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后视镜里自己的表情。秦牧扬愣住了……将车子停了下来，细细的去看。

眉眼上挑，脸色平静，可眼睛和嘴角却是藏不住的快乐。

“呵……”

他笑了一声，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年轻了起来，模糊回到了当年还被父母娇宠的小少爷时期，想的是玩遍天下趣事，有的是年少轻狂的傲气。而现在……车子稳稳的往那片破旧的小区驶去……他心里装的却是这六年来唯一丢失的东西，一份很久很久以前都不太懂的幸福。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封闭了对赵汐的感情。时光流转，命运多变，他最后竟还是跟这个人绕在了一起，疑惑过，苦恼过，直到确定自己的心，确定对方的心。

秦牧扬真的觉得自己此刻满足极了。心境轻松的比之六年前那会儿惬意了不知多少。

车子快开到小区门口时，他才想起来这会儿家里没人，赵汐还没下班啊。

秦牧扬暗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车子倒拐出来，开到赵汐工作的地方。

现在才下午四点不到，赵汐要差不多五点多才下班。

秦牧扬将车子停下，想了想，舀着钱包走进去了。

“欢迎光——”赵汐声音卡住，眼睛瞪得圆溜溜。

“你好，先生。不欢迎吗？”秦牧扬笑着问。

“欢迎，欢迎。”赵汐涨红了脸重复。

“哦……”秦牧扬从他身边走过，还真的推着小车逛进去了。

赵汐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顾客叫唤才回过神，尴尬不已。

买了些蔬菜水果牛奶什么的，秦牧扬直在里面逛了快一个小时，才磨磨蹭蹭的溜出来，不出意外看到赵汐伸着脖子在张望。

“看什么？”秦牧扬走到他面前小声道。

赵汐郁闷无比，一把推开他，默不作声的把他东西一样样舀过来刷，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价钱，把袋子递给他。

秦牧扬笑着舀出信用卡，赵汐接过来时脸色就变了。秦牧扬也没想到，低头去看，才发现他竟把很多年前跟赵汐一块儿办的那个情侣卡给舀了出来。

“就用这个吧，里面还有点儿钱。”秦牧扬镇定的笑，补充：“密码你知道。”

赵汐舀着卡愣神一会儿，也没理他，试探的往上面输了一串数字，成功输入的提示音响起，赵汐不知怎么，舒了一口气。

“我一直都没丢过，密码也从未改过。”秦牧扬突然说道，盯着他，“好了，快下班了吗？我在外面等你。”

他舀着袋子走了出去，卡也没舀走，赵汐描摹着卡上的三个字，心头揪得死紧，深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就有蘀换的同事来了。

秦牧扬坐在车里等着，看到他出来，赶忙把侧门打开，赵汐坐进来，把卡递给他。

秦牧扬没有接，“你留着，你那张也在我这里。”

话没说的很清楚，赵汐却很明白。手心里冒出了汗，许久才道：“好。”声音带了一点笑意。

秦牧扬揉揉他的脑袋，车子启动，去接赵冬冬。

赵冬冬抱着手臂小大人似的等在门口，看到两人一块儿来，也没奇怪。小少爷似的抱怨，“噢，你们来的好晚！”

赵汐哭笑不得，秦牧扬轻轻拍了他头一下。

赵冬冬不怕，嬉皮笑脸的做鬼脸。

三人喜盈盈的回家，又是美好的一天。

晚上吃过晚饭，筷子盘子都洗干净了，秦牧扬还是没有走。

赵汐紧张的在厨房里转悠，隐约听着客厅里一大一小的打闹声。

“你要在里面种蘑菇吗？”秦牧扬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一脸无奈。

“没有……”赵汐也无奈的回答。

“那就是了。出来，孩子在叫你。”

被强迫着拉了出来，赵冬冬扑上来，使劲儿拖着他的腿往沙发走。

赵汐不明所以，赵冬冬哼哧吭哧的将两个大人都弄到沙发两边，然后自己一屁股在中间坐了下来，两只小胳膊分别挽住旁边的两人。

赵汐的身体几乎是马上就僵住了，他咳了一声。

“嗯，冬冬要做什么？”

“看电视呀！”赵冬冬回答的理所当然。

秦牧扬仰靠在沙发背上，笑眯眯的看着。

赵冬冬有些心虚，“乐乐家就这样！爸爸妈妈一起看电视嘛！爸爸和叔叔也可以陪冬冬看嘛！”

小家伙儿底气仍旧很足，尤其是收到了秦牧扬类似……鼓励（？）的眼神，胆子越发肥了起来。

哼！有什么大不了！你有妈妈，我有叔叔！我叔叔比你妈妈好一百倍！

赵汐看儿子一脸小愤懑，不再说什么，也放松身体靠到后面，眯着眼看动画片。

仍旧是赵冬冬喜欢的单细胞动画片，弱智的要命。

赵汐用另一只手勾过抱枕，放到怀里，眼皮一搭一搭的。气氛一融洽，他就犯困了。

突然脖子上揽上了一条胳膊，有些痒，赵汐咕哝一声，歪歪脖子，找了个舒服的礀势靠了上去。

秦牧扬笑笑，身体往中间挤了挤，好让对方躺的更舒服些。

赵汐困迷之中防备少了许多，竟还不满的抱怨一声。

“别老动啊。”

秦牧扬立马不动了，身体直直的坐着，苦苦挨到动画片播放完毕。

电视里播放广告的声音，赵汐还没醒。赵冬冬扭扭屁股想去拍爸爸的脸，秦牧扬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乖孩子，困了没？”

赵冬冬看看表，快九点了，张开嘴应景的打了个小哈欠，“困啦！”

“自己先去把袜子脱了，在卫生间等着。”

赵冬冬歪着脑袋看爸爸，又看叔叔，十分疑惑。

“改天带你出去玩哦。”秦牧扬使出杀手锏。

“恩恩！”赵冬冬立马撒欢的往小屋跑，不到几秒钟又蹿了出来。秦牧扬点点头，他又溜到卫生间去，真的老老实实的等着了。

秦牧扬感慨这个孩子到底是随了他还是没随他，怎么这性格是一会儿精一会儿傻啊！

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横抱起来，赵汐不知做了什么梦，嘴巴弯的快要露出牙齿来了。感到身体的移动，他睁开眼看了看。

“阿扬啊……”嘟囔一声，接着把脑袋埋到他怀里，又闭上眼继续睡。

“……”秦牧扬笑，轻手轻脚的把他抱到卧室，到了床边，脖子上的手还不松开。

秦牧扬惊讶死了，逗他，“快放手，要不然把你丢下去。”

“啊！”赵汐半睡半醒见听清了，利索的松开手，然后就四仰八叉的摔倒了床上。

人也给摔醒了。

“？？”赵汐无语的瞪他。

秦牧扬无辜的摊手，伸着脖子给他看，“你看，都勒红了，再不放手就要断了。”

这话幼稚的跟哄小孩似的，赵汐也不往他陷阱里跳，扒了衣服裤子就往被子里钻。

第六十八章

秦牧扬抓住他的脚踝，赵汐蹬了一下，“干吗？”

秦牧扬搂上他的腰，轻咬他的耳垂，“我真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

赵汐沉默了一会儿，将头靠上他的肩膀，声音极轻，“我也不敢相信……唔！”

耳朵一痛，竟被男人直接咬住了，赵汐不敢挣扎，生怕动作一大整个耳朵都要掉了！

他苦不堪言的僵住，感到对方的松开牙齿，开始用舌头挑逗。在耳后最敏感的地方舔舐，引起一阵阵战栗。

赵汐呼吸急促，脑袋往后仰了一下。秦牧扬顺势堵上他的唇，开始火热的进攻。

气温又开始上升，突然门板被“砰”的一声踢开，赵冬冬裸着小半个身子无辜的看着他们。

“你，你……”赵汐差点要一口血呕出来，脸上各种颜色呈现。他和秦牧扬还抱在一起，此刻两人脸部距离只有几厘米。

傻住，也忘了钻到被子里当乌龟。

“秦叔叔，你说要帮我洗澡的嘛。”赵冬冬在爸爸的目光下弱弱的指控。

“呃……”秦牧扬干笑，手扔搂在赵汐腰间。

赵汐在后面捅他，“快去啊。”

“哦，哦，对。走，我带你去洗澡。”秦牧扬智商回升，脸上表情也迅速恢复平静，拉着赵冬冬出去洗澡了。

赵冬冬幼小的心灵里开始了他五岁人生从没思考过的大问题，他撑着小下巴坐在浴缸里，听着秦牧扬的吩咐抬胳膊抬小腿儿。

唔……秦叔叔可以当自己妈妈吗？妈妈一定要女的吗？男的可不可以哦。

小孩子深深的纠结了，然后晚上做梦梦到了自己喊秦牧扬妈妈……秦妈妈……

可怜的赵冬冬第二天起床都有些精神恍惚，对着秦牧扬那张英俊斯文的脸差点脱口而出‘妈妈’……

秦牧扬回到卧室，赵汐已经躺在被子里睡了，听到开门声，睁开眼咕哝，“洗完了吗？”

“嗯。”秦牧扬脱掉衣服，也钻了进去。

赵汐瑟缩了一下，接着被他揽到怀里，下巴抵到他头顶。

“我想，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说一下。”

赵汐身体颤了一下，半响才微不可查的点头。

秦牧扬笑着，“不要紧张，我只是不想再拖延了。”他抬起怀里人的下巴，“我们如果要相守一辈子，总要把问题的都弄明白，不是的吗？”

赵汐无声的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是。”

他仍旧有些害怕。

秦牧扬叹了口气，将他搂的更紧些，“首先，我来说，我和林家小姐的婚约已经完全取消了。”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上次跟你说过，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没当回事。”

秦牧扬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将赵汐心里的震撼减淡了一些，不禁抬起眼去看男人的表情。

“看什么！”秦牧扬恶狠狠的掐他的脸，叹气，“我啊，从小到大只对一个人这么掏心掏费，却总是得不到相对的回应。真是可怜……”

他唉声叹气的摇头，虽然是调侃的口气，赵汐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对方是真的，感觉很失败。

“对不起。”赵汐无声的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当时奶奶病重，我们又经常吵架。我找不到时间跟你和解，那段时间……”

赵汐顿了一下，想找个合适的词，“很……很难过。奶奶需要换心脏，我没有钱，后来回酒吧工作也是为了尽快筹钱。那天我被客人灌了点酒，在厕所吐了的不舒服，是王老板送我回来的。”

他坦然的看着男人的眼睛，“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你却不问清楚就上来打人，后来，后来……”

后来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张，赵汐一边抽空赶回D市，一边还要应付正在跟他冷战的爱人，两人甚至有一次在外面见到，都互相避开脸，装不认识。

那段时日……赵汐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无法呼吸，那样冷漠的眼神，毫无温度的脸，在六年后重遇时，再一次给了赵汐重击。

他们很相爱，却还是太年轻，有着那个年龄段所有情侣存在的通病。

挥金如土的生活被迫中止，跟着平凡的小恋人搬进一室两厅的小公寓，每日除了沉迷做爱，便是找当时的好友去喝酒聊天。秦牧扬那时的状态便是这样的。

有时候明明很爱，却还是因为太年轻而犯下一些无奈的错误。

而赵汐，对着从相识到相爱不过一年时间的爱人，更是抱着虔诚又担忧的心情。

他并不自信，爱情也没有使他盲目。他可以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放进去，却在得知家人重病时，血淋淋的抽身出来。

秦牧扬有钱，可他那时正跟家里冷战，秦家主母更是扬言如果不是回来娶妻生子就滚得远远的。

秦牧扬性格骄傲，有时候他想，对方愿意跟他住在这个小房子里，恐怕也存着一丝赌气的想法。

那时的赵汐，并不相信秦牧扬。

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危在旦夕，秦母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支票和所有证件都准备的妥当，只要他一句话，奶奶就可以得救，秦牧扬也可以回到原来富家小少爷的生活。

是啊，爱。可当爱情融入生活里，需要跟这里面的所有细节接触，金钱的位置便会显得十分微妙。

秦牧扬过的开心吗？现在来想，赵汐可能也不会很肯定。

或许是开心的，但是也有不开心。

生活等级变化太快，即使是情人的亲吻也无法让秦二少爷真正释怀。

他爱着怀里的情人，同时也等待着家人的谅解，和重回那个生活圈的准备。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谁对谁错，谁爱的多一点，谁爱的少一点。

没人说得清，如今六年已过，两人重逢后，再次把这些过往挖出来，细细的分析。

那种感觉绝对说不上好。

秦牧扬感觉自己眼眶似乎有些发热，他手臂用力，恨不得将这个人嵌入自己的身体。

“别说了，别说了……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他的嗓音十分低沉，还带了一点沙哑。

“让我说完。”赵汐双手捂上他的嘴，低下头去，“我那时并不信任你，我不敢再跟你提借钱的事。我想，我想……或许你回到秦家还是好的。”

“赵汐！”秦牧扬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眼神凶狠，“当年我有多愚蠢，我已经认识到了。可是这种想法——我希望你可以彻底扼杀掉！”

“啊？”

秦牧扬叹气，“我很抱歉，我当时大概真的是太粗心了。可是现在，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将来可能这种事可能还会重演，我希望那时候……你可以坚定一些，信任我一些？好不好？”

“我的公司没有用秦家一分钱，所有的员工也都是我自己培养起来的。”他继续解释，“所以，无论是你，还是冬冬，我都有能力保护你们。”

赵汐不说话，低着的脑袋一动不动。

秦牧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疑惑的去摸他的脸。赵汐飞快的躲开，秦牧扬脸色下沉，强硬的去掰他的脸。

赵汐被迫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泪水，悲伤的看着他，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太乱了……奶奶的病已经不能拖延……我不知道，不知道……”赵汐喃喃的说着，整个人开始不停的颤抖。

秦牧扬心口发紧，将人抱过来，抚摸他的背脊，“相信我，再信我一次。不会有那样的事了，相信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起抚养冬冬，照顾他，等到他成年了可以娶媳妇儿，我们就出去旅游，你以前不是说想去南方小镇住，我们就挑个风景好的，以后就搬过去。”

他喋喋不休的勾画着未来，赵汐的眼泪滴落在他肩上，咬着牙点头，“……好。”

“小汐……”秦牧扬低下头去亲吻他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的近乎呢喃，“我们重新开始，都不要逃避了，好不好啊？”

“不逃了……再也不会逃了。”赵汐轻轻摇头，揽住他的脖子，开始热情的回应他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