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有尽头般的,蓝魅倒也不慌张,暗自笑了笑,心里是澄然有底,湮汐还是这样的习惯呢,除非是私事,不然,一定会在内堡最里端的琴室等着自己,虽然,对湮汐来说的琴室,对自己而言,无非就是别样的惩戒室而已。
推开厚重的铜铸雕花的屋门,金叔倒也自觉的并未跟进来,只是从外面关好门,想必,这也是湮汐吩咐过的了,琴房里传出轻柔流水般的乐律,蓝魅自是听得出,这是《秋日私语》,是十三年前,自己决定离开哈得斯堡的前一夜,湮汐一直弹得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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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前的湮汐,是温柔的,带点淡淡的忧伤,还有一份深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湮汐,似有多么的,容易让人沉醉,蓝魅甚至不忍去打扰,默默的跪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优雅绅士却又是那么高贵王者一样的湮汐,感受着每个音符的律动,体味着倍感宁静的心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湮汐缓缓的走向身后的万俟罂,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描摹着那张俊脸的轮廓,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跪在身旁的万俟,带上似有似无的微笑,危险却又是有些浪漫的气息。
湮汐的指尖微凉,只是轻轻的碰触着,竟有些微痒,不知道为什么湮汐会这样,蓝魅的心里有些踟蹰,犹犹豫豫的开口,“家主……”
只是弱弱的声音,却俨然惹起了湮汐所有的凌厉,前一刻还在婆娑着蓝魅的脸颊,这一刻却已然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蓝魅的脸上,“你再说一遍!”冷冷的瞪着蓝魅,湮汐深棕色的眼睛有些微微的眯起。
蓝魅知道湮汐这迫人的气势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视了片刻,实然还是抵挡不住湮汐寒眸中邪魅的凌厉,低低柔柔的声音叫了句,“湮汐。”其实心里是不理解的,蓝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仅此一个称谓而已,湮汐却这样执着的在乎着,家主,自那件事之后,只要这个字眼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轻则训斥,重则一个耳光,甚至一番罚打,真是着实的有些无奈。
是那么的熟悉万俟罂啊,只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罂其实是明知故犯,或者就是根本不在乎,难道,罂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吗?家主,湮汐,除了都是两个字这样的共同点之外,还哪里有一点点的意义相近?完全是天壤之别!
十三年,重回哈得斯堡的罂竟是非要这样的见面吗?湮汐深棕色的眼中凝聚着越来越多的凌厉,双手背在身后,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跪着的万俟罂,冷冷的说了句,“跟我来。”
转过身之前,湮汐用余光看到万俟罂的身体一瞬间的瑟缩,果然会这样呢,于是有些自负的冷笑,湮汐伸手阖上琴架旁铜铸少女手中的书,应声,钢琴后面的墙壁吱吱呀呀的开启,一道暗门隐隐约约的出现。那里是万俟罂无尽幸福,亦是无尽疼痛的记忆深处……
暗室不同于古堡的那种单一黑色装饰,而是清一色的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壁橱,白色的地毯,白色的一切……甚至,连鞭子,板子,戒尺也都是白色的……万俟看着这熟悉却也陌生的一切,竟有些不明所以的微笑绽放在嘴角,湮汐,果然是……湮汐从来不会让任何人来进来,十三年了,这里竟依然这样的一尘不染,湮汐……
微微的轻叹,在墙板阖上之后,万俟罂没有犹豫的开始脱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这是湮汐定的规矩,即使十三年了,自己却依然还是记得清楚。
只是,毕竟也是十三年了,跪在地毯上的万俟罂身上泛出淡淡的粉,该是源于羞愧吧?任谁在这样暧昧的光晕下被那道摄人的目光俯视着,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微微垂下头,颤颤的睫毛抖动着那抹撩人,不是有意,却实然有些动人心魂。
收回无限留恋的目光,湮汐幽幽的说,“决定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很是悦耳。
蓝魅抬起头,迎上湮汐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小小的声音里不是惶恐,是一种愧疚,写满真挚。
看着这样乖巧的蓝魅,湮汐犀利的脸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像是一抹笑容就要浮在脸上,虽然笑容的主人正在隐忍,蓝魅却依然清晰的感受到了,这样笑着的湮汐好温暖。
“十三年了啊。”湮汐的声音里有些几不可闻的哽咽,是啊,等了他十三年,给了他足够的十三年的自由,可是,罂,你知道吗?这十三年来,我又是怎么过的?不过,回来就好,自己到底是习惯宠着罂的,像是完全忘了断崖山上的一幕,湮汐走到蓝魅的面前,轻轻的极尽温柔的捧起蓝魅的脸,看着那双湖蓝色眸子里的那粼粼的波光,竟是那样的觉得满足。
湮汐蹲下身,霸道的托起万俟罂的后脑,狠狠的吻了下去,这一吻,自己足足等了十三年……
chapter53
万俟罂没有逃避,甚至极其的配合,这个样子的罂,是湮汐从来没敢想过的,看着怀中的罂努力扬起的头,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样子,湮汐真的觉得,这就是所有的幸福了,原以为,自己会怎样的苛责这个背叛了自己十三年的男人,可是,竟没有,没有责怪,只是想珍惜,好好的珍惜……
直到万俟罂的眼中泛出因为呼吸困难导致的泪光,湮汐才舍得离开罂软软的唇,深深的凝望着十三年来只是在照片上才会看到的面孔,俯下身捞起还跪在地上的罂,强势的不顾罂的挣扎,紧紧的把罂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轻轻的,放到床上。
万俟罂真是羞红了脸,怎么说自己也是一米八多的个头,就这样被人像是个孩子一样的抱到床上,怎么都会不好意思的吧?微红的脸颊,却也只能自口中嘤嘤低语的叫着湮汐的名字,万俟罂对这样的自己竟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就这么轻易又坦然的放下了十三年的冷漠,这样乖巧的自己,竟真是蓝魅吗?
“这不是蓝魅,是万俟罂,我的,万俟罂。”湮汐那透满深沉磁性的声音替自己解释着心底的迷茫,有些掩饰的,万俟低下了头,回避着湮汐炙热的眼神,竟忽略了呢,湮汐略通读心术,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自己竟这样毫无设防的敞开窗口,那么自己的心,也被湮汐一览无余了吧?想到这儿,万俟还是有些惶恐,刻意闪躲着湮汐的眼神。
“有事瞒着我?”湮汐温柔着问,其实,自己是不会经常的乱用读心术的,内心是人所有的隐私所在,湮汐自诩还不是龌龊到这步田地的人,只是,自己的罂从来都是诚实的,他在闪躲着什么?与其被自己窥探出来,湮汐更希望罂能亲口告诉自己。
“我……”犹犹豫豫的微微皱着眉头,蓝魅咬着下唇,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轻轻的挣扎起身,跪了下去。
湮汐倒是没有阻止这样固执着的罂,一脸玩味的斜倚在床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罂,“怎么了?”还是微笑着,却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压抑在心底。
“汐,我……我想……,”知道湮汐的为人,更知道湮汐对待自己以外人的态度,万俟罂真的有些不知道怎样开口,他实在太过不想被拒绝,除了湮汐,便不可能再有人能够有办法让洛洛重新握枪了,“汐,帮我……我,洛洛的……手伤到了筋骨,他是杀手,你也知道……”
“就是想让我救那个孩子?”罂那样的犹豫,湮汐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罂断断续续的话,心底的一切被印证之后,有些莫名的光火,看到罂瑟缩的点头承认,就更加的大怒,冷冷的回了句,“凭什么?”
“汐……”狠狠的语气果然惹得罂抬起有些噙着泪水的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湮汐竟突然有些胸闷,既然心中还是惦记着那小子,那刚刚和自己的温情算什么?诱惑?亏得自己还笨的以为是罂终于想明白要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有些失望吗?也许是,湮汐突然的起身,竟看也不看蓝魅一眼,抬腿就要出去,却不想万俟罂竟丝毫不顾及脸面的从身后狠狠的抱住自己的腿,“汐……”即使这样也说不出那个求字吗?果然硬气呢,可是,罂,你要是硬气为什么又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拉住自己?为了他,你竟能这么不要你引以为傲的尊严了吗?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求过我,竟肯为了这小子,来求我吗?真是可笑呢,湮汐越想越气,狠狠的想要将自己的腿抽离万俟罂的怀抱,却依然被罂死死的抱着挣脱不得,湮汐终于是忍不住爆发怒火,冷冷的挖苦着,“万俟罂,在外头十三年,竟让你这样不知廉耻了吗?”
碰触上湮汐冰冷的目光,罂果然是受惊一样的颤抖了一下,腾然而起的红晕泄露了自己内心所有的羞愧,趁着这时,湮汐想要抽离束缚,却依然被回过神儿来的万俟罂狠狠的抱着,湮汐狠狠的皱着眉,对上罂一眼的乞求,扬手狠狠的一巴掌甩在罂的脸上,“你在作践自己吗?”止不住的大吼,湮汐讨厌看到这样惹人怜的万俟罂,这会让他想到那么多年前那个应该被自己叫做父亲的人对待罂的一幕幕,每每那样的时候,罂就会这样铺满泪眼的,像是受惊的小猫。
心痛呢,再也不忍心抬腿踩踏,湮汐叹了口气,“你知道代价的,罂,值得吗?”还是舍不得呢,只是,罂,这样,你真的值得吗?
万俟罂有些惊喜的看着湮汐,他知道,湮汐肯这么说,就是在给自己机会,就算是同意了,于是,急急的点头,像是怕湮汐反悔一样,满眼感激的说,“谢谢你,湮汐……”
是真的心痛,原来,罂你竟是认为值得的呢,那么,自己还能够说什么呢?收起怜惜着的目光,湮汐淡淡的开口,“那就通知刑室吧,”像是有些叹息呢,湮汐转过身,不再看万俟罂,“公私,我会分得开,规矩……”
听出了湮汐话中的疼惜,蓝魅乖巧温柔的打断,“我明白的,湮汐,”只要你肯同意就很好了,我又怎么还敢奢望一点代价都不付?我理解你的苦衷,修罗场的规矩,不是能破就破的,想当年,你为了我任性的离开付出的代价……我不会再允许了……“至于家法,我记账,湮汐,等回来再罚,好吗?”
湮汐叹了口气,点点头,就径直的朝外走去,心痛,这里的空气好凝滞,像是不能呼吸了。
“汐,我是真的诚心回来的。”看着湮汐就这样走了,蓝魅有些着急的开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由着心底的想法开口,蓝魅真的不想让湮汐误会什么,他比谁都了解湮汐,比谁都了解湮汐有多敏感,甚至脆弱,看着湮汐寂寞的背影稍稍一顿,而后却依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然后竟开始心疼了呢,湮汐,处理完MIRROR和洛洛的一切,我真的会静下心来,乖乖的在哈得斯堡陪你,相信我,好吗?
番外 《湮汐,沿袭……》
一生的时间,能有多长?有些事情,即使铭记一生,也不过是瞬间想起,所谓爱与恨,不过如此吧?可是,我的罂,你什么时候可以明白呢……
——题记
古老的多洛米蒂山区,坐落在意大利与奥利地边界,拥有着古朴与恬淡的风景:陡峭笔直的山峰,阿尔卑斯山区睡意朦胧的梅拉诺小镇,典雅舒适又不乏贵族气息的意式葡萄园,地中海气候的度假温泉及古老欧洲中世纪城堡群,错落有致的怡然美景,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似乎在这样一片安静的祥和气息中,素有数不清的浪漫,任谁也不会想到,象征着黑暗与血腥的修罗场,就是在这样一个唯美天然的地方。
环抱在亚平宁山脉之中的那座恢弘雄伟的石灰石建筑群,就是让人闻之肃然的,哈得斯城堡。
我,端木湮汐,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这里记载着我的全部,我已逝的童年,韶华的光阴,还有未来的迟暮,我应该抱怨什么呢,这座古堡,限制了我太多的梦与自由,为了沿袭端木家族对修罗场的统治,我同父辈甚至祖祖辈辈都已然舍弃了太多,可是,会后悔吗?我不知道,也许,习惯了之后,却也不再悲哀什么,没有任何人的一生是可以了无遗憾的吧?
修罗场,世人眼里血腥残忍暴虐杀戮的代名词,是一切罪恶之源,是一切强势之必须,修罗场的杀手,不论是身手还是冷血,都是足够世人惊叹的,那么,他们奉若神明的,为之忠实效力的主上,我,怎么可能不坚强,怎么可能不嗜血,怎么可能不冷酷,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良之辈?
只是……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没有一个人生来就一定是残忍的,他们的主上,他们心中的神,却依然不过只是个极普通的人,会伤心,会痛苦,会觉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会期待,甚至会浪漫,会梦想,会追求,会懂得什么是爱,会珍惜,只是,这些太过奢侈的念头,被岁月打磨的已经支离破碎罢了。蜕变需要过程,残忍的蜕变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梦里旖旎逆天光】
曾经的我,也只是个孩子……
那是个下着瓢泼大雨的蒙蒙夏日,因为课业的不尽美而受罚跪在庭中的我,所谓的倔强和坚韧,却也不过只是逞能,膝盖是酸痛的,身体在雨水的冲刷和蹂躏下也开始渐渐的发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起来,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这种折磨能够快些结束。
隐隐约约的看到似乎堡里来了客人,朦朦胧胧的感受到母亲哭泣颤抖的身体环抱着自己,似乎是哽咽心疼的声音呢,贪恋这种安心的温暖,我就想这样直接的晕过去,只是好奇怪,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想,却是清晰的恐惧,恐惧着不知该如何对父亲解释自己的这种无理由的逃罚。
醒来的时候,却俨然还是被母亲温暖的抱在怀中,旁边暖暖的壁炉烘烤着,是周身让人舒服的感觉呢,有些微微的呻吟了一声,听见母亲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从来都是心疼母亲的,微笑的转头,一抹微笑,让母亲担心的眸子瞬间的平息下来,“小汐……”
顺着母亲温柔的眼神,我看到了那个安静的站立着的男孩子,小小的,瘦瘦的,淡然的,干静的,清新的……真的好漂亮呢,突然,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征服欲,平生第一次用我最不屑的少主的霸气问了句,“什么名字?”
“万俟罂。”大方得体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稚嫩却有如天籁,雨后的彩虹……
只是,小小的霸道的自尊心作怪吧?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逆着心思冷冷的笑笑,故意的找茬,“樱?女孩子的名字呢……”
“不是,不是樱花的樱,是罂粟的罂。”漂亮的小男孩极力辩解着,本就白皙的小脸儿涨的通红,自己的话多少有些让他尴尬了吧?看着小男孩嘟着可爱的小嘴低头摆弄着手指,突然自己竟有了保护欲,这么可爱的粉嫩嫩的人儿,好想抱在怀中呢,然后,自己竟有些后悔刚刚的挖苦,想要说什么,却有些碍于面子的难以启齿。
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柔和的笑笑,拉过小男孩的手,口中向我解释着,“小汐,从今天起,罂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他……”从来没觉得原来母亲的声音竟是这样的婉转好听,之后的话像是再也听不得了,只记得母亲说,这个漂亮的像是天使的男孩子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看着小男孩湖蓝色似水柔媚的眼波,然后,我竟是那样的开心呢,从来没有过的开心,第一次这样的开心,单纯着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