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站牌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赵汐心跳骤然加快，身体僵住。

车窗慢慢放下来，秦牧扬在里面握着方向盘看他，“上来，我送你。”

赵汐呃了一声，挠挠脑袋，“不用了吧。”

秦牧扬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眼里渐渐浮起刚才在酒吧是的揶揄意味。

赵汐直觉对方一定是在笑自己，心里一恼，脱口而出，“那就谢谢您啦！秦二少！”

果不其然，秦牧扬的脸黑了下来。

赵汐自觉失言，顿时又尴尬起来，坐在车子里僵住。

谁承想秦牧扬脸黑了一阵，竟然笑了起来，无所谓的说：“谁说你脾气变好了，我看是跟以前没两样。”

赵汐气恼，却讷讷的不知说啥。

秦牧扬当年是最烦别人叫他二少，而他自己那时年轻也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子，尤其是面对最亲的人，更是变本加厉。

赵汐不明白最近这总是跟过去重叠的场景是怎么回事，却也无法否认这种感觉真是让他痴迷。

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赵汐家，各自挥手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赵汐慢慢往家里走去，心里的感觉有点怪，他觉得自己跟秦牧扬的相处，好像……没以往那么拘谨了。

他望着楼层上仍旧是一片漆黑的窗口，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如果可以的话，能做普通朋友也好啊。

心口的位置没有那么疼了，甚至连上楼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第三十章

赵冬冬发现自家老爸最近经常哼歌，而且哼的……不怎么好听。

今天周末，赵汐在家里打扫卫生，脑子里不停回放那天秦牧扬唱的歌，歌手叫什么他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个调子，他就整天闲了没事儿就哼。

赵冬冬抱着娃娃熊吃力的跑过来，拍拍他的屁股。

赵汐一囧，板着脸，“不许拍老爸的屁股。”

赵冬冬歪着脑袋，不懂。

赵汐叹气，挥挥手把他赶走，犹自乱七八糟的哼着。

赵冬冬把熊娃娃的手掌放到自己耳朵上，声嘶力竭的吼：“爸爸不要唱啦！难听死啦！啊啊啊啊！”

赵汐一惊，拖把咣当一声倒地上，他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不是很好意思的问：“真那么难听啊？”

赵冬冬虽然小啊，但是人家也是有音乐细胞的啊，幼儿园那些小鸭子小燕子啥的他唱的可好听了！

赵汐看着儿子严肃的点头，自尊心稍微被打击了一下。继而想到那天众人唱歌的情景，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赵冬冬看着自家老爸一会儿失落一会笑的模样，怯怯的抱着自己的大熊，熟门熟路的顺走老爸的手机，钻到房里去打电话了。

晚上赵汐去酒吧，元旦刚过，里面的气氛还是很热闹的。

领班照例往他怀里放了两瓶酒，往楼梯口努了努嘴。赵汐会意，二话不说的提着瓶子就上去了。

这几天方秦他们都没来，店里也都是经理几人在忙。

赵汐上了三楼，清了清嗓子，敲门，震耳欲聋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都能清晰的传出来。他甚至能听到里面放的是哪首歌。

打开门，里面果然一片乌烟瘴气，男男女女混在一起。

赵汐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酒瓶放上去，刚要转身，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那人低低的笑道：“小哥别急着走，陪大家玩会儿呗。”

赵汐转过身去礼貌的推开他的手，淡淡的拒绝，“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提供这个服务。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帮您叫——”

“哎哟，别这么严肃啊。”男人肥厚的手掌抚上他的脖子，慢慢的移动，“我都看你好几天啦，好不容易上来一回，来玩会儿嘛！”

这人明显喝的有些醉了，最后一句话说的赵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偏旁边的人都或高或低的起哄。

那人听到同伴的起哄，顿时精神一振，冰凉的手一路滑向脖子。赵汐本也不是这么任由宰割的人，几年前没跟秦牧扬相识时，他一直都是在干这行的，也还算懂点这些人是干什么。无非就是心情不好，或者要在同伴面前出风头，故意让你听他的话而已。

赵汐垂下眼帘，平静的说：“先生，不是我不想陪你们。实在是我们店里没这规矩，我会被扣钱啊。”

最后一句说的可怜兮兮，那人愣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夹，豪放的把里面的现金都舀了出来，一股脑的往赵汐胸前的口袋塞，另一只手还色迷迷的抹了一把光滑的锁骨。

赵汐一个激灵，慢慢把钱放到后面的裤子口袋里，然后脸上堆起笑，说道：“要不，先生我敬您一杯？”

男人哼了一声，旁人早已将杯子倒满了。

赵汐咽咽口水，一笔眼将整杯都喝了进去，没等杯子放下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迅速模糊起来。

赵汐脑袋一炸，手迅速伸到屁股口袋按了一下，接着人就被推着道躺在沙发上了。

男人一边嚷着小点声小点声，一边把嘴凑上来在他脖子脸颊上亲吻。

赵汐手上用力，却怎么也推不开人，嗓子发干，连叫都叫不出来。心里渐渐有个凉意。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的叫了起来，男人被吓得差点儿跌递上去，恼火的从他兜里掏出来，看也不看的就挂掉了。

赵汐眼神模糊，郁闷的想领班怎么还不上来啊！

男人口腔里的酒气浓的很，赵汐酒量并不好，给熏得神智越加迷糊，边躲边死命的去按沙发上的手机。

最后终于听到了敲门声，赵汐心里大喊阿弥陀佛，微眯着眼去往门口去看。却不是领班那个胖乎乎的身形。

赵汐呼吸一滞，不是很相信的瞪眼看着。

秦牧扬慢慢走过来，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靠在自己胸前。

身后方秦走上前，似笑非笑的点着赵汐，“来者是客，我这店虽小，但员工制度还是有的。客人，您看能否让他回去工作呢？”

屋内的灯也被打开了，照在沙发上一群人的脸上，秦牧扬脸色难看得很。中间摸赵汐那人却在看他他俩的脸是一下子就变了脸，站起来不甚好意思的说，“原来是秦总的朋友，真是失礼了，失礼了，呵呵，呵呵……”

赵汐心脏剧烈跳动，抱住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他比秦牧扬矮半个头，此刻又是喝了点酒没恢复过来，手脚都有些发端，堪堪挂在对方的胸前，暧昧的很。

秦牧扬淡淡的点了点头，跟方秦示意了一下，接着搂着人就转身出去了。

方秦叹了口气，无语的耸了耸肩，笑眯眯的对着沙发上的人说，“不如我来陪各位喝酒可好？”

赵汐一路被拖得跌跌撞撞，隐约觉得这情形很熟悉。他甚至能感觉到对上身上莫名的怒气，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对待。

“好了，好了……”赵汐微微的挣扎了一下，拖住男人的脚步。

秦牧扬转过来，冷冷的俯视他，嗤笑道：“以前不是挺伶牙俐齿么，怎么还能被灌酒。”

这话说的嫌弃的很，赵汐哑口无言，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对方却不再看他，直接走到车旁，将门打开。

赵汐也盯着他看，最后还是无奈的坐了进去。

一路车速不算快，两人都没有说话。

赵汐看了看窗外，最后转过头来，真诚的的说：“那个，谢谢你啊。我是说那天带东东玩，还有、还有送的礼物。”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虚，心里不可抑制的狂跳着。

而秦牧扬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冬冬这孩子很懂事。”

赵汐愣住，偷偷去看男人平静的侧脸，轻声说：“你能这么想就好。”

两人又是无话，车内陷入寂静。

再长的路都有终点，渀佛也不过就是看了一会儿风景，就到了自己的门口。

秦牧扬目光有点怪的抬头看楼顶，赵汐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看上去，却看到自家的窗口亮着灯。心里一急，再见都没说就赶忙往下了车跑上去。

秦牧扬抿着嘴下了车，无声的跟了上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内隐隐的说话声，赵汐手指发抖，钥匙几次都从插口花了出去。

突然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舀过他手里的钥匙，稳稳的插了进去。

赵汐松了一口气，刚忙推开门，然后……看到自家儿子抱着巨型熊娃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放的还是他们老老老那一辈看的。赵汐一颗心先是吊在上面，接着又吧唧一下掉了下来，整个人脸色惨白，一半是慌得，一半是被冻得，看起来煞的很。

赵冬冬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脑袋从熊娃娃的脖子上探了出来，怯怯的望着他，“爸爸……咦？”

小家伙儿眼神一亮，扔掉熊娃娃火速的跑过来。赵汐愣住，条件反射的张开手接他，结果孩子从他身边窜过去，稳稳的扑进了另一个怀抱。

赵汐的脸这下是彻底黑了，眉眼里都是冷气。他转过身来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

赵冬冬扑在秦牧扬的腿上，仰着脑袋嘿嘿的笑。秦牧扬眉头松开，也淡淡的笑了一下，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来了。

赵汐挡着门口，目光瞪着孩子，心里受伤死了。

赵冬冬先是嘴凑到秦牧扬脸上亲了一口，接着说，“秦叔叔你来找我玩吗？”

秦牧扬抬头看了一下挂钟，点点头，“是啊。”

赵冬冬这才转过脸来，对着爸爸黑锅底一样的脸笑，“爸爸……你回来了啊，嘿嘿。”

大门还开着，孩子也只在睡衣外套了个大衣，立马打了个喷嚏出来。

赵汐脸色难看，走过去把人关上，然后想把孩子接过来，赵冬冬却死死搂着秦牧扬的脖子不松手。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赵汐叹了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

赵冬冬在秦叔叔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也跟着走过去到沙发上坐下了。

赵汐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随便的换着台，淡淡的问：“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做恶梦了？”

赵冬冬明显的抖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没、没有啦。”

赵汐瞟了他一眼，小家伙儿立马不乐意的，叫起来：“爸爸坏人，都不接电话，冬冬很害怕啊！你老是不回来，冬冬讨厌一个人睡觉！爸爸讨厌！”

赵汐手上一顿，刚进屋暖过来的身体渀佛一瞬间又寒了个彻底，掏出手机看，的确有好几个家里的未接电话，他转过身去摸儿子的手，赵冬冬小嘴扁着，眼里含着泪花，装着不情愿的被他抓着。

赵汐声音轻柔，“爸爸错啦，下次一定仔细看手机啊，宝贝原谅爸爸好吗？”

赵冬冬眼珠子转了转，并没有因为爸爸的这句话而欢乐起来。他仍旧低垂着脑袋，蔫蔫的靠在秦牧扬身上，声音小而委屈，“可是爸爸也回不来啊……”

秦牧扬浑身一震，心里的情绪激烈起来，让他满心都是疼惜，忍不住开口说道：“冬冬乖，爸爸在给冬冬挣钱呢，要是怕了可以给秦叔叔打电话，或者小白叔叔他们。”

赵冬冬却不理他的话，兴冲冲的问：“那秦叔叔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玩呀？我想去游乐园，我还想去看、看大象……”

赵汐僵坐在一边浑身发冷，捏着遥控器的手骨节都泛起白来了。

秦牧扬目光转动，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复杂，“冬冬随时可以给叔叔打电话，想去哪里去哪里。”

赵冬冬欢呼的叫了一声，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再成熟懂事却也总有无意伤人的时候。他从没去过游乐场，从没享受过一丝同龄孩子该有的乐趣。

赵汐听着孩子兴奋的叫唤去哪里去哪里，只觉得一颗心都沉了下来。他不自觉的有些迷茫，如果……如果孩子跟着秦牧扬，是不是……会幸福许多啊。

赵汐心情低落，满脸都是沮丧。赵冬冬嚷了好久才发现爸爸的沉默，“呀”的叫了一声，从秦牧扬身上跳过去，扑进爸爸的怀抱，搂着他脖子欢乐的说：“爸爸你不能上班哦，要陪冬冬去玩，嘿嘿。”

他没心情注意刚才两人讨论了什么玩的事，这会儿听到儿子的问话，赶忙一叠声答应着，“暧暧，当然，冬冬想去哪里，爸爸都陪着去！”

赵冬冬笑的见牙不见眼，乐滋滋的左手拉着秦牧扬，右手揽着爸爸的脖子，大半夜美的不行。

第三十一章

自那天晚上被赵冬冬一闹，赵汐心里总是有那么个天平在晃，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对孩子并没有那么了解。

或许，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富有的爸爸，能给他带来更多的乐趣。

颠沛流离五年，明面上没说，可每次看到人家一家三口牵手逛街，小家伙儿都羡慕的不得了。

早些时候还会天真的问妈妈去哪里了，被赵汐冷着脸训斥后就再也不敢纠结这个了。

而昨晚……赵汐有些疲惫的靠在柜台上，眼神黯淡，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心神恍惚的很。

这么多年过来，他第一次考虑起这个问题。是不是由秦牧扬来抚养冬冬，会好一些……

却是一想到这里，就满心都是疼的，心里的不舍和难过漫天扑过来，瞬间将他淹没，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赵汐无法想象如果孩子有一天离开自己，那会是什么情景。渀佛过往六年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这么长久以来忍受的孤独和寂寞，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怎么能放手啊……

赵汐只觉得心脏胀痛的厉害，眼里酸涩。无论怎样，苦也好，不开心也好……就当他自私一点，也不能把孩子往外送。

从昨晚彻夜未眠到现在，赵汐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惶恐过，不禁苦笑，真是越来越患得患失了，或者，做了父亲的人，哪里是能镇定的了啊。

下午下了班给孩子准备好晚餐，到了八点多的时候，小家伙儿神情果然就委屈下来了。这在前段时间都是没有的，真的是太多人宠着，再懂事的孩子也会撒起骄来啊。

赵汐坐在床头，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轻声的说：“宝贝，有事情给爸爸打电话，好吗？”

赵冬冬撇撇嘴，不高兴的哼哼，“爸爸都听不到。”其实他有用座机给秦牧扬打过，不过爸爸知道。

赵汐也苦恼了，皱着眉保证，“那爸爸随身带着手机，坚决不放下！”

赵冬冬勉强哼了一声表示同意，赵汐苦笑，讲了一会小王子，孩子就睡熟了。

还只是五岁的年纪，偶尔半夜做了噩梦或者上厕所，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那该是怎样的害怕啊。

赵汐揉揉眼睛，怜爱的看了一会儿孩子熟睡的面容，最后还是舀上包出门了。

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顺着心意活的。

十点来钟到了缘色，刚一进门竟然就看到秦牧扬和方秦坐在吧台上喝酒。赵汐愣了一下，接着旁边领班窜过来，呲牙咧嘴，“哎哟喂，看，那就是咱老板，看到没？”

那边两人都没往这边看，赵汐也就多看了一会儿，点点头，“看到了。”

领班啧啧两声，“咱老板以前是几个月不来一次，这段时间来的频繁啊！哎哟！”

赵汐笑，“来的频繁不好？”

领班摇头，“好则好矣，但是……有压力啊！”

赵汐晃晃脑袋，走到更衣室去换衣服，领班也跟了进去，努努嘴，“小赵啊，你认识咱老板吗？”

赵汐换衣服的手一停，点点头，“算认识吧。”

领班“哦”了一声，“怨不得，说是以后不要让你上三楼了。专心在底下干。”