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何翌觉得他的脸僵硬的可怕。石膏一样。他突然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难看数万倍的笑容。

不停地下着的雨，似乎感受到了二人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更大起来。雨雾中那二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就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恍惚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寒，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蹲在面前的那个人，汗水、泪水、雨水交融着，何翌突然有一种看到了他的灵魂都在哭泣的错觉。

心情和天气一样湿漉漉，又看到了林子寒的眼泪，何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别的能让他痛苦至此呢？他根本，还没做好准备……为什么突然这样……为什么……要让他受伤？自己当初就算不想爱他，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你都……知道了吧。”何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即使何翌的声音再小，林子寒却听得清清楚楚。猛地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他沙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混、混蛋……你……”

只能说他“混蛋”，别的什么也骂不出来，因为受到的伤害太重了，连骂都觉得没办法弥补千万分之一的伤害。如果只是骂他就能解决问题，林子寒也不会这么难过。

他有什么权利那样对他，就算他爱他，为什么要让人那么对他？

首先爱上的人就输了、就要被伤害对不对？他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人呢？面前的这个男人，正紧紧盯着他的男人……为什么只有他，才会让他这么……幸福又痛苦？为什么到了这般地步还会觉得，除了他之外再也爱不上别的人？

就算爱他又怎么样，以前的事真的能一笔勾销吗？他欺骗他侮辱他……曾经原谅过的事和这件事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得可笑，以前或许可以原谅，但是现在……

现在何翌，已经没有被他信任的立场了。

也已经……没了爱的立场。

那件几乎毁了他的事，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伤害，几乎放弃了自己的矛盾痛苦，林子寒永远也不会忘记。原来从爱上了何翌之后，伤害他的源头、伤害他的主谋，都是何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在承认之后依旧用那种柔得能溢出水来的眼神看着他，他到底还要装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以前的冷酷无情难道他以为会因为这样安抚就一笔勾销了吗？

不不不，曾经的痛，几乎让他死了的痛苦，何翌都已经承认了，就算他真的爱自己又怎么样，爱情不应该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彼此有了心结，又何来幸福可言！

不让他碰触、阻止他的靠近，但何翌却俯下身，强制性地将他扣牢在怀里。

“放开……放开……放开——”他声音嘶哑地尖叫着奋力挣扎，但何翌认真了他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只能重复着让他放开他，但也只是徒劳而已。

被半抱了起来，不管他怎么捶打他，甚至像泼妇一样手脚乱挥抓破了他的脸、提上了他的膝盖，林子寒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但那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地抱着他，一直把他推进了车里。

“别逼我弄疼你。”何翌帮他口上了安全带，再也不看他一眼就发动了车子。

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弄湿了昂贵的座椅，林子寒把自己塞到离何翌最远的角落里，挤在车门和座椅靠背上，蜷缩在那里双臂抱着腿，头埋得低低的，因为寒冷和害怕而全身发抖着。可怜得像落进水湾里的小猫。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糖衣下掩盖的事实他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完了。所有的都……

所有的一切，就算是他想要的温柔、想要的呵护、想要的一个爱他的人，在这种立场下，他也不想再要了……

或许不是不想再要，而是已经没了要的立场，更觉得自己已经没了要的力气。他累了，这种被谎言包裹的爱情，他不想碰触，他真的……很痛很痛。

并不只是心里的，连精神都累了痛了，所有的一切都像肥皂泡泡一样，就酸绚烂美丽过，但最终还是在他面前一个个破碎，他再也不会像孩子一样幻想着世界上最难得到的幸福。

何翌静静的面朝前方坐在那里，手转动着方向盘，眼角的视线却未曾从林子寒身上移动分毫。

那件事原本以为会这样隐瞒一辈子，但当初他对李孟渊的警告显然没有成效。那个缴获竟然敢这样伤害林子寒、敢这样挑衅他们的幸福……他一定要让李孟渊知道，何翌到底是谁。

但是……

但是一切又是因为他而起，他应该怪的，并不是李孟渊，也不是强暴林子寒的那些人……他应该怪的，他的良知、上天的明察秋毫、林子寒的立场，应该怪的只有他一个人。如果当初他没那么混账没那么迷茫，现在又怎么会……伤害到他最爱的人？

如今他已经爱上他了，他也不会再伤害他，林子寒不是什么事都能原谅吗？那么，会不会睡一觉之后，就原谅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他一直以来，都那么隐忍，那么容易原谅别人的家伙，是他的话，是不是什么事都能原谅？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产生了这种苟且侥幸的心态。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对林子寒做出了那种事，一直只想着把这件事永远的蒙混下去，却不知道，在欺骗的时候，他早就失去了被原谅的资格。

更何况，他所给他的伤害，一般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林子寒。更何况是，深爱着他的林子寒。

他一定恨死他了。

或许恨不得让他死，恨不得……不曾爱过他，恨不得忘记他。

当林子寒在他怀里挣扎的时候，何翌已经感觉到了他被他逼得快要崩溃的神经。但他不能这么放手，如果真的放手了、失去了，他永远也不会安心，而林子寒也不见得会好好的活着。

与其让两个人在看不到彼此的地方痛苦着，不如面对面地痛苦。

看着林子寒难过，他自己会比他难过一万倍。只要他比他难过，有算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手。放手了他的爱就彻彻底底地没了，把爱攥在手心里，即使不被原谅不被爱，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有爱……他承认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想要的东西就孩子一样固执地想得到，对自己爱着的人，更加不能放开。

回到家后，何翌强制性地把林子寒压进满是热水的浴缸里，放水的时候被那人在身上折腾出不少伤痕。湿漉漉的衣服本来就难脱，林子寒又竭力试图阻止他的碰触，更是增加了难度，等真的把他压进浴池里的时候二个人都气喘吁吁。

林子寒反抗累了，何翌也折腾累了。

林子寒是歇斯底里地反抗他，即使再瘦弱，当被伤害得那么深的时候，身体的潜能也爆发了出来。何翌想压制他都困难，即使平时看起来力量对比悬殊，但真的快要疯了的人，力气也是颇大的。

只不过反抗的时候总是会后继无力地颤抖着身体蜷缩起来，满头的大汗。

身体受不住又非要挣扎，对何翌的厌恶可见一斑。

看着这样的林子寒，何翌就觉得心疼。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林子寒难过。

根本不懂如何表达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会推拒着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不要碰我。”

当然他的推拒起不了任何作用，何翌不会放手，从爱上他的时候就觉悟到了。

如果说不能幸福地相爱，那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就算一起死了也比或者分开了要好的多。

不管林子寒愿不愿意，他对爱情太多自私他也知道，但他好不容易了解到了什么是爱，他哪里能放得开？

互相赤裸着，即使是单方面地紧拥着，二个人的胸膛却是紧紧地贴在一起。何翌能够听到林子寒因为怒气鼻子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和他嘴巴口齿不清地喃喃嘟囔着什么的声音。

突然就觉得下身硬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竟然对他产生欲望，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林子寒，因为热气的蒸腾和怒气的渲染而微微发红的脸看起来尤其性感。

以前的林子寒，只会安静地趴在他怀里，比宠物猫还要温顺地，由着他为他擦拭身体，拘谨得不像是情人。但会朝他露出爪子的林子寒却让何翌产生出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但是……这种撒娇的程度未免有些太过了。

不管是从对他的排斥的态度还是从林子寒受伤的样子来看，如果这种事能让温顺得让人心疼的小猫变成凶猛的狮子（当然是最瘦弱的那一类），何翌宁可他永远那么胆小怕事，永远那么有时候让人咬牙切齿地老好人。

用已经滚烫的分身蹭了蹭林子寒的臀瓣，何翌看着他瞬间通红的耳根。应该是生气大于害羞很多倍，但何翌依旧不想放开他。

温顺的林子寒固然让人心疼，但这样的林子寒竟然更有魅力。何翌觉得他大概是有被虐体质，否则怎么会在这种肩膀正被他用力地咬住的情况下，下身勃起的状态非但没有缓解丝毫，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弄了一些沐浴露插进林子寒的后庭为他做润滑扩张。

被迫跨在他身上的林子寒瞪大了眼睛，牙齿在咯咯作响，让何翌生出了一种林子寒想要把他咬碎了吞下去的感觉。

有点阴森的声音并没有让他脊背发凉地停止了动作。

“寒……”何翌叫着他的名字，叹息着把自己埋进最让他疯狂的甬道内。

被他扣在怀里的林子寒大幅度地抖动了一下，不停摇晃着的身体非但没有逃开被侵犯的命运，甚至让何翌产生了更大的快感，更让已经习惯了何翌侵犯的林子寒腰软得再也动不了。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二具肉体纠缠着缠绕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谁在抗拒谁在强制。

何翌粗重喘息着，间或叫着林子寒的名字，手指不停地游走在他的悲伤安抚他紧绷的身体。

半趴在他身上的林子寒已经没了力气，在他有节奏的律动下晃着身体，二人动作间，浴缸里的水摇晃着不断地沿着浴缸边缘溢了出去。

林子寒的身体是他极为熟悉的，也是最和他契合的，这个世界上能让何翌为之疯狂的也只有林子寒一个人。

悲哀的是林子寒，而何翌又何尝不悲哀？曾经不知道什么是爱，曾经做过的伤害却要在爱上之后受到惩罚，他们的爱情，为什么有如此多的坎坷？

最后几个大力抽插，紧紧地抱住林子寒射了出来，被他的灼热烫到的林子寒，竟然也颤抖着释放出了欲望。

如果不爱了他又怎么会也起了反应甚至和他一起达到了高潮。但爱又能怎么样呢？越是爱越是恨……林子寒此刻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李孟渊的心情。

伤害得太深，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何翌捧起他无力地靠在他胸口上的头，和他唇舌纠缠的时候，林子寒紧紧闭着的眼睛上睫毛不停的抖动着。

还深埋在他体内的分身又硬了起来。何翌没有丝毫喘息地，就相连的姿势又一次动了起来。

林子寒总是有让他索求无度的本事，但有时候又总是让他不沾情欲地单纯想和他在一起。不管怎么样，爱他的事实无法改变，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无法对他控制住感情。

清洗完了二人的身体，林子寒已经被他折腾得连抬起眼皮都抬不起来。

被随便扔在浴室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几张皱巴巴地粘成一团，何翌看了一眼也分不清已经泡得不成样子的纸是什么东西，就不在意地抱着林子寒出了浴室。

躺在床上的时候，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床上，何翌打量着林子寒瘦巴巴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最近他总是睡不好又不怎么吃东西，瘦成了这样了刚才竟然还用那么大的力气反抗他，何翌能够切身感受到他对自己有多恨。

单手撑着头侧，手指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何翌叹息般地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寒，怎么样你能原谅我？”

相爱的时候，痛苦的永远会是两个人。

为社呢吗当时迷茫的自己，在看着他被那么多人折磨的时候，心脏那么地痛着，却还有看下去的勇气，却还强装出镇定的样子看着他哭喊着，听着他用尽力气低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何……翌……”

他叫着他的名字，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何翌有一种被电击心脏的感觉。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在被伤害的时候还想着他。然后……看到了他对自己的爱。

但是当时的他，却不懂什么叫做爱。

因为太害怕了，害怕那种被一个人牵制住的感觉，他其实也非常胆小，他讨厌被人控制。所以想毁了他，让他万劫不复。

但是现在万劫不复的到底是谁呢？是痛苦成这样的林子寒吗？不，真正万劫不复的，是他。

掉进了爱情的深渊，在伤害和爱中沉沦，不懂什么是爱的他，曾经那么轻易地毁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如今……

如今更是毁了他们之间的爱。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林子寒原谅他，他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的爱又回到从前？

爱情实在太深奥了，就算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爱，但他还是无法参透怎么样才能让爱最纯粹、没有伤害。

但是……现在说什么已经没用了。

他只能挽救，做出最大的努力，即使不知道，努力有没有用。

把自己缩进被单里，将林子寒抱进怀里，那人冰凉的体温让他一阵难过起来。他的怀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温暖了他？

第10章

阿翌坐在床上，看着卧室一角，脸色有些阴沉。

角落里，林子寒身上裹着床单坐在那里，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他的双眼一直空洞无神地看着地板，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但不当何翌稍稍动作一下，他就会警惕地蜷缩起来，绷着后背全身簌簌颤抖着。

把抬起来揉着太阳穴的手又放下，何翌叹了口气，站起身就要朝林子寒走过去。

“别、别过来！！！”可怜的人尖锐的嘶叫声凄历无比，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却对他的每一个动作异常敏感。

睡觉之前看着林子寒的睡脸，他想了很久。已经想好了，既然林子寒一定要排斥他，他就牢牢压住他让他跑不掉。就算被更被厌恶又怎么样，现在已经被恨成这样了，难道还有更坏的情况？

他讨厌他也好恨他也罢，就算一辈子这样他也不想放手。或许让他恨他，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当做没听到林子寒的话，把他连人带被单卷进怀里，只听到紧紧闭着双眼的林子寒低声说了三个：“我恨你。”

脚步顿了顿，何翌的双眼中露出极度痛苦的眼神。他心里明白他的恨是一回事，被林子寒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他没说，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让自己稍微安心一点，但被这么明明白白地拿出来讲，何翌知道自己心有多痛。在林子寒面前他早就没了平时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对发生在身边的一切毫不畏缩的镇定。他害怕极了，害怕林子寒的恨。

但害怕又怎么样，以前的因造成了现在的果，这是他应得的。

被抱在他怀里的人，因为他的沉默又重复了一句：“我恨你。”

“恨我……”何翌突然低笑一声，：“那爱呢？以前的爱没有吗？仅仅是单纯的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