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法消失的淡红色,也染红了透的感情。
撇开恋爱感觉不谈,他希望藤岛能多注意自己,想多看看他的笑容,想多让他高兴,想多说一些话给他听。
在沙发上沉睡的人忽然蠕动了一下。他的薄唇轻启,隐约可以看见赤红的舌尖。一股电流直击透的下半身,他拚命压抑
着想要脱光藤岛亲吻的冲动而苦笑了。自己就像只滑稽地等待主人喂食的狗。明明想吻他到不行,却只能颤抖着忍耐。
这难道不叫爱吗?
这时藤岛忽然缓缓睁开眼睛,湿润的黑眸迷蒙地凝视着透。
「高久。」
想亲吻的冲动让透唐突地清醒过来。此刻自己跟藤岛的脸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
「……你流口水了。」
透瞎掰了一个借口来敷衍自己靠得这么近的举动。男人红透了脸,伸手用力擦拭着唇角。
「骗你的啦。」
知道受骗的藤岛脸反而变得更红,押住额头呻吟着『别戏弄我……』。
这一晚透做了个梦,而且是相当真实的梦。他梦到藤岛来到自己的房间,忽然把衣服脱掉。嘴上明明说着『我任你摆布
』,上了床却像处女般害羞。那煽情的感觉让透完全失控,像饿虎般吞噬着藤岛。
半夜醒来,不得不去换掉内裤的现况让透心虚,他觉得自己好像弄脏了一个干净的东西。他把内裤塞到洗衣机里后走到
厕所,半途经过藤岛的房间。一想到刚才梦境中侵犯的对象就在里面,他的身体又不知分寸地亢奋起来,只好到厕所去
又解放了一次。
自我厌恶的透坐在马桶上,忽然想到藤岛不知做着什么样的梦。
透把蛋糕熟练地装进店里最大的L号盒子中,泛滥着各式各样蛋糕的盒中,就像打翻糖罐子般地缤纷喧闹。他把梦幻的
盖子盖好,再贴上压了店名的贴纸。
「你做得还真顺手嘛。」站在玻璃柜外的楠田感动地说。
「我可是专家哩!」
现在已经熟练了许多,但刚开始时可是辛苦得很。无法熟悉蛋糕那柔软的感觉,每次拿在手上都会掐出凹痕。有时候还
会因为太紧张,放进去的时候让盒子里的蛋糕像骨牌般全部倾倒。他只好偷偷赔钱,然后拿烂蛋糕充当午饭。最惨的是
还被老爹发现。这个法国甜点『PORT』的老板兼师傅的老爹阪井升,一看到盒子就大概猜出事况,还调侃他『我做的
蛋糕真有这么好吃吗?』
「你真的太不灵巧了。」有一次老爹对站在蛋糕前面跟机器人一样紧张的透这么说。
「蛋糕就跟女人一样,从头拿或太粗鲁都会坏掉,一定要温柔一点才行。」
为什么自己要被这个顽固兼臭脸,连自己太太都受不了的男人教导怎么对待女人呢?不认输的他渐渐学会了对待蛋糕的
方法。老爹做的蛋糕虽然好吃,却跟他本人的风格一样,刚健质朴而缺乏诱惑。正是『蛋糕如其人』。
最后透在盒上贴了一个小花束。
「还要贴这个啊?」楠田看着透的动作问。
「是啊,女孩子很重视包装的。」
他把包装好的盒子放在玻璃柜上。今天要跟同学聚会的楠田特别来买蛋糕。他的女同学不少,正是个宣传的好机会。蛋
糕也要靠口耳相传,尤其是女孩子和欧巴桑的最受用。
「你听好,就算有男人要吃,也要给女孩子优先。知道吗?我们的蛋糕是品质保证的。如果有人问是哪里的蛋糕,你就
把名片给她们。」
透给了楠田一堆上面印着店名、电话、地图以及营业时间的淡桃红色名片。印名片也是透的建议。
「现在还是冬天,室内有暖气。所以一定要放冰箱尽早吃掉。那就拜托你宣传啦,广播电台。」
「谁是广播电台啊?」
「楠田同学,平常真是麻烦你了。」
这时负责销售和作帐的老板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出院一段时间了,但之前都因为复原状况不是很好而没到店里来。
「多亏高久来店里打工,还有楠田帮我们向朋友宣传,店里的生意才会愈来愈好,最近还经常卖完,跟之前的情况根本
不能比啊。真是谢谢你们。」
「卖完是正常的啊。我们用的材料好,做出来的蛋糕当然好吃。撇开老爹的个性不谈……」
「少说话多工作!」
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声的楠田瞪大眼睛,老板娘随即『对不起啊,那个人就是这样。』地赔礼。
「对了,我推荐草莓幕斯蛋糕,这次的蛋奶馅作得很好,你也可以吃吃看。」
楠田歪着头。「你不是不吃甜的吗?难不成全试吃过了?」
「全部是不可能啦,但会挑着试吃。草莓幕斯是藤岛大力推荐的,他赞不绝口。」
「我说楠田同学……」老板娘在一旁插话。
「高久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问他也不告诉我,听说很喜欢吃蛋糕……」
「他有个男性朋友很喜欢吃蛋糕啊,两人还住在一起……」
多亏了楠田大笑说『这个家伙有女朋友?』,老板娘才相信透没有女朋友。但知道他有个近三十岁的男同居人倒是吃了
一惊。
午后开始下起雷雨,客人也变少起来,平常卖到此时总是一个也不剩的奶油蛋糕,居然还有十个左右。老板娘拿了个大
盒子把剩下的蛋糕全都装进去,打扫完店里后递给透。
「拿这么多可以吗?」
老板娘微笑说。
「反正剩下的也不能卖到明天,只有丢掉啊。你就带回去给那位喜欢吃蛋糕的朋友吧。要不然分给朋友的女友也可以。
」
藤岛有女朋友……透连想都没想过。要说有也不奇怪,但他可以确定没有。如果有女朋友,他怎么可能捡个失忆的朋友
回来同居?而且打从同住至今,根本没听电话响过几次。况且他……。
透戴上安全帽,拿着提带和蛋糕盒走到店后的停车场时,忽然看到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越野车旁。因为下雨天色暗得快
,透根本看不清楚是谁就警戒地走过去。直到看清楚那熟悉的黑色长外套,透才发现刚才还盘据自己脑中的男人就呆站
那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经过,顺便看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透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怎么不进来店里等?外面很冷吧?」
「我没有等很久。」
拿着公文包的手指冻得发红,嘴唇也呈现不自然的苍白。这个就算等了一、两个小时的男人,也会为了顾虑自己而说『
我才刚来』。透脱下手套递给他。
「戴上吧。」
男人摇摇头。
「我不用了,你戴就好。」
「你戴上手套帮我拿着蛋糕盒,我可以单手插在口袋里。」
藤岛虽然拒绝,但在透几番坚持下还是认输地接过手套跟盒子。
「今天的盒子有点重吧?」
「是啊。」
「因为下雨的关系,剩了不少蛋糕,你可以吃个过瘾了。」
「……哦。」
藤岛抽动着唇角,大概是想笑也冷到笑不出来吧。配合着他的脚步,透缓缓推着自行车。放慢脚步走回去时间会加倍,
不过透一点也不在乎。有人来等自己一起回家就已经够让他高兴了。
「……楠田那家伙好像暗恋一个同系的女同学……」
边走边说话的透,发现藤岛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尽管两人说话的模式经常是一个说一个应,但今天应声的藤岛却似乎连
话都没有听进去。他不安定地东张西望。
「藤岛。」被透这么一叫,他反射性地抖了一下。
「你怎么有点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藤岛摇摇头,但透看得出他跟平常不太一样。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的透只好闭嘴。两人沉默地走在漫长的归途上。
「你……」走到热闹的车站前时,藤岛忽然开口。
「你有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之前的同事吗?」
「嗯,是啊。」
「为什么要告诉他?」
听出藤岛贾备的语气,透有点慌了手脚。
「我只告诉他一个人啦。是他说我离职之后,有个女人经常打到公司找我,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万一那个女人又打电话
来联络不上我,才把家里的电话地址留给他。难道石井先生打电话来了吗?」
藤岛肃然地点点头。
「他有没有说什么?」
「只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
「是啊。」
距离他上次的寻根之旅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段期间都没有来过电话的石井,会只打来问自己的近况吗?他应该有说些什
么吧?比如说那个女人的事……。
如果石井是打电话来说那个女人的事,为什么藤岛不肯告诉自己?是刻意要隐瞒吗?透明明没有他说谎的证据,却忍不
住猜测起来。他当然会想要隐瞒,因为他喜欢透啊。
或许打电话来的女人是自己失忆前的女朋友,藤岛当然不愿意自己借着这次联络的机会跟对方旧情复燃。心想怎么会有
这么任性男人的同时,透又感觉到一股甜蜜的酸楚。真是这样就好了,比起面无表情,他宁愿藤岛因忌妒而说谎。
刚开始生活的时候,他觉得跟藤岛十分处不来,但同居了一段时日后,他似乎能了解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会跟他做朋友
。他既不能言善道又常面无表情,脸上极少出现笑容却又喜欢吃蛋糕……。
他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他对这个男人的认识仅止于这几月的相处,但男人却知道自己许多事情,说不定连过去的恋爱
史都一清二楚。透忽然觉得极度不公平起来,他也想多知道一点藤岛的事啊。
「藤岛。」
身旁的男人抬起头。
「你有没有女朋友?」
藤岛的脸上虽然写着疑问,却很干脆地说『没有』。透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那你有喜欢的人吧?」
他迟疑了一下。
「是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
藤岛停住脚步,半张着嘴唇凝视着透半晌后又望向上方。透跟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天空开始下雪了。含着雨水的飘雪湿
得有点重量。忘了回答透的问题而凝视着天空的藤岛忽然回过神来,再度缓缓往前走去。
透赶紧追上去。天上飘下的雪落在藤岛那沉默的后颈上。不禁打了个寒颤的透从提袋里拿出围巾。原想不经意地帮他围
上,却没想到才一碰到颈子,藤岛就哇的一声缩起肩膀,手上的蛋糕盒也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看你的脖子好像很冷,我只是想帮你围围巾而已……不是想戏弄你啦。真的很对不起。」
藤岛压着后颈低下头。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真的对不起。」
「别说了。」
透不是故意的。藤岛那僵硬的态度让他担心起来,忍不住靠近凝视他的脸。发现透视线的藤岛,畏怯似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他欲泣的眼睛,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脖子。」
他低声说。透想问他『真的只有这样吗?』,却没问出口。
「是哦。不知道蛋糕有没有摔坏。」
被透一说,藤岛才想起蛋糕的存在。他捡起盒子打开来看,霎时皱起眉头。
「就算变形,味道也没差吧?」
一看就知道蛋糕状况不太妙。透走过去想要看看盒里,藤岛却又惊跳了一下,僵硬地咬住下唇,连拿着盒子的手都在发
抖。
「你干嘛这么紧张啊?」
藤岛的红脸更加深了朱色。透忽然强烈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藤岛低声说『我们回去吧』,就率先往前走去,透也推着
自行车在后面跟着。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在失忆之前他就喜欢自己了吗?他跟藤岛究竟是什么关系?真是只是单纯的
朋友吗?就算证明他们曾是恋人,以现在的感觉来看,透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开始焦躁起来,好想对藤岛表白,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他。想亲吻他绯红的脸颊,想拥抱他颤抖的身体。……等回
到家就说出来吧,然后用力地吻他,将不是妄想中的藤岛紧紧拥在怀中。
藤岛忽然站住,透也跟着停下来。原来是路口的红灯亮了。现在的透眼里,除了藤岛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在灰色的街道
上,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显得特别鲜艳。
「高久透!」
才刚变了绿灯,透就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个女人。大概比他大个两、三岁吧?她穿着黑外套和黑长靴
,整个人都是黑色的。高久不记得她的脸,但女人却死盯着他看。……表情异常恐怖。
忽然一个人影遮了过来,是藤岛挡在自己和女人之间。透还来不及质疑藤岛的动作之前,女人已经扑向藤岛,冲击之大
连身后的透都受到波及。撞到藤岛之后,女人摇晃地退了两步,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那个人……」当透疑问那女人怎会知道自己名字时,藤岛忽然颓然跪倒在地。
「藤,岛你怎么了?」
问他也得不到回答。其它路人冷眼看着跪地蜷缩着身体的男人。透把自行车推到一边,走到藤岛面前蹲下。
「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时,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藤岛的脚边,慢慢漾成一片黑色。
「……这是什么?」
黑色渐渐扩大,这时透才发现大量的红黑色液体从藤岛压着腹部的指尖中满溢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藤岛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呀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从背后传来。
「救护车…救护车……」
叫救护车的也不是他。透呆然俯视眼前满身是血的男人,丝毫无法动弹。染血的手指抓住了透的手腕,痛苦地瞇起的眼
睛凝视着自己。
「……别跟警察说我是被杀的。绝对不能说。这是意外。」
经藤岛这么一说,透才发现他是被女人杀伤的。
「但是……那、那个女人……」
极度动摇的透连声音都不稳起来。
「求求你,答应我别说。」
藤岛激烈地咳嗽起来,透怎么可能不答应从那颤抖嘴唇中说出来的要求?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我一定不会说!」
听到透的承诺,脸上毫无血色的藤岛才虚弱地笑了。
「……我要是死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好像在交代遗言的藤岛让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死!」
从藤岛身上流出来的血,浸湿了透的牛仔裤。血的腥味几乎让他晕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透正茫
然无措之际,藤岛撒娇似地靠在他的胸口。
「公寓和钱都是你的,你就拿去好好生活吧。过你想要的自由……」
原本紧握得令他发疼的右手忽然脱力。
「藤岛、藤岛!」
藤岛从透的腿边滑落倒地。透紧咬着颤抖的牙关把藤岛抱起来,脱掉上衣压住他的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地流……不停
地流……。
「不要……我不要这样!你睁开眼睛啊,我叫你睁开眼睛你听到了没有!可恶!」
透的喊叫声跟从远处驶近的救护车声重迭在一起。
……落在藤岛苍白脸上的雪,溶解之后就像眼泪般从脸颊滑落。
透在藤岛被送进的医院急诊室里,跟中年的主治医生面对面。医生沉重地对他说『伤者的出血很严重,还伤及内脏,目
前的状况非常不乐观,请您要有心理准备』。
「你是他的朋友吗?能不能请你联络他的家人?」
医生的要求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透拉回了现实面。藤岛的家人,他从来没去多想过,因为那跟他没有关系。他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