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吗？」

「嗯。」

「那为什么你不骂我呢？」

我蹲下来，抱住了他。

鼻间是青年身上淡淡的，却很温暖的体香。

「我好喜欢你。」

「……嗯。」

「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说着，用鼻子的前端磨蹭着青年颈侧的肌肤。

像是调情一样，我嗅着他的体香，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不知道，原来张少非也会抽烟。

「因为，你有更喜欢的人。」

张少非先是一僵，之后拍了拍我的背。

「哈哈……」

我笑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自从我成年之后，那股良心就不知道被哪只狗给啃到那个银河系去给当成食物一般的埋在哪片土中。

我应该要再说些、或者是做些事情来伤害这个人，然后心安理得地让他放弃我离开我。

可我没有这么做，我舍不得真的伤了这么一个这么好的青年。

我舍不得。

「你起来吧！我先去弄个房间出来给你睡。」

「嗯。」

我依言爬了起来，张少非也跟着站直身子，接着他就转身离开了客厅。

等不到他回来，我迳自往门口走去，尽量不出声音地打开了张少非家中的大门。

抱歉了……

第五十六章

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相信张少非不会骗我，可是有些事情，是即使你知道，可是没有亲眼看到就是无法真正接受它的。

于是我回去了，打开门。

没有像是电视小说一般的，他在客厅坐着等着的情节，客厅反而只留一盏夜灯，没看到他的人。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子，不出我所料地，游青漠没有在家。

看这个样子，他是回来后又出去了。

我走到了走廊的最尾端，那个游青漠说是储藏室的房间。

深呼吸之后，我打开了门。

房间里面并没有像游青漠所说的，塞满了许多东西。

里面有着床，有着衣柜，和一堆看起来有人生活的物品。

看着这房间，我全身都冷了。

越是讨厌到不想要回想的东西，就越是忘不了。

这房间，分明是游坤鸣的，不管家俱、摆设以及格局都是。

怎么我一直都没有发觉，游青漠话语里的破绽呢？

──里面东西很多，我是怕你笨手笨脚把东西给弄乱了，到时候我还要整理。

游青漠是那种，会把东西全部乱塞在房间里的人吗？

门口传来了门锁被打开了的声音，游青漠回来了。

我没有离开，没有把门关上，自欺欺人地装做这一切事情我都不知道。

直到感觉男人走到了我身边，我才转身看向他。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被拆穿谎言后的难堪，没有因为找不到我而产生的愤怒，看不出情绪，一如他以往的冷静态度。

「你知道多少了？」

他问着，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还瞒着我多少东西，我只知道他骗了我不少事情。

「少非刚刚打电话给我，他说你不见了，他很担心。」

「嗯。」

我突然感觉到很疲惫，什么话都不想要多讲。

「他跟我说，他已经把我跟雅均的关系告诉你了。」

「……」

「没错，我是跟雅均还在交往没错。」

他说着，我闭上了眼睛。

从别人口中听到跟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是两回事。

虽然知道张少非并不会骗我，可是心里面还是期盼着这一切只是他要过来分化我跟游青漠的关系。

「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

这次，轮到游青漠沉默了。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我就跟他对看着，坚持要得到他的回答。

「我问你，你爸住过这里吗？」

「没有。」

「那么你用这个房间是要做什么？我不相信你是为了要缅怀你爸爸。」

我问着，再次看到他摇摇头。

最后，连这点明白，都不肯给我吗？

我笑了，美梦就算再美，也只是梦，时间到了，也应该要醒了。

「你爱过我吗？」

这是我最后的问题了。

「……」

「我知道了。」

不回答，就是没有了。

我越过他，离开这里。

他没有拦住我。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总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王菲　红豆）

「喂？」

「密子，我是李冀杰，那个……」

「怎么了？」

「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借一点钱？」

「……你要借多少？」

电话那一端的人报了个数字。

恰巧走到了便利商店，走到ATM前面，看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可以，我借给你。」

「欸欸？」

「怎么了？」

「我没有料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呵呵，我直接转帐给你，好吗？」

「好，真的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这笔钱我会尽快还的。」

「嗯。」

其实，不用还，也没关系的。

我也用不到了。

我在大马路上，一个人慢慢走着。

时届夏日，晚上就算是穿着短袖也不会觉得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座桥。

由于我才搬到这边没有多久，很多地点只是记得大约在哪里而已，我也不确定。

照着微薄的记忆走着，还真的被我找到了那座桥。

我走到了桥边，看着桥下的河水。

我细数了一下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存款没了，工作没了，情人没了，朋友……

我剩下的，只有南部的那栋房子，还有我自己而已。

桥上很安静，只有风声跟路灯陪着我而已，夜晚的路上行人并不多。

就算我离开了，也不会有人感觉到难过的吧？

我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BE

我知道 我知道 你会用尽全力回来吧

我知道 我知道 你不会就这样丢下我吧

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你永远是最爱我的吧

不要让 让我在夜里担心害怕

（閰韦伶　我知道）

他很少会感觉到冷，可是这个时候却感觉到了我身上的寒毛都爬了起来。

将外套的拉链给拉上，然后继续跟着前方的人走着。

这是一条没什么色彩的走廊，连灯光都显得黯淡，像是恐怖片的场景，非常阴森。

平常他是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可是他接到了电话，对方在另外一端说着说他们找到你了。

于是他来了，在夏日时分来到了这个让人觉得冷的地方。

他跟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门，到了一个像是银行保险箱的地方，他们看了看编号，将最后一个门给打开。

你就在那扇门后露出了脸来，你横躺着，紧闭着眼睛，全身肿胀呈酱紫色。

「游先生，你能确定这是蔡丰哲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就像是一首安静的歌。

没有任何声音，可光是沉默就足以揪紧了心脏。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制约了，不仅心脏不受控制，连眼球也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往你的方向飘。

于是他开始远离你，尽量不跟你接触，就像是掩耳盗铃的笨小偷一样，以为自己不跟你接触，那些奇怪的情绪就不会再出现。

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那个他当然不相信，哪有这种一眼就决定终身的事情，也实在是太草率了。

他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他总是很冷静，别人这个样子认定他，而他也一向如此认定自己。

他只是在跟你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你那种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神给吸引住了而已，之后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他没有预料到

的，仅此而已，其他的那些情不自禁心跳加速，当然都是假象。

那是青春期所容易产生的错觉，教科书上没有教，可青少年杂志都有写。

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安慰了一点，可他没想到的是其他人的反应。

「他一直在看我们，感觉有点恶心。」

雅均说着，她和少非两个拿着饭盒走到了他旁边坐下。

「的确是不太舒服。」

少非答着腔，接着雅均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

「阿沙，你认为呢？」

……认为啥？

他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之后，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少非一脸看好戏的神情，雅均则是巴不得他点头说好一样。

「让他看又不会少块肉。」

他回答着，果不其然看到了雅钧有些泄气以及不服气的神情。

接着她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少非的态度。

虽然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表情，可他就是知道自己的好友正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和他是邻居，从小就玩在一起，要是看不出来他的一些小动作代表什么涵意的话，那他游青漠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可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多管闲事好了。

毕竟在他的心里面，你还只是个陌生人。

果不其然，少非开始用各种藉口去接近你。

像是给你CD叫你拿给他，或是动不动要你找他一起念书……等等传话的东西。

明明知道这些都是把你骗得团团转的谎言，可他却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真的是很好笑，少非的CD向来都是跟他一起去买的，他有的他也有。

少非很聪明，从来都不需要多念书就可以考试考得很好。

他也不点破，看到你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态。

不知怎么的，你的这个样子让他看了就很火大，自然就动不动会吼你，吼完之后连他自己都很后悔。

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人的，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你们不相信，我今天看到了些什么……」

雅均一脸厌恶，而且不难在她的表情里面发现一种名为「惊吓」的情绪。

她将她看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她说她今天替他将东西拿回我家去，结果看到了你就跨坐在他爸爸身上，两个人在交媾着。

之后，你追了出来，雅均本来就讨厌你了，看到这个场景就又更讨厌你了，她感觉到恶心，完全不想要跟你讲话。

雅均说着，他听了之后感觉到的是愤怒。

为什么，是他的爸爸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他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觉到惊慌，可是他控制不了他自己。

后来雅均越说越过分，他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连你也站在他那边吗？难道你不觉得他肮脏吗？」

她说着，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雅均太偏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隐隐觉得雅均这样不太好，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说才好。

于是他就继续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雅均在少非生日那天，偷了你的曲子送给了少非做为生日礼物。

他眼睁睁看着少非开心地收下那个牛皮纸袋，没有告诉戳破雅均的谎言。

他眼睁睁看着雅均用尽心机就是要他跟少非远离你，她故意制造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自得其乐。

他眼睁睁看着少非看着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可是他无法阻止。

他眼睁睁看着你孤立在你们这些人的中间，你们全部的人的世界因为你而改变，他想要脱离，可是他没有办法。

早在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陷进去了。

后来，你离开了。

在你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他是醒着的。

他听到你开了他房间门的声音，你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于是他闭着眼睛装睡。

你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他一感觉你走近就呼吸急促不稳，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就怕你会发现其实他没睡着。

你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他感觉你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你的手很冷，身上带着沐浴乳的香气。

你们用的是同样的牌子，可是你身上的香味对他而言却是异常迷人，就像是毒药一样，侵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他突然很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你若是知道他是醒着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他睁开眼也看不到你。他睡觉的时候怕光，于是他的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即使外头有着光线，

也被厚重的窗帘给遮挡在外面。

「游青漠，你醒着吗？」

你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呼吸喷到了他的脸上。

有点痒，他下意识想要去摸，可是他没有。

他「正在熟睡中」。

或许是见到他没有反应，你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是在叹息着。

他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可是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无视你到底了，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去真的问你怎么了。

他感觉你的指尖在我的脸上游走着，原本冰冷的触感逐渐变得温暖。

过没多久你就离开了，他却是在你走之后，再也睡不着。

隔天醒来之后你就已经不在了，爸爸大怒，打了阿姨一顿。

他没有阻止他打人，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就如同他不曾阻止他父亲对你施暴一样。

就只能冷眼看着。

后来的后来，陆陆续续有得到你的一些消息。

阿姨偶尔会收到你的信件，是一些合约，毕竟你还未成年，有些东西不给监护人盖章签名是不行的。

他知道了你现在在台南，知道了你现在过得很辛苦，知道了你比别人还要晚两年念高中。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没有去找你，即使他想。

因为他不知道看到你后，该跟你说些什么。

后来你成年了，你就没有再继续寄信过来。

于是他偷偷地，瞒着所有人，雇用了徵信社，继续探查着你的消息。

你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可是他不能插手你的人生，就只能远远看着，替你难过。

直到了父亲去世后，他才像是鬼迷心窍似的，寄了讣闻给你。

本以为你怎样都不会出现，而他寄讣闻给你也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让你做噩梦的那个元凶已经长眠在黄土之下，从此之后你不

用再担心害怕了。

可是你还是出现了，即使你只是在外头看着，没有进来上香。

看到你离去的时候，他本来要拦住你的，可是他被拦住了，完全无法抽身。

当时少非也有在，他相信他也有看到。

他怕少非早他一步找到你，于是当天晚上，在你回家之前，就已经搭着高铁，来到了你家门口。

他设想过任何你们见面时会发生的情景，可他没想到你会如此地抗拒他。

他生气他难过，却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为何。

「我知道，你当初离开那里的原因了……」

他说着，没让你知道其实他老早就知道了他爸爸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了。

这个是他对你说的第一个谎。

接着，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地，想着要去找你。

可就在隔了一阵子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家大门开着，你躺在床上，被人强暴过后晕了过去。

当下他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杀人，就如同他看到你被我爸强暴时的情景一样。

他又再一次差点失去自己一职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他压下对那人的怒气，将你清理好，也上好药。

看着你这凄惨的样子，他却意外地起了生理反应。

禽兽。他骂着那个人，同时也骂着他自己。

「让我照顾你。」

情不自禁地，他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意料之内地你开始用尽办法拒绝，最后连这种「好，你若要真的补偿我，给我钱就好，你不用说要来照顾我什么的，我真的不

需要那些，我可以把自己给照顾得很好」的话都说出来了。

后来他真的给你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