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歪头，“我没有疑惑，我也不想知道什么真相，你真也好假也好，早已与我再无相干。”话中已是绝情，人间种种

，皆是拖累。

“如果你真的能看透，邪魔又怎么会有隙可乘，唉，你不想知道我还不想无端背个黑锅呢，其间恩怨可不是你想那么简

单，好人坏人也不全是眼中所见那般。”

韩唐说话的语调和措词都十分怪异，根本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少爷听着不予回应，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回到多年前，颜

默和韩唐之间，一个说一个听，最后韩唐说累了就点一根烟，然后一直无话。

一支烟燃尽，韩唐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声音，空灵低沉，似乎不是在空气中传播而是齿轮一般在少爷脑子里不断的转动。

“颜渊喜欢子桑，在很久以前，就一直那样卑微的喜欢着。”

颜渊……那是谁？哦……是已经被他遗忘的表兄，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就在洪流中被抛弃的可怜人。

“你和我认识的时候，他来找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少爷二字你担不起，那样的光华，世间再无

第二人能与之比肩。”

那时的Desire for possession完全是赤蝎的天下，光华显盛，谁敢逆其锋芒。十二家都掌握在少爷手中，连裴日冷也

是少爷的手中物。那样的少爷，孤独又可怜。

“我们相识也是因为你，越是接触这个人越是想把他在外人面前维系的冷酷面孔撕碎，他永远都不要你知道，他把所有

的美好给了你，属于他的只有罪孽。杀的罪孽，叛的罪孽，囚神的罪孽，本属于你的命运都由他承受。”

过往的那些记忆，他们的命运在早在林小舟收走颜渊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互换，身为兄长，身为颜默命运的延续者，他能

给的，也只有自己那一世虽不算是风光却安稳的命运。

那一句，“颜默，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你的，罪孽是我的。”不厌其烦的如洗脑一般在他脑子里回响。

“他真的是个好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样特别。事情原本是很简单的，是从何时起变得复杂脱离了掌控呢

？是因为子桑吧，那时候我一直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他是少爷的忠犬，可是又那样爱着你。”

彼时的子桑，还不知其中的因缘，只是被一段虚假的记忆和欲望操控，想要得到属于颜默的全部，对其余人目光里的热

度全都视而不见。属于少爷的情感，子桑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全部的情爱都给了颜默，能交与少爷的只有忠诚。可是这

样的平衡却被少爷亲手打破，他对子桑，对颜默……欲望是会膨胀的，他亦是凡人，抵不过情爱的折磨。

“我好像说了很多废话呢，我就从莫然和子桑的交换说起吧。你以为这件事是我的一厢情愿吗？不是的，这件事的合谋

者很多，是少爷提议，子桑点头，你家人游说的。也许你不信，我本不愿做这样的事，我要的东西还要和别人换，这对

我来说是侮辱。”

韩唐一直都是骄傲的，他对莫然，有执念却也不是一定要放到身边，那样危险的女人做不了爱人。当年，少爷提出这个

交换条件的时候他拒绝了；然后子桑来找他，说愿意用自己换莫然，他说要再想想；再然后，恺洮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央

求他把儿子拉回正轨。

少爷说，“韩唐，你是我仅有的对手。”对于少爷这样高的评价，韩唐不敢让他失望，也不能让他失望。这个圈套他跳

进去就是万劫不复，可是谁又知道他不会反败为胜？他和自己赌，赌那人心中仅有的温暖。可他输了，输了自己，也输

了颜默。

“最后我还是点头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少爷的算盘打的好啊，用自己人换自己人，他一点也不亏还能卖个

人情给我，可是我千算万算竟是没算到，你是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的。我以为再怎么样，子桑也会和你说，这种事由我

一个外人说像什么话，而且我也觉得无颜再见你。”

子桑闭口不言，颜默知道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颜默的单纯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对于子桑的话他无条件的相信。

子桑说已经和赤蝎没有瓜葛，他信；子桑说他从不认识少爷，他信；子桑说这件事是韩唐的意思，他信。只要是子桑说

的，他都信了。

全世界都知道，子桑是少爷的忠犬，只有他信着他的谎言，信着他为自己编织的牢笼是天堂。

颜默欠韩唐的，岂止是三年的牢狱生涯，还有一份信任，身为兄弟的信任。

颜默曾说，“只有韩唐不会骗我，我永远都相信他。”可是最后，毁了这誓言的也是他。

“当然，在这件事里，有一个人是很重要的，没有他的首肯，少爷也不能对子桑做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那一幕豁然在眼前，少爷伏在子桑身上，二人的表情是已陷入情欲中的欢愉。那样的子桑，风情万种，他

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子桑也会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嫉妒还是恨，他不知道，那种背叛侵魂噬骨，除了疼便再也没有别

的感觉。

“子桑也是被迫的，少爷垂涎他已久好不容易能得到他，做出那种事也在情理之中。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点了头，才让

你痛的吗？”此时的韩唐不是救世主，而是要把颜默拉进更黑暗的深渊。“你应该知道的，赤蝎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你

亲哥哥，林小舟，他是被放逐的神，不在五行之中，他的行为能改变转生轮既定的命运，他用自己的力量把你和少爷的

命运更改，让你平安一生，可是他到底也耗损太多，你还是要来完成你的命运的。转生轮不可逆，即便偷得几年浮生最

后也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轨道，这一点你们都应该明白。”

林小舟不会因为子桑不知道自己是橙阳就对他有什么期待，在他看来，男人是橙阳还是子桑都会让他弟弟伤心，宁愿以

后颜默怨恨他他也不愿弟弟再被男人玩弄。少爷的忠犬，林小舟对这几个字了解的最是清楚。

“你知道吗，在你出事之后，少爷曾经询问过林小舟该怎么处置你，林小舟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随便。

他关心的是他弟弟裴日清，颜默怎么样他不在乎，只要灵魂还在他总能找到他，守护他。下一世，再不会有一个子桑来

扰乱裴日清单纯的灵魂。所以少爷问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不在意。

“救你，是少爷自己的意思，他知道救了你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他也没让你好过，他让你变成了他，子桑最狠的人

。你和子桑近在咫尺却永远不能相守，这就是少爷的私心。”

可是他们不知道，橙阳和裴日清的命运早就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子桑迟早会想起来自己是橙阳，也会知道现在的

少爷就是颜默，只要他知道那还是裴日清清澄的灵魂，他就还会爱。

“墨遥为你们换完魂魄之后也对自己下了咒，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少爷和墨遥都以为世上在无人能知道这个秘密，却

不想不小心被阿司撞见了换魂的过程。”

阿司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说了颜默就必死无疑，他一个人躲在一个荒宅里，不问世事，过了一个月。等他回来的时

候，颜默死，韩唐入狱，小玄也死了，小顾被蓝啸软禁。然后他选择留在了赤蝎，留在了昔日好友的身旁，以这种方式

，支持着成为少爷的颜默。可是即使是阿司也并不是知道全部的真相。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就像……为什么你要杀了你父母？为什么你要当着慕槿之的面杀了你自己？为什你要陷害

我？你能回答我吗？”

韩唐确实是想不通，颜默作为恺宇享尽人间富贵，他有什么不满要杀了自己的全家？慕槿之是他朋友也是在网络上认识

的亲人，为什么要让她亲眼看见心里的那个温暖的孩子被残忍的杀害？韩唐于他亦师亦友，他为什么会陷害他把他送进

监牢里？

这些，韩唐想不通。

颜默的魔，似乎也是源于这几点。

第57章：颜默的回答

少爷席地而坐，脸上的表情带着某种执着。

关于那段尘封的往事，关于颜默心里最黑暗的想法。

“从小我就是一个人，只有子桑在我身边。没有人关心过我，也没有在意我想要什么，除了子桑，我什么也没有。赤蝎

算什么，我不稀罕，但是我知道子桑是赤蝎的家臣，他的一辈子是要献给家主的。放弃家主就是放弃子桑，这种事我怎

么会做！哥哥他一厢情愿，我又怎么会原谅他！”

颜默自小体弱，很多人都说他养不活，但因为他身上有赤蝎家主的印记才一直没有放弃。可是，在那个印记出现在颜渊

身上时，他们就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他。颜默从没想过，那个时候，为什么子桑没有出现？后来他出现的时候，怎么会是

自由人？子桑一家，世代都是赤蝎的家臣，他这辈子，都离不开。

“离开了赤蝎，我没有地方去，虽然我有了健康的身体，但是我能做什么呢，颜默这个名字什么也没能给我。我去了樱

花，认识了莫然，她是除了子桑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不问我的出身，不问我的打算。在樱花的那些日子，又岂止是生不

如死，那么多人最后却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在颜默离开颜家，在颜默和韩唐相遇之前，那段日子，他一直在樱花。冥羽知道他是谁，愿意收留，是想看赤蝎曾经的

家主能给他怎么样的惊喜。杀手的世界，没有温情，有的只是利益，或许还有利用。

“韩唐，你啊。我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你是最和我胃口的，你的理念，你的抱负，都那样吸引我。如果可以，我希望能

回到那段时间，没有子桑，只有你们。后来，你知道，我变成了恺宇。”

千里寻亲的戏码真是太过时了，恺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他说：“我是你爸爸。”作为颜默，一出生就被囚

禁，没有自由也没有任何欢乐。但是，他是恺宇，有了身份，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字。自此，他可以任性，可以妄为。作

为恺宇，他所作的一切被大家厌恶的事情，请原谅，那只是一个孩子的任性。

“有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以前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再说。那天，表哥

叫我去找他，我什么都看到了，我的表现我也很意外，我以为我会冲进去可是我只是转身走了。然后我回家了，我一直

以为这个家是温暖的，就算我任性点他们也会容忍我，因为他们欠我的。可是，原来这个世上，没有谁欠谁，只有谁更

有权利。”

家，一直是模糊的概念，曾经他以为他有家，有家人，会有人无条件的宠着他。可是，都是假的，连子桑都能背叛他，

那还有谁是能相信的？也许，他这一生，都只能是独自一人，欢快也好，悲伤也好，都只能一个人守着。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入魔，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入魔了，但是我并不知道那种身体里充斥着要毁灭一切的感觉是什么

意思。看见的东西，越是美满的越是要破坏，越是黑暗的越是想掠夺。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是真的欢快。”

神与魔，在一念思量。他恨，他怨，他不甘。为什么属于他都要被夺走？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他抢子桑？为什么没人能

真的关心他这个人？跟名字没有关系，跟容貌没有关系，跟血统也没有关系，是真的因为他这个人。他身上流着两家的

血脉，是不被承认的存在，他从不奢求什么，但是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听到我妈和他说，和男人厮混不是什么好事。然后他说，我都安排好了，韩唐是聪明人。我哥说，我看那个韩唐也

没安了什么好心，保不准是早就看上了小弟的美貌。他说，别把你自己的龌龊心思随便乱安。我妈说，早知道当初就不

生他好了，到今天变成这么个祸害。我被心魔控制，根本就听不出什么，只是按字面理解，肤浅的很。”

现在想来，那些话，不过是一种发泄罢了，没有什么实际情绪。

他曾杀手，手起刀落，是习惯，是身体自然的反射。毁灭的情绪在体内冲撞，分不清哪些才是属于颜默本身的情绪，哪

些是心魔的夸大。那段记忆，大家对恺宇六亲不认的评价，他记不清，理不清。红色能使人疯狂，家人的血，没能使他

清醒，反而越陷越深。

“你们不知道吧，其实我很害怕，躲在壳里不愿意出来，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我不愿意把自己剖开让别人看见我脆

弱的内心，我希望大家的看到颜默，很强大，很坚强，不需要别人，只有自己就够了。曾经，我很高兴，我有子桑，可

是，子桑只是少爷的忠犬。”

子桑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他。爱也好，恨也好，都是他。颜默想过，没有子桑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不过就是在

樱花的那些日子。没了谁，他还是活下来了。活着，是他的允诺，但是怎么活，是他的任性。

“后来，表哥来找我，他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懒得和他说，但是他说他有办法救我。我当时说，害我的是你，要救我的

也是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可是他还是救了我，用还魂术。我从来都不认为他存了什么好心肠，他明白的告诉我

，‘这样，你永远也得不到你要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子桑以恨我入骨，你也说不出你就是颜默，你活着，替我被他恨

，这很公平。’公平，什么是公平，韩唐，你说好不好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少爷即便赴死也是少爷，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视，还是践踏着他的尊严。颜默，你活着，是我的施舍。少爷的心，谁都

不懂。爱了那么久，得到的只是恨。他的命运本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个新的开始？与神的交易，他累

了，所以他逃。属于颜默的，还给你，我不要。子桑还是赤蝎，都给你。可是他也是人，也会用人的嫉妒。为什么你们

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如果有爱，那么这是考验；如果无爱，那么这将让你们看清。

“我变成了少爷，心魔依然在。我分不清自己是少爷还是颜默，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少爷，恨着颜默，恨着子桑，也恨

着哥哥。我想那应该是主人身体里的记忆在作祟吧。我不想被陌生人杀死，毕竟那副皮相我还是喜欢的紧。叫来小槿，

实在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只是被冲昏了头脑。想着，她要是真的喜欢我，会不会扑过来……可是大概她被吓坏了，那之

后，一直做恶梦还发高烧。”

颜默，亲手杀了自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态。

大家都知道，是少爷杀了颜默。但是，其实，是颜默杀了少爷。

慕槿之看到了，却不知道真相。一直恨着少爷，她到底还是卑微，一直在赤蝎的高压下生存，有不满也发泄不出来。她

身边，还有一个会帮她摆平一切麻烦的宇文翎，少爷想找她麻烦也找不到机会。

“那时，还真是气疯了。对不起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的事，是表哥一早就计划好的，我只要拿来用就好，何

乐而不为呢？你也是共犯，把你送进监狱，能让我愉快。不止是你，还有莫然。我已经忘了，她曾经对我的维护，在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