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意 上+番外——楼上黄昏
楼上黄昏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关灯
护眼

他模样,方知那日狰狞的面具之下掩藏的竟是一张如此俊美柔善的面容。

只是除却了那面容,其人周身散发出的威慑之气,却能在人心头平添几分不容忽视的压迫之感。

似是觉察到我神色滞了片刻,萧溱忽然一笑,目光带着一丝轻傲的神情轻轻拂过。

我挣扎着站起身,咬牙忍住右腿处的隐隐阵痛,强笑道:“似乎皇上并不打算让鸿陈尸此处,却不知特意前来有何吩咐

?”

“不过前看看将军近况罢了。”萧溱轻描淡写道,目光不经意地自我周身掠过。

我无需照镜便可想见自己当下的形容用“不堪”已不能名状,然来此之前已知百般羞辱定是无可避免,心中早已做好准

备,故反而淡然道:“如皇上所见。不过添了些镣铐,受了些皮肉伤,昏迷了数日,又淋得一身污水罢了。除此之外,

一切甚好,有劳皇上费心。”

“朕此番带来些消息,料想独孤将军定然颇有兴趣,”萧溱面上的笑意浓了些,对我的话却不作应答,只是径自掏出一

块布帛扬了扬道,“在朕看来倒是不错的消息。”

我闻言心有所感,冷声道:“只怕皇上口中的好消息,对鸿来说,只怕不然罢。”

他望了望我的神情,嘴角挑起一丝笑。并不作答,只是径自展开布帛,轻轻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巢湖一战,

此南征之关键。然镇南大将军独孤鸿作战不利,贸然离军,致使三军无帅,时机延误,功败垂成,特削去'大将军'一衔

,以示惩戒;宇文师,虽初涉战事,然独掌大局,沉着应变,于危急之际命全军坚守不出,保我八万大军,功不可没,

暂代大司马一职,以表朕之欣慰。”

他念毕不语,只是面含笑意地望向我,似是有意看我如何反应。

我闻言心内如同被掏空一般,久不能言。恍然片刻,对上他的目光,冷冷道:“不知皇上将此事告知于鸿,意欲何为?

“将军勿急,这才是建盛帝今日之诏。八百里加急,消息刚到,朕便拿来给将军过目了。”他唇角微扬,低眉径自展开

了另一块张布帛,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独孤鸿,虽延误战机,致使巢湖一战失利,然其志死节,魂归身

殁,朕甚感悲痛,念其多年护国有功,特复其'大将军'一衔,追谥'武忠'。”

待他话音落下,我已死死握住了拳头。顿了顿,沉下面色,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又是何意?”

“便是如你所闻,”萧溱轻笑道,“独孤鸿,你已是身死之人了。”

我愣住片刻,随即冷声道:“萧溱,此事只怕于你脱不了干系罢。”

“你应当感谢朕将你蹈节死义之事公之于众,并向建盛帝送去一枚血肉模糊的人头,否则,独孤鸿,这投敌叛国之罪可

是要株连九族的。”他忽然走近我,声音在我耳边很近地泛着寒意,“不如,我赐你个名罢:秦远,仍是字子翩?”

我闻言忽然大笑,只是自知这笑里已有几分不可抑制的悲凉之气。想自己风云半生,几时料到会有落入敌手的今日?不

仅如此,倒连生死名节,都要为人所掌控。所谓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罢。

“萧溱,你若意欲置我于死地,倒不如给我个痛快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收了笑意,目光却转为决绝,“只是,你

若意欲羞辱于我,我却不会让你如愿。”

萧溱缓缓踱开步子,似笑非笑道:“将军之心朕自是不会怀疑,朕亦是无心羞辱。不过,这大费周章之事,朕倒似乎颇

有兴趣。”

“确是如此。放出风声道萧泯归顺迎敌惑我大意,却又引他于无名谷与我相遇,挑起争端,最后才现身坐收渔利,这一

石二鸟之计倒着实煞费苦心了。”我冷冷讽道,却又不由长叹一声,“只可惜我已败于你手,此时却也多说无益了。”

“你倒忽略了一点,”萧溱闻言悠然道,“你那九万兵马,若非朕有意放走,又岂能全身而退?”

“皇上所言岂非太过高估自己?”我轻哼一声,抑住胸中怒意,冷冷斥道,“若非我下令按兵不动,两军交战,我大殷

劲旅又岂会输你分毫。”

“是么?在朕看来,无帅之兵,倒似散沙了。”

“皇上所言,实是乌合之众。我帐下兵将素来训练有素,又岂会因为无帅而乱了阵脚?”我冷冷道,“何况军师宇文公

表尚在帐中,若说无帅,却也有失偏颇。”

“宇文公表,倒是夺了你功劳那人?”萧溱无视我的挑衅,轻笑一声,语中多是不屑,“全军已退,知你孤身涉险,却

不及时派兵相援,倒枉你如此信任于他。”

“萧溱,你以为以言语之利将我置于孤立之境,我便会甘心留于此地?”我忽地意识到他方才言语中的百般离间,终于

按捺不住,冷声笑道。

“朕不过想让你知道,彼时灭殷军,或是擒你,只在朕举手之间。”萧溱忽然凑到我前,抬起我的下颚,笑里露出一丝

邪魅,“但朕似乎对后者更有兴趣。”

我胸中一愠,一把挥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要如何,我并无兴趣。只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若不早日给我个了断,我

也不会苟且偷生,自当寻得机会遂了这'身死'之名!”

“朕无意杀你,你却执意寻死?”萧溱闻言轻轻挑眉道,随即面色微沉,“独孤鸿,你可知,朕不允,你便不能。”

“我并非你臣下,你该知,我无需听命于你。”我抬眼目光凌厉地望向他,针锋相对道。

萧溱见我如此,反又露出一丝笑意:“独孤将军可曾想过,若朕将你归降大周之事传至后殷,却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我知他话中之意,一时默然无话,只是紧握拳头,死死地盯住他。

萧溱却似并不在意般,反而从容地笑着踱开去,“试想,若朕将军死节自断之事秘而不发,只告诉后殷,说独孤将军已

安然无恙地成为我帐下之将。到时,受损的只怕不只是将军一世英明,这株连九族之罪,倒可是要连累不少人的。若朕

再使个反间之计,将军帐下爱将,只怕也……”

“罢了!”我忆起昔日与帐下将士共同征战之景,不愿再听他再说下去。自知纵得以安然留在南周,若说是“不降置身

”,怕也绝无人会信。心知萧溱所言并非虚张声势,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居然求死也不能得,心内不由平添了几分苍凉之

感。

“萧溱,我知你放我北归自是绝无可能,然而却又不容我死节。你如此大费周章断尽我所有后路,又是意欲何为?”

“不然,并未断尽。”萧溱轻挑嘴角,淡淡道,“还有一条,便是臣服于朕。”

“倒多谢皇上青眼了!”我闻言大笑,“只可惜此道鸿从未考虑过,自然也无法从命。若忤逆了皇上,请尽管取我性命

,鸿绝无半分犹豫。”

“如将军所言,朕大费周折留住将军性命,又怎么舍得轻易取走。”萧溱轻轻哼笑一声,对我所言却并不十分在意,“

朕自然不会逼迫将军。只望将军能明白,自己此刻是否还有别的选择。”

他言语间神情虽好似对诸事皆不上心,但观之语态却让人觉得似要将万物皆纳于其手,容不得半点回旋。仿佛只因太过

自信,太有把握,才会如此不以为意。

第六回:惠英公主

萧溱语罢已行至门边,顿了顿,望着我露出幽深一笑,便徐徐走出门去。

门方掩上,我右腿立刻一软,险些摔倒。急急扶住墙边,才稍稍站稳。方才在萧溱面前死死忍住,如今他一走,精神稍

有放松,右腿之痛又立刻攀袭而来。

低头看了看,见右腿处伤口还在渗着血,混杂着脓液,已沾湿了一大片裤腿。心知若不及早拔出箭头,右腿迟早要废掉

。转动身子,将所有重量倚靠在墙边,伸手握住箭竿,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箭头狠狠往旁边一甩。

顷刻间血流如注。

我咬咬牙,撕下一块衣料想将伤口紧紧包扎住。然而刚俯下身,眼前一黑,人便顺势栽了下去。

******

朦胧中感到一缕光线照射到面上。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精致的雅室之中。

略略环视,只见明光自窗透入,照得室内更显一派淡烟流水的典雅清素之气。

收了神,这才意识自己似又昏迷了多时。

大抵是因前几日滴水未进,又失血过多的缘故罢。手下意识地抚上右腿,却触到紧紧相缠的绷带。掀开裹在周身的锦衾

,见镣铐已去,身上大小的伤口也已被悉数处理过。

不由愕然片刻,正低头出神地凝视之际,忽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人已纤然而入。

却是一女子。

观其衣着发式,料想应是丫鬟身份。

“原来大人已醒?”她见了我,面色里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有劳姑娘挂牵了。”我挣扎着坐起身来,“却不知此是何处,我又昏迷了几日?”

那女子见我活动便急忙欺身相扶,双手触到我臂膀之时却又禁不住略略回收,一时间面露红晕,过了半晌才垂首道:“

此处乃皇上别居。大人昏迷,已是三日。”

此处原来是萧溱住所,却不知为何将我安置此处。我暗暗思量,并不表露,反是莞尔笑道:“想必这些日子自是承蒙姑

娘照应了,在下感激不尽。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名叫涟漪。大人无事,便是最好。”她浅浅一笑,竟是格外脱俗。

“流波生涟漪,顾盼转情衷。人面桃花似,铅华淡妆成。”我随即口占一诗,望之笑道,“确是人如其名。”

那涟漪顿时面色绯红,正欲开口,却听得一人在门外沉声道:“将军果真风流俊逸,才几日便知轻车熟路地勾引本宫的

丫鬟了?”

涟漪身子一缩,急忙站起身来,垂首立到一旁。

我听得这声音虽出自女流,气势却不输任何男子。此人身份,当下在心中便已了然几分。

方意识到她对我的称谓,却见那门已缓缓打开,一女子在几名丫鬟的跟随下款款而入。虽是女辈,却是高髻素钗,简衣

淡粉;虽非国色,其眉目之间形色不凡,却教人不由暗自惊叹。

“都退下罢。”她目光冷冷扫过涟漪,后者身子微微一颤,遍随着众丫鬟一道垂首退出门去。

“独孤鸿,”待门轻掩上,她才将目光缓缓落到我身上,笑里露出一丝深意,“如今,当唤作秦远了罢?”

“鸿从不知自己原来已叫做'秦远',”我淡淡回应道,随即迎上她的目光,“只是鸿一介阶下之囚,幸蒙惠英长公主照

料,对公主女婢,又安敢有非分之妄?”

素来闻知周成帝有长女萧沄,年龄长与长子萧溱许多,行事果断,气度非凡,自是堪比须眉,多年前曾在朝中风云一时

,其夫更是南周曾战功煊赫的大将何嵩。然自何嵩战死于亳州之后,南周便再无人能与之比称。而萧沄自那之后,便也

深居简出,对政事再无过问。

想到此,我脑海中忽生一念:若她已再度出山,只怕是与萧溱夺取帝位一事不无关联。彼时成帝萧冲新薨,以这位长公

主在朝中之望,若出手相助一方,定会起到举足重轻之效。

“本宫信将军确不曾有非分之妄,”萧沄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我这边,嘴角挑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只是这丫鬟为一

时私情助降将出逃之事,却是断然不会发生在本宫之处,还望将军明晰。”

我暗自一惊,自己确有心接近涟漪,意欲日后借其相助出逃。但此事不过方才自己心中忽生的一念而已,竟能被她一语

道中,心下不由暗自叹服。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一笑掩之道:“公主何出此言,鸿又岂会作此不义之想?”

“如此最好。溱儿近来忙于政务,托本宫派人照料将军。将军只需静养数日,腿脚便可恢复,还望在此期间不要生出事

端为好。”萧沄语气淡淡的,但表情分明对我方才所言不以为意,“再有,将军若不想暴露了身份,日后还是勿要自称

独孤鸿罢。”

见我沉默,她又再度道:“独孤鸿巢湖遭擒,蹈节死义于南周,此事已天下皆知。如今世上,已再无独孤鸿此人。”

她声音轻缓平和,却透着一股隐隐的张力,仿若在暗中强调着我目前所处的进退两难之境。进,无力返回后殷,澄清自

己阵亡之说;退,欲以死明节,却亦是求死不能。反要更名改姓,这般生生地留守于异国之地。

此点我自然是清楚不过,闻她所言忽然轻笑起来。

“将军何事发笑?”萧沄见我这般,只是淡淡问道。

“多谢长公主提点,鸿自当铭刻。”我面无表情地谢过,却并不改去自称,“独孤鸿之名虽已无存,然其实犹在,倒真

欲蹈节死义,以明心志,无奈皇上执意不允鸿自断,却是定要留鸿一命。”

萧沄轻轻哼笑一声,沉了沉面色,“将军之意,可是溱儿执意留你,便是本宫也不能为之奈何?”

“不敢。”我面无表情道,“若长公主能成全我死节之心,我反倒感激不尽。”

萧沄望着我片刻,面上浮现出一层淡然而幽深的笑意,良久方道:“溱儿爱才心切,本宫又岂会阻拦。此番他轻弃了击

溃殷军之机,执意擒你回来,本也大出本宫所料。不过如今看来,将军人中龙凤,溱儿如此强留,自有其缘故。便纵如

曹孟德当年设计将徐庶招去曹魏一般,虽是有些不择手段,却也可堪理解。”

“只是那徐元直虽身处曹营,心却在汉家,故终身不为曹操献出一计。”我冷冷接口道,“我若如他一般,纵身在此处

,对南周却是分毫无益,不知长公主以为如何?”

“将军自有考量,”萧沄闻我决绝之言,面色却丝毫不乱,只淡淡道,“朝中之事,本宫本无心干预,在此只欲奉劝将

军三思,勿要将话说得如此绝对。”

“多谢公主提点。只是变节之事,鸿素来不耻,却是宁死不为的。”

“那么本宫告辞了。”萧沄落在我面上的笑意深不可测,只是轻轻了拂拂衣袖。对于我的坚决之态,似乎并不以为意。

萧沄转身离去后,我稍稍放松了身子,靠在软榻上,正欲闭目养神,却忽然听得她微微惊诧的声音在门畔响起:“溱儿

?”

第七回:锋芒初露

议政大殿金碧辉煌,群臣拱手齐齐立于两侧。

我在殿外小立了多时,隐约听见殿内已有议政之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撩起衣摆,若无其事地走往门里走。

“这位大人,”门口曲身而立的老总管移动身子将我拦住,面无表情道,“皇上有旨,晚了时辰便不得入内,还请在此

恭候。”

“皇上之意我自然明白,”我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将步子定在门边淡淡道,“只是,皇上命我前来,说有要事相商,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