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敌点点头，“所以我说，见他老人家一面不容易啊。”

萧鼎臣点点头。

“咱们晚上……吃火锅？”

“……”大热天吃什么火锅？

不过晚膳变成了二人单独享用，围着鸳鸯锅，周围摆着许多新鲜肉菜。应无敌吃得很开心，满头大汗。

萧鼎臣此前从来没有这么吃过火锅，但见应无敌似乎喜欢，也就没有多说。

“嗯！真好吃！”应无敌满足地叹了口气，擦了把汗，“可惜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围了一桌子人，那才叫热闹！”

萧鼎臣深深皱眉，不置可否。这筷子勺子在锅里涮来涮去，怎么能一桌子人用一只锅子？可是想想，若是一人一只锅子，也相当古怪。

总而言之，他不喜欢火锅这种吃法，不过就他们二人，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出了一身汗，吃饱之后，应无敌拿袖子扇了扇面庞，长叹一声：“我去洗个澡！”

萧鼎臣也是一身汗，但倒是不若应无敌一般流汗像下雨。跟过去的时候，应无敌正往身上浇水，然后坐到池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萧鼎臣要紧不慢去了衣衫，回头正见应无敌转身趴在池壁上，如同慵懒的猫。

第四十七章：矛盾

取过一旁的木梳，萧鼎臣靠过去，伸手抚了抚应无敌湿透的头发。

应无敌回头诧异看他一眼，又趴着不动。

萧鼎臣顺着那头乌亮柔软的头发，从上到下，一下一下梳理着，倒是认真。

应无敌背对着萧鼎臣一动不动，眼神却是清明了，静静睁着一双大眼，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萧鼎臣依旧少言寡语。

不知过了多久，萧鼎臣放下木梳，伸手将应无敌揽进怀里，低声道：“累了就早点休息。”

应无敌眨眨眼，下意识便是朝下观察。萧鼎臣脸一黑，松了手，应无敌便这么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挣扎了两下，冒出头来，气呼呼瞪着萧鼎臣道：“神经兮兮，反复无常……”

“这话是形容你的吧？”

“我哪有神经兮兮，反复无常？如果不是千变万化，叫人捉摸不透，那就不是我应无敌了。”

萧鼎臣摇摇头，这倒是大实话。“起来吧，早些休息。”

应无敌应了一声，摸了摸垂下的湿法，忽然问道：“从前，为了这一头头发，可是懊悔了许久……”

萧鼎臣侧头，看着应无敌。

应无敌目光虚落在看不见的远方，感叹道：“我的头发怎么能如此迷人？我都忍不住为这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倾倒！”说着连连摇头，一脸哀愁。

萧鼎臣忍着胃里不适，转过头来道：“你何时能正常一点说话？”

应无敌歪着头，眨了眨眼，“我现在说话不正经吗？我再跟你说我的伤心事，你怎么能这种态度？！”

萧鼎臣忍了忍，没忍住，冷声道：“我倒是没听出伤感来。”

应无敌揉了揉鼻子，重新又摆回方才的姿势和表情，接着道：“后来我修炼冥阴之后，头发就渐渐灰白了，那段日子，每日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见人。”

萧鼎臣顿了顿，摇头道：“那也不过是皮囊罢了，百年之后不过是一句枯骨。”

“这话说来没错，但也叫人觉得虚伪。若是你这皮囊随了江南八怪之一的铁柱，我可是宁愿死也不愿委身于你。”应无敌严肃道。

萧鼎臣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憋闷，敢质疑他的容貌？还拿那肥头大耳的丑汉比？

“你长成这样，我亦不曾嫌弃于你。”

应无敌瞪大眼睛，指着萧鼎臣，“你、你、你！我如今头发也都长成乌黑，哪里输给旁人了？”

萧鼎臣淡淡挑了挑嘴角，“纵然男子当中少有你这样清秀的，可若是放在女人当中比，却是不算什么。”

应无敌顿时色变，收敛嬉闹神情，看了萧鼎臣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这辈子我便是男儿身，也从未想过变成女子。你又何必自找罪受，委屈自己来抱一个长成我这样的男人？萧大侠真是不知所谓。”语罢，起身上岸，拿起青丝带随手将发丝绑住，随意披上袍子，便往外走。

萧鼎臣愣住，看样子，应无敌倒是难得的真的生起气来。皱眉半晌，轻出一口气。不知是自己说得太过，还是应无敌偏激了。

自认为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有过嫌弃他男儿身的想法，委屈自己和自找罪受又是从何说起。

又或者……问题并非处在他的身上。

应无敌擦干了头发，却又拿着那半把梳子发起了呆来。见萧鼎臣进来，默默收了，与那只玉簪放在一处，转身向床榻走去。

萧鼎臣不曾说话，只是看着他。

应无敌忽然笑了笑，“是我方才说得过了，不关你的事。”

萧鼎臣顿时目光一冷，方才应无敌的一阵脾气，只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心下却是略微有些欢喜的。毕竟，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撒娇制气的意思。可是如今一句“不关你的事”，却是生生将二人的距离拉得遥远。

“不关我的事，那关谁的事？”萧鼎臣口气中也带上了怒意。

应无敌微微愕然，抬头看着萧鼎臣冷着的脸，沉默片刻，笑道：“这又是何必？你我是什么关系，不是再清楚不过？”

萧鼎臣骤然怒起，“是啊，你可以不知廉耻的躺在男人身下，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应无敌脸色白了白，别过头抿了抿唇，生硬道：“我不想与你为此事争吵，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说完，转身背对着萧鼎臣躺下，一把拉上被子。

萧鼎臣话辅一出口便后悔了，可是自从顾重霄出现之后便慢慢升起窒闷之感满满堵在胸口，却是不吐不快。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犹如入魔一般，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冲动情绪。

或许应无敌说得对，是该冷静下来。

应无敌感觉身后的人躺下来，略微松了口气，心口却是一阵阵闷痛，忍不住喉头发紧。他是应无敌，也是洪舍玄青，可是萧鼎臣却不是顾重霄，这么言语相讥又有何意义？

这一夜睡得却是煎熬。

不过萧鼎臣必定还是萧鼎臣，平静下来，便也觉得这一场别扭闹得幼稚了些。

而应无敌的反应，显然是与那顾重霄脱不了干系。

次日，萧鼎臣吩咐下去，准备去一趟冰山。

冰山虽说是叫冰山，只是因为众人对他知之甚少，只知它终年积雪，冰天雪地。但事实上，当地人却是叫它玉炉山。

此去路途遥远，要准备的自然也要多些。上次带着应无敌回缥缈峰，是大病了一场的，加上他功力全失，萧鼎臣不敢马虎。

应无敌上午睡过去，到了近午时才迷迷糊糊醒来，睡的也不踏实。

师劫清早向萧鼎臣辞行。

“这一次是为了青冥剑而来，我必须回一趟塞外将好消息带给家母和家兄，好叫他二人安心。况且，既然日后要长居江南，那么也该将母亲接过来照料。还望盟主成全。”

师劫虽说年纪不大，却是踏实的性子，处事也相当有担当。萧鼎臣看在眼里，也是颇为赏识。

“无妨。你只须将人接来，我会派人给你安排。”萧鼎臣点头应了。

师劫心里感动，眼神中也不由流露出真挚来，“多谢盟主，大恩自当竭尽余生来报。”

萧鼎臣摆摆手，“你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我也没什么身家，随时起行。”

萧鼎臣点点头，“去吧，待会儿会有人为你准备盘缠和行囊。”

“你要走？”一声惊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师劫吓得一哆嗦，抬头果然见潇湘皱着眉头走进来，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萧鼎臣只抬头看了一眼，心道这是人家二人的事，自然是懒得参合，起身便往外走。

潇湘丝毫不理会萧鼎臣不冷不热的态度，脸色已是相当难看。

“你怎的不与我先商量？”潇湘冷声道。

师劫连忙解释，“我只是回一趟漠北，等接了我娘，还会回来的！我不跟你说，也是怕你……怕你……”

“怕我跟着你？”潇湘冷笑起来，“师少侠真是好样的，知道什么叫过河拆桥了？你以为我潇湘是什么人？”

师劫顿时大惊，“我没有！这一路多亏潇湘公子照应，而且青冥剑得以到手，也多亏了你。我并没有忘记！只是一路奔波之苦，不想潇湘公子一起罢了。”

潇湘冷哼一声，气却是消了不少，“反正我闲的无聊，塞外风光倒是不曾得见，正好去游玩一番。”转头看着师劫急出一头的汗，心下也舒爽了些，“若是你再敢瞒着我什么事，那金锁链可再不会给你解开。”

师劫连连点头，“我没想瞒着你什么。”

“那是最好。”潇湘笑起来，“既然要走，那我就去收拾收拾！”语罢，拉着师劫往外走。

师劫有苦难言，但见潇湘似乎对塞外有些期待的样子，又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也便不好多说。自己在中原，难得交到潇湘这个朋友，带回家也没什么。

潇湘风风火火的过去与应无敌道别，却见应无敌一副心不在焉的疲倦样子，多少有些担心。

“大哥这是怎么了？”忽然一顿，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萧石头欺负你了是不是？情事虽说爽快，可是也不能这样不知节制？”

应无敌脸一黑，“我哪里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潇湘眨眨眼，“你这不是纵欲过度，难道还是纵欲过度，还是太纵欲过度？”

“……”应无敌冷汗，“你有什么事？”

“哦，我是来辞行的。待会儿我就和师劫去漠北一趟，我就不信这一趟我还不能拿下他！”说着，潇湘自得的笑了笑，“难得找到个这么有意思的，不吃一次太对不起自己。”

应无敌囧囧有神看着面前一脸饥渴的男人，忽然开始自愧不如。他和萧鼎臣的那些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才会为那种事情介怀。

瞧瞧面前一脸媚态，活的恣意潇洒的潇湘公子，不由感叹，“大哥应该跟你学学……昨夜鼎臣居然拿我和女子相提并论，我还气他。”说着摇了摇头。

潇湘听到这里却是一愣，收敛了笑意，蹙眉认真道：“大哥对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昨日听你那么说，我以为你是明白的，男人和男人之间，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不是也说，桥归桥，路归路？怎么今日，我却觉得你认真了？”

应无敌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这话，顾重霄也说过。是我矫情了，较真了。”

潇湘点点头，“知道便好。我原本以为，萧石头不能算是男人，只能算是石头，却没想到，他也是一样……”

“什么意思？”

潇湘摇摇头，复又笑了笑：“萧石头原本是不爱男人的。他身边都是些干净端庄的女子。纵使这样，也没有一个能最终留在他身边，成为缥缈峰萧盟主的妻子。”

应无敌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