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向他的热情挥手,他完全漠视了。
转眼间就来到宴会当晚,凭楼上频频的脚步和隐约传来的厅堂音乐,舞会应该刚开始不久,连我都想像到穿着豪华礼服的客人从码头登船的盛大景况。秦永凡曾几番保证过会让我离开,我猜宴会这几天是最好的机会,崔子行可能会趁着宴会混入船上找我,然后跟墨镜大叔展开一场精彩的武术对战……
呃呃,他会来吗?
上一次我这样拒绝他,他恐怕已经彻底放弃了我;如果他还是摆出上次那个拽样,我肯定不会跟他走。还是等秦永凡把我放生了,我再打电话给金主大人比较妥当。
嗯,就这么确定吧!
我望着我在船上最最最忠实的监视者,诚心问:「你觉得秦永凡能救我出去吗?」
「我不会让你踏出房间一步。」
墨镜大叔一边说,一边闲闲没事地喝茶。唉!秦永凡看来不够可靠啊,船上的人尽是秦大哥的,我应该自力更新吗?
墨镜大叔整天坐在沙发上不运动,体能一定大衰退,只仰赖腰间的枪。
要是被我抢到了,大叔会不会高举双手投降?
……不过我不懂得开枪。
逃出去以后一定要学习防身术、射击才行。跟黑社会交谈的注意事项也很重要,还有被软禁时的危机管理,嗯嗯。
在我盘思未来的计划时,原本应该很安静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
秦永凡来救我了?
还是哥哥?
不过绝对不会是金主大人,他的脚步声永远不可能会这么吵耳。
木门如旋风般被卷开了,门后站着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仆人。他有点犹豫地看看我,然后跟大叔说:「那、那个……发生了些事情,请崔逸向上去。」
大叔皱眉:「什么意思?」
仆人惶恐低头:「是凡少爷他,不过主子也同意了……」
哇,秦永凡真的来救我啦?他是怎么说服秦大哥的?
大叔的脸色罕有地难看,为防有诈,他把房门紧紧关上,然后掏出手机,打给顶头上司秦老大。
他半掩着嘴叽叽咕咕地说话,一边警戒地盯着我。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聊了几句,他便满脸无奈地点点头,最后我听到他对电话说句「知道」,再对我说句「恭喜你啦」。
我有点吃惊:「秦大哥真的肯放我走吗?」
「大概是你果然没有利用价值,留下来只会浪费米饭吧。」
哼!现在的大叔比年轻人更无礼!
我赶快收拾行装——不过我最重要的行装只有戒指,钱包和手机早就被没收,也不知道秦大哥会不会还回来。
大叔飒爽地为我开门,外面那可怜的仆人已经等得焦头烂额,硬把一张纸塞入我掌心就跑在前头,跟我说:「待会儿上台后,请您跟着这张纸来读!」
「上台?上台跳舞吗?跳舞完毕再致辞?」
「不是!是宴会致辞!现在先带你去换衣服!」
「呃?」
他说的「现在」还真的是现在,我还没有追问的时间就被另一个迎面而来的女人接住,她年纪不轻,体积也比我大,一下子把我搂住了!我想大喊「非礼」,她就脱掉我的衣服,再高速为我套上黑色西装……怎么回事啦!
「喂喂!给我说清楚,发生什么事啦?这、这……难道是谁生日了?我被当作surprise礼物?」
没人回答。我狼狈地套上皮鞋,就被带上甲板奔跑,不一会儿已从后门来到宴会现场。位于甲板的大厅堂如今亮满了水晶灯,一片片稀薄的光射在满桌的食物,侍从手上的果汁杯晶萤通透。地毯上站着不多不少的客人,男的多是西装,女的打扮成优雅体面的女士,并未裸露太多,看来是挺正式的场合。
现场没人跳舞,更没人大声说话,大家捧着玻璃杯望向台上。
我的目光随之飘向礼台,只见秦永凡站在中间,手里拿着麦克风,一如往常的温和淡定,而秦大哥站在他不远处。
两兄弟动作相同,齐齐望着我……怎啦怎啦?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要说:所谓的绑架都是幻觉,我是今天舞会的主角吗?今天是什么喜庆日子?
「快上去,求求你快上去!」
被无礼的下人拍拍屁股,我也被拍了上台。秦永凡朝我递出麦克风……嗯?奇怪,难道现在是游戏环节,我是特别嘉宾吗?
我不明不白地靠近,擦过秦大哥身边时,似乎听见他在唬吓「好好读稿,别耍花招」,那森冷得让人停下脚步的嗓音……呼,第一次感受到黑社会老大的威力。
来到台中央,秦永凡对观众微笑:「现在,有请崔逸向先生。」
刹那间,麦克风就塞到我的手里,秦永凡擦过我身边时还轻轻地说「对不起,但是请你照读」。
……喂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听见台下公式化的掌声,迎上那些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的目光,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我是不是掉入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怎么办?我勉强向大家傻笑,把手心那张有点溶烂的讲稿摊开。
……嗯……欢迎致辞?下面……我不懂……等等,这里好奇怪?
什么是「我将会代表崔家,与秦氏合作,为S-Project的发展而努力」?
什么叫S-Project?怎么听都不对劲!这种讲稿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不由得把纸高举,遮遮脸,偷偷望向秦大哥跟秦永凡。
前者眼神凌厉,后者根本没与我对视,反而眼神飘忽地溜到台下。
我放下稿纸,马上就看到秦永凡望着的人。
那个人年青俊俏,以一身笔整的黑西装混入宾客当中,以他的气质来讲应该有很多花痴会去纠缠,不过他站在后排较少人的角落,不甚起眼。
原本跟秦永凡在打眼色的他很快便留意到我的视线,向我露出鼓励的笑,再动了动唇:「照读」。
应该是这两只字。
崔子行讲的,应该是这两只字,再外加我早已看习惯的「小逸」的嘴型。
既然崔子行也这么吩咐,我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事情吧。
于是乎,我向大家开朗地笑,然后把讲稿提到胸前,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读出来。
「……总之,祝愿S-Project会在未来十年顺利展开!谢谢各位!」
仆人给我送来了一杯红酒,我当着众人面前一饮而尽。
不知名的致辞仪式就此结束。
第29章:两个人的逃走(节1)
奇怪的致辞结束后,秦永凡接过麦克风,感谢我。没有任何合照、握手的仪式,我理所当然地走下台,没有人阻挡我。
我松了一口气,视线越过一层层金银色的富豪之墙,在人海中闪缩不休。
这个厅堂真大!以前从窗外观察这儿,还会认为躲在长桌下玩捉迷藏也许蛮不错,但是人一多,这里竟成了迷宫。
该死的迷宫!
中途有些系领带的男人意图跟我攀谈,也有女人以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打量我,他们好似很疑惑:为什么崔家的小儿子会出现在这里?
每当有人拦着我,我就嘻嘻哈哈地以「我有急事」溜走,再望清楚四周,搜寻着。
……崔子行所在的位置……我在台上从未放开、那个耀眼的男子啊……
穿过一位粉红色洋装的女人后,他出现了。
不是在他原来待着的隐密角落。穿着套装的他气喘喘地傍在桌子的对面,脸颊没有红,我却感觉到他刚刚跑过来,花费了些力气,那微张的嘴唇还半抖着。
我张开喉咙,但喊不出他的名字。总觉得上次看到他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没敢公然叫他,只是飞快地溜到他身边。
路途才走到一半,他已经双手一张,把我半个人都拉进怀里……不,我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了。
「小逸!没事吧?」
他一边低语,一边亲我的额头……呃呃?在公众地方亲我的额头?
呜呼呼,身体开始发热了,好想回抱他,好想就这样一辈子被他吻着啊!有多久、这家伙有多久没关心我的!
不过……纵情纵欲绝对是不可以的,我更不可能在邪恶黑社会刚放了我就跑去H!我深深呼吸,悄声说:「这里是公众场合耶,放开……」
哥哥搂着我的手明显地抖了,他倏地放开了我,与我保持兄弟的距离,伴随着一声叹气。
「小逸,你懂事了。」崔子行快速扫视现场,眼角藏了几分不自在:「不……是我太得意忘形。」
「别管啦!现在怎么办?」
「你不会像上次那样,乘车到一半居然逃回来吧?」
我看了看无名指,戒指还牢牢地扣着,便点头:「这次我有穿衣服,东西也没漏,我即使要逃也会逃到安全地方!当然,要是你对我好一点,说话放干净一点,我不会逃。」
哥哥垂头看了看我的戒指几秒,脸色变得更复杂,没有半点高兴。他毫无笑容地牵起我的手,快步带我离开了厅堂。走出大门,夜风呼呼地吹来,真凉啊,凉得我鼻翼都向上飞了。
忽然,领在前面的哥哥停下来,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唔、怎么了?前一刻酷酷地带我走,现在怎么一副要告白的模样?我忍不住瞄了瞄天空……满月,真是温柔告白的好时机。
他目中含着温柔,皮鞋一踏,便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由一步之差缩短成不足半步的超紧密距离。一呼吸,他的气息半强迫地钻进我的肺部,甜丝丝的,他好像喷了男性香水……
「小逸……」
他不会真的要告白吧?
应、应该不可能啊!我勾引他上床时他根本不肯亲我,现在在秦家大船上怎么可能……唔唔?
脱、衣、服?
他干什么脱衣服了?这么冷的冬天里,向我脱衣服……不、不可以!
「哥哥,不可以这样!野外露出太大胆啦!」
「……你在说什么?」
他把刚脱掉的衣服围在我身上:「你穿这么少,会冷吧?先忍一忍。」
……欸,原来,不是告白喔?不是告白就别搞得一副告白的气氛啊……啊、等等!
我才不是身体这么弱的男人!我才不用你的衣服!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装帅!
我正要把西外套脱掉,他却无视了我,用快速的步伐迈向梯子。
唔、算了,逃命要紧。
我抱着他的衣服跟着他屁股后面,很快就来到有秦家下人看守的出口。
果不期然,下人用嘴巴首先挡住我们了:「宴会还没完结,请问两位先生想去哪儿?」
崔子行答:「我们有事要先离开。」
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要离开吗?真可惜,秦先生很期待跟你们促膝长谈。」
崔子行露出贵家公子的笑容答:「不好意思,我弟弟不舒服,必须先走一步。」
下人的眼珠飘过来:「船上有医生,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他们这样一来一回太慢啦!我立即摸着肚子尖叫:「哇哇哇……好痛喔!快送我出去,快!」
两人被我的举动吓倒了,注意力瞬间扭到我身上。我趁机指着秦家奴才的鼻子,说:「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因为你而失救,我要通报秦大哥你的失职!」
崔子行低喃:「秦大哥?」
下人呆了:「……医生在船上,不过崔逸向先生想看自己的家庭医生我们绝对不会阻挠,请您小心身体。」
说罢,他总算让开一条路,以欢送客人的姿态半弯了腰。嘿嘿,还是我最醒目吧?我得意地带着愕然的哥哥下船,哈哈哈!终于离开了秦家的绑匪大船啦!万岁!
第29章:两个人的逃走(节2)
一回到地面,首要问题是:「要去哪里?」
哥哥好像早料到我有此一问,淡定回答:「去酒店。」
「酒店?怎么,老头子在那里等着吗?」
「现在太晚了,等下吃完晚饭已经深夜,你不希望一整天在赶路吧?」
「酒店之后,明天的目的地是哪里?」
「回T市。」他刚说完便用力揪紧我的手腕,「不回老家。」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上次的不愉快经历让我难以信任他。
我鼓着腮步步追击:「不回老家回哪里啦?你肯定是带我去见老头子,要不就召集了一群大汉监视我,对不对!」
「不对。」
「我不信!」
这时候,连哥哥都学我一样鼓腮了:「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不带你去,你不喜欢的人我不带你见,否则你又会耍脾气乱跳车吧?现在的小逸一点都不乖,老跟我唱反调,真难照顾呢。总之,现在我们先去酒店住一晚,行不行?」
……啊,这样对我发脾气的哥哥好可爱好可爱!
我很想义正词严地反驳,连珠炮式迫问他的进一步行动,不过……嗯,今晚先放过他吧。只要他没使诈,明天还能慢慢在酒店里舒适地了解情况。
我们之间的矛盾暂且摆开一旁,等到我们走出码头,在停车场里找到属于他的帅气银灰色房车,车门紧紧关上,他突然喃喃感叹:
「现在的你跟四年前差别真大……」
我吓了一吓:「呃?哪有?」
「有,变化大得足以让人以为你有双重人格吧。」哥哥这么说,侧脸却泛起亲切的微笑:「不过小逸怎么变,核心还是小逸吧。」
钥匙转动,起动的引擎将我们推向新的道路,车子慢慢地越过了灰压压的停车场,穿过闸口,眨眼间,车窗外的景色变了:先是我在船上甲板会看见的深蓝港口,接着密集的高楼在我眼前奔跑。绕个弯儿,在红绿灯的指引下,我们转到了渺无人烟的直路,别说难见路人,楼房也很少亮灯,公路只靠路灯照明。
大概是注意到这点,哥哥的车速没有很快,始终保持着一般驾驶速度。
哥哥没有进一步把话说下去,让我很纳闷:「什么叫我有双重人格,核心又一样啊?」
哥哥瞟瞟我:「小逸你以前是个乖孩子,不会被人绑架,更不会跳车。现在什么都变了。」
又拿这件事提喔?好啦好啦,跳车的确是太冲动,所以我现在没再跳啊!
「以前你很悲观,我叫你复学念书,骂你一句米虫,你就消沉了好多天。」
这不能怪我啊!谁叫你企图跟老头子联手把我丢进寄宿学校?那根本是孤儿处理方法嘛!
哥哥早跟我两人同居从那个时候,已经跟老头子联络。原来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他就打算听老头子的话,跟我分开、回去继承家业?
鱼与熊掌的难题啊……
「现在的小逸变得很开朗活跃,总觉得……」他顿了一顿,「太胆大,明明以前乖巧得多。」
言下之意是我现在不乖巧?哼!呵呵!那是当然的啦,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乖巧,而是帅气又迷人!
我好奇地追问:「还有呢?还有其他感想吗?」
哥哥好奇地反问:「有这么想听?」
「嗯。」
「嗯……变得独立了。以前你跟人打个招呼也畏畏缩缩的,只会跟在我后面。」
「没办法,我要跳舞啊!」
「啊?」
「如果要挑起大梁,成为顶尖的台柱,一定要独力练习,独力研创属于自己的舞步,独力撑起整个舞台的气氛!身为台柱,怎么可以依赖别人?」
「台柱吗?真让人期待呢……啊,你以前说过,你是刘敏聪的台柱吧?现在也是?」
「现在也是!」
哥哥的嘴角依然含着温柔,把我说的每一只字都听入脑,再向我要求下文。
——啊,好久没有像这样聊天了。
哥哥订婚的时候我满脑子是他要订婚的事,根本没遐管别的。分隔几年所遇到的各种事情,竟然要等到绑架以后才能互相倾诉,实在有够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