆行远这才放开手,让儒儿自己骑着车走。
“动了!动了!”儒儿一边骑车一边欢呼:“娘!它真的会走!”
潘竹儿也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转头道:“你真是生了双巧手,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
陆行远点点头,没有说话,院子里其他下人见到这副景象,也惊的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小世子坐在模样奇怪的东西上满院子
转。
“小姐,不好了!”奶娘将报信的丫鬟打发走,疾步走到潘竹儿身前,压低声音道:“王爷来了!”
潘竹儿一惊,王爷怎么会这时候过来?陆行远现在这一身装扮瞒得过下人,可未必瞒得过阅人无数的王爷。
陆行远看出不妥,道:“怎么了?”
“王爷来了,”潘竹儿拉过陆行远,低声道:“原本想王爷住进来再安排你见他的,可没想到他提前了好几日来庄子,躲已经
来不及了,你见机行事便可。”
潘竹儿话音刚落,便有人影从垂花门大步走了进来,儒儿见来人是荣亲王,当下便骑着车子过去,叫道:“爷爷!爷爷!快看
我!”
荣亲王的视线顿时被儒儿夺了去,瞧见孙子坐着模样古怪的东西,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等着爱孙到自己身边。
儒儿毕竟年纪还小,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骑到荣亲王身边时已是气喘吁吁,就是这样也不忘显摆:“爷爷快看我
!你猜这是什么?”
“哦?我来猜猜,”荣亲王也只有在对着孙子时冷硬的脸上才会露出几许笑意,见儒儿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便配合着绕着车
子转了几圈,然后才将儒儿抱了起来,道:“猜不出来,这东西还真古怪,儒儿告诉爷爷,它是什么?”
“你看它有三个轮子,它叫三轮车!”儒儿揪着荣亲王的衣襟,脸上是大大的笑意,道:“是阿怪送给我的,别人都没有,只
给儒儿玩!它不用大马拉着走,儒儿自己用脚踩,它就能走!”
“哈哈,好,儒儿喜欢就好!”荣亲王脸上笑意不减,潘竹儿这时走到祖孙俩身边,朝荣亲王施了一礼,才笑着道:“王爷怎
么这时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庄子里这会儿也没准备王爷爱吃的。”
荣亲王摆了摆手,道:“你半月未归,本王就料到这月你是不会回府了,索性也来庄子上休养些时日,这三轮车是你给儒儿寻
来的?不错,是个好东西,难得儒儿这么喜欢。”
说罢一双鹰眸从旁一扫,脸上也没了笑意,道:“那人是谁?”
“她是附近的农妇,这三轮车便是她送来孝敬的,”潘竹儿解释道:“王爷别看她是个粗人,她那手可一点儿不粗,不然怎会
做出如此新奇的东西?难得她有这番心意,我便留着她想打赏一番,没想到王爷就来了。”
“嗯,是该赏,”荣亲王见跪在地上的农妇微微发抖,也就没再探问,而是道:“给她封五十两银子,告诉她以后若是还能做
出这般新奇的东西,只管送来,自然有她的好处,本王不会亏了她。”
“爷爷,”儒儿被荣亲王抱了一会儿,又不安分了,小声在荣亲王耳边道:“儒儿还想坐车,可儒儿踩不动了,爷爷你来推我
吧。”
爱孙的要求荣亲王又怎会不答应,当下便把儒儿放到车座上,一眼便看出车后扶手的作用,推着儒儿走了几步,便道:“本王
带着儒儿去别的院子转转。”
潘竹儿笑着应了一声,转头便对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立刻跟在荣亲王的后面出了院子,潘竹儿这才走过去扶起陆行远
,却见陆行远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身子也在隐隐发抖。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潘竹儿低声道:“放心,王爷刚刚一心只顾着儒儿,没发现什么不妥,不必担心。”
陆行远眼睛死死盯着荣亲王的背影,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虽然刚刚只是匆匆一瞥,他却几乎可以断定荣亲王必定与霍衍有
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七十二章
陆行远自那日从王府庄子上全身而退后便躲回了附近某个农户家的偏院里,见到荣亲王的真容后,他的思绪已被打乱,恨不得
当下杀到霍衍面前问个明白,不过冷静下来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若霍衍有荣亲王这个后盾,无论如何也不会瞒陆行远到今日,眼看着他心急如焚却不如实相告,特别是现在大局已定,霍衍认
罪伏法已经保全了白虎营,这样想来,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霍衍根本不知他与荣亲王的关系,二是霍衍虽知他的身世却不愿
与荣亲王有任何交集,陆行远猜测,第二种可能更甚。
思来想去,陆行远还是交代鲁家兄弟回城暗中打探消息,他自己与福佑则继续窝在这个藏身之处,三日后,鲁家兄弟带回消息
的同时也带回了按着陆行远之前的手工图所打造的东西。
“皇上登基那时,荣亲王不过弱冠之年便舍下荣华带兵出征,平内乱、定西北,战场上多少次命悬一线才助得皇上稳定大局,
就算是一母同胞,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像王爷那样舍命助兄?也正因如此,王府尊贵的地位才几十年不变,无人可以撼动。”
“西北?”陆行远定了定神,问道:“王爷当年在西北守了多久?”
“约莫三年,”鲁大回忆道:“那时阿史那老贼统一了草原各部落,还胆大包天的自封为王,建立厥国,王爷这才带兵赶来西
北,将阿史那老贼击退,又守了三年,之后便被皇上召回京,封了亲王,说来也怪,王爷回京两年后才奉旨娶妻,世子爷的生
母便是那时皇上亲自指给王爷的。”
这便能说的通了,陆行远暗暗思衬,那时正是偔俚族被阿史那族灭族的几年后,霍衍也曾提及他的娘亲曾有独自生活在宁州城
的经历,若他的猜测是真,霍衍岂不是荣亲王的长子?
又问了些荣亲王的事,陆行远才让鲁大鲁二退下,自己则将所听所想又仔细梳理一番,之后便盯着放在炕里的木头盒子发呆,
直至深夜才回到炕上辗转睡去。
第二日一早,陆行远梳洗过后便呆在屋子里静坐,福佑见陆行远今日没做农妇装扮便知不妥,可事到临头,他也讲不出拦着主
子的话来,只能退到门外,默默等着陆行远的吩咐。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一身男装的陆行远抱着个长木盒出了门,只让福佑在这里等着,连鲁大鲁二也不许跟,几人心里皆知
,霍衍的命能否捡回,便在此一举了。
“禀王爷,庄子外有人求见,”小厮来报:“那人说是来献宝给王爷的,奴才本想将他轰走,却叫世子妃的人拦住了,瞧样子
倒是认识那人,想给他行个方便。”
潘竹儿带来庄子上的下人可以说都是心腹,若没有她的吩咐,谁敢给外人行方便?平日里来王府献宝巴结的人可不在少数,她
却从不理会,今日怎么变了作风?想到这里,荣亲王才从书案后转过身,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王爷,瞧模样像是个年轻书生,”小厮道:“手里拿着个盒子,在院子里候着呢。”
潘竹儿自进门来确实不易,如今不但将宋敬云那孽子拿捏住,又为他生下孙儿,她难得有所求,荣亲王也不好再端着架子,想
着在庄子里左右无事,见一见倒也无妨,只当全了儿媳的脸面,当下就命小厮将人带了进来,却不想这一见,便是惊涛骇浪。
“草民陆行远,拜见王爷。”
陆行远一被带进书房便对荣亲王行了个大礼,卑姿尽显,荣亲王坐在书案后将跪在地上的人打量一番,心里便生出几分异样,
年纪轻轻,相貌俊朗,这样一个男子若与潘竹儿是旧识……
荣亲王心下怀疑潘竹儿与陆行远的关系,面上却不露,只是沉声问道:“既然敢来这里献宝,想必你对自己的宝贝有万分把握
才是。”
“回王爷,是。”陆行远朗声答道。
荣亲王眉峰微微一动,也不叫陆行远起身,只是摆了摆手,在一边候着的小厮便将陆行远所带的东西摆上书案,待盖子一打开
,小厮不明所以,荣亲王却是全身一震。
“你退下,”小厮退出门后,荣亲王才对陆行远道:“你起身吧,来给本王说说,这东西是从哪里、从何人手中得到的?”
将荣亲王的神色看在眼里,陆行远起身站到书案前,开口道:“回王爷,这东西是小民找工匠制出来的。”
“哪里的工匠?姓甚名谁?”荣亲王继续逼问。
陆行远低低一笑,道:“王爷应该是没明白小民的意思,这东西是小民的手笔,工匠只是按着小民的意思将东西制了出来,就
算王爷找到那工匠,他也不知这东西是作何用的。”
“一片胡言,”荣亲王冷哼一声,慢声道:“今日你若从实招来,本王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若你想借此邀他人之功,本王劝
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讨赏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王爷说错了两点,”陆行远垂头看着地上,虽是一副怕相声音却不急不缓:“其一,小民献宝是真,却不是来讨赏的,其二
,小民并未邀他人之功,这东西确实是出自小民之手,王爷会如此激动,想来也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倒是叫小民吃了一惊,
王爷果然见多识广,不是小民能唬弄的。”
一个不算高明的马屁,荣亲王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眯起眼,又将陆行远仔细打量一番才道:“好,那你来说说,这是个什么东
西,有何用处?”
“回王爷,这是火铳,”陆行远看了看盒子里长棍状的东西,继续道:“至于用处,自然是用来打仗的。”
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杀人利器。
荣亲王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年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有才之辈也层出不穷,对兵器自然见多识广,陆行远今日拿来的火铳虽然模
样与他所知的有些出入,但大体不变,所以荣亲王一眼便看出了它是什么,问题也就出在这里,陆行远看样子就是个羸弱书生
,怎么会精通兵器制造?更别说摆在荣亲王眼前的火铳比起当年他手下能工巧匠造出的不知精致多少,想来威力也不会差,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