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 上——罪化王十一
罪化王十一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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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暗格里走出来,他再次揭开那道白帘。

黑影依旧立在那里,只不过不再晃动。陶如旧伸手触摸,果然似乎是蜡质的冰冷。应该是冥婚堂里原先垂挂在梁上的那具尸体新娘,绳子松了一截,一直拖到地上,又被绳子拖著以脖子为圆心,不停地左右晃动,直到完全静止下来。

陶如旧这样在心中解释了一番,努力不去思考那好端端在梁上吊著的女尸为什麽会突然跑到地面前,只是硬著头皮推开蜡像,低著头朝冥婚堂後面的通道走去。

摆满了灵位的狭窄走道两端竖著十厘米高的门槛,里面已经积满了河水,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塘。陶如旧虽然告诫过凌厉不能接近这些来路不明的水流,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必须亲自穿过这片水域,去寻找王白虎女朋友的下落。

青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於是作了一个深呼吸,向前迈进大步,冰冷的地下河水立刻如蟒蛇缠住了他的脚踝。电子火把的绿光已经完全消失在灵位走廊外。陶如旧此刻孤身一人站立在狭窄的水道里,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堆成山的灵位与香炉。

他摸索著走完了整条灵位走廊,迈出门槛的时候才感觉到浑身竟然都已经湿透。不仅是冷汗,更多的却是冰冷的河水。

那些刺骨的水流竟然攀爬上了四周的墙体,再从上面如落雨一般掉下来。

黑暗中陶如旧听见自己的牙齿和骨骼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战栗。他知道如果继续被想象中的恐怖所困扰,自己迟早会精神失常。

他决定打开手电。

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陶如旧发现自己出了游览区,站在了通向地下三层的那条通道前面。

那扇紧锁著的铜门,就在他右手边不到一米的地方。门下面,地宫三层的地下河水正汩汩而出。

陶如旧拿著手电四下察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再看通向西瓜地的那条上倾的通道,没有水迹的地方也没有脚印。

难道王白虎的女朋友并没有走这条路?或者说,她的确是来到这里,又以某一种方式突然消失。

想到这里,陶如旧又走回到那扇铜门面前。

门的确锁著,手电光芒可及的地方,那块水泥的影壁竟然已经有一半高度被浸没在水中。再里面的情形陶如旧看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一股略带霉味的生水气息,夹杂著寒气扑面而来。

“有……有人麽……”

更像是要为自己壮胆,他朝著铜门里轻轻问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流水,以及隐约的回声。

“没人……”

青年自言自语,王白虎的女友看来不在附近,那麽现在他就应该返回十字路口的平台,或者进入龙鳞血池,去察看凌厉的情况。

这样想著,陶如旧打算转身返回,而就在这个时候,脑後却冷不防刮来一阵阴风。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陶如旧就被从後方扑来的一件巨大而僵硬的事物撞到了铜门上。

空气中顿时传来了一阵稀薄的蜡油味。陶如旧立刻意识到压在自己身後的东西,正是冥婚堂里的蜡像女尸。

女尸撞倒他之後却没有立刻做出後续的举动,反而静静立在青年身後的水帘中,看他慢慢从铜门上滑下,痛苦地蜷著身子跌倒在地上的水潭里。

陶如旧感觉到冰冷刺骨的河水突然从脚下涌到面前,打湿了他的头发与四肢,那柔软的触觉如同蚰蜒的触手,甚至想要钻进他的七窍中。青年挣扎著站起来,可还没有立稳就又被那具女尸狠狠地撞到了铜门上。

在青年身体的强烈撞击下,铜门一次次发出悲鸣。陶如旧突然明白过来,女尸是想要将他摔进地宫第三层的地下河流中。

铜门上的铁锁已经生锈,上次察看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破损,恐怕再承受不了多少次的撞击。陶如旧神志虽然已经有些迷离,心里却还是明白,他必须在铜门被撞开之前脱身,否则就会被那条河水吞噬,永远溶化在这海岭城的地下。

生死一线,孤身一人。现在的他唯有自救。

女尸依旧无声无息地站在陶如旧身後,具体的位置却并不能确定。青年只有靠在铜门上慢慢滑下,同时仔细听辨著一片流水声中的异响。

他等待著女尸再次朝自己扑来。

女尸踩踏水花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转眼来到了陶如旧身後不足一米的地方。青年屏住呼吸收摄心神,就在女尸的身体再次狠狠撞上他的脊背之前,抢先一步弓腰转身,反手抓住了女尸的双腿狠狠向前一摔。

那女尸的重量著实在陶如旧的意料之外,但是这赌上了性命的一摔,还是反将女尸狠狠地甩到了铜门上。只听见“卡塔”一声脆响,破旧的铜门与铁锁便再负荷不住这些重量,生生敞开了黑色的大口。

蜡质女尸与陶如旧擦肩而过,青年在无意之间看见了它的脸。

这哪里是什麽蜡质女尸,分明是裹著女尸衣服的王白虎!

20

王白虎比陶如旧高了将近一个头,自然也有著让陶如旧难以负荷的体重。男人原来的衣服不知道被丢在了何处,只贴肉紧紧裹著那女尸身上的大红喜服。那女尸本来就塑得瘦小,如此王白虎身上的白肉就一块块从衣缝里绽露出来。陶如旧与他只打了个照面,却已经看清楚王白虎面色发青,双眼翻白,哪里还有活人的模样。

那道铜门已经被撞破,下面就是陡峭的石坡。於是王白虎连人带门一同滚跌了下去,正砸坏了那块被水淹了一半的影壁。一连串的碎裂与撞击声就这样在黑暗中蔓延,最後化为水流的巨大喷涌,从没了铜门保护的缺口处爆发出来。

陶如旧本就是半蹲在缺口处,看见洪水扑来的时候已经无处可退。他只有慌忙向边上躲避。

那冰冷的地下河水就从缺口喷涌出来,在他脸颊边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形成数十条水龙。二层的走道顿时被白色的水雾所填充。陶如旧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

他双手抱膝,拼命蜷缩到墙根边,直到感觉水雾消退了一点,方才摸索著想要捡起掉落在缺口前面的手电筒,而出乎意料,砸掉了一半脑袋的王白虎却突然又出缺口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伸出缺了小麽指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次的力道强大无比,陶如旧好像被深海中的旋涡吸住了动弹不得。青年终於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但是刚一张嘴就有河水猛灌进来让他无法呼吸。他使劲全力扒住墙壁不让王白虎将自己拖进第三层的水域,然而窒息缺氧的状况却让他的体力飞快流逝。

陶如旧的极限已经近在眼前,最後二十秒,若这段时间里再没有转机,他便必死无疑。

十九秒。十八秒……十秒……七秒。

在他为自己的生命倒数的第五秒,一道白光穿过水幕跃到了他的面前。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凄厉的猫叫。

蕲猫仙赶到了。

龙鳞血池之中,凌厉已经快要追上那举著火把的白影。然而无论他如何出言劝阻,走在前面的人始终不曾回应。

眼见那火把径直朝掉了锁的铜门而去,凌厉情急中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心想无论如何先把人带到安全地带。然而手心里传来的却不是男人肌肉的质感,反而是冰冷而细腻,分明是女子的手臂。

是王白虎的女朋友。

凌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被他伸手捉住的女子也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存在。突然转身反手,将金属的电子火把狠狠地劈向凌厉。凌厉猝不及防,只听一声闷响,火把重重地砸到他的额角上,绿色玻璃灯罩碎了一地,面颊上立刻有不同於雨水的温热液体流淌了下来。

明白自己受了伤,凌厉心中却始终只有一个想法:王白虎或者是王白虎的女朋友,无论是哪一个,都绝对不能打开那扇铜门,不能进入到地宫的第三层。

於是他愈发用力地握住女子的手臂,拖住她向回走。只要离开地宫,离开翻腾流淌的地下河道,也就远离了危险。

王白虎的女友毕竟是女子。就算是中了邪,气力也终归有限。凌厉横下心来,转眼已经将她拉回了四五米。只是女子虽然被拖了回来,身子却始终朝著铜门口的方向倾斜,身上的的雾水也始终没有散开。那样子,竟然好像是被白森森的水雾捆住了往铜门里面送。

就这样,女子在雾水与凌厉双方面的拉扯下发出了极痛苦的呻吟,被凌厉扯住的手臂也出现了剧烈的痉挛。随著与铜门的距离一点点拉开,呻吟与痉挛的程度也在加剧。

凌厉虽然打定主意绝不放手,但却总有一种错觉:即便将这个女人救出地宫,她也不再是一个健全的人了。

“呜…………嗄!!!!!!!!”

剧痛到了极点,女子突然狂叫一声,将残破的电子火把猛地掷向铜门。黑暗中铜门发出了沈重的甕动声,竟然被敲开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而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气,就从这细小的缝隙中滑了出来。

再没有外力推动,但是那扇铜门却慢慢地越开越大。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里面探出来将门打开。凌厉同时听见了地下深处流水汹涌汇集的声音。

与陶如旧方才遇见的情况一样,在铜门彻底打开的那一刻,地下河水如狂龙喷溅而出。

视线立刻被水雾模糊,脚下的独木桥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凌厉已经抓不住王白虎的女朋友,那个女人却反而在水幕中灵活起来。

在周围一片失控乱动的鬼怪机关间,女人黑色水藻般的头发竟然在瞬间暴长起来,一半游到铜门面前牢牢攀附住,而另一半则在凌厉身边游动,伺机缠上男人的颈项。

情势急转直下,凌厉却依旧努力保持冷静,他单手拽著女人的头发,另一手去摸索口袋中的瑞士军刀。不过就在凌厉亲手解决掉眼前的危机之前,一阵平地而起的狂风突然出现,替他扫除了异状。

那几乎是一道刀风,不仅不可能出现在地宫二层的封闭空间里,就算是地表上也绝对是百年难见。

风声掩盖了原先充斥在耳边的水流声,弥漫整座龙鳞血池的水汽被狂风拦腰所截,封锁在独木桥的尽头。女人的长发也被刀风削落,在半空中化成飞灰。凌厉抹掉脸上的水痕与血迹,张开眼睛正看见王白虎的女朋友瘫软在面前。

有什麽东西正在帮助,保护他。

那刀刃般锋利的狂风吹拂在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反而带著些温暖与安慰的力量。周围狂乱的一切就在这神奇的风中回复了原状。河水退了回去,而铜门也悄无声息地自动合上。

“凌厉!”

龙鳞血池的入口处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唤。

男人回头,看见同样混身湿透的陶如旧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虽然已经料到凌厉这边的情况并不会比自己更乐观.但陶如旧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凌厉一身狼狈,额头上撕开一道两厘米左右的口子,血沿著面颊流下,在衣襟上染出一大片殷红,就在刚才拥抱的时候,甚至还有一部分沾到了陶如旧的身上,似乎也将男人正承受的疼痛传递了过来。

“我没事。”凌厉喘了口气,反手抱住陶如旧,过了好一阵子才放开,再脱下衬衫替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盖上,一边转头问道:

“找到王白虎没有?”

听到这个名字,陶如旧脑海中再度映出那血肉模糊的半个脑袋,他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凌厉……”他低声说,“王白虎掉进地宫的第三层去了,他的头只剩半个,一定……一定没救了。”

凌厉心中已经是有了些准备的,但还是沈默了半天,然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揽过陶如旧的肩膀,将上半身依靠在青年身上,难得疲惫地说道:

“这是他自作孽,回去不要告诉吕师傅,他受不了。”

陶如旧应了一声,低头正看见凌厉额上的那道血口子,心中莫名地一紧。正想要用手去碰触,血池外面就传来了小李与郑青龙他们的声音。

地宫里发生的这件事被列为园区的机密。王白虎的女友在送到医院之後不久便醒来,却始终是神志不清,恐怕是留下了终生的残疾。王白虎则彻底地消失在了地宫深处。所幸他孤家寡人,尚不用思考如何安抚他的家人,以及立刻给他们一个交代。

考虑到影响问题,凌厉并没有去医院,而是让医生到他的别墅来处理了伤口。而後由於失血带来的困乏让他不得不暂时留在床上恢复。

惊魂未定的陶如旧一直留在别墅里,另外秦华开也自愿留下来照顾凌厉,只是少年和别人一样为了王白虎的事情奔波了一夜,看到他一边倒水一边哈欠连天的模样,陶如旧也有些於心不忍,反而忘记了自己也正需要充分的休眠。

将少年支到了客房去补眠,陶如旧端著食堂特供的海鲜鱼片粥走到主卧,看见凌厉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眼睛。身上竟然穿著件蓝格子睡衣。觉察到陶如旧的脚步声,男人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好香的粥。

“你不是说没有睡衣的麽?现在穿的是什麽?”

陶如旧没好气地坐在床边上,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然而对方却半是虚弱半是恶劣的表示自己没有进食的气力,青年心中虽然怨毒,但也不得不一勺勺吹凉了送到凌厉嘴边。

“我只有这一件睡衣,昨天要是给你穿了我光著,或者我穿了你光著都不公平,所以我才说没有的。”

凌厉满意地咽下第一口粥,如此荒唐地解释道,顿了顿又问:“花开呢?”

“我看他累了,让他去休息。”陶如旧又喂了几口粥,随口说道:“你怎麽就这麽紧张花开?”

凌厉听了这句话,只是低笑了两声,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反倒是陶如旧不满意地抱怨道:“有话不说,真不够朋友。”

“朋友?”凌厉好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什麽时候变成我朋友的?”

完全没有预料到凌厉会说出这样冷淡的话,陶如旧顿时觉得像是受到了侮辱,他辩解阿道:“我只是以为,经过地宫的事情之後,你至少不应该再把我当作一个和园区处於对立面的记者。”

陶如旧的气愤与窘迫被凌厉看在了眼底,却只是让他更气定神闲,甚至恶劣的笑了起来。“可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你想做我的朋友是别有图谋。”

“是的!”陶如旧忍无可忍地放下粥碗,愤怒道:“我想要做你的朋友,就是想从你嘴里套出海岭城的秘密,挖你的隐私等到报纸上赚钱,像你种人,只知道利用与被利用,根本不配有朋友!”天知道自己刚才在地宫里是多麽的担心他,看到他额上的伤口时还难过了一阵子,可是凌厉却始终只当他是一个凑热闹抢新闻的记者!

这一切让陶如旧自觉付出的真心受到了践踏、窒息一般的心疼。

他想要走,立刻离开别墅。可是还没有转身,右手却被凌厉突然拉住了。

“不要做朋友,那麽想不想尝试一下另一种关系……”

男人的声音,低沈中带一丝沙哑。竟然是从未听到过的性感与慵懒。陶如旧无缘无故地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被凌厉握住的那只手也开始灼热起来。

“什麽……关系?”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缠著绷带的凌厉将陶如旧拉回到了自己身边,伸出另一只手来按住他的後脑勺。 两人对视著,脸与脸之间仅剩下几厘米的距离。然後凌厉似乎只是轻轻地朝前迎了一迎,就吻上了陶如旧的嘴唇。

陶如旧脑中顺时变成了一片焦灼,男人的嘴唇带著灼热的温度贴上来,在瞬间将他的神志点燃。

温柔的吻,又带著一点点掠夺的蛮横,开始只是唇与唇的贴紧与厮磨。在觉察到对方没有反抗之後便放肆地深入起来,伸出舌尖撬开不知所措的齿列,迷恋地吮吸,然後凌厉腾出手来捏住陶如旧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挑逗起他的软舌,与之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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