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谁还会说这个。”
“嗯,既然是到那时会忘掉的事情,那现在忘掉就好。”
“如果能跟你们永别的话,我马上就能忘了!”
“光鱼,光鱼,别说那么坏心眼的话么。你不是也知道我们有多么喜欢你吗。”
“我是知道!猫最喜欢蜥蜴和青蛙什么的了,喜欢抓了来玩到死!”
“啊—可爱的光鱼发脾气了—”
把脸靠在我的肩上,嘴巴扁扁的,装出一付抽泣的样子,这样的ZEM是在以捉弄我为开心。
而发觉了这一点的我的自我厌恶又更深了一层。反正我对他们来说就和抓到的壁虎蟾蜍一样,是用来玩弄为乐的玩具而
已。为了好玩的话自然与美丑没有关系,根本是连判断价值都扯不上关系的存在,只有惊慌四处逃窜和痛苦挣扎的样子
才有价值,除此以外的的东西根本引不起他们的关心,毫无必要。
啊哈哈哈哈哈——
“光鱼?”越过我的肩膀,ZEM探过脸来问,蓬松卷曲的长发蹭得我的脖子作痒。
“放开我啦。”我推着他的额头,“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去后山散步?”
抬头仰望天空时,这句话自然而然地从我口中说了出来。ZEM露出了一付莫可名状的表情,好像要试我有没有发烧一样
把手掌贴在我头上。
我趁机从ZEM的怀里逃出来,伸出手指点点ZEM皱起的眉头。
“你摆这付表情可一点也不像世界级的超级模特了哦。”
“光鱼……?”
所谓穷鼠咬猫,那被咬到的猫大概就是这种表情吧。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后山走去。
唉,有杜鹃在叫啊,现在可是梅花才刚过的时候呢。是了。杜鹃到了冬天就会到人居住的地方越冬,春天到秋天都在山
上栖息。刚才在叫的一定是刚刚回到老家来的杜鹃吧。
缓缓地爬上山坡,坡道两边的树上,花期很长的山茶正怒放着赤红色的花朵,还有一些树开着不知名的白花。看来到这
里来的时候带上一本袖珍图鉴比较好。
“光鱼!”ZEM叫我。
“你不用跟来的。”我答他,“啊,你回家的时候对他说‘回去时让敦夫送你吧’。”
“那光鱼呢?你要回去了吗?”
“嗯。我只是觉得西塔偶尔也该好好放松一下,所以给他带路过来而已。既然没我的事了,我也该回家去休息一阵子,
再见。”
说完这句话,我在坡道上转过身来要往下走,和ZEM正好正面相对。
“到底是什么伤害了你呢?”一瞬间,ZEM那双黑色的眼瞳中看起来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告诉我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就开了口。啊的一声转开视线不去看ZEM的眼睛。“好危险好危险,差点中了你的催眠术。”
“我?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装蒜也太迟了,施催眠术的时候眼睛会闪出金色的光,那可是危险信号,一旦看到就要马上转过头去。这点知识我还
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你看起来是真的在闹别扭啊。”
装作没看到叹了口气的ZEM,我从他身边擦过向山下走去。一瞬间,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包围了我,一定是刚洗完澡喷
上的吧,强烈得连鼻粘膜都染成这种味道了。
走了三步,要迈出第四步时。
ZEM用甜美的声音叫:“光鱼,你等一等。”
我本想无视他继续往前走的,但不知为什么脚就是迈不出去了。
“转过身来。”他这么一说,我明明不想回身,就是转了过去,眼睛定定地直视着ZEM那带着金色的黑眼睛。
“好孩子。”ZEM天使般地微笑。“老老实实地把你心里想的话都坦白出来吧。好,到底是什么让你不痛快了?告诉我,
光鱼。”
ZEM的语言就像绝对的命令一样钉进我的头脑里,我感到自己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可是,不要!我不要!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啊!
在这个瞬间,我似乎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ZEM他们的说话声。
“问题在于,决定‘不能说’的光鱼的真心非常强烈,强到连用西格马的香水施的法术都能抵抗的地步,这应该是受阿
鲁法刺激而产生的嫉妒心的作用吧。”
“十之八九,不过也不排除其它原因的可能性。”
“四郎不这么想,光鱼会气得跑出去正是阿鲁法作战成功的证据。”
“但是,如果只是嫉妒和害羞的话,光鱼的反应未免执拗过头了。嫉妒原本是伴随着希望被对方知道的欲望的感情,如
果光鱼闹别扭的原因只是这个,那么在我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应该会很高兴地告白才对。”
“那么塞塔,你对光鱼的心情怎么分析?”
“以我的经验来看,”ZEM很臭屁地正要报告的时候,“罗嗦。”我突然插上一句。
“光鱼!你醒了?”四郎高兴地跳到我身边。
“还不是托了你们的福!”我顶了他一句。
“光鱼别生气么。”抓我的手干什么,做得好像关心我一样。反正我只是照顾你们都嫌僭越的下等民众!做玩具都是我
无尚的光荣!我就该随你们这些猫大人任意摆布,反正我只有服从这条路而已!
我问他:“你已经玩好了吗?回到那边又得过一星期忍耐的日子了。啊,不过这周末是黄金周的开始,到时可以再来玩
个够。这样说起来,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我也托你的福休息了一阵呢……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对了对了,晚餐
的事吧?我想我还是不要和老夫人一起的比较好,有你陪着老夫人才会开心吧。……现在几点了?啊,还没到晚餐的时
候哦。四郎要不要玩黑白棋,还是四个人一起来打麻将?”
我脸上挂着诌媚的微笑,而四郎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的似的。他嘟哝着:“光鱼好奇怪……”
“好过分哦,我是要跟你玩,不该这么说吧?啊,失礼失礼,我不该说跟你玩的,真是太失礼了,对不起。”
低着头道了歉,特意在话里使用了敬语,为了不打扰到猫儿大人们而打发时间,我在书架前坐下来。
现在读书太费脑子了,于是我从世界各地的风景相片集中拿了一册出来,翻看着。
啊—-这是哪里呢?伦敦吧……白金汉宫,嗯。
“光鱼讨厌四郎了。”
一边听着这悲哀的叹息,我一边把书翻过一面。
“没有的事。”
威斯敏斯特修道院……没兴趣,剑桥公园,不错,挺大的。
“是啊……光鱼原本就讨厌四郎的……可是喜欢西塔,是吧?”
“嗯,这个么……? ”正要去翻书的手肘被变成西塔的四郎压了上来,书掉在地上。“喂,西塔,怎么了?要玩吗?”
虽然表示我没有生气地摸着他的脑袋,可黑猫还是悻悻地低着头。看来他不想玩,我就把书捡起来寻找着刚才看的地方
。
“西塔也不行了吗……”他悲伤地自言自语着。
“什么?”我问。
“四郎就这么坏吗?”
“唉……不是说不是这么回事了吗?”
“因为阿鲁法的调查?”
“我没这么说。”
“因为做了敦夫的对手,觉得不忠了吧?”
“说什么啊。”
“敦夫负责教育四郎,所以教了四郎很多很多东西,一直到现在。”
“嗯,我知道。”
“也包括接吻和做爱。”
“看来如此。”
“可是四郎喜欢的是光鱼。”
“谢谢。”
他说一句,我回一句,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把忽然想到的事问了出来。
“如果我和你以外的人做爱的话,你会把我怎么办?”没有回答,我把眼睛从书面上抬起来盯在四塔身上。
“啊?CATCROWN偷情的话,是不是就会遭到被撕成八块的处罚?”西塔像座石像一样沉默了,我也对质问失去兴趣,把视
线落回书上。
“嗯,我明白了,反正我也没有玩出轨的那种勇气啦。”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正要翻面时,耳朵里忽然传进了喵-—的很
奇怪的声音。我连忙抬头去看。
只见西塔露出了一副不得了的表情,鼻水从鼻子里滚滚而下,口水从半张着的嘴里垂了下来,再加上眼泪哗哗地从眼睛
里往外涌。他的眼泪顺着脸蛋向下流,沿着腮帮子挂在胡子尖上,然后又嗒地掉在地板上。
我在一时之间完全呆住,欣赏着这世间难得一遇的,卡通般的猫咪大哭图。
之后,为了掩藏已经冲到喉咙的大笑,我挣扎着作出微笑的样子问:“喂,你怎么了?嗯?猫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真是前所未闻呢。”
“吸”这是西塔抽鼻子的声音。
“吸、吸”大黑猫两只瞪得圆圆的眼睛朝着我,全身颤抖着抽泣起来,简直就像不知道隐藏哭泣的脸孔的小孩子一样。
真是让人不能不觉得可怜啊。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了?”我把他那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脸抱进怀里。“你啊,好歹也算成猫吧?年纪不小,又是雄的
,别这么难看好不好。”
这时我听到敦夫以愕然的声音说道:“不……这不可能,我们在猫型的时候是不会流眼泪的,这个……恐怕是因为精神
上的打击造成了西塔身体机能的混乱。”
“说到打击,受到打击的应该是我这边才对啊。”这句话不加思索地从我嘴里飞出来,我这才发现失言了。不过,一旦
说出口来,我那赌气想一瞒到底的决心也就崩溃了。既然我不说猫儿大人们过一百年也不会考虑到我的心情,那还不如
向他们报这一箭之仇的好。
所以我就说了下去:“你说你会喜欢我一辈子的,我和认识的女孩子说几句话你就吹胡子瞪眼睛,自己却毫不在意地和
其它男人做!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
呜呜地抽噎着,西塔慢慢地从我的怀里逃了出去,耳朵垂着,是以为我要打他了吧。
我听任西塔逃走,用语言再给他重重一击:“是人类的话,一定当时就离婚了!”匍匐前进逃走中的西塔顿时缩成一团
,蹲在当场。我则继续控诉着:“虽然明白你们的思考方法和我完全不一样,我的伦理观根本对你们不通用,生气也是
无可奈何,可是你居然做出这么肆无忌惮的事来,我怎么可能不冒火?”
敦夫好像要张口为四郎辩护的样子,我无视他地说下去。“的确,我只是个不具有任何变身什么的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而且就是连当个普通人也当得不怎么样。我的头脑并不特别好,也没有什么特长,脸和体形虽然没到现世的地步,毕竟
也只是平均程度而已。而与我相比,你们则是神仙特别订造出来似的存在,无论哪里都是优秀的。看到这样的你们,我
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连我自己看了都会这样想。”.
说着说着,刚才被暂时压下去的莫可名状的愤懑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原本自然的口气现在也变得咄咄逼人。可是我已
经无法顾及这一点。
“所以,你们要把我当成感兴趣就玩、玩厌了就扔掉的玩具也好,根本就不应该有自尊心的奴仆也好.那也是没办法的
事。因为不管怎么比,都是你们那边远来得比我高,劣等者要服从优等者,这点我也承认。但是,我并不是没有自尊心
的,要老老实实地承认你们的优越性也至少要花掉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管承认不承认,事实就是事实,我也知道你们这些猫儿大人和我之间的支配从属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放弃无谓的抵
抗这对我来说又未免太不甘心,所以只有装出忠实仆人的样子来,沉浸在自虐里不能自拔。
好!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我的真实心理了,你们的好奇心满足了?”
一瞬间,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默,但我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完了。就这样闭上了嘴。
“那么,”开口的是敦夫,“你不想听听我们的想法吗。”
“刚才不是听过了吗。”我回答。“你们两个故意亲密,就是为了让我嫉妒吧?”
“啊……是的。”敦夫点头。
我以我能做到的最冷淡的口气说:“虽然煞费了一番苦心,但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四郎的发情期早点结束。有人替我
在这方面帮他发泄,我是再欢迎不过。所以请不要有什么顾虑随便来吧。请用,请用,请~用,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从得以拜见的情况来看,二位合称极了,非常般配不是吗?远比我来得好。”
“果然如此。”敦夫施施然地扶了扶眼镜,看了看旁边坐着的ZEM,“总算把关键词说出来了。”
“没错。”ZEM很开心似的挑起了唇角。
“西塔,你明白了吧。”敦大叫着那只哭成—团的猫,“没关系的,光鱼喜欢四郎。”“什么!”
从哪里擅自跑出这种结论来啊!我正想怒吼,可是……“只是嫉妒和自卑交织在一起的闹别扭而已。
呜,被他说中了。我登时闭了嘴。好像温度计的水银柱一样,血哗地一下都冲到我的脸上来了。在不知所措的心情驱使
下,我只是焦急万分地想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丝毫没有留意到ZEM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背后。
突然被一把抱紧,我“咿”地一声就僵住了。
“就像光鱼说的一样,我们与你们之间的感觉与价值观完全不同。”ZEM把嘴贴在我的耳边,用甜美的口气说:“可是
啊,你的那种自卑感其实是会错意而已,你想不想听听为什么啊?”
“……反正我就是不想听你也会让我听吧?那就请便,随你喜欢说到饱好了。”
“呵呵……你闹别扭的方式真是绝品呢。”
“随你去说,不过请不要把嘴巴凑在我耳边说就好。”
“你有感觉了?”
“只是痒得很!”
“呵,撒谎的样子也好可爱哦。”一边说着废话,他的手一边在我胸上摸来摸去,我啪地打开他的手。“我和四郎可不
一样,不是只要舒服跟谁都好的类型!”
“啊-那是个误会,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先说你的事。”
“我不是让你请便随便说吗!”
“嗯哼,果然如此,你和女孩子们不一样,一闹别扭就闹到底啊。”
“到底要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是-吗-随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你的自卑,是因为你是以人类的方法看自己的。”
“那当然,我是人类么。”没有理会恶意地顶回去的我,ZEM继续下去:“所谓以人类的方法,就是只依靠视觉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