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铭看着方知然说：“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病情又加重了……”

方知然闻言后，刚才还焦急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他看着顾乐铭，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顾乐铭却仿佛能够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一般，也跟着停下脚步，紧紧的抱住方知然说：“没关系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可是我并不想放弃T台……”方知然说，“但尽管他从前做了错事，也没有养育过我，可血浓于水，他毕竟是我的亲爷爷。”

顾乐铭在方知然耳边柔声说：“我明白的，所以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不会觉得……”方知然小声的问，“我很自私吗？”顾乐铭摇头，“没有。走吧……”

方知然那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大楼，好半响才任由顾乐铭拉着上楼，在病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刚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却见那个叫田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正拿着一个水壶出来准备去打水，看见方知然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给方知然好脸色，直接无视的走掉了。

顾乐铭有些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方知然说：“小然你先进去吧，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等你。”

“嗯。”方知然郑重的点点头。

顾乐铭像对小朋友似的拍了拍方知然的脑袋，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去吧。”

方知然推开门进去之后，顾乐铭便朝着田老爷子警务员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58.

警务员正在那边打水，顾乐铭便走过去一边等着，警务员打好水，一抬头便看见了顾乐铭，他不敢像对待方知然那样对待顾乐铭，笑着点了一个头，正准备走，却被顾乐铭拦住了额，顾乐铭看着他问：“你对小然好像意见挺大？”

警务员咬着下唇不说话，顾乐铭露出一个很官方的笑容，“我知道田爷爷是你的恩人，不过如果田爷爷知道你这么对待小然，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嗯？”

“抱歉，是我逾矩了。”警卫员有些不情愿的点头说。

顾乐铭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毕竟当年如果没有田老爷子也就没有这个警卫员，就没有现在的他，除了他自己的前途，还有家里的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田老爷子给处理的，并且提拔他当了警务员。

只不过他想报恩，顾乐铭管不了，也没有那个闲工夫管，只不过如果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方知然，那么就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正在病房里的方知然，进到屋子里面，看着雪白的床单和被褥，再看着躺在床上那个白发苍苍，紧闭着双眼，浑身插满管子的老人，他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心揪起来，再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忙，尽管他和这个爷爷才接触不久，却无法对躺在床上的人做到无动于衷。

方知然没有吵醒田老爷子，而是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这个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喉咙里仿佛落满了灰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是涩涩的，有些干疼，那时候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父母亲不在以后，爷爷奶奶总是很好脾气的告诉那时候年纪还不大的方知然，他们去了天国……直到很多年之后，方知然才明白死亡的含义，而那一次，却是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两个人再一次离开。

忽然这一刻，方知然觉得从前与程天的那些纠葛在死亡在生命面前似乎都不算什么了，不过是被个男人抛弃了而已，他还有很多事情却做其他事情，程天也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说前些日子他是不在乎了，那么此刻他就是真的放下了。

“来了……”

在方知然愣神的时候，一个十分小，近乎嗫嚅的声音响起来，方知然偏头就看见田老爷子醒了过来，他的精神不是太好，不过看见方知然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是显现出了不一样的神彩。

方知然忙点头，“爷爷，您好点了吗？”

田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声音十分嘶哑难听，方知然只看见田老爷子张着嘴呀呀的说，他只有俯身凑近他才能够听见他说了些什么，“知然，你还是不肯回来吗？”

面对着田老爷子，方知然愣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田老爷子看着方知然的样子，苦笑着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方知然张口，“我……”

门被推开了，顾乐铭看着方知然说：“小然，让田爷爷先静一静吧。”

“嗯。”方知然看着在床上闭目修养的田老爷子，只好冲着顾乐铭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田老爷子说，“爷爷，我改日再来看您，您好好休息。”

和顾乐铭出了门，警卫员才从长椅上起来，然后提着水壶从方知然身边低着头走过去，或许是因为顾乐铭方才的那番话，他纵使对方知然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选择了直接漠视。

顾乐铭原本想带着方知然回家，但是方知然却坚持让顾乐铭送他去公司，姜奕然已经给了他许多的便利，但是他还是有分寸的，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完，况且这时候，如果他闲下来一定又会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工作把脑子充满。

姜奕然看见顾乐铭送方知然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就直接带着方知然进影棚工作去了，他今天还要给两家时尚杂志拍摄封面。

换好衣服，方知然坐在那里等着化妆师给他化妆，听姜奕然说原来他的化妆师家里有事情，所以辞职回家了，他重新给他找了一个来，是个新手，刚接受完公司的培训，不过十分有灵气，小姑娘很不错，所以就安排来给方知然搭档。

但是当方知然见到那个新来的化妆师，却镇住了，“小红……？”

小红看着方知然显然也吃了一惊，瞪着那一双抹了眼影的大眼睛，“小方哥？”

“哟，你们认识？”姜奕然吹了一声口哨。

方知然点头说：“嗯，以前在C市的时候，一块共事过。”

“是啊。”小红笑道，“老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启蒙恩师。”

“是嘛？”姜奕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知然，“这世界可真小，不过你们认识那就最好了。少了磨合期。”

小红说：“小方哥，没有想到还能再继续一起工作。”

“呵呵，我也没想到。”方知然也跟着笑。

小红心里是真的十分欢喜，能够再一次见到方知然，而且以后还可以和方知然一起工作。

姜奕然看了一眼时间说：“那边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叙旧等着干完活慢慢叙吧，现在先工作。”

“嗯。”方知然点点头，示意小红可以开始了。

小红放下自己的化妆箱摊开，看着方知然她按耐下心头的紧张，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尽量平稳的在方知然的脸上涂涂抹抹，方知然闭着眼睛接受小红倒腾，没有感觉，但是旁边的姜奕然却是将小红的反应看的真真的，他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心里想着，乐铭家的这只桃花还真多。

方知然在拍摄照片的时候，姜奕然便蹭到小红旁边，开始八卦了起来，“你和知然什么时候认识的？”

“几年前。”小红眼睛弯弯的笑起来，看着正在摄影师指导下摆造型的方知然。

“在哪里认识的？”姜奕然看着小红花痴的模样问道。

小红想了一下说：“C市的一家摄影店里。”

“知然教你化妆？”姜奕然问。

小红点头，“嗯，就是那时候我才开始接触化妆的。”

“哦……”姜奕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红，然后偷偷溜出去给顾乐铭打小报告去了。

59.

顾乐铭正在完善设计图，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还是接了起来，但是语气不太好，“谁啊？”

“怎么了，吃火药啦？”姜奕然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

顾乐铭一听是姜奕然，便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口气依旧凶恶却少了那些不耐烦，“说吧，什么事。”

“顾大少爷，这话说的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姜奕然换了一边打电话，“我可是特意背着小然然来回报最新军情的。”

“什么军情？”顾乐铭问。

姜奕然露出jian诈的笑容，“你知道小然然的化妆师换人了吗？”

“你没跟我说我去哪里知道？”顾乐铭啼笑皆非。

姜奕然说：“那我现在不是说了嘛……”

“嗯，然后呢？”顾乐铭顺着他的话继续朝下问。

“那个姑娘竟然和小然然是老相识！”姜奕然兴奋的说。

顾乐铭觉得他的额头上的青筋开始不停的突突跳了起来，姜奕然是吃饱了撑着闲的吧……十分无语的说了一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

“慢着！”姜奕然组织道，“我说兄弟，有人觊觎你家小然然，你都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危机感？”

顾乐铭在心里冷笑一声，方知然说过他只喜欢男人，所以对于女人，顾乐铭完全不担心，“那下一次，等着有男人喜欢我家小然，你再给我打电话吧。”

“喂喂……”姜奕然听着电话的嘟嘟声，十分不满的嘟囔着，“哼哼，真没礼貌，竟然不等着别人说完就挂电话。”

小红原本没有奢求过和方知然能够有什么，毕竟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刚刚从农村里出来不久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山妹子，而方知然就不同了，人长的帅气，而且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是她这样的人不能够去肖想的。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有贪心的，原本也许只是想要一块钱，而当得到了一块钱之后，又会想要一百块，人类贪婪的欲望就仿佛一个永远都不知道餍足的胃。

工作结束后，方知然提出来请小红吃饭，姜奕然当然也跟着一块去了，三个人选定了一家方知然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小红和几年前相比较，漂亮了许多，方知然差一点就没有认出来。

小红告诉方知然，她来到B市之后，开始先在一些影楼里化妆，然后慢慢还去接一些私活，参加了专业的培训。

后来看见了姜氏集团招聘，所以便来应聘，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遇见方知然。

方知然乐呵呵的说这是缘分，况且他一直都是将小红当妹妹看待的。

姜奕然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吃饭，安静的打量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总算是弄明白了目前的状况，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嘛！难怪顾乐铭那个臭小子这么有恃无恐的。

不过姜奕然看着小红，这个姑娘看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他倒是不反感替顾乐铭解决一下这个麻烦，却没有想到，这一解决，就把自己给解决掉了……

顾乐铭给方知然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需不需要车夫的时候，方知然见他们饭吃的也差不多了，便报了地址，姜奕然见状，忙狗腿的笑着小红说：“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啊？”小红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转头疑惑的看着方知然。

方知然倒是大大方方的说：“我男朋友一会过来接我。”

“男朋友？！”小红手中拿着的杯子忽然就打翻在地上，金黄色的果汁泼洒了一地，就仿佛她破碎的美梦一般。

方知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小红说：“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太能接受，如果实在为难，我让奕然给你换一个模特吧？”

小红忙摇摇头说：“不……不用了……小方哥……你是……GAY？”

“对！”方知然一点也不忸怩的承认了，“觉得很恶心吗？”

“没有……”小红尴尬的笑道，“只是有些吃惊。”

“呵呵。”方知然笑着说，“那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红咽下心头的苦涩点了点头答应道：“嗯，一定……”

姜奕然见状，忙问：“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嗯，谢谢老板。”小红脸色不太好，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还险些摔倒了，一旁的姜奕然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方知然也跟着起身，在门口刚好撞见了顾乐铭。顾乐铭看着扶着小红走远的姜奕然一头雾水的看着方知然，“怎么了？”

方知然摇摇头说：“先走吧，上车说。”

“好。”

等到上了车，方知然便主动开口将小红的事情粗略说了一下子，然后看着顾乐铭问：“阿铭，我是不是很残忍？”

顾乐铭笑着说：“不，你做的很对。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给不了她什么东西，还让她一直觉得有希望我觉得那才是残忍。”

“嗯，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方知然笑着系好安全带，“毕竟我是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看的。”

顾乐铭宠溺的在方知然的脸颊边印下一个吻，才发动车子朝着他们的家驶去。

方知然全身心投入工作里，几乎都把田家的事情给忘记了，所以当顾乐铭打电话告诉他，王宇伦决定改名叫田宇，进部队为做接手田老爷子准备的时候，方知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王宇伦说过，他喜欢植物，喜欢艺术……而如今，那个一直带着眼睛，总是斯文笑着的男人，要去部队，去背负一个家族的责任，去做那些他原本就不愿做的事情。

方知然忽然觉得很难过。

接到电话的时候，方知然正好将工作做完，便叫了死机送他去学校找王宇伦，却得知王宇伦早就辞了职，然后他又去了学校门口，看见了那家叫做‘绿氧’的小店关着门，方知然深呼吸一口气，拿出电话给王宇伦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电话似的，轻笑着说：“我在市区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等你。”

挂了电话，方知然又上车让司机送他去市区，一路上方知然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大脑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60.

到了地方，方知然正巧在门口碰见了王宇伦，二人一同进了这家他们常来聚会的酒吧，方知然只点了一杯玛格丽特，王宇伦却是要了一整瓶的威士忌。

王宇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

“为什么？”就算王宇伦说已经知道了，但是方知然还是问了出来。

王宇伦玩着手里的酒杯，“为了杜薇。”

“……”方知然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王宇伦笑道：“如果我不去，你会坐视不管吗？”

方知然刚想点头，王宇伦又继续问道：“就算你想要坐视不管，你觉得田老爷子，会让你就这么下去？好，就算他放过你……那么你觉得田老爷子身边那些一直在标榜忠心的人会放过你吗？”

“我不知道。”方知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很。

王宇伦忽然又笑起来，“其实你心里都是清楚的。小然，你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顾乐铭也护不住你了，所以到底是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那份责任，延续田家的荣耀。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除了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当年杜薇的父母为什么反对我们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