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最要紧,你知道重要剑会经验多难得咩?”绵羊蹄子狠狠地跺了两下,发出很清脆的“得得”声表强调,“现在我
们和其他双剑组都在一条水平线上,要是缺了这一次,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之后怎么补?而且第一次就临阵脱逃,
照林掌门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干脆点让你根本没有‘之后’……”绵羊深吸了口气,“这一次不但要去,而且成绩还
不能差,最起码得入前八,要不在松派这么急功近利的地方,根本站不住脚,所以二子,”绵羊望向汪二,很诚挚乃至
于带上了点恳求的味道,“我不能再这样一会人一会羊的变个没完了,我……”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汪二抱臂而立,“你以为我谁啊我还管天管地管你有没有梦想前程如何我是你医生不是你教
头你身体健康归我管其他我都不管。”
“你这人怎么……”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
眼看又要吵起来,槐枫忙跳出来挡在他们中间:“那个……”话还没出口,脑袋就被汪二硬生生掰到一边,身上又挨十
多蹄子,槐枫忍着疼求饶,“你们别……听、听我说……就……一句话。”
“……说。”
“那个……我是说,让师兄白天保持人形,晚上回原形,不就可以了吗?”
“呃……”
“啊……”
槐枫左瞧瞧右瞧瞧,见一人一羊都愣在原地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接下去:“那个……我是说,”槐枫搔着头,“现在是
体能下降到一定程度自动变化?——那前几天晚上都是人形,就浪费了吧……这样的话,既不耽误白天训练,又……”
“知道了,”汪二打断他,一脸“关心则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的沉痛,“我这就来配药子桓你书桌借我
。”
“请便,这么晚了你留宿吧?”绵羊把蹄子撑在额上,痛苦地把脸扭在一边——那曲折的眉线上分明就写着“因智力因
素受打击中暴躁边缘勿扰”,“贝贝,去把门修修。”
“哦。”
晚上,汪二占了楚云的床,槐枫抱着羊,挤在自己的小床上,听到那边的呼吸声渐渐地深了,才轻轻地唤道:“师兄。
”
绵羊显然有点迷糊了,槐枫叫了三四次,他才应了声:“咩?”
“你生气了?”
“咩?——我生什么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槐枫忐忑地盯着怀里滚圆的一团,“什么教头啊争斗啊……”
“你知道这个做咩?”绵羊把小脑袋蹭到他颈窝里,明确地传达出“我对目前的话题不感兴趣我要睡”的讯息。
“我……像之前我都不明白,你压力原来那么大,还……”
“你到底在想咩……”绵羊眯着眼儿含含糊糊地说,“你还小呢,这种事过几年再知道不迟……”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绵羊索性睁开了了眼,黑暗中,两颗黄豆似的小眼睛一闪、再一闪,亮晶晶的,“总的来说,双
剑这东西玩的就是一个整体行动默契互补,我是你搭档,我知道自然就等于你知道了——就这样,睡吧。”
“呃……”
“乖啦,”绵羊举蹄——大概是想摸摸他的头,够了三四下没够着,转而拍了拍他的鼻子,“这些乱七八糟事情,少知
道点的好,可以的话,我还宁可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槐枫还想说什么,却听那边床上汪二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喂我说你们俩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影响你侬我侬卿卿我我
的小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逮我就杵旁边床上的时候说?”
槐枫脸“腾”地一下热——特别绵羊的小脑袋就窝在他脖子旁边,身上的卷毛蓬松松地蹭在他脸上——咳了一声,不好
意思地把脸侧过去一点,不吱声了。
楚云倒是豁达坦率又直白:“你以为呢?专程腻歪给你听的——你不在我还就不腻歪了咩!就是要让你知道,第三者插
足是没有未来的咩!你还是赶紧回去做蒙古医生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比较好……”
“我靠你还真敢说出口……”
“怎么不敢?有咩不敢的?房门一关谁……”
槐枫也觉得这话这么说着好像……不太像那么回事了,捏了捏绵羊:“师兄,这……”
绵羊很顺便地践踏了他的手:“睡你的咩!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咩!——顺便我变回人的时候不许告诉我我说过这
么丢人的话咩!”
“哦……”槐枫答得犹疑。
“噗哈哈哈哈……”那边汪二已然笑岔了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药效的控制下,楚云过起了日人夜羊的分裂生活。——渐渐适应了羊的视角、羊的躯体、羊的行动
方式,现在,就算是在羊体模式下,也可以欢快迅捷地冲撞蹦跳了。
而槐枫方面,也显示出了极优秀的学习能力和实践能力,别的不说,光是在一天之内从一个行业外人员成长成一名熟练
的洗羊毛工就足以让羊青睐。
“哎……”
从食物链顶端忽然堕落到底端,心理落差是巨大的,所以楚云(羊)难免时不时要找点什么来感慨一下哀叹一下发泄心
中的积郁,比如今天他说:
“我时常感慨自己就像牧神……”
“牧神?放牛娃?”说着话的时候槐枫正在给他搓毛,问了一句拍拍他的屁股,“咩咩,尾巴掀起来。”
绵羊很乖地翘起尾巴趴到澡盆边上:“娃你个头——那是西土故事里的神,半人半羊,叫潘。”
“你现在不是半人半羊,”槐枫的语气居然学术起来,“你是要么全人,要么全羊——说起西土的故事,我倒想起一个
和你有的一比。”
“哦?咩?”
“……”
“说!”
“……十二点的灰姑娘,子时变羊的咩咩……”
“去死!”
第40章
十天,五天,三天。
剑会的脚步越来越近,[总舵山名]山渐渐热闹起来。槐枫和秋函晚上出去偷跑出去吃东西的时候,总能见到各种不同轨
型的马车,还有奇装异服的人类。
槐枫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刚开始难免有些小孩子气的新奇兴奋——可只过了半个晚上,就觉得这样车水马龙的景象
真是嘈杂混乱让人头疼,人山人海拥堵不堪走起路来简直像是游戏卡机,实在于人类生存不相宜。
更糟糕的是,那些生面孔多半是些歪瓜劣枣,长势渗人,让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符槐枫同学走一路,背上的汗毛就竖了一
路,从街头遛到巷尾,槐枫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只海胆。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排队:一碗咸鱼粥,排一刻钟;两笼烧卖,排一刻钟;一盒腐皮卷,再排一刻钟;买菜包的时候,
足足排了半个时辰,走到窗口面前却被告知今日完售客人明天请早——气得槐枫差点面无表情地拿零钱包把柜台给砸了
。幸亏秋函眼疾手快地借“就快关门”把他拖走,才避免了一场不能预计其规模的腥风血雨。
奔跑在回房间的路上,感情阈值很高的槐枫同学难得地明确显露出沮丧和不满,嘟嘟囔囔地说着这大会真麻烦,不但我
们折腾吧,连周边的老百姓都不得安生——现在居然连包子都没得卖了,咩……咳子……呃那个楚师兄的宵夜吧,就这
样莫名其妙地没着落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秋函一面嚼着糖炒栗子,一面含含糊糊地说不就是一顿宵夜嘛,那么大人了缺一顿又不会死。还有你自个要抱怨就抱怨
,别随便代表人老百姓,人多了生意热闹,这几天还不知乐得什么样呢——和槐枫正相反,秋函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参
加剑会了,却依然小孩子逛庙会似的乐在其中,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比肩接踵的人群里钻进钻出,也让他有一种如
鱼得水的欢乐。
槐枫苦着脸说别人也就算了,咩……那个楚师兄这个人吧,本来体能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正餐又吃得少,好容易找到一
个方法给他补贴补贴,这两天才存了二两肉,今天晚上又得跌回去了……干嘛?
秋函跑在他旁边,不断一眼一眼地转过头来瞧他,瞧得槐枫心里毛毛的,打住话头问。
没,我只是觉得,秋函又扔了一个栗子进嘴里,你真是太神奇了,分明是那么家常的话,硬是能被你说出那个……
秋函顿了顿。
什么?
你那语气啊,秋函接下去,简直像是人家炒股票高位入货连着一个星期跌停板之后发现紧跟着就是经济危机大盘还要下
挫……
什么叫股票?槐枫一双大眼睛充满求知欲地望过来。
秋函嘴角抽搐了一下:折腾钱的把戏。——别问了,这半袋栗子你拿去吧,我回房间还能蹭彤妹的肉干吃。
不用了。槐枫推辞。
拿着吧没事……
不,我是说,师兄他不吃不新鲜的东西,而且他也不喜欢吃甜的。
秋函的嘴角于是又抽搐了一下。
“小白——小枫!”就在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听到山门那边有人喊。
两个人大吃一惊,撒腿往反方向跑——没跑两步领子被人扯住了:“跑个什么啊猪头!是我!”
回头一看,是季彤。
“搞什么啊彤妹,”秋函大舒一口气,“你想吓死我们啊。”
“我说你们两个,离剑会就剩三天了,你们还敢半夜偷跑出来玩——这不是找死么?特别你!白秋函!你现在可是首席
,整个单剑组就指着你了——下午林头儿才叫我看好了你别乱跑,我就进去洗个澡出来你就不见了——要被林头知道了
,可连我一起搭进去那是一尸两命啊!——槐枫,你比他还大两个月,怎么也和他一起胡闹。”季彤的脸棱角分明,肃
杀之气浓厚,一沉下来简直是包黑转生钟馗在世。
槐枫虽没被狠说,却着实心虚,龇了龇牙,一张脸挤得像初冬时分残敝的老菊;秋函却仿佛习以为常似的,兀自笑得没
心没肺:“哎呀就是出来吃个东西——大会在即,要是饿死我看你上哪找首席去。”
“我不是买了肉干,买了粽子,还有杏仁酥,老早在房间里备着了么?”
“我忽然……不想吃那些了嘛……”
“啰嗦!”季彤上前来一把拎起秋函的手腕往回拽,“快走快走!再拖林头儿说不定就来查房了!”
“什么啊哎呀你扯疼我了……”
秋函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跟在他后面乖乖走了——拐过岔路之前,回过头来,对槐枫抱歉地咧了咧嘴。
槐枫目送季彤拖着秋函离去的背影,发现不过两个月时间,秋函又比季彤多高了一些。而且季彤大概刚洗完澡匆忙出门
,没来得及弄那个冲天髻,两个人的身高差就更明显了——得有十公分了吧?槐枫琢磨着。这样看去,简直像只叼错了
幼崽,领着幼鹰的糊涂母鸡。
然后他想起今天下午似乎瞧了一眼单剑组的签表,季彤和秋函被分在一个半区——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老赢老赢,赢到
最后一定得互相死磕……好吧,就算不在一个半区,进了决赛也还是得互相死磕……
毕竟,单剑的首席只有一个。
在脑中勾勒了一下季彤和秋函神色凝重,举剑相向的场面,槐枫忽然背后一凉——继而长吁了口气:还好,自己是双剑
。
秋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那边瞧不见了——可两人的笑闹声,依旧顺着山道,叽叽喳喳地滚下来。
槐枫站在原地,抬头看一轮明月,直到那些一个一个沉进了山坳深处,终于不再翻滚,才踢着鞋子,踩着那一山静寂,
合计着回去要弄什么给绵羊吃,缓缓地往回走。
月色洒在他前行的路上,一片曼妙的清凉。
——那个时候,这三人青春年少。
十八岁的脑袋里,许多概念依旧是模糊和懵懂的——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压力”和“紧张”,抑或就算感受到了,
也不知该如何正确表达,合理排解。
可楚云不一样。
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有智识有担当的男人了——而且为着弃琴习剑的波折和经络的天生缺陷,他的人生阅历,比起
其他的同龄人,还要更丰富一些。
这让他习惯于思而后行,深谋远虑,未雨绸缪。
所以,当槐枫推门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看到楚云的书桌上摊着一大张纸,上面正趴着一只神色肃穆,表情凝重的,绵
羊。
第41章
“师兄?你在看什么?”
面对着那样的神态,槐枫张了半天嘴,发现“咩咩”叫不出来,“子桓”叫不出来,连“阿楚”都叫不出来,只能垂手
在旁边,恭恭敬敬叫“师兄”。
“咩。”
绵羊随便发了一个音算是回答,继续低头研究。
“师兄?”
“对战表。”绵羊头也不回,两个蹄子艰难地夹着一支笔,艰难地在纸上划着什么——由于蹄子的结构于握笔实在不相
宜,白色的羊毛上溅了不少墨点,毛色变得有如奶牛。
“那个,”槐枫凑上去把住笔杆,“要帮忙吗?”
“不用,你早睡吧咩。”绵羊蹄子一掰,把笔从槐枫手里攥出来,继续涂涂画画。
“那你呢?”
槐枫看到书桌上除了那张对战表,还有一大堆类似光卷的卷轴——与其说是因为责任心,不如说是因为好奇,问。
“我得把这些看完咩。”蹄子一抬,对桌上那高高堆光卷状物体囫囵地一圈。
“这么多?”槐枫随手拿起一卷打开,“这是什么?”——卷轴上的人动起来,随即传出了“铿锵”的金属相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