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不清楚周围的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内力转过一周天,卓然多多少少有些安心,除了胸
口内力激荡造成的瘀伤,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毫发无损,看来,那机关兽对自己是相当留情了。
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卓然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吐纳的声音,显然附近并没有其他人,让他不由舒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
入眼便是阴森的囚室,看着四四方方的小小空间,卓然颇有些无奈,西荻未免也太高看自己的水平了,用这种铁屋子来
招待他,还真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感慨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卓然连忙闭上眼睛,装作还未清醒的样子,毕竟身陷敌营,这个时侯,静观其变
也许更好一点。
“怎么还没醒?”浑厚低沉的男声带着不满询问着周围的人。
“禀皇上,也许是先前受了重创。”皇上……来人居然是拓跋洪熙,卓然心里有些焦躁,他不清楚此时双方战况如何,
但拓跋洪熙这个时侯不去关心战场却来阴森的地牢,到底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泼醒。”拓跋洪熙看着眼前昏迷的瘦削男人,狞笑着吐出两个字,而后便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卓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冰凉的水哗啦啦的浇在他头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
克制着怒火,卓然装作迷蒙的样子睁开双眼,如同意识刚刚恢复一般。
“啧啧,没想到轩辕痕手下竟还藏着个美人,还是个厉害的角色。”正对上卓然睁开的双眸,拓跋洪熙不由惊叹,但随
即脸又沉了下来,美人又如何,既然敢坏自己的事,便要有接受后果的勇气才行!
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侍从先行离开,拓跋洪熙一步一步走到卓然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瘦削的男人,看上去很单薄的身
体,却有那么倔强的眼神,拓跋洪熙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看着眼神愈发诡异的拓跋洪熙,卓然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总觉得那样的眼神看在自己身上,就如同瞄准猎物的猎人一般
,忍不住想逃开这个地方,却因为铁链的锁缚而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拓跋洪熙越走越近……
带着野兽气息的男人让卓然有一种本能上的抗拒,几个月前皇宫中充满血腥的一夜在卓然的记忆深处刻下了永远的痕迹
,对于陌生的男人,他会下意识的避开。
偏偏,拓跋洪熙眼中,满是欲望和残虐,像极了那晚的轩辕痕,随着他的靠近卓然开始拼命地挣扎着,却是徒劳,只能
听到急促的铁链敲击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渐渐地,卓然发现自己的恐惧其实有些多余,拓跋洪熙看上去对男人并没有兴趣,他虽然紧紧盯着自己,但目光始终胶
着在脖颈间跳动的血脉上,甚至看也不看自己的脸,偶尔的一瞥也是正对着自己带着愤怒的双眸。
随着男人的走近,卓然原本挣扎扭动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还是愤恨的瞪着拓拔洪熙。一时间,只能
听到空旷的地牢再无声息,诡异的衬的拓拔洪熙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格外危险……像是狼盯着猎物,一步步靠近……
卓然倔强、带着怒火的眼神一下子就勾起了他身体里肆虐着的对血液的渴望,从腰间抽出一把柳叶小刃,拓跋洪熙一把
扯开卓然的外衣。
冰凉的刀刃缓缓的掠过白皙的皮肤,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带着点急迫的游走刻画——卓然仿佛可以感觉到拿着刀的男
人血脉里的躁动——种强烈的满足感而后生出的兴奋——那种嗜血的兴奋。
卓然终于知道了拓跋洪熙的怪异癖好。
——一个疯狂的嗜血者。
事实正如卓然所猜测的那样,拓跋洪熙对血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尤其喜欢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人的身体里缓缓流出,
一路蜿蜒着流淌滴落……带着微热的温度。
作为一个俘虏,卓然原本无非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命丧敌手,另一个便是作为人质给西荻换来些好处,可偏偏,拓跋洪
熙很想见见这个破阵的厉害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也很好奇,这样的人身上……会淌着什么样的血。
事实证明,卓然身上流着的,是和所有人一样的鲜红血液,拓跋洪熙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染血的刀刃,满足的眯了眯
眼。
不过短短一炷香,卓然身上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虽然对性命毫无影响,但看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深红的液体从细小的伤口中缓缓滴落,染红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映着囚室里昏黄的火光,那样的深红色有一种冶艳
的魅惑力,如同最浓醇的葡萄美酒,拓跋洪熙眼中瞬间便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喜欢血,从他亲手杀死那些和他一样觊觎皇位的兄弟开始,他就开始觉得人类带着温度的血液给了他无比的满足感。
恼怒的看着一脸沉醉的拓跋洪熙,卓然恨不能手刃了这个嗜血的皇帝,说实话,拓跋洪熙下手不重,那些伤口也很浅,
但是任谁看到面前那张因为鲜血而沉迷的脸的时候都会有止不住的怒火。
似乎很是欣赏卓然眼中的火焰,拓跋洪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一抹让人从脊椎骨开始发凉的邪笑。
轻薄的柳叶小刀再一次划过卓然紧致的皮肤,这一次却不像先前那么不痛不痒,而是顺着肌理深深地刺了进去,而后轻
轻一拉,一刀血口便出现在了拓跋洪熙面前。
第九十九章:旧友相逢
“唔——”咬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卓然心里却已经将这个混蛋皇帝骂了一遍又一遍,直接游走过神经末梢的疼痛让卓
然有一种被凌迟的感觉。
其实——也差不多了……
不过拓跋洪熙显然不想让卓然死,因为他下手的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然而那痛,却是生生的让卓然眼前发黑。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天——”突然间闯入的骆铭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长叹,他就知道,皇帝孤身一人跑到地牢里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敌人开始攻击了,轩辕痕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们快挡不住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骆铭匆忙说道。
阵法一破,对方便开始发动攻击,原本凭借双方的实力至少还要僵持上一阵子,但轩辕痕身为帝王却不知为何冲在了最
前方,使得他们那方君威大振,自己这边竟开始招架不住那狠绝的攻势。
“什么?!”再也顾不上折腾卓然,拓跋洪熙立刻便和骆铭一道离开了这阴暗的囚室。
随着“哐当”一声,囚室的铁门被人一把关上,卓然终于也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伤口的疼痛便愈发清晰起来。
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卓然看着那流血的伤口,头脑渐渐有些晕晕忽忽。
失血总会让人觉得疲倦,卓然也不例外,加上先前破阵的疲累,他很快便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
再一次醒来时,他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换了一处地方,不再被铁链吊住,他的四肢轻松了很多,囚室也变成了一般的牢房
。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卓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地牢。
很快的,外边便传来嘈杂的人声,陆陆续续有人被移了进来,有不少人看上去似乎是己方的士兵,看来是因为战争的进
行,俘虏不断增加,西荻才会移动各个牢房中的囚徒以空出牢房关押新的犯人。
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卓然脑中飞快的掠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然而对于如何脱逃他依然是毫无头绪,第一,他脚踝上
还锁着脚镣,没有办法离开牢房;第二,即使能逃出里,他对西荻的军营并不熟悉,也没有把握能顺利逃出生天。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卓然一抬头便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眼前是一个长相俊秀,看上去很是斯文的男人,但卓然知道,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般无害,他的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
再加上他身旁跟着的黑色猛兽,卓然丝毫不敢轻看眼前的人。
“你已经醒了啊。” 略带戏谑之意的低沉声音让卓然有些窝火,但看到那人的瞬间,他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慕容阑。”笃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卓然也勾起了一抹笑。
一看慕容阑便知道他和拓跋洪熙以及骆铭都不是一类人,虽然眼中泛着狡黠,却始终看不出恶意,卓然的心情一下子便
轻松许多。
应对样的人,第一忌讳的是慌乱。
“开门。”
慕容阑一开口,卓然才注意到他身旁还跟着一人,似乎是看守犯人的士兵。
只见那人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慕容阑的命令有些不妥,正要相劝却突然对上一双松绿色的眸子和一张血盆大口,慕容阑
的宠物玄墨紧紧盯着那个士兵,直到他神色惨淡的答应了慕容阑的要求。
“咔哒”一声,慕容阑推开门,一步上前便到了卓然面前。
看着满眼审视之色的男人,卓然一下子便回忆起了昏迷前的情景,不知为什么,那黑色的巨型机关兽并没有如预想中那
般立时杀了自己……
按理说……慕容阑分明会很恼怒自己破坏了他千辛万苦设下的阵法才对……
正想着,耳边又是一阵轻笑。
“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走神。”
两人离的很近,但卓然并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清楚敌人的底细,慕容阑以精通阵法机关着称,曾经有人说他武功并不好
,但似乎也没有谁真正领教过慕容阑的身手。
那么,在此之前,不妨陪慕容阑好好周旋一场。
慕容阑似乎有些诧异于卓然的镇静,眼中掠过一丝讶色,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再次加深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阵法,
被这样的人破了倒也不算吃亏。
“说实话,你很让我意外,我以为我的阵布的很完美,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破开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见你,
而且看到你之后,我更加惊讶了。”卓然的外貌很出色,慕容阑本以为,能破开自己阵法的估计是哪位老前辈,结果机
关兽带回来的人竟然那么年轻,这一点让他很意外。
“你的阵确实很完美,我最后不还是失败了么,不然也不会躺在这里了。”卓然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能早些想到气候的
变化,他们这一仗,原本可以打的更漂亮些。
“已经不错了,现在两方已经直接对上了,这一仗,不知谁胜谁负。”慕容阑若有所思的看着铁窗外的天空,耳中仿佛
能听到战场上喊杀的声音,他其实很羡慕那样的快意,然而,说起来很丢人,他的武功和他阵法上的修为相比,实在是
不值一提,因而,他极少有亲身上阵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帮西荻?”直觉告诉卓然,慕容阑不是一个喜好战争的人。
“我本就是西荻人,帮他们又有什么奇怪的?”慕容阑失笑,卓然思考的方式有奇怪,和以往他所见的许多人都不一样
,他也没有想到,不过刚刚认识,这个人就开始和自己攀谈起来了。
“你有别的目的。”卓然一针见血。
“不错,”在一旁的石塌上坐下,唤过身前的宠物,轻轻拍了拍玄墨的脑袋,慕容阑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
这么肯定,但你说对了,我是为了一本书,一本慕容家期待了很多年的书。”
“有了这本书,我也就能安心的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自由,是慕容阑从小就向往的东西,也许是被长辈们看出了
他在机关术数上的赋,慕容阑直一是被慕容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因而,他的生活自小就单调无趣。
偏偏,他又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而现在,自由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代价不过是帮朝廷布一个阵,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阑想着想着突然一笑,也许……摆脱了身上的重担之后,他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轩辕皇朝的京城吧,因为,眼前
这个俊秀的男人,实在是很有意思。
卓然看着眼中满含憧憬的慕容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感觉,慕容阑此时的眼神,其实有点儿像轩辕痕,也许,身处高位
的人,经历的事情比常人总要多上几分,却更为孤单,高处不胜寒,慕容阑脸上总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却似乎没有
人能真正看透他的内心。
这么想着,脑中便浮现出轩辕痕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卓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的轩辕痕,心境愈发的像个孩子般蛮
横,似乎是想补回以往错过的少年时期,让人哭笑不得却又不由得心生同情。
一时无话,整个屋子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阑似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看向卓然,面上有些歉意,其实让机关兽带回卓然,也只是因为他想看看自
己这个对手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却被骆铭半途截了下来,慕容阑也只能任他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过,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河洛书》,自然也不用再作什么让步了。
骆铭是个识大体的人,虽然阵法被卓然破了,他倒也没有以此为借口刁难慕容阑,毕竟,与整个慕容家为敌,绝非明智
之举。
双手奉上约定好的《河洛书》,骆铭便一心投入了战场之上,慕容阑便也借此机会来看看卓然这个对手。
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慕容阑却也看到了卓然那沾血的衣衫,当时便狠狠瞪了那黑色巨兽一眼。
卓然的脸色很糟糕,嘴边还沾着血迹……慕容家的机关术遵循的是墨家的路子,讲究的是兼爱非攻,慕容阑还以为是机
关兽失控伤了人,他造的是防守而非攻击类的机械,若是有人因此受伤倒真成了自己的罪过了。
此时一见,眼前的人看上去似乎更糟糕了……看着那凌乱的衣衫上斑驳的血渍以及卓然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
慕容阑有些愧疚,一下子就认定了卓然遭遇了刑囚,慕容阑敬重自己的对手,心里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不通医术,慕容阑还是执意为卓然把了把脉,总算舒了口气,眼前的人是因为内力激荡而让胸腔有了淤血,吐出来
反倒是件好事,至于身上的伤,都是些皮肉伤,虽然疼了些,却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他也有些觉察到,这个瘦削的男人似乎经脉曾经受过损伤,也不知之前妄动内力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其实卓然心里也有些疑惑,之前他也探过身体的状况,发现自己并无大碍,虽然胸口依然有些钝痛,但伤的却不算重,
先天真气的霸道他是知道的,经历过上一回的反噬,他是真的怕了那种感觉,但似乎上次重新导气归经之后,这股真气
就服帖了很多,运用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了。
还真是有得有失……
卓然并不知道,先天真气的运用跟他自己的心境也有关系,过去十年,他精神上的紧绷让他几次三番都驾驭不了那股强
劲而霸道的力量,而上回被轩辕痕强迫之后他的心绪更是一度压抑到极点,但最近,也许是心情渐渐开朗,又可能是之
前那酣畅淋漓的一战,他反倒愈发释然起来。
无极门最为讲究自然之道,身心和谐,驾驭先天之气方能得心应手。
是所谓,万法归一。
不管怎么说,这个发现让卓然心里一整狂喜,身体既然无碍,那么想要逃出去倒也不是太难,再加上慕容阑似乎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