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 下——罪化王十一
罪化王十一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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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阵这一边。

仿佛是一双被光线吸引的飞蛾,凌厉与陶如旧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发出异常声响的内棺。

因为椁室的脱落而骤然空旷了的空地上,漆黑的棺材周边散落著边箱中放置的随葬器物。

可是那些并不是寻常的漆器陶俑,却是一堆又一堆发黄发脆的符纸。

它们夸张地堆砌了将近半米的高度,几乎将整个棺木紧紧地包裹在了里面。

“凌厉你看!”眼尖的陶如旧指著从符纸下方慢慢流淌出来银色液体。

“是水银!”

看来,为了将东篱不破的魂魄留在海岭城中,东篱家的先人采取了各种手段为这具尸体防腐。

此时此刻。从棺材内传出的敲击声却越来越的清晰,伴随而来的是棺材盖上下的起伏,上面的四十枚铜方钉也开始“叮叮咚咚”地往下坠落。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都猜得到:是东篱不破通过某种咒法,让自己封存了数百年的尸体发生了尸变,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别靠近!水银有毒。”

凌厉当机立断,阻止陶如旧继续往前。自己则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机。

用火烧依旧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似乎是感应到了火焰的温度,黑色的内棺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後竟凭空弹起半米,落到了距离棺床将近一尺的地方。

巨大的崩裂声後,黑漆内棺四分五裂。一股浓浓的烟雾与腐败气息之中,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便出现了。

那是一具高大的男性尸体,穿一身暗红色缎面官袍。裸露在外的双手因为数百年来水银的封闭蒸蔚而呈现出晦暗的黑紫色,其上生长著已经发生卷翘的黄色骨质指甲,令人不寒而栗。

尸体的面部同样戴有一张银质的面具,身材高度都与东篱不破的魂魄类似,然而与魂魄不同的是,这具尸体上几乎处处都留有道士留下的朱砂咒文。这些如同蚯蚓般的符号。

这是一具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僵尸、是凌厉祖先东篱不破的尸体,同时也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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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怕!”在与东篱不破缠斗的间隙, 蕲麟魄仍不忘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那只是僵尸!”他喊道,“你们只要将它肢解破坏了,这座坟墓的风水自然就会完全破坏!快!

听他指明了做法,凌厉深深吸了一口气,抄起地上一截碎木,而将来时携带的桃木剑扔到了陶如旧手上。

“保护好你自己!”他握了握他的手。

这时候,僵尸己经将目标锁定在了两人身上。它在漫空飞舞的符咒之中一步步逼近。被水银浸透的尸身沉重无比,每走一步都会带来地面的震动。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介于泥土与腐殖质之闻的生冷气息。

墓穴口上因为有蕲麟魄的结界所以不能靠近,看着僵尸向着这边走来,湲厉一把将陶如旧揽到身后,拉着他向墓室的后半部分退去。

缺乏光线的后半截墓室裹钱乎一片漆黑,只能看清楚一些陈设的轮郭。凌厉便拉着陶如旧暂时躲藏在一座兽形墓石的后面,摒吸等待着僵尸的到来。

果然很快,沉重的脚步声便追了过来,一步步像是踩在了两人的心头上。

黑暗中凌厉紧紧地握住了身边人的手,同时迅速地在他面颊上印下一吻。并没有再等陶如旧反应过来,男人忽然将他推到了角落里,而自己则猛然起身,拿木板向着僵尸兜头劈了过去。

陶如旧心中一颤,紧接着黑暗中一声闷响。

凌厉能够确定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也确信自己击中的是僵尸的后颈要害。但是顺着木棍传递回目己掌心的感觉,却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在了铜像上。

虎□痛得几乎麻痹,而手上的木板则应声折断。但僵尸的轮廓却始终一动不动。

只有那银色的面具上慢慢反射出惨澹的一点点火光。

“快跑!”

他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感觉耳边刮来一阵阴风,同时感觉腹部遭受了狠狠一击。

“呃!啊!!!”

胸□ 一阵热潮翻腾,伴随钻心的痛痒而来。有将近五秒钟的时间凌厉的眼前是一片漆黑,钻心噬骨的疼痛让他一时以为受了不治的重伤。

不过上天依旧眷顾于他,事实上凌厉只是折断了一根肋骨。

但当他省明白这点的时候,僵尸那一双紫黑色的手也已直直地插到了面前,只要再向前一点,几乎就能插入他的眼眶!

凌厉惊出一身冷汗,立刻矮下身子躲开去。他又念着陶如旧的安危,便回头看了一眼,可角落里哪儿还有人的影子?竟然是早已经神不知道鬼不觉地离开了。

于是凌厉一方面庆幸陶如旧尚且算得上机敏,一面又对他抛下自己独自逃走有些失落。还没有等他将个中的感觉咀嚼明白,那僵尸便发狠力将面前的石兽戳了个纷碎,又大步通过一地碎屑,向着己经退无可退的凌厉走来。

凌厉不得不承认此刻他已是命悬一线,而几乎就在连他自己都要选择放弃的时候,一道火光竟如同救星一般从僵尸肩膀后面冒了出来

是陶如旧!

原来陶如旧并不是真的逃走,他只是去拾地上的火把,按照蕲麟魄的吩咐,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除掉这海岭城的大患。

迅速感应出了异样的热度,僵尸直挺挺地跳了一下,蓦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

陶如旧被这怪异的转身方式惊了一跳,但依旧握紧了火把要往东篱不破身上烫,但他的动作始终不如鬼怪来的迅捷,仅仅是倏忽之间,一双尸爪便已伸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犹在燃烧的部分使劲一拔!

只听“嗤”地一声,周围顿时黑暗了去,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同时又有数滴银色的液体从黑烟中滚落,滴在留有缝隙的地面上,霎时静有如生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水银。

凌厉恍惚明白了僵尸之所以步履沉重、一挥之力如此巨大,正是因为灌注了水银,变相地让尸体成为了所谓的“金刚不坏之躯”,而当击打在人身上的时候,便也拥有如同铁棍一般的威能。

就在水银纷纷落地的这一瞬息,凌厉就地一滚,绕过僵尸拉了陶如旧的胳膊便跑,那尸体立刻在后面追逐,二人便在大半个墓室里迂回躲闪。但精力有限,很快他们就觉得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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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凌厉也略微注意到了东篱与蕲鳞魄的动静,然而不出他所料,受了伤的蕲猫仙所能做的,无非也只是在提防著不让鬼混靠近自己的身体。长此以往,除非出现什麽奇迹,否则三人恐怕都要落得葬身於他人墓穴中的结局了。

与凌厉西相同,蕲麟魄也不忘关注另一边的情形。当他看到两人赤手空拳被僵尸追逐的时候,立刻喊道:“凌厉,剑、桃木剑!”

这话方才让凌厉省起竟然还有这件法器。他记得自己是将剑交给了陶如旧,便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那剑!”陶如旧的眼中流露出了瞬间的希望,却又立刻黯淡了下去。

“那把剑被我落在了刚才的角落里……”他指著不远处漆黑的墓穴。

僵尸正从那个方向向著他们走过来,咚咚的脚步伴随著水银落地的嘀嗒。

“该死!”

凌厉在心中咒骂了一句,随即果断地下了一个决定:“我去把僵尸引开,你去把法剑拿回来!”

他轻轻地将青年往前推了一把,而自己则随手抄了一截朽木更快地向僵尸跑去。

时间根本不允许陶如旧提出任何反对。他咬了咬牙,也开始向著著黑暗跑去。而与此同时,耳边再次传来了木板粉碎的闷响。

凌厉清楚自己敌不过眼前这个堪称“铜皮铁骨”的僵尸,也并没有真正准备与它正面冲撞。左右躲闪了几下之後,他便想要引它走去另一个方向。而那僵尸毕竟只是一个不能思考的空壳,被他这样一带,竟然也跟著跑了过去。

这时候陶如旧也顺利回到了刚才躲过的角落,摸著了桃木剑,他心中顿时踏实了一些,立刻抬头来关注凌厉的动静,正看见僵尸随手拧下一块墓兽石雕,要朝男人背後扔去。

“小心!!”

情急之下他忘了害怕,提剑就要冲过去,而才跑了两步,脚底心里忽然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低头看去,他这才发现就在僵尸走动过的地方,一路的岩石上都停留著圆滚滚的水银。

这是僵尸的“血液”。

而他刚才的吼声,也引得僵尸转过了身来。

陶如旧惊讶地低头看,他脚边的那些水银忽然在地面上跳动起来,彼此连缀著、拥挤著,很快形成了一个银色的圆环,将他的双脚包围起来。陶如旧移动,它们也跟随,俨然是在向僵尸报告著青年在黑暗中的动向。

看见僵尸向自己走来,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之後,陶如旧便也只有握紧了桃木剑尽力摆出架势。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手中的这个“木条”会有什麽样的“威力”。

只是不由得他选择与考虑,必须要征服的对象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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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很快就发觉僵尸并没有继续对自己的追逐。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正看见陶如旧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划过。

而僵尸正是朝著那个方向赶去。

凌厉没有再迟疑,他立刻转身追上了僵尸,抬脚向著它的背部狠命一踢,继而扑上去要将它拽住。

感觉沈重的僵尸并没有回头,它只是迟滞了一下,随即以手肘向後撞去。

一击正中凌厉下腹。

这一次,男人连痛呼的时间都没有,口中直接逼出了血沫。剧痛与晕眩之中,他心中却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血!

强忍著剧痛,他努力掰住了僵尸的手臂不放,同时扭过身子将满口的血沫喷到那张银色的面具上。

紧接著,他如愿地听见了一种类似泥沼翻滚般的诡异声响,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摔出几米开外!

陶如旧发现围绕在脚边的水银消失了,他立刻往凌厉身边跑去。这时候那僵尸已经全身萎顿著缩到了一旁。二人互相搀扶著想要过去看个究竟。

及至近前,他们才看清原来那银色面具其实丝毫未损,倒是面具下方颈项上裸露的皮肉在血雾之下发生了明显变化。

那些深黑色皮革般的组织冒出灰色的浓烟,同时出现逐渐扩大的灼烧瘢痕。瘢痕进一步扩大形成穿孔,并显露出脖子内侧纵横交错的暗黑色血管以及蜡黄色、风干如同枯枝的气管。

而那种类似於沼泽的声音,正是通过那半裸露在外的喉管所发出的。

虽然并不确定僵尸是否也能感觉痛苦,但是看得出,至阳的血液对它同样有震慑之用。但僵尸的反应显然比纸人要小上许多,要想将它彻底制服,不知道凌厉浑身上下的血液究竟够不够用。

毕竟只是一点血沫,不一会儿灰烟便完全消失了。眼见局势又将被扭转,陶如旧深吸了一口气,提剑便向僵尸的右肋下刺去。

剑刃穿过尸身的感觉,有点像划过干瘪的茄盒,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坚硬感觉。就在陶如旧为了这种感觉而头皮发麻的时候,僵尸暗色的皮肤下面忽然出现了一阵阵、类似於水波的异动。那模样有些类似於古装片中的高手们让真气在筋脉中游走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在那些风化了的管道内流动著的,却是水银。

僵尸正在将体内的所有水银通过血管与经络汇集到遭剑刃插入的部位,陶如旧甚至看见那些银白色的颗粒从僵尸喉部的伤口中掉出来,再从伤口处紧紧依附在刀刃上。

很快地,桃木剑刃便陷入了一片坚硬的包裹之中,竟然不能起到丝毫辟邪的功能。

陶如旧顿时又开始害怕,他便想著要将剑拔出来,可是手腕上刚一用力,便听剑身上传来“哢嚓”一声。

桃木剑应声而断。

“这怎麽办?!”

陶如旧低头看著自己手上的断剑发呆,下一秒锺整个人就在僵尸奋力的一挥之下斜飞了出去,撞到了躺在地上昏睡的秦华开!

忽然的痛楚让花开嘤咛一声,似乎就要醒转,陶如旧唯恐再次将他卷入这场混战,急忙爬著离开。

“你找死!!”

顾不上伤痛与这句话的逻辑问题,凌厉立刻冲上去双手摁住依旧“镶嵌”在尸身上的那半截断剑,硬生生的就要继续插入。

在常人中他确实算是猛健,只是遇到了眼前非人类的鬼怪,便也不能以常人的水平去判断。剑刃又慢慢插进去了约摸一寸的深度,便好似撞到了铁板上。但僵尸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反倒是过於接近僵尸的凌厉,再一次将自己送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凌厉有理由相信,只需要再一掌,自己就会彻底失去行动力──甚至於死去。为了避免这个状况的出现,情急之下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将血啐了出去。

僵尸果然因这一啐而畏缩了,凌厉便看准了机会松开剑刃。同时陶如旧丢掉了手上的断剑跑过来,默契地与他一起扳住了僵尸脸上的银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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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似乎确实是僵尸的软肋,陶如旧这样一掰,僵尸的手足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凌厉趁势腾出一手,将手掌抵断木上狠命一刺,流出的血顺著剑刃上装饰用的血槽导入了僵尸体内。

这一招果然比方才那薄薄的一层血雾更有作用,只见桃木四周的大片尸肉立刻由黑紫色转成为深灰绿色,混著暗红色的血流形成一种恶心的浆液,沿著一时半会尚未腐败的经脉与骨骼垂挂下来。而来不及转移的水银又从这越来越大的口子里泄了出去,在火把的照耀下闪亮得宛如一道瀑布。

上面陶如旧愈发下了狠劲要去揭那面具,凌厉便将沾满了血迹的双手去按住僵尸的爪子。僵尸虽然竭力要甩开两人,然而血液的腐蚀却叫它几乎无法真正进行反抗。

也不知费了多少时间,陶如旧突然感到手上猛地一松,整个人朝後踉跄退了四五步,原来是面具终於被掰了下来,却又被他不小心脱了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翻,落到了远处。

见目的已经达到,凌厉松开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陶如旧紧紧地抱进怀中。

脱去了面具的僵尸开始摇晃,空气中腐败变质的味道又浓重了几分。这本应是个能够获得片刻轻松的时机,然而陶如旧与凌厉却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失去了面具的尸体并没有立刻倒下。

此刻,它正如同遭人斩首的泥鳅那般挣动,用力将僵直了几百年的腰肢一点点弯了下去,发出诡异的“吱嘎”声。

它想要找回那张面具。但与苟延残喘的泥鳅相比,僵尸找回面具的目的似乎并不那麽简单。或许在尚未完全化为灰土之前再度找回面具,僵尸就能够再次获得力量。

而对於僵尸来说,已经成为自身一部份的面具,无论落在多麽遥远的地方,它都能够觉察得出来。

在几个严重的摇晃之後,僵尸已经不知不觉地找准了面具的位置,它踉跄地过去,将手臂直直地向地上探去。

陶如旧的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而抱住他的凌厉这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这一番辛苦才拿下的面具又要如此轻松地返回到僵尸的脸上?难道说他们两个人注定要被这打不死的怪物葬送在这漆黑的地下洞穴中?

绝不!

彼此相系的双手传达著共同的心声,这在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後变得愈发强烈!

陶如旧忽然甩开了凌厉的手,箭步奔去将面具踢开,黑暗中只听见一连串金属的划嚓声,面具居然又飞出了两三米的距离。与此同时凌厉也跟了上来,猛地将陶如旧拽进一边的阴影中。

没能拿到面具的僵尸再度疯狂地嘶吼著。此刻它已再无法顾及陶、凌二人的存在,因为有一只苍白细瘦的手突然从黑暗中贴著地面按住了面具的一角,慢慢地将它拖向了暗处。

是秦华开,他还是被这一片嘈杂惊醒了,醒来後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落到了他脚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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