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哦！”正极度否认内心所想的楚洛被打断了思绪，微微诧异的顿了顿，而后有些机械的应承着。

雷霆竟没有计较任何，只是一样期待着，眼中凝聚的光，不在同往日般犀利，而是有种别样的柔情，甚至是带着出于长辈的宠溺。

拼命地控制自己才没有真的颤抖，楚洛心中暗自郁结，自己还真是不太能习惯如此极端的反常，真的有些坐立不安，一瞬间，楚洛甚至希望雷霆依旧很绝的拿着鞭子对着自己，怕是那样，也比现在这种境况更能让自己适应和接受吧。

而实然，对着雷霆和自家师兄殷切的目光，楚洛深知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乖顺的拿起筷子，伸向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完全没有其他的幻想和期待，姑且，就把这当做任务吧，快些把鸡蛋吞下去，然后再摆出一个相对自然的微笑，楚洛清楚，这才算得上是乖巧和礼貌，才不会被骂被斥责。

“怎么样？”罂似乎颇为体贴的成了雷霆的代言人，问着雷霆内心速比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哦，很好吃很好吃。”微微笑，楚洛的声音依旧小心翼翼的温和，实际上，这一块小鸡蛋在嘴里停留的时间根本算不上长，并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再者，有程御辰那个大厨级别的人每天在自己身边变着样的用各种菜式哄着自己，对比而言，这道再平常不过的番茄炒蛋在嘴刁的自己这儿，实在算不上有多美味，只是……

不知道怎么了，当师兄问起的时候，自己依旧还是对味道给予如此肯定，这并不是敷衍或者违心，而竟是一种不忍心让雷霆失望的复杂心态，这是，怎么回事？洞悉自己内心的楚洛一时很纠结，愣了愣……

“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这个味道。”一时间，雷霆仿佛回归本我的自然，卸下了惯以冷漠的外表，笑得相当慈祥，天知道刚才自己等待着楚洛评价，是多么的忐忑，那是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而就在满心的期待真的等来肯定的时候，一瞬间的满足感膨胀在心间，感觉竟是那样前所未有的幸福。

“我，也会？……”皱眉，反问，敏感如楚洛，决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暗有所指的字眼。

“你父亲也很喜欢我亲手做的这道菜……”，几乎是太自然不过的对话，而当雷霆突然意识到似乎这话略有不妥的时候，唯有尴尬的笑笑，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这样提及恪儿，洛洛会不会很难接受？甚至，雷霆竟有些懊恼，如果这样，便打破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和谐氛围，岂不……，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你……多吃点儿。”

“嗯。”楚洛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而后低下头，吃饭，藉以掩饰自己内心泛起的波澜。

罂并没有打扰这份宁静的祥和，只是默默在旁边优雅的进餐，时而观察师父与洛洛之间微妙变化的气氛，间或为彼此渐渐放下的戒备而面露微笑。

雷霆几乎并没怎么动筷，平生第一次，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楚洛的身上，虽然，洛洛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可自己竟似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这个孩子，而今仔细的瞧着，却越发觉得不论是洛洛的眉间轮廓，还是一些惯常的举止，都像极了恪儿，是血脉的羁绊吧？顽强，坚定，聪慧，甚至倔强，一样样的沿袭继承，自己是看着洛洛长大的，纵有自己严厉的苛责，这孩子确实足够的优秀，足够的……，思及洛洛的童年，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了太多的苦，一瞬间，雷霆的心，一阵阵的揪痛。

“尝尝这个……”意念的趋使，雷霆夹了块红烧肉给楚洛，这道菜摆得离楚洛最远，楚洛也从未伸筷夹过，这孩子，怎么都不吃肉吗？瘦成这样，怎么可以？

楚洛抬起头，满眼错愕的神情，雷霆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的举动有些太突兀，于是略显不自然的笑笑，试图掩饰般的，“那个什么，你多吃点儿……”

“嗯……”要说楚洛的内心，丝毫不震撼不为所动，那是不切实际的，有一种来自内心的温暖，仿佛融化了心中筑起的冰坝，而后慢慢蒸腾而上的水气，似乎，迷朦了双眼，自己果然就是这样懦弱的心软，受不得半点儿感动吧？“谢谢……”犹豫的顿了顿，“师父……”，即使努力过了，可楚洛依然没有办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呃……”，雷霆的眼底，一瞬熄灭的光亮，却在缓了缓之后，重燃了起来。

其实，本就不该希冀太多，不是吗？这样……，也很好了，总好过，洛洛连声师父都不肯叫自己的时候吧？慢慢来，或许真的是伤害太深了，那道横在楚洛心上的裂痕，要靠时间和自己，用心来修补，弥合……

微微在心底默默叹气，雷霆有些遗憾却并没有失望灰心，就算会是相对漫长的过程，自己也愿意等，只要有希望，就不会觉得难熬……，如今，自己的所求真已不多，只是还有小小的奢望，如果，能在自己闭眼之前，听到洛洛就自己一声祖父，那么，就算死，自己也可以瞑目了……

042.

从自家师父那儿出来，回到D.S，不过才是下午时分，阳光正是充足，大喇喇的刺眼，无尽温暖……

不知该作何感想，实然内心有些涟漪波澜，却并不清楚其中缘由，轻叹口气，揉了揉额角，还是有些疲累感。虽然，洛洛与师父依旧没有认亲，但到底，关系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的僵持吧？慢慢来，时间会是良药，相信一切终会好起来，自己，也可以放下心回去了吧……

推开内宅的门，却不想，一位“不速之客”正满脸微笑的等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阳光下的墨艳那精致的面孔实在漂亮得近乎天人，就连罂都不得不为其惊艳，甚至微愣。

“太迷人了是不是？”如此光芒的外表下，墨艳的话却是有些俏皮的自恋，不过丝毫不讨人厌。

“少来你……”太了解墨艳的性子，罂笑着白了墨艳一眼，走到沙发那儿舒服的坐下，神情轻松，慵懒却不乏优雅，“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啊，然后，私奔！”墨艳的口气中，有满满的玩世不恭，兴致盎然，仿佛自己的决定是一个相当大胆又出格儿的想法，刺激又好玩。

“私奔？”罂反问，而后微微勾了勾嘴角，“哦，主上御批的私奔，果然够刺激。”罂意有所指的暗嘲冷笑，却只有无奈全无恶意，不过是朋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你知道了？我师哥都告诉你了……”墨艳笑得毫无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异常的开心，满面幸福之色。

点点头，罂除了为墨艳开心，却还是忍不住的逗趣，“这么不加掩饰的秀幸福，小心被……”

“呸呸呸！”墨艳绘声绘色的语气词，打断罂的话，“我好不容易等到的幸福，你要敢说不吉利的话，我就诅咒你哦。”假意满满的威胁。

罂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受不了你！”墨艳哥就是这样的性子，每每抽起风来，便会异常的幼稚，不过，墨艳哥的笑，明媚起来，还真是足够亮眼，怪不得人都说，身陷热恋中的人，便会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不同往常的光芒，“准备出去多久？”

“不知道……”墨艳的眼底有一瞬间的黯然，却也真是停留了那么短短一刹那，而后便又被那丝温暖的明媚所掩饰取代……

其实，又何苦去多想呢？师哥还有多久，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准备出去多久，能够出去多久，这些，自己真的不知道，谁都不会知道……

并不了解一切的罂，没有读出墨艳话语里的颓然，只是诚挚的为墨艳和赫连感到高兴，“湮汐这次总算开通。”虽然的确不像是湮汐的所做和处事风格，但实然，湮汐肯如此纵容和放任，这种改变，还是让自己的心里，小小的欣慰与满足了一下。

“是啊，主上真的变了好多……”墨艳由衷的感叹，“这完全因为有罂你。”

“我？夸张了吧？哪有我什么事儿……”不经然间，声音越来越小，罂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哪种莫名的心态，其实，纵使湮汐再爱自己，也不可能为自己去改变什么吧？墨艳哥说这话，真是太抬举自己了……

“或者，是你，和你的爱……”墨艳对罂的反应，并不太在意，反而话锋一转，“罂，说真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墨艳却正了神色，说得认真，“家主现在身边的心腹，越来越少，我和赫连隼这么一走，家主身边，也就只有南宫和小白还算得上是亲信了，而你也知道，家主迟早要小白回S.O.U.L，南宫的事情又太多，分身乏术，修罗场最近真的不是很太平，家主并非圣人，若没个帮手，处理好多事情上，也实在棘手，罂，家主需要你，如果我们都不在，那也只有你能一直陪着主上……”

“如果家主身边离不开人，你和赫连哥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时候……”直觉是那样的不好，是多久没听过墨艳哥这么大段大段的嘱咐什么？接触那么久，实在太了解彼此，每每墨艳哥用如此正式的口气说话，便总是意味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今天，墨艳哥的口气，又尤其的不对，就像，再最后吩咐着什么，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不，不是，这样的墨艳哥明明就是太奇怪了！如果自己直接问，墨艳哥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也唯有，这样逼迫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墨艳果然是禁不住将的人，一时冲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收住话，瞥过头。

“没时间……，是什么意思？谁没时间？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罂问得急切，心中不好的预感落实，罂很是担心。

“罂，你知道吗？其实，你才是我们之中，最幸福的那个人，”墨艳笑得有些凄凄，“主上之所以让我和赫连离开，是因为，是因为……”叹了口气，压抑了眼中就要翻涌而出的泪，墨艳不得不承认，就算伪装得再好，掩饰的再自然，可一旦提及，又是一番新的激动难过哽咽，“师哥他得了脑瘤，恐怕……”本来就没准备一直瞒着罂，只是不想让这个敏感细腻的人陪着自己难过罢了，那么，既然罂已经有所察觉，自己便也说出来吧……

“什……什么？怎么……，湮汐呢？你问过吗？湮汐不可能没有办法！”太惊讶，以为的幸福，为墨艳的祝福，如今，成了什么？那刚刚自己的那些话呢？虽然墨艳哥微笑着接受，可那时的心情呢？会多沉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这么残忍？

摇了摇头，墨艳的笑带着安抚的淡定，当真像是一个懂事的哥哥，“没关系，别那么激动，你看我都……”墨艳故意扯在唇角的微笑，虽然夹杂着伤悲，却努力依旧明媚。

为什么还要这样强颜欢笑呢？明明很难过，明明很痛苦的，不是吗？“你那是装出来的！”罂的口气，甚至颇为愤懑，这样的反应，就连罂，都为自己的反常而感到惊讶！

“装，又有什么不好的？”墨艳眉宇间的苦涩，不经意的外显，“罂，其实，我这种人，还能有几天的幸福，已经是老天的眷顾，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墨艳哥……”

“真的难过，就替哥去幸福，好不好？”

“那，以后呢，以后哥你准备怎么办？”不能不担心，自己深知，赫连隼于墨艳哥来说，就是精神支柱，生命的全部，可现在……

“谁知道呢？”看似无所谓的笑笑，墨艳的心，一片死寂，“都……不重要了……”没有师哥的日子，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吧？都不重要了……

如此颓然的语气，枯竭的心绪，真的是墨艳哥说出的话吗？罂似乎听出了其中稍稍的不妥，猛地心悸，“不，不可以！你可以做傻事！”急声阻止，“你懂我的意思的。”实在太担心，凭着墨艳哥的性子，往常就算是再打的波折，也从未见他这样的低沉，总是以为明朗如墨艳哥是向来坚强的，可罂却深知，那不过是一个倔强的躯壳，根本经不住从心开始慢慢的侵蚀斑驳。

“傻瓜……”看着罂的反应，自己的心实然感受到了温暖，只是……，算了，大家为爱，都背负了太多，自己或许的确可悲，可却不是最悲哀的一个，又有什么资格让身边关心自己的人，跟着自己难过呢？“傻瓜……，我哪有那么脆弱，想太多了……”努力勾起嘴角，的确是舒心一笑，“放心吧。”

仿佛，墨艳的笑真的有魔力，可以感染忍心，罂点了点头，“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嗯……”郑重的承诺，墨艳给的干脆，“那罂也听话，回去吧……”不是规劝，只是挂念，主子与罂彼此相爱，那只要追逐便伸手可及的幸福，实在应该牢牢抓在手里，并珍惜一生啊……，不要再错过，不要再遗憾……，自己，怕当真再也看不得任何不够完满的爱，去肆虐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如果自己注定不能一直幸福，那么能够看着大家幸福，或许，也是件好事吧……

043.

从D.S出来，开车去山顶别墅的这一路上，墨艳都在自问，难不成自己当真是一辈子的劳碌命？怎的没一件事能让自己省心的呢？

刚进外门，泊好车，就见别墅门口那个跪着的背影，随风竟有止不住的颤抖，看样子，那一身的伤，的确如南宫所说，根本没有处理过……

这孩子，不要命了吗？连着跪了几天了？不吃不喝，身上还带着那么重的伤，这不是在挖他师父的心吗？真是！

“师……师叔……”抬头猛然看见走至自己跟前的墨艳，顾磊禁不住的一凛，有气无力的声音，狼狈万分的神情，满满的凄楚，深深的难过，“师叔，求求您……”

“闭嘴！”听南宫说起的时候，还并不相信赫连隼真的下手这么狠，却不想，这次真的打得这般严重，听着小磊的声音，墨艳的心，都有不舍的痛。

“……是。”忍不住的瑟缩，却因为这样的动作而牵动了伤口，顾磊又是狠狠的一抖。

这孩子俨然是误会了吧？墨艳自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从小就懂得讨巧儿，做事儿向来不会出大格儿的懂事的小磊子，心中这么想着，墨艳的语气在不经意间也跟着放柔了许多，“省点儿力气，交给我……”

一瞬的惊喜，顾磊那阴霾了几天的双眼，总算有些光亮，满心的激动和感谢，竟完全都不顾自己的伤口，深深俯身，“谢谢师叔，谢谢……”顾磊的眼中有泪，他想不到，自己犯下如此大错，师叔还能如往常那样，回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