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原来的林子寒了，就算很多时候他还是沉默寡言，但他不想再压抑自己。

别人好不好和他无关，他没必要为了别人的幸福委屈自己。

已经死过一次了，就更加珍惜自己，更加想让自己幸福。如果现在有人在他面前就要死了，只要自己会有危险，他或许会想很久要不要救他。

不是心硬了，而是……不想再心软。

何靖似乎对林子寒现在的状况很满意，有时候会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重生了一样。

看着他从痛苦得几乎死去到蜕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虽然林子寒变了，但何靖知道，他的心依旧最纯洁。

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不管他所在的生活有多少阴暗，林子寒的心一直没有被污染，他的双眼还是那么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会爱上他的最大的原因。

懦弱卑微的林子寒让人心疼，而坚强起来的林子寒，又让何靖有一种窝心的感觉。

最初来的半个月，何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半个月之后他突然打电话来，沙哑的嗓音让何靖突然有些负罪感和心疼。

何翌对林子寒的爱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知道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了解何翌也了解林子寒，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爱情”，已经不再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

山盟海誓又如何，就算曾经爱的天昏地暗又怎么样，爱得太深了，所以背叛和伤害就愈发不能原谅。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林子寒也不会这么痛苦甚至还会老好人地笑笑说没事，但对方却是何翌。

因为不想再让林子寒受伤，所以何翌让他带走了林子寒，宁可自己孤身一人地痛苦。

就算还有爱的存在，但也已经是不能在一起的爱。

其实何靖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开心的，毕竟他已经把林子寒抢到自己身边来了。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安心。因为那两个人都不会开心，那两个人，都是他最爱的人。

何翌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问林子寒的状况，听说他让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何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在他身边的林子寒就能清醒过来，在他身边只会让他受伤，这种感觉何靖能够理解，当初他看着林子寒和何翌幸福的难过，比不上何翌会有的千万分之一。

“哥……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

“那就……这样了……”

电话挂上的时候，何翌也没有提起他好了起来就送他回国的事。何靖知道他已经退缩了。

或许是他想通了，也或许是现实的残酷让他没办法说出口，何翌说不出让林子寒再回到他身边的话。

那之后又打了几次电话来，何翌在那边听着他讲林子寒怎么样一天一天好转、怎么变得比先前勇敢了坚强了，有的时候会一直沉默着听他说话，一通电话讲下来，挂断的时候何靖会突然发现只是他自己在说而已。

这样的何翌让他难过。

曾经飞扬跋扈没有什么顾忌的何翌好像已经消失了，这个时候让人很心疼。

他知道没了林子寒，何翌再也不会回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何翌。每次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压抑着但还是流露出的痛苦，何靖一天比一天难过。

就算对无数人冷酷无情，但何翌是他宠了二三十年的弟弟。他的冷酷是给不相干的人的，但又想让自己爱的每个人都幸福。

曾经何翌的意愿被他放在最高的位置，但自从有了林子寒，他却更加心疼他了。因为林子寒比何翌更脆弱，因为他比何翌更需要别人的怜惜。

在新西兰这种发达的国家，生活步调本就缓慢，更何况林子寒和何靖每天什么事都没有。

大学已经不念了，林子寒自己在家里翻书，有时候会告诉何靖，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够拍更多更多的照片。做不做摄影师无所谓，他只是想拍出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每天早晨起来之后先在家门前的草地上伸着懒腰和路过的行人打招呼。吃过早饭之后二个人就驾车转遍了整个小镇，有时候甚至花五六十分钟开车到近处的克伦威尔、箭镇、皇后镇等几个小镇观光拍照。

这边的小镇都是比较著名的旅游景点，风景美得不像话。

经常出来接触大自然又常常和人打交道，林子寒慢慢变得开朗了许多。

何靖最喜欢他拿着照相机拍照的样子，那个时候林子寒总是很专注，脸上的表情也很温柔。虽然何靖并不懂什么摄影，但每次回家之后看洗出来的照片，何靖都觉得照片的景色比起当时他置身其中给了他更大的震撼。

林子寒的视角，总是能抓住他没有发现在美。

抓风景的时候，林子寒经常忘记了身边发生的一切。投入的样子让何靖有点嫉妒那些景色吸引去了林子寒的注意力。

有时候他拍照的时候，何靖就说你也把我拍进去吧。

林子寒表情严肃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影响质量。”

何靖尴尬地不知道作何反应，林子寒“噗嗤”地就笑了。

让他在某个位置站好，林子寒举起照相机，突然有些失神，通过照相镜头呆呆地看他半天没有按下快门。

“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子寒放下相机摇了摇垂着的头，过了几秒钟后又举起相机对着他，“不要动，你这个姿势很好。”

何靖没有错过林子寒那一瞬的悲伤。

看着镜头里的何靖，恍惚中想起曾经拍过那个人的照片，洗出来之后藏在柜子里没有让别人看到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因为负债的关系搬到何翌的公寓里，那时候虽然并没有发现彼此的爱意，但何翌对他却很温柔的。

开着车带他去郊区或者公园抓素材，有的时候在特意给他整理出来的小型工作室里摆着各种姿势给他做模特，何翌对他温柔到了极点。

就是在那种情况之下爱上了那个人，然后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想着忘了他，但是……面前的这个人，有着和何翌相似的一张脸。很多时候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件事，都能让他想到那个人。

其实也并不是何靖的关系。他没办法忘记那个人。因为爱得太深，受的伤也太深，林子寒觉得已经忘不了那个人了。

就算上一秒以为什么都忘了，但下秒又会因为什么东西想到了他。

除非失忆什么的，那个人在他的人生里太深刻了，怎么都摆脱不掉。

“好了。”拍完之后林子寒把相机收了起来，样子有些疲惫，“我们下山吧。”

从山上下来之后，何靖带着林子寒在一家咖啡厅喝咖啡休息。因为旁边就是皇后镇著名的莫尔大道，傍晚的夕阳景色很浪漫，二个人喝完咖啡后就并肩在莫尔大道上慢慢的走着。

旁边路过的是男女情侣，像他们这样二个男人走在一起基本看不到。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感觉尴尬。

走着走着，何靖突然抓住了林子寒的手。试探性地收紧，十指相扣的时候，突然被甩开了。

“我们回去吧，靖哥。”林子寒怕他再去握他的手一样两手交叉着扣了起来，垂着头的时候长长的浏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何靖没有发出声音地苦笑了一下。

开车回去的时候，林子寒一直侧脸看着窗外，一个小时的车程已经过了大半，他终于转头看向何靖。

“靖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些天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身边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有知觉的。刚到瓦纳卡的那天，我心脏病发作了吧。”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何靖的手指突然更加用力地握住方向盘，以至于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地凸了起来。

“我不会有幸福的。我命该如此，所以靖哥你也不要……不要多想了。”林子寒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让他不要多想，其实是在拒绝他。而他拒绝他的理由，并没有说不爱而是他不会有幸福。

何靖扯了扯嘴角，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后才发出了声音：“你知道你身体……”

“对不起……”

“寒……”他其实很想问他有没有一点喜欢他爱他，但是，问不出口。他知道答案的。自虐地想确认却胆小的让自己存着点侥幸。如果他不说不爱那就是可能会爱吧。

但是这一切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林子寒说他不会有幸福。

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刻意隐瞒的一切根本是他自以为是。

来到新西兰做了全面检查之后，医生说，他最多拖不过半年。

世界上极其罕见的心脏病，除非奇迹出现，他活不过半年的。

于是虽然陪着林子寒在这里游山玩水，但其实已经在全球为他找心脏病医生希望能够治好林子寒的病。林子寒的病例没有一个人敢接，他的心脏已经到了承受不住手术的地步。

所以不想放开他，不想让他回到何翌身边。

自己做坏人，就当做是他抢了林子寒。其实是不想让何翌知道林子寒的病情，不想让他也崩溃。

就算永远也不回国也没关系，或者在何翌问他要人的时候，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也不见这个弟弟，总比让他知道事实好得多。

其实他想的最多的还是何翌。

刻意瞒着的事，却突然发现林子寒早就知道了。

太阳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余光暗的让人产生微妙的悲哀。

不声不响地坐了很久，何靖再次发动了车子，二人一直没有再说话。

林子寒继续转头看着窗外，玻璃窗上映出他的脸，闪亮着的两行是晶莹的泪珠。

就算检查结果不见了，林子寒也早就从医生的态度中觉悟到了他病得有多严重。之后发生的事给他的打击更大，被翌禁锢在身边的时候，有好几次心脏病痛得生不如死。

所以他才会自残，何翌把他绑了起来。

心脏一天天地衰弱，他能够感觉得到。那天被何靖抱起来看着不远处路过的马，那么健康，那真的很羡慕。

做人又怎么样呢，像他这样的人，活得还不如一匹马开心。

以前做的噩梦好像成真了，虽然并不是完全成为现实，但也差不多了。

在异国死去，身边没有何翌。当时他因为这个梦境而害怕，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早就不恨了。在何翌把他禁锢在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恨了。他只是想离开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会死。他想逼着何翌送他走，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死了，让何翌永远也不知道。

不恨但不代表不想惩罚他。给他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记住他一辈子。

让他遗憾一辈子。但不想让他伤心一辈子。

如果就那么死在何翌面前，他永远也站不起来甚至会被他毁了。他如果只是因为恨他离开他，何翌会带着遗憾活下去，或许还会隐隐期待着他某一天回到他身边。

如果他活着是不会回去的，更何况他已经快要死了。

结果到最后却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在死亡快要来临的时候，一切的仇恨都忘记了。恨着一个人死去不如爱着一个人死去。

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上他。

林子寒是相信来世的，因为他今生太多痛苦太多伤害，如果不给自己一点精神寄托会更可怜。

车子开到家门口，林子寒下车的时候，听到何靖说：“我不会让你这么死了的……”

站在门前，看着何靖把车开进车库里，林子寒笑了。

笨蛋……

并不是一切的故事都有完美的结局的，什么“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根本只是拿来骗小孩的。你又不是上帝，怎么能决定我的生死。

我不是好命的人，已经习惯了不公平。

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欣慰了。

起码，有人在我生命中的最后陪伴在我身边。

靖哥，欠你太多了，下辈子不管是翌还是你，都不要再遇上我。

因为我们在一起就只有伤害。如果注定了还要相遇，那我宁可不要下辈子。

第13章

何翌的身体最近很不好。林常催了很多次，最后还是任由他带自己到自家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出头顶到脚趾没有放过一个地方。

自从何靖带着林子寒走了之后，何翌就没有一天不是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大半年过去了，只能通过电话从何靖那里听他讲林子寒的情况。

那个人过得很好，起码比他要好。其实是比他好很多。

虽然不想承认，但似乎林子寒离开他之后变了很多，变得更开朗坚强了。

半年里一次也没有和他说过话，林子寒的一切状况都是从何靖那里得知的。

有的时候何靖会发邮件给他，附带着林子寒拍的风景照片，偶尔会看到几张何靖偷拍下来的林子寒的相片，看着那人的眉眼那人的表情，何翌往往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把他的照片洗出来放大了挂满了整个房间，每天睡觉的时候对着它们说“晚安”，假象着林子寒还在他身边。

那人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但是刘海却比以前短了，明亮的眼睛露了出来，那是何翌最喜欢的。

以前每次做爱的时候，都喜欢用手指插进他额前的发丝里，撩起刘海，看着他被泪水润湿的眼睛，然后垂下头轻柔地吻着他，相连的下身温柔地律动着。

看着占满了整个房间的相片，看着那个人的笑颜，看着他清澈的双眼，何翌把手插进睡裤里，有些粗暴地套弄着火热的分身。

然后看着照片里林子寒的脸射了出来。

释放过后却或觉更加空虚。

每次他都会像个孩子一样蜷起身，头深深地理进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林子寒不在了，他没有需要保护的人了，他人生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他不再坚强。

不是没想过去新西兰找他，但找到又怎么样呢？让他又想起以前的伤害，让他更加恨他？

这些日子里，他想了很多，也觉悟曾经的他有多幼稚可笑。林子寒不在身边了，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二人之间的问题。

他的占有欲太强烈，而林子寒又太纤细，他给的林子寒承受不了，林子寒能给的他觉得太少。

特别是当林子寒恨他的时候，愈发不可收拾。只能逼着他、禁锢他、强迫他，受伤的是二个人，那时候幼稚的觉得如果分开不如一起痛苦，但林子寒离开后他才想明白，没有人有义务和他一起痛苦。

更何况对方是林子寒，他不应该让他痛苦。

他爱林子寒，非常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爱自己。但是生性的自似让他没办法放开他可悲的爱情。

但是何靖出现了。他带走了林子寒，让他在冷静下来之后，想通了很多事。

如果真的爱，自己一个人痛苦就好了。

让林子寒痛苦会让他更痛苦，他以为只有那样才能惩罚自己，而林子寒离开了，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他依旧可以惩罚自己。

孤独是惩罚他最好的办法。没有了林子寒，他会后悔一辈子。

全院最著名的医生团队精细地为他做了几个小时的全身检查，何翌累的有气无力。林常一直陪着他，担忧的神色让何翌突然鼻子酸了一下。

悲观了很久，觉得所有人都离他而去，现在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许多年的交情了，何翌并没有把林常当成手下，虽然林常对地位尊卑很敏感，但二个人的感情

却像朋友一样，也只有林常最懂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类似于家人的感情。

不知道让他操了多少心呢。

检查完后，让医生过几天派人把检查报告送到公寓，林常帮他穿上了外套。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何翌突然慢下脚步，和林常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