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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被用笔涂黑了的巨大感叹号，方知然似乎能够感受到当时方爸爸愤怒的模样，看完之后，方知然大概明白了，原来当年方爸爸一直不肯原谅是因为田老爷子放着自家老婆不管，而去照顾别的女人。

但是方知然那天看着田老爷子的模样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可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很耿直的，就在方知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顾乐铭坐到他旁边问：“大清早，发什么呆？”方知然说：“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早饭在锅里，你自己去舀着吃。”

“好。”顾乐铭应了一声便起身去端早饭。

方知然放下日记本，对着端着早饭到客厅里来的顾乐铭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顾乐铭看着方知然说：“就我所知，田老爷子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误会了。”“……”方知然也这么想，但到底哪里出错了，却不得而知。

顾乐铭说：“其实去找田爷爷问一下就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去，那么就我去问吧。”

“也好。”方知然点头同意了顾乐铭的建议。

顾乐铭又问：“几年没有回来，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方知然想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顾乐铭说的是自己的父母，好像他几乎没有去上过坟，其实对于方知然来说，人都不在了，那些虚假的形式也不过安慰自己罢了，人在的时候，对他们好比什么都重要。

方知然看着顾乐铭说：“不必了，人都不在了，再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遗憾，他们还没有等到我长大，能够孝敬一下就去了。”

56.

方知然没有和顾乐铭一同回B市，而是留在了小镇上，等着顾乐铭回去问田老爷子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方知然自己明白，在听见田老爷子得了癌症之后，他的天平便已经朝着那一边倾斜了，就算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方知然也做不到不闻不问，只不过，他可以答应田老爷子认他，却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

田家的情况应该和顾家差不多，而那种生活，方知然适应不了，他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就算有一天走不了T台，他还可以转为幕后，他十分热爱T台，不愿意离开。

顾乐铭走后，方知然还是照常除了锻炼的时间，便在小城里找地方去写生，恰如顾乐铭所说的，这个地方十分适合写生，不知不觉间，就让人爱上了这里。

这两天时间，方知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前段时间被田家事情所扰乱的心也都平静了下来，顾乐铭回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还有田老爷子和田老爷子的警务员。

田老爷子看见方知然的时候，显得十分激动，方知然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心道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够原谅的呢，至少对于他来说，对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除了同情之外，没有厌恶或是其他讨厌的感情。

顾乐铭对方知然说：“我问过田爷爷了，他一定要坚持跟着来，亲自跟你说。”

方知然点点头，然后看着几个人说：“先进屋里吧。”

田老爷子一点也没有觉得这间屋子小，反而十分激动，这里就是他儿子从前生活的地方，反而是警务员看着方知然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善，方知然给两个倒了水，然后便在顾乐铭身边坐下，也不说话。

田老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情绪有些难以自持的看着方知然说：“其实当初的事情应该是他们俩误会了……那个冯少将的爱人，当年的任务，冯少将在任务中替我挡了一颗子弹，那时候他爱人刚好在生孩子，所以我有义务照顾她……我也不找理由，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奶奶……”

方知然听后，心里也很复杂，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能够完全怪田老爷子，他没有照顾好奶奶，确实是他的错，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很多时候，责任要比家庭更重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东西。

“都过去了……”方知然的声音也微微有些许哽咽。

顾乐铭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田老爷子闻言，立刻惊讶的抬头看着方知然道：“这么说……你愿意原谅……我？”

方知然笑着摇头说：“原本就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并不是当事人。如果您想要道歉可以去父亲的坟前好好和他说说话，尽管人已经不在了，您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一定能够知道，不过心里有个安慰也是好的。”

“我可以……吗？”田老爷子的心情显得有些激动。

方知然点头，“当然。”

田老爷子激动的看着方知然问：“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改名字？”

方知然不解的看着田老爷子说：“既然你肯原谅爷爷，那么久把名字改回来吧。”

“我觉得这样就好。”方知然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父亲当初让我叫这个名字，我希望能够尊重父亲的意思，再者说这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叫方知然还是田知然都没有很大差别，您说对吧爷爷？”

尽管田老爷子还想要坚持下午，但是在听见方知然的这一声爷爷之后，便笑眯眯的答应道：“唉。”

方知然想了一下又道：“那我现在就带您去给父亲上个坟吧。”

田老爷子自然是答应了，心中还是十分庆幸，还好这个孙子的个性与他老子不怎么像，否则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便原谅了他。

而方知然想的却是，原本当年的事情他就不是很了解，而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再继续揪住这个东西不放，也没有什么意思，看完父亲的日记，方知然能够感受到其实父亲还是爱着爷爷的，只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浓烈的爱转化为恨的时候才会那么激烈。

带着田老爷子来到方爸爸的坟前，方知然便知趣的说了一声，“爷爷，您有什么话就慢慢说话，注意身体，我和阿铭就先回去了。”

田老爷子点了点头之后，方知然便与顾乐铭一道慢慢走回去，有田老爷子的警卫员守在那里，也不会出什么事。

路上，顾乐铭问方知然，“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方知然偏头看着顾乐铭。

顾乐铭笑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很生气，说坚决不要原谅什么的吗？”

方知然忽然笑起来，看着顾乐铭说：“你以为拍电视剧呢。”

“哈哈。”顾乐铭也跟着大笑。

方知然有他的底线，在不超过他底线的时候，他并不是很介意去给一个孤独的老人一些关怀和爱，何况这个老人身体里留着和他相同的血液。方知然并不像去探究，田老爷子到底和自己父亲说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知道之后，会不会原谅田老爷子，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就算是与他们有着如此亲密关系的自己也不能够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只要做好自己认为好的事情，不要后悔，就足够了。

田老爷子回来之后，便和方知然谈了一下关于方知然以后的问题，如果他想的话，田老爷子可以将他安排进部队，他现在还十分年轻，将来可以接替田老爷子的位置，田家也不会就此没落。

但是被方知然婉拒了，他说过自己现在这样很开心很快乐，而说句难听一些的话，他从小就没有吃过田家的一口饭，所以也没有必要为了田家的那些所谓的责任和荣耀牺牲自己的幸福。

田老爷子听完之后，只是有些黯然，他自然明白，方知然想要怎么做，那是方知然的事情，他没有资格去指挥他应该怎么怎么样。

为了保险起见，方知然还是决定去医院做一个亲子鉴定，和田老爷子一说，田老爷子原本是极力反对，他去过田沐的坟前之后，就百分之百的肯定了方知然一定就是自己的亲孙子，去做亲自鉴定，那不是在打自家脸吗。

后来在方知然和顾乐铭的劝说下，田老爷子勉强同意了这件事。不过是在军区医院里做的，毕竟田家这样的地位，在外面如果一不小心泄露了，那么便又是一场风波。

等检查结果的时候，方知然去找了王宇伦，这种感觉真不是普通的奇妙，原本萍水相逢的人，忽然就变成了有血缘的亲人。

王宇伦说起来，算是他的表哥，但却比他大了很多。

和王宇伦约在距离‘绿氧’不远的奶茶店里，王宇伦先到，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等着方知然。方知然见到王宇伦之后，点了点头，先招手要了一杯奶茶，才看着王宇伦说：“田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听说。”王宇伦若有所思的看着桌子上的玻璃杯温和的笑着，“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像我舅舅，没有想到，还真是舅舅的孩子。”

“我也没有想到……”方知然看着王宇伦苦笑。

王宇伦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该得到的惩罚都差不多了，更何况他现在也不好过……”方知然顿了顿，“况且我并不是当事人，所以对当年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发言权。”

“你打算回田家？”王宇伦看着方知然。

方知然摇摇头说：“我只是不想再将这份遗憾继续延续下去，其实如果当年父亲能够把话说清楚，那么很多事情的结局也许就不一样了。”

王宇伦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可能没有办法和你一样……毕竟我父亲当年的死，也和他有些关系。”

方知然听顾乐铭说起过，这会见王宇伦这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病怎么样了？”王宇伦看着方知然问。

方知然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挺严重的。你……”

“嗯？”

方知然想了一下措辞，才道：“要不要去看看他。”

“再说吧。”王宇伦说，“其实我知道母亲还是爱着他的，只是因为当年奶奶和父亲的关系，所以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

“……”方知然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王宇伦应该比他更不容易，毕竟那些东西王宇伦甚至都有亲自参与其中，他记得那些所有的事情，而方知然却什么都不知道。

王宇伦说了一会儿关于从前的琐事，然后才摇了摇头说：“算了，不提这些，都过去了。你现在和他怎么样，乐铭对你如何？”

“他对我很好。”方知然提起顾乐铭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我们感情不错。”

“看得出来。”王宇伦跟着笑了起来。

方知然又问：“你和杜薇怎么样？”

57.

王宇伦笑着说：“还能怎么样？”

“……”

王宇伦又说：“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小薇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他的父母其实很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我控制不住……从看见小薇的第一眼开始，也想过离开也许会才是对她好的，但最终……”

方知然看着王宇伦苦笑，十分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也看着他与杜薇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王宇伦对杜薇的好，和杜薇对王宇伦的情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只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横着太多东西。

就好比他自己，如果现在父母亲还健在，方知然也无法洒脱的说出什么都不顾及就与顾乐铭在一起这样的话来，他还是去顾虑家人的感受，所以他很佩服顾乐铭的坦然。

二人说了一会话，最后王宇伦和方知然说让他没事就多出来和他说说话，毕竟两个人现在也算是兄弟了，方知然自然答应。

方知然见该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提前给姜奕然打了电话，开始工作了，亲子鉴定的结果是在两周后出来的，方知然接到顾乐铭电话的时候，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还能够安慰自己说，也许是弄错也说不定，而此时，他却不能够再逃避……

尽管方知然十分明确的和田老爷子说过，他不会放弃现在自己钟爱的这份事业，但是那种责任感却在无形之中给了方知然许多压力。

“怎么了？”姜奕然端了一杯脱脂牛奶过来递给方知然，“刚接了一个电话就魂不守舍的。”

方知然接过牛奶捧在手心里，抬头苦笑的看了一眼姜奕然，“……”

姜奕然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难道是工作太累了？”

“不是。”方知然摇摇头，喝了一大口牛奶。

姜奕然理解的说：“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是……”方知然放下喝完的空杯子说，“不知道怎么说。”

“和乐铭有关？”姜奕然猜测。

方知然摇头，他看着姜奕然问：“田家的老爷子你认识吗？”

姜奕然不知道方知然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点头说：“认识……怎么？”

“他大概是我爷爷……”方知然说。

姜奕然闻言，直接就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等着方知然，“今天应该不是愚人节吧？”

“呵呵……”方知然对于姜奕然的反应似乎并不是很吃惊。

姜奕然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方知然问：“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田家小孙子？”

尽管这话方知然听着很别扭，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我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奕然对田家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的，所以他不无担忧的看着方知然。如果说田家要方知然认祖归宗，那么他是绝对拦不住的，姜氏和田家根本没有可比性。

方知然摇头，然后看着姜奕然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爷爷什么态度？”姜奕然问。

方知然说：“他希望我能够回去，但是……”

“怎么样？”姜奕然知道田老爷子的脾气，不过他对于田家的那些往事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是很了解，他很想知道，方知然如果忤逆了田老爷子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想放弃现在的事业。”方知然的语气里含着一丝犹豫，“只是看着老人家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

“……”姜奕然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不知道。”

“嗯……”姜奕然拍了一下方知然的肩膀说，“如果需要休假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不要影响工作。”

“放心。”方知然知道姜奕然对他已经是特别照顾了，况且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当聚光灯打在身上的一刹那，方知然便会忘了所有，专心致志。

姜奕然便拿着空杯子走开了，没有再去打扰方知然。

方知然一直没有再去见田老爷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够心狠，面对田老爷子苦苦哀求的时候，方知然没有自信能够抵挡得住，所以他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但是过了一天，他忽然接到了顾乐铭的电话，说田老爷子在医院，让他过去。

方知然当即便和姜奕然请了一个假，由司机送去医院，田老爷子住在军区的医院里，由于顾乐铭在门口等着，所以方知然一下车便畅通无阻的进了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