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合上眼，额前碎发落下，半掩住他的表情。半晌，右手握住拳，骨节苍白。“对。因为我不会为了这天下，牺牲你。”

应无敌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直直看着面前的人。不知萧鼎臣为何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说出这种话。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像他这要清高冷傲的男子，怎可轻易说出这些。

或许，他也不如想想中了解面前的英俊男子。

“他不曾牺牲我，却是我放弃了他。”应无敌慢慢平静下来，脸色恢复如常，“你若是真的这么介意，可以直截了当的问我，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告诉你的。”

萧鼎臣沉默不语，他不想知道，却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在意。见应无敌神色间已经有了些疲倦，他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忘不了他。”

萧鼎臣没有等待应无敌沉默过后的回应，只是如来时一般，大步离去。徒留应无敌涩然对着那高挺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

此事过后，二人便不再就此事多置一词。

萧鼎臣依旧惜字如金，却也越发细心体贴。应无敌却是依旧如故，日子照样自在，似乎没有什么能叫他颓然挫败。

第五十七章：成亲

应无敌拿着一只小木桶，钻进了暖房中，半日不曾出来。萧鼎臣进去时，应无敌正蹲在一只木头架子前，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上前一看，萧鼎臣愣了愣，面前一排木架子上放着一盆盆蘑菇，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听到脚步声，应无敌头也不抬，便知道是他来了，“快来给我帮帮忙，把这些蘑菇采下来，午饭我下厨。”

萧鼎臣走上前，看了看应无敌那只竹篓，又看了看各种各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伞”，挽了袖子帮忙。

不过一会儿，竹篓便满了。

应无敌起身擦了把汗，脸上较前几日多了些血色，此时精神尚好。

萧鼎臣虽不能理解他爱下厨的兴趣，但此刻却因了这小小的琐事稍稍安心。不久以前，缥缈峰上，应无敌每日也这么没头没脑的忙碌着。

午膳来得及时，无味真人看着面前几碟精致小菜，点了点头，略感安慰，拿了筷子夹起最中间一叠色香俱佳的不知名菜肴。

桌边二人看着老头儿慢慢咀嚼，一脸享受模样，心下了然。应无敌确实是有做菜的天赋。

这会儿应无敌已经乐呵呵拿了筷子，直往萧鼎臣碗里夹，“多吃点，日后怕是没机会再品尝这儿的美味了。”

老头儿连连点头，“确实不错。只是，这味道应该是蘑菇，可又别有风味。能把普普通通的白头菇做成这种滋味，确实难得。”

萧鼎臣顿时抬头，警觉的讲嘴边的筷子放下，侧头看着应无敌。

后者眨眨眼，咳嗽一声，“呃……暖房里种的蘑菇，不是用来做菜的吗？”

“咳咳咳！”无味真人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老脸咳得通红，“我这两年的苦心！全给你炒来吃了！”

应无敌连连摇头，“我还没吃呢。”

“你、你！”

无味真人这些蘑菇是这两年来悉心栽培的，专门用来提炼新品种蒙汗药的。

萧鼎臣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气坏了的老头儿。转眼间，只见老头儿白眼一翻，倒在饭桌上。

应无敌一瞬间脸上露出狡黠来，腿脚麻利的推了推住上昏睡过去的人，见人睡实了，连忙蹿上楼梯。

萧鼎臣愣愣看着台阶，忽然明白过来。应无敌这是要跑路。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转过目光，桌上躺着的老人失去知觉，若是醒来，估计是要大发雷霆了。

不多时，应无敌匆匆忙忙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边跑边道：“我们快走，东西他们俩已经给我们拿好了。等他醒来就麻烦了。”

萧鼎臣低笑一声，将蹿出门口的应无敌拉回来，低头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应无敌被这突如其来的纯洁一吻惹得莫名其妙，抹了把脸，拉着萧鼎臣就往外走，“走啦走啦。”

萧鼎臣不知此刻应无敌为何慌着离开，也不知他偷偷将人弄晕了跑路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那老头儿的事，可出山谷时背着应无敌的时候，便觉得无所谓了。

应无敌身子虽不算好的彻底，却也毕竟算是有内力在身，这一路，倒是不如来时一般狼狈。

下山远远比上山容易的多，当脱下一身毛茸茸的厚重装扮之后，应无敌松了口气。

“我们先去一趟陈州，离开缥缈峰之前，我给李好古交代了些事情。”应无敌一边将换下的冬衣放到床榻边的小几上，一边交代道。

萧鼎臣略一沉吟，也就点了头。各地生意等等琐事，应无敌看似不曾亲自做什么，然而许多事，他是听李世风说过的。

“陈州离此地尚有些距离，不过你身子刚好，也不急着赶路，明日还是雇一辆马车。”萧鼎臣起身坐到床榻边。

应无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爬上床，占据里侧的位置，却未伸手解里衣。见他一动不动躺在里侧，萧鼎臣翻身躺在他身侧，低声问：“不想睡？明日还要上路。”

应无敌懒洋洋应了一声，却也没动。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绕到衣襟上，转头正对上萧鼎臣一双幽深的眸子，两人顿时僵持住。

有一段时日不曾亲热的二人忽然之间不尴不尬起来，应无敌向来随性，也并不在意。只是上次的拒绝，让一切变得与从前不同。

忽的显出一丝慌乱的应无敌，在萧鼎臣眼中，无疑是具有奇妙的吸引力的。

按住应无敌吻下，用了些力道，手指顺着衣襟分开贴身的小衣，已是情动。

“唔……”应无敌推开他，喘了口气，“有没有？”

萧鼎臣愣了一会儿，翻身从一旁的包袱里翻出一盒新的药膏，打开来，香气弥漫开来。

应无敌翻了个白眼，上次那盒在路上用的差不多了，上玉炉山之前，也就扔了，没想到他那儿还有……

索性坐起身来，一边恶狠狠解了衣衫，一边道：“这么冷，正好热热身。”

萧鼎臣嘴角抽了抽，看着应无敌赤条条躺下。那就热身吧。

隔着衣物，应无敌仍能感觉到萧鼎臣身上的温度。他又回到了当年的感觉，身体没有任何时候是温暖的，从身体深处透出寒气。

这样接近的距离让应无敌好受了些。萧鼎臣吻得越来越急切，从颈侧到脐下，一片灼热。

应无敌扭了扭身子，低喘一声，“唔……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咬……”每次都咬那处。

萧鼎臣一手探到他腰下，一手握住他半挺的欲望。应无敌腰上敏感的很，萧鼎臣松了口，看着大小应无敌在他手里变化。

沾了些碧绿的膏脂，将手指探入体内，应无敌轻呼一声，浑身颤抖。

这双重的刺激源源不绝，偏偏欲望得不到纾解，隔靴搔痒一般。

“没关系……嗯……进来……”应无敌仰着下巴，颈项拉出漂亮的弧线。

萧鼎臣贴着他的身体，欲望坚硬似铁，他低头看了看那处微微收缩的地方，抬起他的一条腿压在胸前，掀了衣摆挺身进入。

“嗯啊！”

萧鼎臣抬头，安抚一般吻了吻他的额角，应无敌果然放松了身子，沉静在这一阵久违的折磨似的快意当中。身体本能还铭记着这种体验，忍不住渴求深切的进入。

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进入变得轻松以后，应无敌的喘息声变了，萧鼎臣满足的亲吻着他的嘴唇，寻找这那处叫他销魂的所在。

久久不曾有过的情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萧鼎臣停下来的时候，应无敌满面潮红，绵软失神。倒不是激烈得叫他受不了，只是太舒服，不急不缓才是折磨。

“放手……唔……”应无敌测过面颊推了推身后的萧鼎臣，体内的欲望宣泄过后已经疲软。

萧鼎臣从他背后搂住，面颊摩擦着他的耳侧。“暖和了吗？”

应无敌不再挣动，静静闭着眼平息余韵，“原本也不冷。”

萧鼎臣拉过被褥盖在二人身上，片刻之后，忽然伸手在二人身体尚且连接的地方轻轻抚摸着，惹得应无敌浑身一颤，猛然收缩。

萧鼎臣闷哼一声，咬住他的后脖颈。

“嘶！”应无敌缩了缩脖子。

“回去以后，有何打算？”萧鼎臣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还是你嫌弃我在你那儿混吃混喝？”

“我们成亲吧。”

“你说什么？”应无敌昏昏然觉得自己不是听错了就是听错了。

“回缥缈峰之后，就成亲吧。”萧鼎臣太高了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成亲？谁和谁？”应无敌乱了阵脚。

“我，和你。”

应无敌转过头睁大眼瞪着他身后的人许久，摇了两下头，自言自语道：“是我听错了。”

萧鼎臣叹了口气，“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成亲你决定？和谁决定的？还是你眼睛瞎了？”应无敌长叹一声，身手拉着萧鼎臣的手，放在平坦单薄的胸膛上，“男子与女子才能成亲。可惜我这辈子也不能变成女子嫁与你，你摸摸，这里骗不了人。”

“那又怎样？”

“那样，你就没有‘资格’当这正道盟主，号令天下英杰。”应无敌推开身后的人，两具身子彻底分开，留下一丝空虚。

“你觉得，我真的在乎？”

“我觉不觉得都无妨，重要的是，你会不会真的后悔。”应无敌脸色并不好，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中透出一丝无奈和冷寂。

“我不逼你，成亲的事，日后再说。”萧鼎臣侧过身平躺下来，闭着眼道。

应无敌沉默着，心中泛起一丝酸楚。明明因了这意外的言语而动容，偏偏本能抗拒着接受这样的骗局。

萧鼎臣会提出成亲的话，只可能是因为灵教和他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萧鼎臣想要的，正是他能给的。偏偏不能是为了一个情难自禁。

第五十八章：陈州过往

陈州是个好地方，在应无敌的印象中，陈州是有些特别的，尤其是这仙陵城。

当年他最初离开京城，便是在这仙陵城落脚，呆了不短的一段日子。陈州地处淮水以北，一行潇潇洒洒水度以后，顿时有了目光为之一亮的感觉。

陈州地处繁华，商旅众多，城内外都热闹非凡。

正因如此，缥缈峰设在各地的承天剑阁之中，陈州的最有影响力。

这两年更是盛况空前。数月以前，便又许多各地江湖铸剑世家派人前来讨教。这锻造之术虽不算是一门惊世绝技，但却与别的技巧有些不同。

不管是技艺还是材料，都是铸剑的要素。而陈州，占据了绝无仅有的优势。这也是应无敌特意要来一趟陈州的原因。

应无敌穿一身浅蓝衣袍，站在城中河柳边，雪白的长发随意挽着，温和笑着，对着屋宇人流若有所思。

萧鼎臣移不开目光。应无敌纵然生的俊美，却有一种更叫人瞩目的特质，无论何时，带在这人的身边，都觉得轻松，正如此刻。

美人如画，哪里在乎性别。无论是阴阳道错，还是伦理纲常，都阻挡不了这人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吸引力。

萧鼎臣从他身后慢慢走过去，自然而然，揽臂搂住他的腰侧，“你从前来过这儿？”

应无敌笑着摇摇头，河对岸已经有不少人向他二人这边看着，目光不尽相同。

这边二人恍若未觉，依旧轻松自在。

“嗯。当年我第一次到这儿，才十几岁，没想到第二次来，却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萧鼎臣不置可否，“这是我第一次来陈州。”

应无敌有些诧异，侧过头看着他，“陈州可是要地，你这个盟主公子爷，当得也真是不称职！”

想了想，萧鼎臣问：“怎样叫做称职？”

应无敌摸了摸下巴，“不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当过。”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了。

“走吧，都安排妥当了。”抬头见路过不少人已经开始对着这边小声私语，萧鼎臣不是个招摇的人，皱眉拉着应无敌便往街上走。

应无敌也浑然不在意，跟着他一路走过去。看到一些往日不曾有的东西，也都稀奇的瞅瞅。

“当年我来这儿，确实没有现在这般的繁华。说不定我皇兄应该谢谢你。”

萧鼎臣摇摇头，已经过了十几年，不管因为什么，总是要变的。“你对陈州很熟？”

“当年来到这儿以后，便觉得这儿实在不错，住了几个月，之后被父皇找到，回去之后，就再没机会来了。”

说着，承天剑阁已经到了眼前，门口候着几个人，见到萧鼎臣，连忙迎上来。

众人行礼过后，进了厅中。应无敌倒是不拘束，四处打量。

承天剑阁阁主还未到，在厅中坐了半盏茶功夫，掌事的几人都有些急了。萧鼎臣也不曾开口，只由着应无敌问东问西。

“陈州这地界上有多少铸剑坊？”应无敌一边拨弄着一旁摆设的精致剑匣，一边随口问道。

掌事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胖老头，一脸的随和模样。听到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发公子的问话，愣了愣，转脸略一看萧鼎臣平静的面容，连忙恭敬答道：“回公子，陈州境内大大小小的铸剑坊数百，其中小有名气的也有上百。”

应无敌点点头，“还真是不少呢。”转身走到萧鼎臣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要垄断铸剑坊的所有生意，陈州是首当其冲要拿下的。看来比我想象中要麻烦些。”

萧鼎臣放下茶盏，抬头扫了一眼堂下战战兢兢等着的一众人，“三日之内，若是做不到你要的，这陈州阁主的位置，就留给能做到的人来坐。”

堂下一阵紧张，连忙低头应道：“公子爷交代的事情，我等定当竭忠尽智。”缥缈峰对于办事不利的处分，是很重的。若是一朝失败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应无敌亦看出这些人眼里的畏惧之意，觉得这种带着威逼的口气不太好，看了那萧石头一眼，忽然有些无奈。如潇湘所言，这萧鼎臣确实是块儿石头。难得对他还有些难能可贵的软化……

为这想法微微一愣，应无敌低咳一声，打趣道：“这次的事可能对众位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若是办得好，日后不管是对陈州承天剑阁还是缥缈峰，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到时，各位就是首当其冲的功臣了。”

这一番安抚效果不错，掌事的垂首道：“属下等定当为公子爷排忧解难。”

话音方落，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一人，竟然是个书生。跌跌撞撞跑过大厅的门又折回来，见到堂上坐着的

萧鼎臣，顿时一喜，一边抹汗一边往堂中跑。只听扑通一声，这书生整个人被门槛绊倒，摔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看得应无敌皮肉都觉得痛。

掌事的连忙和一个侍卫上前将人扶起来，书生狼狈的站起身来，傻呵呵笑了笑，摔得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

这阵仗，掌事的和几个侍卫已经见怪不怪，显然平日就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模样。

应无敌看着乐呵，忍着没大笑出声，忍得辛苦。扫一眼旁边，萧鼎臣眉头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属下秦守，见过公子爷。”书生整了整衣衫，颇为正式的行礼，陪着那五花八门的脸，异常逗趣。

萧鼎臣没动，应无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禽兽兄真是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